駱駝露出慌張之色,埋怨說:「你們『三三一』做事,從來不夠機密,今天晚上,我們大家可能同歸於盡,不過你們死了,還有一個名目,是為大鼻子效命,落個鞠躬盡瘁而後已,可是連累我們幾個人就死得冤枉啦!」
屋子內的人向那歹徒打量了一回,把洞窗掩上了,好久沒有開門,大概是在商量應付的辦法。
顏主委平日是慣於作威作福的人,坐在辦公室內,計劃、指揮倒還可以,一旦面對危局,不免也有點慌亂。駱駝要帶他去看,他就離坐動身了,但王功德卻是戰戰兢兢,又向顏主委示意,請他小心上當。
「不管如何!我現在一句話可以致你的死命!」
潘文甲逞強說:「怎樣會更慘呢?」
潘文甲大為恐慌,駱駝所說的一切,他全無法否認。
其實李統指揮「文化公司」縱火,是否為謀害顏主委而來?顏主委並無需要搞清楚。他認為已找到了藉口可以打擊李統,而排除所謂「民族派」的份子,進而使「國際派」全部統治「文化公司」。
「你這卑鄙的東西!……」潘文甲破口大罵。
他徬徨街頭,眼看著那兩座相連的神秘屋子,帷幔深垂,裏面的動靜一點也看不到。而且,屋內的那幾個怪物一次也沒有外出過,非但如此,連在露臺及窗戶上都沒有露過面。
片刻間,常老么的屋子裡燈光通明。副行動組長鄭慶祥的身上,藏有一支手電筒卻是罩有藍色玻璃的,他趨到另一個方向的窗前,掣亮了手電筒,不斷的左右搖幌。
顏主委說:「我主要的是來看人!」
這的確使顏主委很難堪,因為常老么帶來了他們「三三一」的一批行動員在外替他佈置,但這項行動非常機密,又怎會被駱駝知道的呢?
時鐘指正九點,正是駱駝和「三三一」的顏主委相約在成安街會面談判的時間。
顏主委站在門前,他似乎已和駱駝紮在一起,拉大了嗓子高聲說: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潘文甲忽然覺悟自己已經中了圈套,但已經來不及了。那批大漢如狼似虎一面喝著「別動」,一面已撲上前來,將潘文甲繳械擒下。
潘文甲心中竊笑,論彭虎這一點小技巧,怎騙得過他這數十年的老經驗。不久彭虎已馳進了銀幕街,那是靠著海岸的一條馬路,由岔巷進去,前面是通海的死路,潘文甲便知道彭虎已到達收藏肉票的目的地了,便吩咐汽車停下,告訴司機把汽車停放至附近沒有人注意的地方。
顏主委四個,不管駱駝說得怎樣動聽,還是小心翼翼,靜觀其變。顏主委和王功德在沙發椅上落坐,鄭慶祥和胡偉便在他們的背後貼牆而立,互相照應,每個人的腰間都有兩支實彈手槍,假如一有動靜,即先發制人。
又是一陣哄堂笑聲,把潘文甲弄得狼狽不堪,那副尊容,已是哭笑不得了。
「事情很簡單,你在行事之前失蹤,『文化公司』和『三三一』打得頭破血流,李統自然會懷疑你出賣『文化公司』,我放你出去,你回到李統面前將怎樣交待?說是被我扣押了吧!李統一定會打電話來問我,那我當然否認。說不定還要說一聲多謝你們『文化公司』的人給我傳遞了消息!」
駱駝知道「文化公司」和「三三一」除了設法拉攏他以外,沒有那一方面能夠佔上風。這樣,局勢便完全改變了,駱駝趁此機會,除了可以救出吳策、夏落紅、杜大嬸和一批孤兒外,還打算敲一筆大竹槓,然後收山,報復他「掃地出門」之恥辱。
潘文甲心中納悶,他很奇怪,為什麼駱駝並不把他傳遞的消息當作一回事;難道說駱駝並不介意「文化公司」要縱火行兇麼?又難道說,他又有什麼特別的詭計來應付「文化公司」的陰謀麼?
