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砂勞越之旅


張天娜說:「管家姓高,名奎九!啞僕姓什麼不知道,我們都喊他阿龍!女傭叫芳媽!」
汽笛鳴個通響,輪船靠了岸,跳板也搭上了,檢疫所和海關人員同時登了船,檢查黃皮書、護照和行李。
下人們懂得張天娜所指,立刻紛紛退下了,客廳內便只剩下她和仇奕森兩人了。
楊公道嘆息說:「唉,老弟,你在挖苦我了,是因為我冷落了你的緣故?我正感到不安呢!」
這好像是張天娜的慣例,侍役自動為她投了銅幣,點了幾張平日她慣點的唱片。
「年輕、漂亮、健美。」下人答。
仇奕森又再次指著那幅繪有火柴棒人形的圖畫,說:「請你給我智慧上的幫忙,解答這幅畫!」
「找我究竟有何指教呢?」
仇奕森忽的提起了眉毛,似有更進一步的了解,說:「張小姐,恕我問妳幾個問題,妳是處在一個古怪的家庭裡,妳可知道妳自己的身世和出身嗎?為什麼妳的家居住到如此荒僻冷落的地方,又絕少和外界接觸,妳是由一個管家帶大的,家裡又只有一個啞僕和精神不正常的女傭,妳能回答我這些問題嗎?」
那位稱為阿龍的啞僕,指著仇奕森指手畫腳地,嘟嘟囔囔,也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不過由他的手勢,可以知道他是反對張天娜和仇奕森太過親近。
是夜,楊公道結帳後回返公館,仇奕森和他談起這件事情。
張天娜卻有她的想法,說:「仇先生何不接受我的邀請,讓我作一個小東道,我們到外面去小飲一番?」
「仇老弟,你已經洗手江湖了,又何必沾惹這種是非,你只聽說那個神秘的家庭,傷面容的管家、啞僕、精神不正常的女傭,還有院子裡修了墳墓……唉,這裡面必然問題複雜!」
仇奕森笑著說:「楊大哥也不是不知道的,我是個永遠閒不得的人!這種怪有趣的事情,也可以給我打發時日呀!」
仇奕森立刻說:「請!」
可惜楊公道是個忙碌的生意人,尤其做飯館生意的,最著重的是管理,由早到晚,必須親自盯著。晨間的採購、員工的調配、生財碗具的點交、財務的管理……反正是忙得不可開交。
伴送新嫁娘的有些還穿著平地人的服裝,顯得有點不倫不類。
「我已經不能等待了,最好我們能馬上動身!」
仇奕森搔著頭皮,含笑不已,忽的舉起了杯子,將整杯酒傾飲而盡,又說:「張小姐,妳登報徵求僱用的保鏢如何?」
張天娜說:「我們的家中,養有兩頭兇猛的牧羊犬,這兩頭猛犬,非常機靈,不論院內院外,稍微有些許聲息,兩頭猛犬必然大吠,將屋子內的人驚醒為止,所以我們在該地住了十多年,連小偷也沒有遭遇過,但是在數天之前,『基寶』被人毒殺了!」
仇奕森便摸出衣袋裡繪好一幅火柴棒人形的圖畫,交給楊公道看,邊說:「你能看得出圖畫上是什麼意思?」
砂勞越的首府古晉市已經在望,依山傍水,風景如畫,它是砂勞越的第一大都市,新舊的建築物各占其半,很少會看到矗立的大樓,觸目所見的幾乎都是中國古老傳統式的建築物。
仇奕森燃著了菸捲,請楊公道坐了下來,然後將經過情形詳細說了一遍。
張天娜笑著說:「這還不是金錢作祟嗎,在這種場合之中是最現實,小費賞得厚,自然招待也周到了!」
「平常的時候,他和妳畫些什麼東西呢?」
豈料「閔家花園」內的問題複雜重重,閔三江又脫離不了他的江湖作風,滿是「據地為王」自命為「土王爺」的作法。
「小姐貴姓大名?」仇奕森問。
小丫頭如獲大赦,匆忙抱頭而去。
仇奕森問道:「恕我又打斷妳的話。是怎樣的一個人形呢?」
仇奕森便笑了起來,說:「妳的意思,是要我應徵,做妳的保鏢嗎?」
仇奕森說:「如此舖張,對我實在是一種浪費!」
「據我知道,在你的『公道樓』裡收容了很多昔日在江湖圈裡混的弟兄,請你向他們查問一番,也或許內中就有人會懂得圖畫裡的意義呢!」
仇奕森無奈,摸出了菸匣,遞至張天娜面前,張天娜取菸啣在口中,仇奕森打亮了打火機為她點上,同時自己也燃了一支。
楊公館位在古晉市南岸一條幽靜的大街,那是一間純中國式的古老大廈,庭院寬敞,環境幽雅,魚池涼亭,還隔出東廂西院。
「楊大哥,我是『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既然已答應了人家,我就不再反悔,我只當它是一份職業,聽我的僱主差遣就是了!」
