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么更是不樂,「媽的——」罵起來了。「照這樣說,你是絕對不肯給了?」
「吳全福已經完全清醒了,他鬧著要出院還是你去勸勸他吧!」這就是她整天早上要找田野的原因。
「喂!你假如再這樣我便不留情了!……」
三姑娘含淚不語,田野卻拼命催促。「說!是誰!快告訴我!是誰!……」
但是三姑娘到那兒去了呢?香魂負傷這樣重,可見得歹徒之辣手,三姑娘當也不會輕傷,她不躺在病床上,會跑到那兒去?蕾娜走進廁所去找尋,但是廁所裏並沒有,她只好到護士室去詢問了。
蕾娜說:「每天都有人來擾纏她,那個姓彭的,姓柯的,還有楊亨利……一個病人怎能吃得消?尤其楊亨利更無聊,冷嘲熱諷的說些不三不四的話,真是無聊透了……田先生,你真得想個辦法攔阻一下!」
田野冷笑而答:「我就是和三姑娘同時被毆的護花使者,相信楊先生還會記得那段新聞吧!」
「噢!你不會的!」桑同白急切下了斷語。「而且你在茂昌洋行做事的時日並不久,相信你還沒有摸清楚裏面的內幕!……」
「但是別人聯想,就會聯想到你……」
「可憐?這是她自作自受……這種女人有什麼可憐的呢?……」
「你想活嗎?想活就別想叫!……」
舞|女穿進來的時候,嘴巴裏仍不斷地喃喃罵著:「要死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張媽!妳假如是不想幹的話呢,大可以捲包袱滾妳的蛋……」
田野實摸不透亨利楊的用意呢?也許他對三姑娘仍有企圖,但也許他在行凶之後,還要向弱者示威,從他的言語中又無法推斷主事流氓下毒手的是否就是他?
亨利楊有了應酬返家不久,喝得醉醺醺的,正準備沐浴就寢,倏的電話鈴聲響震。
田野想起他虐待三姑娘的情景時,便惡向膽邊生,驀的擲下枕頭,如法泡製。伸手一把揪著了尊尼宋的頭髮拉緊了,把他整個人揪起來。
「湯柏年真個是我的叔父,他開農場……很有錢……」湯九斤說。
「又是出了什麼醜事不成?妳只管說吧!反正蕭玲瓏難聽的事情很多,誰都會知道的!」田野說。
怎樣佈置疑局呢?兩個流氓,都是被槍殺死,而且陳老么的屍畔還有一支自衛手槍呢。
這樣一連串的殺了兩個人,田野非但沒有恐怖,反而覺得分外的痛快。這需要做的是善後工作,如何收拾痕跡,如何佈置使查案人員走上歧途。他的皮鞋沾了不少血跡,那是由尊尼宋的胸脯上粘下來的,腳步移動,地上即有一個個鮮紅的足跡,好在有現成的枕頭在手,可以用來拭抹。
他下了決心之後,舉手敲門,砰,砰,砰,響了一陣子,還沒有人出來應門呢!這可能是他的猜測對了……但也可能是那小廝睡熟了。
「現在,給你最後自新的機會,把事情坦白說出來,要不然,就要送你進枉死城了!」
田野心中又是一驚,但逞強說:「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叔父?」田野再說:「那末害死吳全福的是不是這個人呢?」
「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田野無精打彩地說。
霍天行豁然大笑起來:「你是個有才幹的人,但是氣度還是不夠,我們從前曾經懷疑你!這是幹我們這一行職業的,必須要有的態度,對每一個人都要加以懷疑,懷疑乃是成功的因素呢!假如胡亂信任人,除了滅亡以外,就是自尋死路!」
他由統一碼頭乘輪渡過海。悄悄的來到寧波街舞|女公寓。但踏上樓梯之時,起了猶豫,因為時鐘正指正了三時。這時間,所有的舞|女仍留在公寓裏。萬一鬧出事情來,以後的麻煩不可預計。
田野點首說:「我自然會攔阻他們的!」
「茂昌洋行的經理霍天行你總熟悉囉?他的為人怎樣?」
田野便知道周沖不過耍無懶,故意和他為難而已,便同樣回報以冷笑,說:「要找兇手豈不簡單,到警署去找!」
田野更把他壓到地上,以腳踏他的背,把繩索收緊。使湯九斤的呼吸塞窒,連氣也透不出來了。
這是誰下的毒手?對一個弱女子如此殘酷……
在他下樓梯時,還很鎮靜的以手帕揩抹去門鍵上的指紋,又把衣裳整理好回復常態。在出街門時,四面觀察過並沒有路人注意,始才很自然的走到大路上。
「我交朋友要看對象的!」田野環抱雙臂,岸然不動說:「三姑娘是病人,假如不騷擾她的話,我想請你告辭了!」