「閉你的鳥口,我們又不是盜賊,那來首腦?咱們全是好弟兄,你有什麼話,不妨留下來到了警署再說。白晝持械強進民宅行劫,說不定你那腦袋就要搬家呢——哈!」
胡偉說:「把閘子打開,我們要把屋頂上的歹徒抓下來!」
「怎麼,顏主委也來了?他來幹什麼?」畢熱著實著了慌。
馬白風以為抓到了顏主委的弱點,不肯示弱,馬上回答說:「哼!顏主委,你和敵人串通,還有臉在這裏作威作福麼?有你瞧的,等著吧!」
潘文甲臉露感激之色。
這對他還算是優待哩,其他的三個手下人卻直挺挺排在一起,僵臥在地上,那更是難受了。
一會兒,孫阿七趨上來和他咬耳朵,指手劃腳的,過了片刻,又是查大媽趨上來,裝腔作勢,也不知說了些什麼。
駱駝敲門進內,梁洪量早迎在門前,他們相對,粲然一笑,雙方面都表示出成功的喜悅。
潘文甲原是為救曾芳魂而來,曾芳魂還未見到就已遭擒,受盡奚落,不禁長嘆一聲,似乎什麼都完了。
趁在拍門期間,潘文甲須得注意那屋子的出路,連門窗都得封鎖,不讓任何人逃出去。
一會兒,房門上起了一點聲響,是在抽開門閂,當那門兒拉開一條小縫的時候,潘文甲一聲號令,連同守在巷口的一個歹徒,集合四個人,同時拔出手槍,蜂湧撞門而入,喝令舉手。
「三三一」控告「文化公司」。
駱駝放聲大笑。說:「梁大哥的做工不壞,此一戰,你在大嶼島的仇恨當可全消——」隨後,他請梁洪量把潘文甲帶出廳外來。
但是不對勁呢,房間內出了一陣奇異的聲息,好像有人被擊倒,而且不光是一個房間,他手下人進去的每一個房間都是一樣。
這時候的顏主委,已失去主見,駱駝和*圖*書招他到那裏就到那裏,到底一個人到了性命交關時,會乖乖地聽從別人的指揮。
「『三三一』和『文化公司』由冷槍暗箭變成了真殺實砍,以後明來明往,就夠瞧的了,你的一方面怎樣?」駱駝說。
「文化公司」的縱火行動,雖由馬白風負全責,但李統指派給潘文甲的任務,是與各組連絡,萬一有意外發生時,臨時幫忙指揮調度人馬。但潘文甲在行事之前即告失蹤,而且「三三一」的顏主委又突然在駱駝的屋子中出現,這樣,潘文甲便可能有兩種嫌疑:第一、涉嫌和駱駝串通,暗遞消息;第二、使人懷疑他出賣消息給「三三一」藉以討好顏主委。
駱駝倏的轉身,帶著顏主委向廚房方面飛奔過去。
「不要出去!到現在為止,我還不知道他們在窗外要用什麼陰謀?假如腦袋伸出去,吃了衛生丸倒是犯不著的!」駱駝指著露臺之外,向顏主委招呼說:「在這裏可以看到對過街面,你可曾看到什麼嗎?」
顏主委仍半信半疑,他懷疑「文化公司」所用的陰謀不妥,因為這樣的縱火,萬一屋子內的人叫嚷起來,驚動街坊,警署得到信息,十來分鐘就會趕到,豈不是要把他們一網打盡?
胡偉和鄭慶祥已翻上了屋背,再次吼嚷說:
「跟蹤前面的汽車,不要失去方向!」
「你們那方面怎樣?」梁洪量問。
駱駝首先穿出百頁窗前,輕輕的扳開窗鍵。
但是他的尊容醜陋不堪,又加上是個共產黨徒,誰會同情他呢?