「難道說,你是指我用笑臉攻勢將你勾引出來的?」
「張天娜小姐,妳怎麼認識我的呢?」
仇奕森說:「張小姐打算到哪兒去呢?」
是夜的月色很好,仇奕森整理好衣裳,打算外出觀賞古晉市的夜市風光。
仇奕森偌大的一把年紀,生平之中,艷跡頻傳,就是他天生有著一種吸引女性的魅力。
張天娜的情緒顯然很亂,但是她很能抑制自己,她在思索,似乎千頭萬緒,不知道該打哪兒說起。
張天娜又替仇奕森斟滿了一杯酒,復又喝了一口薑啤,矜持了半晌,始才說:「我是一個孤女,自幼在砂勞越長大,連什麼親人也沒有,家中僅有一個管家,他等於是我的監護人,自幼將我看大的,另外還有兩個傭人,一個是啞的,另一個精神不大正常,可是他們對我都是忠心耿耿的!」
「可有留下姓名嗎?」他問。
仇奕森這一生,都是過著冒險的生活,他喜歡刺|激,「洗手江湖」後也不例外。
「你問到我的管家,姓什麼?叫做什麼名字?」
「什麼時候回來?」
輪船是駛往北婆羅洲砂勞越去的。
仇奕森笑了起來,說:「嗨!我的人未到,恐嚇信已經到了!」
張天娜鎖上汽車之後,領在前面,小廝為他們拉開玻璃大門,是時,舞廳的音樂正悠揚,由正門看進去,是黑壓壓的,舞客們在婆娑起舞。張天娜取笑說:「仇先生,你對交際舞興趣如何?」
張天娜睨了仇奕森一眼,說:「你處處流露了精明,在你一生之中,可曾有什麼難題將你難倒了?」
張天娜點頭,說:「完全相同!」
張天娜又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你們報了警沒有!」仇奕森忽問。
張天娜兩眼一瞬,說:「為什麼我們不能找一個僻靜的地方,單獨暢談?」
仇奕森說:「當然我得聽從僱主的吩咐。」
「大哥,你只管放心,我會安排自己的。」
仇奕森笑了起來,說:「像妳這樣的漂亮小姐,乘這樣的一輛老爺汽車,真好像夜明珠鑲在破銅爛鐵之上!」
阿龍仍要指手畫腳的,張天娜猛然起立,怒目圓睜,啞僕始才露出無可奈何的形色,怏怏鞠躬而退。
楊公道便給仇奕森介紹他的兩個兒子,大公子叫做楊元埠,已經是快四十歲了,中年喪妻,遺下一個小女兒年方五歲,名字叫伶俐。
仇奕森即說:「是否是妳的那位叫阿龍的啞僕?」
仇奕森說:「妳的家鄉在什麼地方?」
過了不久,他搔著頭皮又走回來了,舉著手中的一隻信封,說:「門外並沒有人呢,只在信箱上找到這封信!」
仇奕https://www.hetubook.com.com森愕然,在砂勞越這地頭上而言,除了楊公道這位老大哥,是他特地由遠道而來拜訪的以外,不可能再會有其他的朋友,尤其是交際應酬,除了楊公道的設宴招待以外,再沒有任何接觸。
有時候,偶爾會遇著達雅克族人的婚嫁場面,那就熱鬧了,赤道上的人民比較早熟,新嫁娘差不多只有十二三歲,她們的服飾仍然是裸|露著上體的。
其實這也是他的心情寂寞,脫離了江湖,無牽無掛的,人過了中年,總得有個方式安排自己藉以打發歲月。
「妳的保鏢僱定沒有呢?」
究竟是誰來找他呢?仇奕森皺著眉宇,很難想得明白。
「你到砂勞越是為謀差事來的嗎?」
仇奕森的肚子非常納悶,狐疑不已,他想不透這位女郎的用意何在?但是在這時候,他又不能退卻,只得硬著頭皮,穿上外衣,隨著女郎便向外走。
仇奕森和她碰杯,一口就乾了杯,隨後說:「現在不再有人打擾我們了,妳可以說出妳找我的來意啦!」
仇奕森卻說:「我本就是閒不得的人,這種有趣味的閒事,多管管又何妨?」
仇奕森對這並不感到興趣,他聽說砂勞越這些荒林地帶有獵頭族。
張天娜一想,即打開了手提包,摸出一支口紅。就在几桌的玻璃板上照樣畫了一個火柴人,有圓頭、棍子身和手腳,持了一支三角型的小旗,旗上有一個英文字母的「V」字。
「上了年紀,骨頭硬化了,已經跳不動啦!」仇奕森反問說:「妳呢?」
他離開了菲律賓時,心情仍是抑鬱的,好在「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這時候,他又搭上了輪船,伏在甲板欄杆之畔,面對海闊天空,一望無際,雲霞幻變,白浪滔滔。唉!宇宙是偉大的,人生活在世上不過是滄海之一粟,卻為世事的爭紛,為名利的爭奪,尤其涉身於江湖,造成多少江湖上的恩怨?