假如他對三姑娘仍有染指的企圖,又何致於購買流氓下毒手毀三姑娘?……
「不!兩個人的帳戶上都有很多的錢,無需要週轉!」
他帶來繩索一根,原就是蓄意謀殺的,預計中,認為只要找出湯九斤欺騙吳全福的證據,即把他吊死,做成自殺的形狀,替吳全福永除大患。
「呵!」田野擺手搖頭,說:「你怎樣說我也不會相信!……」
田野笑笑,裝做得隨便的便繞上三樓去了,這時,他的心中起了一陣輕微的跳盪。雖然對付尊尼宋的計劃早已盤算好,但他仍恐怕臨時會起了不可預測的變化,正如對湯九斤一樣。
「為什麼妳不出去啦?」
田野施禮退出經理室,正暗自猶疑霍天行怎會洞悉湯九斤和吳全福之間的事,周沖卻在前面攔住了他的去路。「田老弟久違了!聽說你最近情場不大得意是嗎?」他移身匆向桌上一坐,笑口盈盈說。
「你敢胡亂動一動,我敲碎你的腦袋!」田野加以恐嚇說。
「以後假如有這種事情發生,也在報告之列!」霍天行最後說。
「你且聽我說!」桑同白搖手禁止田野說下去。「在殺案以後,潘中元每月起碼有一兩次,派人送錢至霍宅去,而且最近,又有兩萬元支票撥至霍天行的帳戶上,這些都是司徒森查出來的,不能說沒有可疑之處;我們正懷疑潘彼得正匿藏在霍天行的家中呢!所以我們要從幾方面下手,包國風這個人你總認識吧!他的表姐和霍天行的妻子金麗娃是同學,利用這一點關係,我請他幫忙,不時藉故至霍宅走走,以探虛實,另一方面呢,因為你曾在茂昌洋行做過事,對霍天行夫婦兩人應該熟悉,所以特意請你幫忙,不妨在霍宅多走動,假如能把潘彼得找出來,賈子德的謀殺案當可迎刃而解——這是為『聖蒙』慈善會著想呢!將來千千萬萬的苦難朋友、難民,全感激你!」
因為廚房內有水溼,沾了不少足印,他又取起一件髒衣把足印全部抹去。這樣,他便要展開謀殺了。
周沖張口結舌,但他不許田野路過,轉變了話題,又說:「但是你近來出的風頭太多,引起人家注意,這又是無形中洩漏組織的秘密!」
「香魂姐姐……是我害了妳哪……一切都是我不好……為什麼不讓我死了呢……?就算死了也無以洗脫我的罪孽……」三姑娘忽而又號啕大哭。
那洗衣盆旁邊的水桶裏,有現成洗好的衣裳,扭成一束一束的,可以當做繩子。
亨利楊乃是個暴發戶,居住在石塘嘴靠近西環水塘的地方,那兒差不多都是豪門闊客的別墅,楊亨利能並列其中,也是金錢作祟,他佔有一間相當華麗的樓宇洋房,這一夜時鐘已敲過了十二點,客廳中楊太太和三個賭友正在作竹城之戰,很有意思維持到天亮。
田野很鎮靜,臉孔充滿殺機,把枕頭緊壓在槍口之上。沉聲說:「不必多說無謂的話!我只請問你,毀蕭玲瓏是誰的指使,除了你,及亨利楊以外,還有什麼人?」
田野的心中卻在盤算,三姑娘懷了孕,這是誰的孽種呢?又為什麼從未聽三姑娘說起過?據田野知道,在這幾個月以來,和三姑娘發生特殊關係的,就只有尊尼宋,和他自己兩個人,這肚中的一塊肉,會是誰的呢?當然是屬於尊尼宋的成份較多,不過,假如胎兒是三個月以上的話,那就可能有他自己的成份……。田野越想越是凌亂,那時間真像蝸牛般的緩慢,一分一秒的慢慢拖過去,確實不大好消受。
「張媽,妳死了嗎?門鈴響了這樣久,還不開門了。」是女人的聲響,證明是公寓的舞|女回來了。
「怎樣稱為出風頭?」
亨利楊脅肩而笑,拍拍三姑娘的肩膊說:「妳的朋友不高興我留在這裏,我就只有告退了!」
「哼!你真太狠心了……」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幹這玩意的,有誰能說是十拿九穩的?」陳老么反辯說。
田野默想了一陣,認為確實再沒什麼足以令人起疑竇的漏洞,取出手帕,把地上踐踏過的地方,足印揩去,觸撫過的物件,手印揩去,始才退出經理室把玻璃門鎖上。當田野離開書報社時,馬路上已是冷清清的,行人歛少,他並不因為殺了一個人而感到不安。只在幽黯處隱蔽而行,躲避路人的耳目。
「你不懷疑!司徒森總會懷疑囉?」
當他越過客廳時,楊太太正和了一副「清一色」,但她對丈夫的行動仍不肯放過呢。「老傢伙!這樣晚又要上那兒去?」她問。
以後,桑同白加重了語氣要田野幫忙,調查霍天行夫婦,田野不得不暫時敷衍答應。
田野對彭健昌的舊怨未了,求職被辱的一幕,怎麼也忘不了,這個人,又來纏擾三姑娘了,他的用意何在?難道說把三姑娘弄成這個樣子,還不能了卻心願麼?