潘文甲心中直在盤算:彭虎的個子雖大,善於搏鬥,但只不過是一個武夫,對付他一個人,相信還不致於成問題。
「你們再動我就開槍啦!」鄭慶祥說。
「少廢話!梁洪量是你們什麼人?」潘文甲再問。
這時,大馬路上駛來了一輛汽車,剎時間在成安街門前停下。
同時,那扇大門忽告自動推開了,七八條大漢蜂湧而入,而且每一個人的手中全有武器。
潘文甲之垮臺,也是因為有和駱駝串通之嫌,所以馬白風對顏主委也不擺在眼內,何況還有李統負責,將來即算發生了事故,也可以把責任完全推到李統身上。
駱駝看鐘點,已快接近「文化公司」縱火行兇的時間了。他既要打擊文化公司的兇燄,挽救回祿之災,又需得不鬧涉到警方去,最好連救火車也不需招來。便說:「顏主委不必著急,既來之則安之。我出售的情報不只一件,每一件都有每一件的價值,讓我們逐件討論如何?」
「『文化公司』的龜兒子,你們想造反了嗎?還不快滾下來!」胡偉咆哮著。
那正是潘文甲自投羅網的屋子。
「這是我的部下對我的保護,絕不會對你有所侵犯,我負全部責任!」顏主委拍拍胸脯說。
所以潘文甲很小心的先行在屋子前後四周探查過環境,沒發現什麼可疑的人才趨近屋子,由窗戶門縫窺覷屋子內的動靜。
片刻間,屋子內所有的聲息完全沉寂,洞窗揭開,有人問話。
但駱駝卻馬上改變語氣說:「你先別高興,我有條件呢!」
這時,他後悔不迭,一念之差,非但出賣了「文化公司」,出賣了李統,而且連自己也出賣了。
潘文甲知道他們可能是奉駱駝之命,趕至聖十字街去應付「文化公司」的縱火。
瞧那女人的面龐,姣麗嫵媚,帶著無限惶恐叫嚷著:
顏主委說:「怕什麼?他們屋子內所有的來龍去脈,我們都已經完全清楚,四個人八條槍,應付他們三個半人,又有常雲龍在外面給我們接應!還怕他們把我們吃了不成?」
顏主委吼喝說:「馬白風!你們造反了不成?」
駱駝已看出顏主委的意思,忙說:「他們主要的目的是謀殺,而且一切的行動全爭取時間,我且帶你去看他們的陰謀吧!」
「顏主委為什麼不出來呢?」領先一個人問。
這個匪徒,原是老手,他把衣袋中警署的假證件掏出,揚了一揚,說:
潘文甲和駱駝暗傳過消息後,一直守候在聖十字街和成安街附近徘徊,想窺察出曾芳魂被囚禁的線索,更希望駱駝為應付緊急局面,把曾芳魂送到其他安全的地方,他便可以攔路劫美。
「在你的手裏還不是由你擺佈嗎?你要我怎樣,我還能夠拒絕嗎?」
駱駝即向顏主委說:「唉!他們主要的是殺你,但可把我們一家老小都連累了!」
他獨個兒緊把著腰間的「黑牌」手槍,偷偷的向小巷子裏溜了進去。
這樣跟蹤了約有二十來分鐘,驀見彭虎的汽車駛上皇后大道,肆無顧忌的在大路上疾馳,向著目的地疾馳而行。
「駱駝總不至於會報告警署要求保護吧?這個江湖大騙子肯把自己的假面具拆穿,去向警署招惹麻煩麼?……」他自言自語的嘀咕不休,百思不解。「假如警署趁勢檢查他的戶口,那末曾芳魂會算做他們的甚麼人呢?……」
「不瞞你說,現在屋外來了四五批暴徒,不消說,其中有一批是你們的人馬,但是其他的幾批又屬於那一方面的呢?我的弟兄冒險查出來了,『文化公司』的馬白風混在其中,這不消說是『文化公司』派來的了。他們的目的是要殺你,因為你已經知道李統的太太秘密潛至香港,而且還要在我手中把這個人買去,豈不將使李統垮臺,整個『文化公司』跟著完蛋麼?所以他們不得不下毒手了,但這可連累了我呢……」
潘文甲心中又起
和_圖_書了疑惑,這究竟是什麼人的屋子呢?看那形狀,破破爛爛的當不會是駱駝另外的巢穴,而且,光只是彭虎一個人把曾芳魂押來,押來後又離去,竟連一個親信的人也不留下看守,駱駝為什麼會如此的放心呢?