仇奕森似乎驚覺,一拍大腿說:「畫火柴棒人形,那麼他是必然了解那些圖畫的畫意的了!」
楊公道連忙搖首說:「嗨,老弟,怎麼說這種話?你且看我,非但頭頂禿了,頭髮和鬍鬚都已雪白,但是我還不肯認老呢!」
「在這裡說話,好像不大方便!」
仇奕森感覺到無聊,心中想,也許是有什麼人故意開他的玩笑,到這陌生的地方上來,有女郎冒昧上門求見,似乎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仇奕森笑了起來:「噢,妳過獎了,我已經是小老頭了,也不像年輕時那樣莽撞,恐怕會使妳大失所望!」
「酒吧裡喝杯酒如何?」
「我是向你求助而來的!」張天娜矜持著說:「我遭遇了極大的困惑,每天均在驚恐與徬徨之下過日子……」
張天娜又敬了仇奕森一杯酒,她打開了手皮包,取出了一小張由報紙上剪下來的廣告,遞給仇奕森看。
瞧那輛汽車,年分也相當的古老了,而且是風塵僕僕的,積滿了泥濘,好像曾經經過長途遠征似的,而且車身上有許多地方的油漆都剝落了。
張天娜說:「是你提到仙洞和鬼洞,把我的話打斷了,我所住的地方,是一幢很大的半洋式又半中國式的別墅,彷如世外桃源,與世隔絕,從來,我們一家人就好像與世無爭似的,我說過,我有一個年老而古怪的老管家,是由他一手將我看大的,另外還有一個斷了舌頭不會說話的啞僕,以及一個精神不太正常的女傭人。當然,他們都缺乏新教育,而且又不大識字,妙在我們的生活與外界隔絕得沒什麼交際和應酬,除了有時候我的同學趁游泳順路時來串串門……」
楊公道搖著頭說:「我看不懂!」
為了歡迎仇奕森,楊公道竟開了一個盛大的宴會。
「這位必是仇先生了,我久仰你的大名!」女郎落落大方地說。
「在第三幅圖畫發現之後,可再有什麼意外的事情發生過沒有?」
「我是持地找你求助來的!我瞞著他們,沒給他們知道,假如說,仇先生你應允之後,他們也許就不會反對了!」
「那會有什麼含義呢?」
「假如辦事需要時,支出的公費,妳可以有權力支配嗎?」
仇奕森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開始對山地族人發生了興趣。
他抽出工夫來,陪伴了仇奕森一兩天,晚間再忙著結帳,就需要忙到凌晨方始休止。
那似乎是一座頗具國際性的高級交際場所,有舞廳、餐室、旅館部和其他的娛樂活動。
不過仇奕森的風度和他的言談,所有到會的客人都讚譽交加。
仇奕森說:「下人既退下去了,就不會再來打擾我們啦!」
仇奕森很覺失禮,連忙掏出菸匣,說:「很抱歉,我不知道妳會抽菸的!」
老弟兄幾乎二十年未見面了,遍歷滄桑,一時高興得忘了形,兩人竟擁抱起來。
「嗨,想不到大名鼎鼎的仇奕森還是一個沉不住氣的人,別想得太神秘了,不久就會分曉的!」
「對了,妳的管家是個傷面人!妳家裡的前院,有著一座中國式的墳墓,墓前有石桌椅,還有石人……嗯,我覺得奇怪,妳們居住的地方,已經是夠神秘的了,墳墓不建在院外,而要建在院內,又在前院的正門口間,這都是很使人難以想像呢!」
仇奕森感嘆不已,他自慚涉身江湖,把「黃金時代」全浪費犧牲掉了,大好的年華,到了暮垂西山時,才覺得光陰的可貴。
「唉,我自己開飯館,酒席又不需要花什麼錢!」
張天娜吁了口氣,說:「我希望能早日弄個水落石出,我就心安理得了!」
「也許是我曾經到郊外去遊玩了呢?」
他們一家三代同至碼頭上來歡迎仇奕森也著實不容易呢!
「古晉市有一間唯一的華僑中學,我在那兒畢業了!」
仇奕森笑了起來,說:「科學時代,哪還會有鬼出現?恐怕是傳說罷了!」
確實的,這個啞僕,只看外表,形狀就夠恐怖的,年紀不大,圓圓的腦袋,非但禿得連一根頭髮也沒有,連眉毛也脫得光光的,眉骨顴頰高聳,鼻子朝天,眼若銅鈴,兩片厚嘴唇,很有幾分殺氣,虎背熊腰,真像一隻人猿一樣。他半哈著腰,一眼看去,他的那雙半統的短靴內露出一柄亮晃晃的刀柄。
「這位女郎,好像不願意留下姓名,再三問她,她說要和仇先生見了面之後再說!」
仇奕森走進門,楊公道也剛好由「公道樓」回來不久,他還在書齋之中算帳呢。
「妳還在念書嗎?」仇奕森插嘴問。
張天娜長嘆一聲,說:「現在還未有找到適合的人選!」
楊公道仍還是搖著頭,說:「唉,仇老弟,我還是反對你管這碼子閒事!」
張天娜點頭說:「一點也不錯,那地方,英國人稱它為『華人革命』之窟,一八五七年,華人礦工反抗執政土王拉耶的高壓手段,群起反抗,攻占了古晉市,後來拉耶召集土人武士殺敗華人,華人退守山洞中,老少悉被焚殺在洞內!事隔百餘年,至今每在天陰時仍常聽得鬼泣之聲!你相信嗎?」
他倆走出楊府那幢古老的大廈,張天娜指著停置在路旁的一輛汽車,說:
「這樣和*圖*書說,你們不可能會招致什麼危險,又何需要僱用保鏢,或者是請我為妳作客去?」
「妳住在什麼地方呢?」仇奕森問。
差不多居留在古晉市的高級僑民、外交官,多以那地方為活動中心。
他是到楊府作客來的,自不好意思對主人家的下人怎樣,反而以開玩笑的口吻向那小丫頭說:
一個敬慕你的人上
楊元邦每次出發,三五天、個多星期不等,甚至於有時候個多月才回家一次。