田野自然得唯唯遵從命令,他站起來告退時,霍天行忽然說:
「哦?是嗎?」田野故作驚訝:「是怎樣死的?」
「假如說是盜劫的話,劫了尊尼宋的房,當不能不劫他舞|女的房間,這就是最好的線索留下給警探猜疑的。」田野心中想,他便決意要下二樓去,將其他舞|女的房間也搗亂一番。
「尊尼宋在家嗎?」他問。
「湯九斤是死有餘辜的!」他心中老是這樣想,藉以自|慰,雖然他還沒有找出湯九斤究竟如何欺騙吳全福,但是湯九斤平日言行、舉動、相貌全在他的憎恨之內。所以,他認定湯九斤是有罪的,無論如何,他欺騙了吳全福是無可否認的事。
「不過,湯家弟兄的為人你是知道的!你要千萬小心哪……!」
「我是這樣想!」霍天行說:「司徒森偵查的線索,是在被格斃的兇手身上下手,而桑同白卻一定要指定在潘中元身上找出潘彼得,然後研究全案,再加上一個譚玉琴從中擾亂,所以案情越弄越是複雜,——你幫我的忙除了儘情和司徒森接近,探聽他所得到的線索以外,還要多注意桑同白,看他怎樣對付潘中元和潘彼得,我所說的就是這末多,希望你有消息隨時隨地和我連絡!」
田野乍聽之下不禁勃然大怒,由他們兩人的對話,可證明對三姑娘下毒手段的主犯是尊尼宋無疑了。
田野的動作粗暴,正觸著三姑娘的傷處。三姑娘受到意外的創痛,如觸電般:「噯,噯……」呼叫起來。田野如夢初覺,起了內疚,這種粗暴,一個病人怎能受得起呢?
腦海中的計劃趨進緊張,腳步也就加快了。不知不覺的就已經回到了永樂東街公寓。
「救命,救命……」尊尼宋撫著胸脯上鮮血直冒出傷口,竟然發狂地高聲叫喊。
亨利楊不疑有他,滿以為桃花運至,三姑娘已經要屈求於他了,他的太太問他上何處去時,他說是找他的契友湯美徐。所以將來案發之後,警探們的偵查路線就會趨至湯美徐的身上。誰也不會疑到這件殺案與三姑娘有關,更不會懷疑到兇手是田野了。
「嚇!吳全福躺在醫院裏,妳還怕個什麼勁?難道說一個病人還可以從病床上爬出去謀殺人麼?」
「身體壞為什麼要動手術呢?」
「究竟和你搭線還是和蕭玲瓏搭線?」
「我要控告你謀財,謀殺……嗨……」
田野在想像中已可料到那是香魂,但他絕沒料想到情形會如此的嚴重呢。惜玉憐香之心油然而生。
田野唯唯,轉身就走,行至大門口間,扭開了門鍵,大門打開後,以腳步聲踏出去。好像人已外出的樣子,然後使勁將門兒「砰」然掩上,這關門的聲響,當可傳到廚房內。
田野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心腸再也硬不下去了,他回返房間,匆匆的穿起衣裳,連洗漱也不洗漱了。他必得要去看三姑娘一次了。他為香魂惋惜,又為三姑娘悲哀,逐漸又轉為忿恨,他認為假如三姑娘聽他勸告,不再在舞廳裏混跡下去,就不會發生這樣不幸的事情了!
「嗯!不巧得很,他今天請假……致弄得客人來了,連個倒茶的也沒有……」很狡獪的回答。
「小產……?」蕾娜又告熱淚盈眶,畢竟蕭玲瓏的遭遇是太可憐了,被硝鏹水洒了之後又自尋短見,繼而又小產……這樣一連串的慘事,一個弱女子怎能受得了……?