「朋友!你是首腦嗎?……我到這裏來並無惡意!實在想和駱駝當面談判……」
那屋子的面積並不怎樣的大,最多也不過有三四個房間,窗縫門隙封得嚴密,看不出究竟,不過潘文甲的聽覺告訴他屋子內並沒有多少人。
但王功德卻暗中踩了他的腳一下,提醒他的衝動。因為駱駝向來以狡黠聞名,生怕上了他的大當。
在屋頂的煙囪裏灌注汽油的,正是畢熱和他的助手薛阿根,這兩個亡命之徒,聽得有人咆哮,知道事洩,即伏在瓦背上用手電筒發出暗號。
利用了顏主委挽救了回祿之災,這時又得要定下步驟,靜看「文化公司」和「三三一」之爭紛,所以不能即時將文件出賣,便說:
王功德有過許多經驗,又吃過孫阿七的苦頭,想起「文化公司」累次出動所有的人員,從未佔過上風,更是戰戰兢兢的,提心吊膽,生恐怕自投羅網,為駝駱所暗算,所以一再向顏主委提出勸阻。
趁在混亂間,雙方都乘機架走對方的人員,在先的時候,「文化公司」的人數較多,佔了優勢,在後「三三一」的援兵趕到,人數又比「文化公司」多至一倍以上,所以「文化公司」又吃了虧。他們總共架走了「三三一」兩個人,但「三三一」卻把譚天、湯胖、孫可夫三個人架走了。
顏主委覺得奇怪,表示不懂:「什麼危險性呢?」
果然,半分鐘不到,樓梯上有人下來了,先是孫阿七那小子,鬼鬼祟祟的。在樓梯口處探出頭來向街面上四面觀望,似乎在注意四周的行人。
他的手腳俱被綑綁,而且嘴巴也被堵塞起綁紮著,非但不能移動,而且連嚷求饒也不行。
街面上已有了動靜,「文化公司」的匪徒和「三三一」的匪徒互毆,孫阿七又何樂而不為,正好坐山觀虎鬥呢!他把鐵閘打開,胡偉和鄭慶祥便行出露臺,由葡萄藤架可以直爬上屋頂。
「咦!胡組長和鄭組長,你們怎麼也來了?」
潘文甲眼看著已經落在別人的掌握之中,假如反抗掙扎,祇有自討苦吃,所以他束手就擒了。
在這次「文化公司」和「三三一」大械鬥以後,駱駝知道不論「文化公司」也好,「三三一」也好,他們向上級必然要互相控告,雙方全想推諉責任。這在共匪的高級組織,是很難處理的,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究竟誰有理呢?根本難以判斷。
房間內的人也相繼出來,哇!那屋子內豈只有三個人?連屋內屋外,實在三十個人也不止。潘文甲派進房間裏去的三個嘍囉,有兩個被打昏,大概是被人躲在門後暗擊,頭頂上還流著血,另一個卻是被繩子勒住了脖子,連呼喊也喊不出來。
潘文甲心中明白,這自然是駱駝授給他的狡計,這種方法最能擺脫追蹤者,使別人無法摸準他的方向。
大概是八點多鐘的一次吧,當大門打開時,那些佈下羅網擒拿他們的一批人,已在啟程離去。
顏主委等四人,看看,也覺得情勢有點不對,弄得面面相覷,不知道駱駝在賣弄什麼玄虛。
潘文甲大喜,暗喜不虛此行,駱駝這一次,居然也中了他的狡計。
顏主委想想,也起了恐慌。同時,不禁也怒火上沖,認為李統那批人未免也太膽大妄為了,在香港這個地方,竟敢糾眾行兇,向自己的同志殘殺。
給畢熱把風的一批人已趕過來了,有石保富在內,畢熱即偷偷命他從速去報告馬白風和李統。
他把手槍取了出來,檢驗彈藥,上了紅膛,下了決心,大不了下毒手把彭虎幹掉,只要把曾芳魂救出來,事情就好辦了!
胡偉和鄭慶祥已有了動作,他們向王功德打過招呼,請他照顧顏主委,即相約由樓梯飛竄越上三樓。
「什麼芳魂臭魂的,你的死期未至,就想魂兮歸來麼?」那為首的人又向他挖苦。
彭虎揮手,馬達發動。汽車向著上環方面駛去。
附近人家廚房的煙囪,升著裊裊的炊煙,他感到餓腸轆轆,腹鳴如雷,但又放棄不下這最後時機,實在熬不住饑餓了,便在食品店購了兩個麵包,嚼下去充饑。
「顏主委除了進屋的四個人以外,還帶來了多少人?」駱駝心平氣和地說。
「當然可以,但是現在危險性更大了……」
王功德也在旁幫腔:「要注意他們在屋頂上還有人!」
「但是,你的三個黨羽,並不是『文化公司』的直系人員,沒有人認識!我起碼要過一個星期以後才放他們,他們無法給你作證呀!」駱駝狡猾地說。「而且這間屋子尚在召租,是間空屋啦,我們走了,連人影都沒有一個,你找什麼人證明?」
「外面有人要謀殺顏主委!你們快去……」胡偉在叫嚷。
最多也不過有三四個人在內,由裏面喁喁的談話聲音可以分辨得出。不過他們在裏面說些什麼卻聽不清楚。
顏主委要「入虎穴,取虎子。」這種事需得要有膽量魄力才行。
但是共產方面卻不然,他們的麻煩事情,卻剛剛開始。
「我先問你,究竟想活想死?假如想活,我給你一條生路!」駱駝再加重語氣說。
「你們三個人是幹什麼的?」他問。
「請你把門打開,出了案子,查戶口!」
孫阿七守在那裏應變。
「把馬路上那群鬼鬼祟祟的人全部驅走,抓幾個帶回去,假如人手和-圖-書不夠,可以搬人來!」
看看天色,已接近黃昏,潘文甲心焦如焚,因為已逐漸接近「文化公司」的放火時間了。
潘文甲很有耐心,他吩附司機,儘情保持距離,不管彭虎的汽車路線走得如何混亂,絕對保持鎮靜,不給他們的獵物看出破綻。
他們挖苦了一陣子,取出了繩索,大家協同幫忙,七手八腳的把潘文甲和他的三個手下人,從手到腳牢牢綁起。
因為這事件已經證實了「文化公司」千真萬確有縱火之企圖。顏主委大為憤懣。
潘文甲已暗中吩咐大家準備好。
潘文甲驀的想起來了,那女人正是「三三一」佈置在「凱璇」舞廳的間諜張翠,曾聽說她已混進了駱駝的屋子,進行反間工作,為什麼會被駱駝識破,而遭監禁呢?