那負責門房的老傭人替他們打開了院子的大門,深深一鞠躬,說:「仇先生,你要外出了嗎?」
張天娜含笑,點了點頭,說:「我這幾天一直在外面跑,我的管家高奎九很不放心,所以派他跟著我,加以保護!」
張天娜便生了氣,說:「我到底是一家之主,你是我邀請的客人,他們就算反對也沒有用處!」
仇奕森實在需要寧靜,據說砂勞越的風光甚好,它的位置接近赤道,在赤道雨林氣候地帶,終年高溫多雨,但有海洋情調,午後多雷雨,雨後氣溫會驟降,故有「四時皆是夏,一雨便成秋」之感。
這間王宮便成為英國派駐砂勞越最高的行政長官公署——總督的駐節處。督轅的附近,有一座古色古香的堡壘,點綴在嶄新的建築物之前,它也說明了這個半新不舊的都市飽歷的滄桑史。
仇奕森曾到過菲律賓的一個小島去,拜訪昔日閩海船幫的老大哥閔三江。
下人送過香茗後尚靜立在一旁,並沒有進去,似乎仍等候著吩咐。
張天娜搖了搖頭,說:「他從不向我說什麼,倒是那個啞僕,倒經常的想和我交談,他肚子內像有很多的話要和我說,可是他沒有舌頭,說不出來,他又是不識字的,經常指手畫腳的,又畫圖畫……」
「張占魁是妳父親的名字,妳的管家可曾向妳提及他的歷史?」
次日,仇奕森沒有出門,他專心等候那位不知姓名的女郎再度光臨。
閔三江在「收山歸隱」後,開墾了一座荒島,以人力闢荒山為良田,建下了「閔家花園」。
「看他的樣子,不會是個槍手。」仇奕森說。
仇奕森說:「這恐怕是頑童在門上亂塗的,不會有什麼含義吧?」
張天娜伸手在仇奕森的菸匣中抽出了一支紙菸,啣在略塗口紅的唇中,當仇奕森躬身替她燃上了打火機時,張天娜驀地伸手將仇奕森背後的一扇屏風撥倒了。
張天娜連忙否認,說:「招請保鏢是另外一回事,我向你求助又是另外一回事,我想你一生在江湖上闖蕩,能得到這樣大的名氣,當然是不簡單的,你有高度的智慧和豐富的經驗,所以我想請你做我的客人,替我解決難題!反正你到砂勞越是遊玩來的,在楊公道老先生處作客,和到我家裡去作客,豈不是一樣的嗎?我住在風景區,那地方環境優美,可以狩獵,騎射……」
「不!我只知道他以前是替家父當差的,他是個傷面人,據說是在火場裡被燒毀了臉孔!」
砂勞越建國之始,該地土著酋長哈森為感謝英人詹姆士.布洛克協助他平亂有功,而封他為拉耶王,並贈了他七千多平方公里的領土,後來拉耶王朝國勢漸強,乃與土王脫離宗主關係而獨立。
「我姓張,張天娜是我的名字!」女郎答。
張天娜搖了搖頭,再說:「基寶死後的第二天,大門外又發現另一個圖畫,火柴人已不是拿著『V』字旗了,它是一手持著刀一隻手伸著,上面有一個『$』,似是要錢……意思或許就要用刀了,對這些圖畫,我並不覺得它可怕,到底,砂勞越的治安情形良好,『敲詐勒索』的事情絕少發生。我惋惜的是那頭被毒死了的牧羊犬,但是我的管家和那個啞僕卻嚇得喪魂落魄,很顯然的,因為他們了解那些圖畫所表現的意思!」
張天娜點頭說:「這廣告是我刊登的。」
楊公道的大公子楊元埠管理一間漁業公司,也非常的忙碌,該公司有四條小型的漁船,除了刮風下雨,幾乎每天均需出海捕魚,因為漁汛是有季節的,工作停頓便會有損失。
「我們住的地方不方便,當然必須要吃住都管!」
「他表達他的言行,多是用圖畫表達,也或是他的天資有限,經常畫不達意,我領悟不了!」
仇奕森獃了半晌,自己斟了大杯的酒,一口氣飲掉,藉酒的力量,加速他的思索。
仇奕森對「石隆門」三個字,好像頗有印象,他的衣袋中有著一本砂勞越遊覽手冊,那是購買船票時旅行社隨票贈送的。
仇奕森搖了搖頭,說:「這樣也未免操之過急了,我還有需要料理的事情,至少我得要和我的老朋友楊公道打一聲招呼!」
「當然是由院外扔進來的,我們發現那些未吃盡的碎牛肉在前院的草坪上!」
「阿龍,休得對我的客人無禮!」
仇奕森朋友:
「不!我喜歡用薑啤將烈酒稍為沖淡一點罷了!」張天娜倒了一小杯威士忌和薑啤混合。
這少女的小嘴也真厲害,仇奕森幾乎就給她難倒了,他連忙說:
張天娜吃吃笑了起來,說:「真不愧為『老狐狸』!還有什麼證明沒有?」
仇奕森昔日在「賭城」搞賭業時,和他搭檔的有一位老大哥名楊公道,他們也曾磕頭拜把,稱為生死弟兄,當仇奕森入獄後,楊公道百念俱灰,便宣告「收山歸隱」,他脫離了「江湖」,舉家到了砂勞越,開飯館,發展漁業。聽說仇奕森出獄,楊公道是第一個來信邀請仇奕森去歡聚的。
張天娜卸下了她的墨鏡,她有著一雙明亮晶瑩的大眼睛,更流露出她的嫵媚。她向左右的下人們打量了一番,說:
「小姐,妳的背後站著一個人,面目可憎,他對我似有敵意呢!」仇奕森用指頭彈著張天娜的杯子說。
張天娜說:「你又是哪一點證實的?」
「嗯,好的,我應徵這份差事!」仇奕森拍著桌子,豪邁地說。
船上的人群並不多,但是碼頭上歡迎的人群卻不少,尤其是一些達雅克族的大人與小孩,有乘獨木舟的,有擠在碼頭上的,他們多半是販賣達雅克族的首飾和手工織造品等的紀念品。
仇奕森赫然笑了起來,說:「楊大哥畢生之中,都是朝氣蓬勃的,令人可敬可佩!」
固然,楊公道所邀請的賓客,在古晉市而言,都是名流仕紳,但他們大部分並不是出身江湖的,所以仇奕森的大名,頗感陌生,但是曾在江湖上混跡過的朋友,對「老狐狸仇奕森」幾個字,卻是欽佩崇敬不已。