「大夫……怎麼樣了?」田野追上前問。
田野留連在門外,焦灼如熱鍋上螞蟻,來回的蹀踱,這情景又仿如吳全福動手術的時候。
「對的!老闆也正吩咐我調查湯九斤的殺案!」
「你來幹什麼……?」尊尼宋牙齒在打顫。
「不!司徒森在銀行查潘中元的支票帳戶,一張四萬五千元的支票轉到茂昌公司的帳上……」
「不必,這種富家大小姐,總是要人屈居在她的膝下的,我又何苦?……」
發槍的是田野,他算是手明眼快,陳老么的動作,他即已注意到,槍彈是透過枕頭射出來的,聲響減低很多。陳老么應聲徐徐的倒下,同時枕頭內棉花也隨著火花烟硝飄揚到空間。
他踏進了餐廳,找著了老座位,這樣找尋回憶是最有趣不過的,他要了一瓶酒,自覺漸漸要變成酒徒了。不過,這可以一笑置之。
「湯九斤的屍體不知道被人發現了沒有……?又不知道警探方面對這案子的看法如何?……最好是不要連累了吳全福……」
「當然有!」周沖斬釘截鐵地說,「叛逆組織,貪非份之財——全是處死之罪!」
「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了,請你馬上帶錢來好嗎?……」
「兩個月左右!」
湯九斤平日本就怕田野三分,更兼個子瘦小,假如交起手來,眼前虧是準吃定了。
因為他清楚亨利楊沒有雇用司機,假如保鏢和他分離開,就是最好下手的時間。
到這時候,田野在大致上已可以知道整個事情的真相,他覺得尊尼宋這個人罪該萬死,絕無冤枉可言了。主要的問題,便是要如何下手?如何擺脫罪嫌?尊尼宋和陳老么在房內,假如要殺的話,當然要兩個都幹掉!但以一比二來說,同時下手謀殺兩個人,不大容易,而且樓下還有一個女傭呢?
「楊老闆,請你把汽車慢一下!」聲音非常有力而柔和的。
「她小產了!」護士說。
湯九斤渾身抖索,這時候他真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了,連想掙扎反抗的勇氣也提不起來。
田野嚥了口氣,急問:「那末蕭玲瓏呢?」
「啊,他在家中也有許多瑣碎的事情需要料理……」
這次,亨利楊以不肖的眼光射到田野的臉上,似笑非笑的,噘起厚厚的唇皮說:「你是誰?」
田野也以一笑報之:「那末老闆要我怎樣做工作呢?」
「我能告訴你是誰呢?」三姑娘哭泣不止。「環繞在我身邊的惡人這樣多,尊尼宋、亨利楊、彭健昌、柯大勇……可說沒有一個不是窮兇惡極的,我能告訴你是誰呢?……」
走廊上舖有草席氈子,他輕輕的來到門前,那扇門照例是半掩的,但沒想到裏面竟有人說話,而且似在爭論著什麼,嗓子很亮的。「尊尼,這樣你就太不『落檻』了,在先的時候大家言明是六百元的,你現在打對折付出,叫我怎樣對得起朋友呢?」是陳老么的聲音。
「誰能知道呢?……好像誰都和蕭玲瓏不對的!」
「……這末一來,妳的名氣更大了,……將來慕名的客人更多,因為客人們多半是好奇的,越是妳受人妒忌,他們越要找妳……所以妳還可以恢復聲譽,東山再起,再掛頭牌,成為紅舞|女啦……」
於是亨利楊匆匆重新整理好衣裳,又在那將近禿頂的頭上塗了厚厚的髮臘,梳得光可鑒人,照了照鏡子,認為滿意,始才含笑動身。
「平日耀武揚威的尊尼宋竟跪在地上求饒,這豈不是笑話麼?」田野加以悉落說:「告訴你,搖尾乞憐也沒有用處,我只要知道柯大勇和彭健昌和你們有什麼勾結?說!」他驀的飛起一腳,正正的踢在尊尼宋的胸脯上。尊尼宋鬼叫狼嚎的叫了一陣子,倒在地上竟哭起來了,這情景正如他向三姑娘施威逞兇時是一樣的。不過那時候哭的是三姑娘,毆人的是他而已。
尊尼宋卻驀的屈膝跪到地上。
「我要替妳們報仇!」
亨利楊在女傭之先搶起了話筒。「喂!這是楊公館,你要找誰?」