「你想活命,唯一的辦法,我設法放走你的黨羽一人,讓他回『文化公司』去報告李統,派人來把你救出去。這樣,當可證明你是被困在我的手裏,一切的嫌疑完全可以洗刷掉。」
彭虎已把那女人挾進了汽車,孫阿七並不和他同行,略為打過招呼之後,即自行登樓回去。
原來,潘文甲在「文化公司」當權之時,為佈置他的情報網,吸收了許多外圍人員,全是由他直接指揮的。但當他失勢垮臺時卻沒把這些外圍人員移交給馬白風。潘文甲是有野心的人,他怎肯讓馬白風長此以往的耀武揚威下去,他計劃著隨時把馬白風扳倒然後東山復起,所以仍把一批有作用的人扣在手中。
潘文甲急忙閃在一家屋子的門下,貼身暗窺,只見孫阿七一招手,那大個子彭虎便下來了,他的兩條鐵腕緊緊的挾著一個女人。
潘文甲的心又涼了半截,他知道駱駝只要提出條件,難題也就來了。
狗咬狗纏夾不清。
潘文甲對環境有了把握之後即匆匆乘汽車離去,約過了有十來分鐘,汽車又回返原來的地方停下,但是汽車內卻多了三個彪形大漢。
「媽的!大水沖倒龍王廟,你們的膽子真不小,想縱火謀殺我們的顏主委!真個『革命』革到了自己人頭上了嗎?好的,乖乖的下來,讓我們的顏主委親自發落你們吧!」胡偉說著,一面也揚起了電筒,照著了畢熱的面孔。
「喂!朋友們!我想和駱駝當面說幾句話……」潘文甲老著面皮向他們要求。
「三三一」的打手也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顏主委發出的是求救信號,而又打發他們到馬路上去作戰。
大概有三四分鐘光景,彭虎獨個兒自屋中出來,他已把那婦人留在屋中,乘汽車走了。
顏主委對行動員的調度不大清楚,回過頭去問胡偉和鄭慶祥,胡偉是行動組長,今晚上的佈置是由他指揮的。
「那我們非和他們拼命不可!假如李主委完了,我們也完了!」薛阿根是粗人,有點意氣用事,磨拳擦掌,躍躍欲試。
約到七點多鐘,天色灰暗下去,驀的有了動靜。
潘文甲領教過駱駝的厲害,已弄得面無人色,而且,還有曾芳魂在他的掌握中,怎能不低頭呢?駱駝所說的話,只好認了,反正落在他的手中,一切只好由他擺佈。
聽見「三三一」和胡組長幾個字,畢熱急忙住手,幸而汽油還沒有燃著,否則可闖下大禍了。
畢熱更是不解,頹然說:「『三三一』為什麼會幫起駱駝他們來了?」
當警探人員在聖十字街,成安街一帶檢查過戶口之後,駱駝便驅車直駛往銀幕街。
初時,畢熱尚以為是駱駝發現他們縱火,在虛張聲勢,這會兒把手電筒直向胡偉和鄭慶祥兩個射來,胡偉和鄭慶祥俱是「三三一」著名狠辣的打手,畢熱不會不認識,頓時大為詫異。
「文化公司」控告「三三一」。
顏主委被駱駝一語提醒,的確怕軍警趕到出了洋相,他帶著胡偉、鄭慶祥兩人,匆匆和駱駝道別,約好再次碰面時日。由樓梯上下來,迎面正好碰著了馬白風。
彭虎的汽車倒是非常狡猾的,他老在交通要道四處盤旋,一忽兒東,一忽兒西,一忽兒又穿進小巷子裏打轉。
「我們全是工人,做苦力的窮人哪……」
「怎麼回事?出了什麼意外嗎?」顏主委問。
「什麼玩意?……」顏主委弄得如墜五里霧中。
駱駝焦灼異常,不時站到露臺上去遙望,假如顏主委不來,他的計劃便會全盤告吹。
「我再請你看看廚房裏面還有他們的把戲!」他一面又說。