仇奕森也笑著說:「在我一生之中,最難應付的,可能是女人的笑臉攻勢和女人的眼淚!」
仇奕森的心中感慨萬千,因喜極而幾乎落淚。
「恕我沒有把話說完整,我們飼養的兩頭牧羊犬是一雌一雄的,公的叫做『奇勒』,母的叫做『基寶』,那條公的比較好,除了我的管家和我親餵牠食物之外,外人餵的任何東西牠都不吃!那頭母的就比較饞嘴,只要是吃的就來搶奪,因此,被人利用食物毒殺了,那是一些碎牛肉,烤得香香的,摻合了極猛烈的毒藥,當天晚上,因為狗吵得www.hetubook.com.com很厲害,我們一家人全起了床,發現『基寶』七孔流血,慘死在地上……」
仇奕森又喝了一杯酒,含笑說:「由這樣看,你的威儀還可以像一個一家之主!」
「還沒有適合的人選!」
仇奕森被接待進楊公館裡去休息。
自然,仇奕森在人情上也不好多麻煩楊公道,所以有時候,他獨個兒外出閒溜,甚至於有時候,獨個至砂勞越河,僱一條小船,瀏覽沿岸的風光,其樂也融融。
「唉!」張天娜嘆息說,「我現在仍是求學年齡,我希望能獲得更多的新知識,可是,我的家庭竟遭遇了如此的不幸,後事如何,現在還難預料呢!」
負責門房的老傭人睡眼惺忪地披上衣裳匆匆忙忙地向院外走。
楊公道自是莫名其妙的,看了半晌,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搔著禿得光光的頭皮,說:「這是什麼意思?」

瞧他們的生活似乎仍停留在原始的時代,但他們的裝飾品卻是最文明的,如耳墜、項鍊、臂環、戒指,都是購自文明的都市。
楊公道說:「唉!這又何必?這個是非漩渦,恐怕會鬧得很大,還是少管閒事要緊!」
「光只我們兩人說話,沒有第三者偷聽!」
這也是「黑道」之中的一種飛刀手,但是他們的刀子是從靴子裡拔|出|來的,所以稱為「靴刀手」。
不久,汽車在「公道樓」門前停下,這間華人飯館是砂勞越獨一無二規模最大的。一棟精緻四層的樓房,布置是純中國風味,古色古香,有冷氣設備,它多半是一些高等華人及觀光客的聚會場所。
他翻開來,尋找介紹石隆門的一頁,說:「嗯,對了,石隆門是個風景區,也是一個游泳勝地!這本小冊子上說:這裡有金礦遺址,附近有一仙洞,洞裡粒塵不染,有石椅石桌,據說是有仙人在那裡住過的!另外還有一個鬼洞,裡面盡是白骨……」
「那麼這兩天妳豈不是單獨出來的嗎?」
不久,汽車已經在一座新建矗立的大樓門前停下,大樓的門前有著一行洋文的霓虹燈,是「國際俱樂部」字樣。
張天娜搖著頭,說:「我搞不清楚我的身世,以前我也絕未考慮到這些問題,我的管家、僕人待我都非常好,我們如同一家人一樣,不過有一樣事情,值得向仇先生一提的,就是家父的墳墓是建在我家屋子的大前院,那是一座中國古老式的墳塚,石碑上刻有張公占魁之墓,孝女張天娜恭立,墓前有石桌石椅,四周還豎有幾個石頭人……」
仇奕森是楊府上的客人,在人情上他不方便對下人怎樣,便說:「要怎樣才方便談話呢?」
張天娜大喜過望,連忙說:「你是接受我的邀請了,我們什麼時候動身?」
仇奕森矜持著。
在楊公道的身旁,還有兩個年輕人和一個孩子,想必是楊公道的兒子和孫子了,沒想到他一家老少三代全來迎接了。
希望你少管這碼子閒事,對你沒有好處!
仇奕森又在玻璃桌子上彈著手指頭,一下兩下三下的,忽而,他又說:「我剛才問妳的問題,問到什麼地方?」
「當我有這樣的決策的時候,我便刊登了報紙,但是在事後,我的管家卻暴跳如雷,他大發雷霆對我說,假如我胡來的話,必會招致大禍!」
仇奕森陪同楊公道送客後,埋怨楊公道說:「大哥,我到砂勞越來,無非是找個機會弟兄們聚聚,再者,就是找安靜來的,大哥給我安排這樣大的宴會,實在使我於心難安呢!」
原來,楊公道除了經營一間號稱砂勞越最大的華人菜館之外,他還開設一間漁業公司和做採燕窩的買賣。
大自然的景色,的確是能陶冶心情的,但仇奕森似乎是有了「老大徒傷悲」之感。
所以在一個月之中,楊元邦很難得在家中三兩天,他經常帶了一些僱用的達雅克族人上山去採燕窩。
楊公道愕然說:「什麼差事?」
張天娜說:「我的管家告訴我,這是我們家鄉的風俗!」
張天娜嫣然一笑,登上了汽車,她啟動了引擎,踏上油門,以嫻熟的技術,駛上了大馬路,暢行疾馳。
「我住在石隆門過去的一個山崗上。」張天娜回答。
仇奕森看了張天娜一眼,這位女郎並沒有任何表示,便說:「還不知道呢!」
張天娜說:「一定會有含義的,否則我家裡的人不會那麼緊張和恐怖!」
總督府以前是砂勞越王拉耶的王宮。
「可否告訴我,妳的管家、啞僕和女傭的姓名?」仇奕森說。
楊公道是當地的太平紳士,早關照了人給仇奕森照應,仇奕森便很順利的登了岸。
「那些毒牛肉是否由院外扔進來的?」
「我能幫忙你什麼呢?」
這丫頭無非是好奇心重,也是受了其他下人的慫恿,教她來偷聽這陌生女郎究竟冒昧上門拜訪他們的貴客仇奕森所為何事?假如說她有什麼鬼祟的話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仇奕森在楊府中住著,也很感寂寞,有時就和楊公道的小孫女胡混一整天。
不久侍役已經將美酒送上,還附有冰塊和蘇打水,另外給張天娜的是一罐薑啤。
在砂勞越的河流上,經常會遇著有達雅克族人的獨木舟,他們的服裝仍還有原始性的,這種山地民族,和菲律賓的摩洛族人又稍有不同。
下人向仇奕森報告說:「今天下午有一位年輕的女郎來拜訪,她說有重要的事情想和你磋商,聽說你外出,悵然而去,並說明天再來!」
那是一張華文報紙刊登的廣告,上面是「徵求人才」幾個頭號黑體字,上面是:「凡曾受過軍事或警察訓練者,有豐富的刑事經驗,國籍不限,年齡不拘,無不良嗜好,請書履歷表一份,附二吋半身照片一張,寄國際俱樂部二十號信箱,合則約談,不合退件。」
「妳躲在屏風後面幹麼?和什麼人捉迷藏嗎?」
楊公道不斷地跺腳。「唉!仇老弟,瞧你這把年紀,還活像一個孩子似的,惹這種是非對你不會有什麼好處的!」
「是管吃管住嗎?」
仇奕森搖了搖頭,說:「不,他是個靴刀手,瞧他站立的形狀,身體半哈腰,並沒有打算向腰間拔槍,而是有準備向靴子拔刀呢!」
據說中國人在唐代時就已經開拓砂勞越,所以它受中國文化的影響甚深。
「我住在後面的廂房,隔著一方小院子,有一房一廳,假如說,張小姐不嫌棄,到我的廂房談談,就絕對不會有任何人打擾了!」
裙子短僅及膝,一雙纖長的小腿露在外面,白色後跟的高跟皮鞋,若形容她是一隻「熱帶美麗的動物」並不為過。
仇奕森注視她的神色,端視這年輕而又神秘的女郎的心事。
張天娜又說:「我的家就建在那鬼洞附近的一座山崗上!」
「畫什麼樣的圖畫?」
北婆羅洲的大陸在望,那彷如是一個世外桃源,海洋上的氣候是炙熱的,但是海船駛進了砂勞越河,過了鹹淡水交界處,朝逆流而上,兩河岸是綠樹成蔭,林木蒼翠,令人有超塵脫俗之感,胸懷開豁。
「怪就怪在以後的事情!」張天娜猶豫著說:「我的老管家在發現那幅持刀索錢的圖畫之後,竟然也繪了一幅圖畫,同樣的火柴棒人形m.hetubook•com.com,躺在一座墳墓裡,墓磚上是一個『V』字和『大』字!將它貼到大門外去了,這樣豈不就證明了他們是信息相通的嗎?對方用圖畫來詢問問題,我的老管家用圖畫來答覆他們的問題!我曾再三地向老管家詢問繪圖的意義,他非但不肯回答,還教我不要管這碼子事情!」
仇奕森咳嗽了一聲,再次將打火機打亮了,但是張天娜小姐並非是要吸菸,她無非是借索菸的機會趨至仇奕森的身畔,出其不意地將那扇屏風扳倒。
同時,楊公館有五六個下人之多,他們聽說有位艷女郎登門來拜訪他們的客人仇奕森時,都擠在走道上,躲在屏風後面,交頭接耳指手畫腳,絮絮地,不知道在討論著些什麼。
「差不多應用的經濟權都在我的手裡!」
「這算是酒嗎?」仇奕森問。
張天娜矜持了半晌,說:「至遲,明天動身,你看如何?」仇奕森笑而不答,他取了紙筆。將張天娜所敘述的幾個火柴棒人形的形狀,繪了下來。舉在手中,細細地端詳了一番,矜持著說:「我希望這是一個極有趣的案子!」
「那麼還有妳僱用保鏢的事情,可曾有和妳的管家商量?」
「我做您的嚮導吧!」張天娜說著,深深的就是一鞠躬,含笑地比著手說:「這就請吧!」
「不知道。」張天娜搖著頭說。「他們沒有告訴我!奇怪的是第二天早上,大門上又另外畫了一個火柴人,手中也是拿著『V』字旗,那不可能再是頑童的傑作了!」
楊公道看了看壁上的掛鐘,已經是凌晨三時了。「奇怪,在這時刻,會有誰上門來?」
「為什麼選擇那麼好的地方?」
「我還不知道古晉市在夜間還有好去處,我正想找個人做嚮導呢!」
當他正要走出門時,下人向他報告。
仇奕森一比手,向女郎說:「請坐!」
楊公道哈哈大笑說:「我無非是讓你驚奇一番罷了!」
「但是萬一他們反對又如何?」仇奕森故意說。
「我的管家不許我們報警!他對這事情,好像有著特別的隱秘和苦衷,除禁止我們報警之外,還一再警告我不許走出家宅的大門一步!」
張天娜說:「有人告訴我,你是俠骨柔腸的人物,好管閒事,愛打抱不平,憑你在江湖上的經驗和過人的智慧,除你之外,相信不再有更理想的人可以解決我的困難!所以我冒昧登門求助!」
「住在山野上的女孩子,你想,能適合都市生活嗎?」
之後,張天娜又請仇奕森喝了幾杯酒,暢談仇奕森過去的英雄事跡,最後,她親自駕車將仇奕森送返楊府去,在門前話別。
「唉!仇老弟,你還是那樣年輕、瀟灑、風度翩翩的!」楊公道是個豪邁而又樂觀的人,他永遠是那樣和藹可親的。
「畫火柴棒人形!」
仇奕森說:「有趣得很,我已經獲得一件差事了!」
仇奕森「洗手」之後,曾有過決心,打算赴東南亞各地去拜訪昔日江湖上一些「收山歸隱」的老大哥。
尤其郵政大廈是希臘式的建築物,巍峨壯觀。博物館位在古晉公園的中央,收藏豐富,我國唐代的文物甚多,尚有史前石器時代的遺物,仇奕森對此頗感興趣。
「我一直在接受妳的嚮導!」
仇奕森說:「我已經老了,恐怕無能為力為妳服務了,不過張小姐是否可以先告訴我妳遭遇的困難情形呢?」
仇奕森皺著眉宇說,「妳為什麼要僱用保鏢呢?遇了什麼困難嗎?」
仇奕森呵呵笑了起來,說:「啊,楊大哥,你也是夠辛苦的。操勞了一生,到了這把年紀,怎麼還不空出一點時間來休養一番?你的產業已經夠養餘年啦!」
不久,輪船要靠向碼頭了,仇奕森立在甲板的扶手欄杆之前,向著碼頭張望。