「駱大哥,我已經盛了一大桶了!」查大媽說。
當警車趕到之時,「三三一」和「文化公司」的汽車已告鳥獸散,遁得無影無蹤了。
畢熱指揮撤退之際,胡偉和鄭慶祥卻咆哮著說:
潘文甲惴惴不安,過了一會兒,招駱駝附耳過來,趨至駱駝的耳畔,喁喁細語,說了好一陣子話,大概是把夏落紅的藏匿處詳細告訴了駱駝。
「你們又要把我送到什麼地方呢?」
他們從容不迫的紛紛跳落成安街一〇四號的露臺,這次,他們原是由一〇六號的鄰屋冒充賊劫而越上駱駝屋子的屋頂的。
屋子內共有三個人,他們頓時神色慄然,六隻手高高舉起,潘文甲主要的是搶救曾芳魂出險,鎮壓住了屋中人之後,即示眼色讓手下人分頭去搜其他的房間。
查大媽一直守在廚房裏,手裏提著個鉛皮桶,高高的站在爐灶之上。原來,自那屋頂的煙囪上,有一條長長的橡皮管自上面透下來,可以聽到一陣水流的聲音,又可以嗅到沖鼻的汽油氣味道。
這時候「三三一」的人已衝過「文化公司」的包圍線,越進成安街的樓梯,那鐵閘門牢牢的鎖著,但木門已經打開和-圖-書了。
駱駝迎接顏主委進入客廳之後,說:「顏主委真的不愧為一個英雄人物,說來就來,令人欽佩。其實我姓駱的這間寒舍,既非龍潭虎穴根本沒有恐怖可言。而且我畢生闖蕩江湖,廣交四海朋友,向來門戶不禁,只要肯走進門的,一律以道義接待。……」
顏主委很著急,剛坐定後,便追問曾芳魂的所在。
「好吧!駱駝!現在事情已漸告平息,我們再來談判我們的交易吧!你的文件,及你的人呢?」顏主委轉向駱駝。
初時,他尚不敢坦白說出來,怕駱駝另有詭計,但經顏主委正色吩咐後,他才說:「大概十二員!」
駱駝馬上回答:「他們要縱火,把屋子團團圍住,叫我們一個人也逃不出去,不相信,我領你上屋頂看,有兩個匪徒,正用汽油,由我們屋子的煙囪裏注下大量的汽油,直洩到我們的廚房去!」
這兒是一條窮街陋巷,兩旁盡是貧民窟,在巷心橫七豎八的支架了晒衣裳的竹竿,只見彭虎的汽車停放在巷尾端的一座雙層建築的破屋之前。
胡偉發出的信號非常簡單,他的身上預置有一隻罩有紅玻璃鏡的手電筒,掣亮後,擺在窗框上,讓一道紅光直射出窗外去,那方向,正對準了對街常老么所租的屋子。
是時,街上的打鬥正慘烈進行,「文化公司」方面,李統和馬白風親自督陣,仗著人數比「三三一」多,猛烈毆鬥,拳腳絕不留情。雙方的人馬,一面的立場是所謂國際派,一面是所謂的民族派,他們各為其主,打得頭破血流仍不休止。俗語說:「大水沖倒了龍王廟,自己人不認自己人。」倒不如說:「狗咬狗一嘴毛」來得適合。
帶來的三個大漢,正就是直接受他指揮的地痞流氓。他留了一個人守在巷口巡風,領著其餘的兩個,直接來到那間破爛的屋子之前,再次的環視過四周的環境之後,便指示其中一人上前拍門。
「哼!想找駱駝嗎?何不到新疆蒙古去?跑到我們這兒來幹嗎?」說話者為原先在屋子內的三個人中之一個,似是他們這批人的首腦。
畢熱是幹行動的老手,面對著危機,仍很鎮靜,擦著了火柴,準備把汽油點著。
「當然——」駱駝說:「我還可以向李統交代出我的偵探線索!」
「喂!屋頂上的是什麼人?我是『三三一』的胡組長,是誰命令你們來縱火的?」
潘文甲的智慧豁然而來,他已意識到這屋子一定是屬於梁洪量的手下人所有。居住在這種貧民區的,除了鐵路工人以外,還有什麼人最適合呢?
他的話聲未完,引起哄堂大笑,這是勝利者得意的凱歌。
胡偉和鄭慶祥兩個畢竟還是不敢開火,他們只有退去向顏主委報告。
「當然可以給你看的,但是你先要回答我的問題……」
馬白風是「文化公司」縱火的主持人,他得到譚天的傳報,有十來個來歷不明的人,向成安街撲了過去。這事情不好斷然處理,便報告李統。
石保富畏怯的說:「馬路上已經打起來了……大概也是『三三一』的人……。」
數分鐘後,梁洪量的手下將潘文甲鬆了綁,帶至大廳上與駱駝見面。潘文甲的臉色慘白,他看見駱駝,猶如走失的孩子,看見了娘一樣,垂首附胸,就單只沒有哭出聲來。
顏主委聚精會神的,在那幽黯的燈光下張望,果然看到有許多人影川流不息的在那兒來往奔走,顏主委不敢遽下斷語,但胡偉可以給他證明,「三三一」的人馬,並沒有佈置到那地方去。
潘文甲漸起激動,說:「我只希望能先見曾芳魂一面……」
「我有三個人給我證明踏進了你的圈套!我為『文化公司』救曾芳魂而來……。」
一輛出租汽車疾駛而來,竟在成安街的大門前停下,這是駱駝巢穴的後門呢,一定有了蹊蹺。
「我倒要看看他們要把曾芳魂移到什麼地方去呢?」他心中說。
顏主委勃然大怒,也認定了「文化公司」要和他過不去,好在他們「三三一」尚有人馬佈置在外,發動阻止還來得及,他吩咐胡偉發出信號,通知埋伏在街外的人向「文化公司」的歹徒進攻。
「曾芳魂,曾芳魂!妳在那裏?」他忽的狂喊起來。似乎若能見到曾芳魂最後一面,死也甘心了。
這時街面上便起了一陣騷動,「文化公司」的人,不懂得這一紅一藍的燈光用意何在,互相走告,但是藏在另一個方向「三三一」的人,卻全部暴露了出來,因為紅色的燈光是代表危急,藍色是代表進攻。他們不知道顏主委究竟落在什麼樣的危局中,蜂湧而出,向成安街趕了過來。
「什麼人?你找誰?」
駱駝皺眉宇,頻頻點首說:「原來用的又是騙子戰略,好的,這一次是你表現最誠實的一次,我也給你最好的信用!並用上帝的仁慈,給你最大的幸福……」
「嗨,事情尚未完呢!馬路上打得不亦樂乎!相信警署方面已得到消息,不久警探就要來了。那時候你的黨徒和『文化公司』的那些流氓,一個個的被抓進囚車,而且警察還要沿街搜查屋子,說不定你我都會被傳進警署,去坐幾個小時的『花廳』……」
「哼!你們的顏主委串通敵人,我們不把他抓起來已經是留下情面了,假如要說話,不妨找我們的李主委吧!」畢熱一面指揮著黨羽由屋簷退下,一面說。
https://m•hetubook•com.com是「文化公司」的匪徒由屋頂上注下汽油準備縱火呢,這方法很高明,只要劃著一根火柴,火燄就可以傳佈下來,假如那些汽油已流到地上,一經著火,不消幾秒鐘,整間屋子都會被火燄燒遍。
「恐怕是為那個女人吧?」薛阿根自作聰明說。「據李主委說,『三三一』是一定要搶的!」
軍警所收到的報告,不過是街頭有人集體械鬥,尚以為是什麼黑社會團體或碼頭工人之類的爭飯碗打鬥,斷沒想到械鬥的雙方面都有汽車使用,一霎眼間全被他們逃去。這樣只有依樣畫胡蘆,按照公事手續調查一番,一紙公文交差了事。
頓時,匪徒們方寸俱亂,顏主委和李統俱指揮部下作緊急撤退。好在雙方全預備有汽車等候,命令一下,各自狼狽而逃,紛紛找尋自己的汽車鑽了進去。
顏主委帶來的人有王功德,及胡偉、鄭慶祥兩個行動組長。駱駝一家只剩下四個人,顏主委所挑選來的,儘是打鬥的特務能手,自認為對付四個人毫無問題。
「別幹傻事,我們犯不上做主動,給李主委添了麻煩反而不美!」畢熱連忙制止,說:「馬路上既然打了起來,相信不久,就會招惹警方注意,我們倒不如撤退下去給他們助陣吧!……」
因為距離相當的遠,潘文甲看不清楚那女人的面貌,短短的秀髮,中等年紀,面龐清秀,看那身材,十足的和曾芳魂相像。