「瞧妳那輛汽車上的塵土,可以作如此的判斷!」
唉!快二十年沒見面了,沒想到楊公道已經是白髮蒼蒼,一副老態龍鍾的樣子,但可喜的是他的精神仍是那樣的健旺,紅光滿面的。
「你害怕了嗎?」
仇奕森似感覺到有點興趣了,說:「事情是怎樣開始的呢?」
仇奕森取笑說:「他們招待妳好像是特別來賓呢!」
「一切從優!」
仇奕森說:「為什麼會選中我呢?」
張天娜說:「古晉不過是個小都市,和一般的不夜之城無法相比,不過到了夜間,仍然有幾個好去處!」
仇奕森看完那張廣告上的文字,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說:「這好像是招考保鏢的廣告呢!」
那是熱帶氣候下長大成熟的女郎,膚色黝黑,正如下人所形容的一樣,十分的健美,三圍的尺度符合「國際標準」,高矮也適度,披著一頭長長烏亮的秀髮,稍抹口紅,雖在夜裡,仍戴著一副白邊鑲有閃片的墨鏡。穿著一件圓領乳白色連裙的洋裝,領口低垂略微露出一道深窪的乳|溝,脖子上一串水湖色串珠項鍊,胸圍凸出,蜂腰間紮有一條湖水色的絲帶,還結了個蝴蝶結。
聽說仇奕森回來了,他匆匆忙忙由書齋出來,笑口盈盈地說:
「我說在這間屋子內不會是讓我們兩人單獨安靜地談話,現在事實已經證明了吧?」
「仇先生,昨天來拜訪的那位女郎又來了!」
仇奕森說:「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了,妳可以說出妳的來意啦!」
張天娜又再次叱喝說:「阿龍,沒你的事,給我退下去!」
仇奕森大笑,說:「我就是對這些發生了興趣呢!」
不過有此機會能一睹山地民族的風土人情,也是很有意義的。
二公子楊元邦在仇奕森到埠的第二天便帶著一些達雅克族的勇士登山採燕窩去了。
她選了一個靠角落的卡座,先付了小費,命侍役開一瓶最好的威士忌。在酒吧的櫃檯旁還有一座選點唱片的自動電唱機。
據說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拉耶王朝始將砂勞越的統治權交給了英國,正式成為英國的直屬殖民地。
仇奕森一眼便看見他的老弟兄楊公道佇立在碼頭之前,正在向他揮手。
二公子楊元邦,中學畢業不久,氣概有點像他的父親,身體也異常結實。
不久,下人領了一位女郎,走進了那寬大的客廳,仇奕森先將那女郎打量了一番。
仇奕森用指頭彈著桌子,緘默地似在思索,目光閃爍著,不斷地向前後飄瞬。但是他的臉上,微露出笑意。
屋子內的布置,也純是中國式的,古色古香,一般在砂勞越的老華僑,大多數都非常守舊,這也是一種民族心理使然,他們要保存著祖國的傳統,聊慰懷鄉的幽想。
仇奕森說:「楊大哥回來,告訴他我和客人外出,有事去了!」
那屏風的背後,露出一個神色張皇的小女孩,她是楊府的丫頭,是僱來照顧楊元埠小女兒的。
張天娜正色說:「我的困難並不是很單純的,恐怕內容非常的複雜,所以我冒昧來向你求助。」
正在這時,忽的大門外的電鈴響了。
「仇老弟,這兩天真對不起,實在搞飯館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一天不盯著也不行的,所以把你冷落了,我想這兩天忙過了之後,抽出一點時間,和你到處遊山玩水一番,古晉市附近,很有幾個好去處呢……」
仇奕森更感詫異了,說:「是怎樣的一位女郎?」
仇奕森甚感詫異和圖書,矜持地說:「這倒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了,你們的家中,可有發生什麼意外的事件沒有呢?」
「現在不是掃地的時候,妳退下去吧!」仇奕森揮手說。
張天娜呷了一大口酒,笑了起來,說:「由此可見綽號老狐狸的仇奕森還是一個急性子的人,現在我可真正需要一根香菸了!」
仇奕森說:「唉!楊大哥,你且看我頭髮的兩鬢都已花白了!人過中年萬事哀,我已漸覺自己連朝氣也沒有啦!」
楊公道很隆重地,以主人的身分給仇奕森一一介紹後,筵席遂開,觥籌交錯,賓主盡歡。
張天娜便向他取笑,說:「憑仇奕森三個字,是闖蕩江湖成名的人物,難道說,還有什麼畏懼不成?莫非怕我這個小女人陷害你了?」
女郎一欠身,就坐下了。瞧她的舉止端莊大方,很像是個大家閨秀,不會是個亂七八糟的女郎。
仇奕森坐在車中,不斷地向那女郎上下打量,忽而,他含笑說:「張天娜小姐想必不是住在古晉市吧?」
這天晚上,仇奕森暢遊歸來,詢及主人,楊公道先生仍在「公道樓」結帳,還未返家呢。
仇奕森剛好趕上熱鬧,幾番驚險,幾乎造成了終身的憾事。
張天娜嫣然一笑,酒吧是設在舞廳的正對門,有一所精緻置滿洋酒的吧櫃,襯著五顏六色的燈光,背面全是玻璃鏡,十足是一座「廣寒宮」的模樣。張天娜雖然掩飾著和都市的生活有點隔膜,但是酒吧內的侍役對她都好像十分熱絡,而且招待得異常親切。
仇奕森便和張天娜相約好,在次晨動身,張天娜駕汽車到楊府相接。
「他很會用槍,我們在狩獵時,他經常發揮了高度的射擊技術!」
漁業公司是由大兒子楊元埠管理的,二公子楊元邦性格好動,喜愛旅行,採燕窩工作是他自己選擇的,楊公道順著兒子的要求,所以開了燕窩行。