潘文甲考慮了片刻,說:「你要以人格保證,不得說是我洩漏的!」
駱駝說:「大家把滅火彈預備好!」
「媽的,你們想溜嗎?顏主委要傳你們下去問話呢!」
顏主委要維持自己的尊嚴,對馬白風的桀驁不馴態度,剛欲發作之際,老遠聽見一陣警車「嗚嗚」鳴叫,自遠而近。
駱駝見潘文甲不作聲,知道他已經屈服,有首肯之意,便說:「條件很簡單,我要知道夏落紅在什麼地方?並不是要你把他放出來,我只要知道地址就行了。」
「我們剛才想打電話報警,但電話的電線早被他們割斷了,使我們和屋外失去連絡!」孫阿七插嘴說。
駱駝說:「現在我可以無條件放你走,但是你的三個黨羽,我卻要留下,這樣你就更慘了!」
「不!我問有多少人?」駱駝再次非常鄭重地問。
潘文甲原雇好了一輛汽車等候在路邊,這千載良機,怎肯輕輕放過,他以最敏捷的動作,鑽進汽車,即向司機說:
十分鐘後,他們四個人被幽禁在一間連窗戶也沒有的房間內,還是連曾芳魂的影子也沒有看到。
孫阿七也為他坐立不安,他穿出露臺拉大嗓子說:「我看姓顏的並非是個好漢,他會有膽量來嗎?」
「唉!這是天絕我了……」潘文甲悲憤說。
「他們要怎樣殺我呢?難道說,用人海戰術進屋子麼?」顏主委冷靜下來,改變了語氣說。
片刻間,駱駝吩咐彭虎、查大媽、孫阿七三人大家至門口間列隊歡迎。
查大媽自廚房裏越出來,她拉大了嗓子叫嚷:「駱大哥,汽油已灌下來兩大桶了!」
隔著兩間屋子,有給他們把風的匪徒,旱聽得聲音,又看見畢熱發出的緊急信號,馬上糾合了三四個人,搶過來幫忙。
當看守者檢查他們綑綁的繩索時,忽的他一眼瞥見房外那個被彭虎解送來的女人,年紀不大,曲線玲瓏,他看清楚了,並非是曾芳魂呢!但瞧她的形色,也並非是駱駝一夥人的死黨,她也同樣被監禁著,似乎又要把她押送到什麼地方去呢。
駱駝即馬上搖頭說:「就不對勁了!」
天色已逐漸黑了下來,距離「文化公司」縱火的時間一步步接近,潘文甲焦急異常,因為他在這項行動中擔任聯絡工作,聽候馬白風遣派,所以必需要在行動之前趕回去。
「有種的只管開火,我們有七八支槍正對著你!」
每隔十來分鐘,那扇牢牢掩閉的木板門要打開一次,負責看管他們的守衛探首進來,窺探他們的動靜。
「總不會送妳進洞房吧!張小姐!」一條大漢取笑說。
司機點首,按照潘文甲的指示,小心翼翼直追隨在彭虎的汽車之後,相距也不太近,也不過遠,牢牢把握住前面的目標。
駱駝說:「潘胖子,多謝你傳遞消息,也多謝你的消息裏暗示了你的陰謀,你可曾猜想過,我會採用什麼方法應付你的主子的縱火陰謀呢?不瞞你說,我請『三三一』的顏主委,打算請他給我做替死鬼,葬身火窟。但意外的,這傢伙是個怕死鬼,招來的保鏢不下五十人,反而把你們『文化公司』的人打得落花流水,全帶了彩回去。正準備向他的老毛子告狀去呢!這情形就糟了,李統那活僵屍,在行事之先,發現你突然失蹤,便一口咬定是你向『三三一』告的密,所以現在實行通緝,要把你處死示眾。所以我假如把你活著放回去,等於叫你回去受皮肉之苦,假如你是有腦筋的話,現在應該求我,如何加以證明,你是落在我手裏被我囚禁。要不然,那只是死路一條呢!」
「別裝孫子,快點下來吧,讓顏主委自己親自向你說!」鄭慶祥答。
「呵——這不是來了嗎?」駱駝大喜,搖頭擺腦,得意非凡。說:「共匪之中,也並非沒有『能人』啊!」他似乎以為能和「能人」鬥法,是非常光采的。
彭虎把那婦人自車中請了出來,逼著她進了屋子,奇怪是的那婦人服服貼貼,絲毫沒有反抗的動作。
「胖子落了網,還帶來了三隻豬玀,算是送給你的附贈品呢!」
潘文甲由午後就開始守在那裏,怎樣也猜不透駱駝的用心何在?但又不肯輕易放棄盯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