古晉市中心區的著名新建築郵政大樓、戲院、博物館、歐羅拉大廈、電臺、教堂等。
「所畫的火柴棒人形的方式完全相同?」
楊公道特別給仇奕森在西廂安排了一房一廳,那是接連著一座遍植花卉的小庭院,似乎是獨門獨院的,甚為清幽雅潔。
在頂樓上,原是貴賓室,但是今天所有的廂房全拆除了,打成了通廳。筵開十數桌,舉凡在古晉市所有的華人名流,楊公道全請到了,場面十分的熱鬧,這一來反使仇奕森感到不安呢。
古晉市是個古老的都市,一般的商店,都沒什麼夜市買賣,打烊的時間都比較早,燈光稀稀落落,除了鬧區還有五色繽紛的霓虹燈,大多數的地方是黝黑的一片。
仇奕森燃了一支菸捲,又重新思索,他腦海裡智慧的發條已經扣開。「這倒是一件有高度性詭秘的案情了,但是也許牧羊犬之死和門上所繪的圖畫並沒有關係呢!」
這大場面的歡宴,在很愉快的情況之下結束。
「待遇如何?」
張天娜還未有注意到,她驚訝地猛然回首,可是經過了解之後,臉色又平和下來。
「瞧妳汽車上的泥濘,今天只下了小雨,妳是昨天由郊區出來的,還沒有回去呢!」
「但是妳的生活仍是很時髦的!」
「我是慕名而來的!」
仇奕森說:「楊大哥,你不用替我操心啦,我拜託你一件事情,請你給我幫忙!」
仇奕森也很覺難堪,好像被人撕破了假面具一樣。他心中想,這個女郎的年齡不大,可是手段倒也滿辣,似乎也是老於此道的人物。
小丫頭戰戰兢兢,吶吶說:「我是掃地來的……」
「基寶是誰?」
張天娜皺著眉宇,回溯當日事情發生的情形,說:「那是一個細雨的清晨,啞僕慣例起床後就打掃院子,我即駕汽車上市場去購買食物,我們的生活方式已和西洋人無異,一個星期上市場一次,購買一個星期的食物,貯藏在冰箱裡過上七天。通常上市場的時候,多半是由我的管家或者是啞僕,或者女傭陪伴我同去,恰好那天管家剛剛狩獵回來,女傭不舒適,啞僕要留著看家,便由我單獨出門去,當他為我拉開那座高牆的大鐵門時,倏然發現鐵門上,有著一個紅蠟筆所畫的人形,那人形畫得非常簡單,像是小孩子所繪的火柴人一樣,很簡單的幾筆,一個圓圓的黑頭,有棍子似的身體和手腳,手上持了一支小旗,旗上有個英文字母的『V』字,啞僕便嚇得喪魂落魄,失聲怪叫,狂奔進屋子裡去,把我的管家和女傭全招出來看了,我也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再三詢問,他們也不肯給我正面的回答,只說我是小孩子,不會懂得那麼多。此後,我的家中便好像籠上了一重陰影,終日陷在惶悚不安之中,好像會有什麼大禍臨頭,只見他們日以繼夜地防衛著,晚間也是真槍實彈地把守著……」
「天底下只有鬼怕人,沒有人怕鬼的道理!」仇奕森說:「妳還沒有說完妳所遭遇的困難呢!」
楊公道哈哈大笑說:「仇老弟是個風流人物,隨便走到哪兒去,少不得都會有女人找上門的!哈!」
許多在場的仕女,紛紛交頭接耳,給這位遠道而來的貴賓品頭論足一番。
張天娜說:「他當然是知道的,要不然看見那些圖畫他也不會這樣的驚恐了!」
「聽我說,我們生活在那個地方,一直相安無事,可是在一夜之間,情形大變,使得我們的那塊安樂土,陷在憂患與恐怖之中,實在說,我也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我的管家絕對禁止我出大門一步,連我的同學串門也在禁止之列,我的管家和啞僕,夜夜真槍實彈巡弋在屋宇和院落各地,好像會有什麼大禍降臨似的!我曾向管家和僕人們詢問,但他們都拒不作答!」張天娜說時,微微地起了點顫悚,好像猶有餘悸似的。她又喝了一大口薑啤,藉以鎮壓她的情緒。
楊公道和仇奕森盤桓了竟夜,次日,又特別抽出時間來陪伴仇奕森瀏覽古晉市的風光,市區內所有的名勝古蹟以及最新的建築物,他們都一一參觀欣賞。
仇奕森怔怔地說:「原來妳還是不認識我的,找我有何貴幹呢?」
楊公道又說:「聽說昨天那個神秘的女郎又來找你了,究竟是怎麼回事?」
可是等候了一整天,竟沒有人登門,直至晚飯過後,好像就根本沒有那回事似的。
不久,行李檢查完畢,手續也辦好,楊公道有自備汽車,他們上了汽車,先在古晉市的大街上兜了一轉,讓仇奕森瀏覽這個新都市的風光。
「我有汽車停在這裡,請上車吧!」
「高奎九的身世妳可知道?」
沿河蜿蜒而上,不時會看到達雅克族人的獨木小舟,達雅克族的少女,多是裸|露上體的,乳|房高聳,隨著搖槳的動作,乳浪顫顫,另有一番情趣。
楊公道聽完,不斷地跺腳,嘆息說:「唉,仇老弟,你的老脾氣老不改,又管上閒事了。」
砂勞越河將古晉市分隔,南岸是市中心區,似乎還相當的繁盛,北岸是總督府。
張天娜起立,徐徐地向仇奕森趨過去,邊說:「仇先生,我可以向您索一根菸嗎?」
「妳的那輛汽車的牌照不是古晉市的。」
只見那信皮上寫著:「仇奕森先生親啟」信封並沒有封口,抽出來是一張普通的信箋,上面幾行甚為工整的字體,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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