蕾娜領田野進入病房,那兒置著兩張病床,有一張卻是空著,另一張躺著一個病人手頭臉和雙手全用重重的紗布包紮著,除了一頭秀髮自紗布中透出來,可辨認出是個女人以外,就等於只看見一個布人了。
「唉,小三真懶,屋子內竟毫未收拾呢……怎能招待客人呢?」湯九斤慌慌張張的,趕忙趨至他的辦事桌前,冀圖收拾桌上的凌亂的各物。
「茂昌洋行做砲竹出口生意,難道說潘中元買他的砲竹麼?不可能!」
田野心中想:「……這當不會是三姑娘吧?」
陳老么又說:「……你對人怎能全無信義呢?六百元和三百元相差半數,在你,三百元實在不當一回事,可是在那些小弟兄的身上哪,就把你當作言而無信的人了!」
幸而門外並沒有人和那舞|女答腔,證明她只是一個人回來呢,所以田野並不用擔憂,他自量應付一個女人還不致成問題。於是他取手帕把臉蒙上僅露出兩眼,復翻起西裝衣領,形同一個蒙面盜賊一般,手槍仍緊捏在手。把腳步聲露出來了,走過去開門,悶聲不響的,拉開門閂,臉孔並未露出去,縮到門後,那扇門便自動的推門進來了。
下著滂沱大雨的晨間,田野尚未起床即有人把他喚醒,睜開眼來,原來是丁炳榮和沈雁站在床畔。
田野又想到還有一個湯冬,湯九斤死了,留下湯冬仍是一個大患,如何處置他呢?……殺!他想來想去還是一個殺字,只要不連累吳全福,他覺得還是殺了湯冬比較好。
田野道謝後,隨手掏出二十元紙幣塞到女傭手中。
護士小姐的臉孔是冷冰冰的,推著床車無情地行走,田野和蕾娜都做了護衛。
「砰!」槍聲又隱了,火光自枕頭掩蓋中射出來。
倏而,亨利楊摸出一疊鈔票,置於三姑娘枕畔,說:「相信妳的經濟也很困難,這裏有幾百元,拿著好好的養病吧!以後出來,接待朋友,真要把作風好好的改變一下!」
「請坐,請坐……」湯九斤顯得非常不自在。
「她自殺後,身體太壞了……」
田野再回返病房之時,他不想再在三姑娘的身上找尋線索,因為三姑娘流淚尚未止呢。於是他再輕輕的安慰了她一番,然後又掏出身上所有的錢鈔,全部交下給了蕾娜,請她好好照顧三姑娘。
他向醫生詢問過病情後,要求醫生儘量救治病人,所有一切的費用完全由他負責,然後逕自離去。
正當他要動身之際,驀的二樓的門鈴聲響了。
他乾脆以雙腳踩住了尊尼宋的兩隻手臂,雙手以枕頭死命的壓在尊尼宋的臉上,連口連鼻完全蒙塞,尊尼宋本就是重傷沒有能力掙扎,怎經得起田野這股瘋狂的力量。漸漸的,他連顫動的力量也告停止,呼吸早已塞窒而死了……。
田野把他如攫小雞一般,揪了過來,使勁一推,湯九斤整個人便跌坐到沙發椅上,由於內心的恐慌,再也站不起來了。
「不——」張子宜笑笑,看了桑南施一眼,竟不向田野說出是什麼人。
「……我是蕾娜……蕭玲瓏的病忽然有了轉變……壞得很……需要馬上動手術哪……醫院裏要錢…我想來想去,只有請你幫忙……」
汽車走後,田野已有了計謀,他匆匆的把汽車的牌號記下,有了汽車牌號,相信不難找出亨利楊的住址。那時候就不怕他飛到天上去……。
三姑娘不想和亨利楊說話,她除了掩面痛哭以外,什麼也不會,這完全表露了只是一個弱者。
田野拐轉身子即閃縮躲在一旁。歇了片刻,細細的傾聽過四週都沒有動靜。那女傭仍很放心的在廚房內洗衣裳呢。他把手槍拔|出|來了,躡手躡腳的又向廚房溜了進去,來到那女傭的背後倒握槍柄,揚起即死命向女傭的腦袋上敲下去。只這麼一下,那女傭便告眩昏。徐徐的倒臥在地。
「對不起!」他致歉說:「現在,我除了想知道是什麼人下的毒手以外,什麼也不管了!」
「你剛才自己說的話,還想否認麼?」
「湯柏年真的是我的叔父……。」湯九斤又無賴地說。
「提早來並不犯罪的!」田野說。
晨間,差不多到了十點鐘,尚未有起床,吳全福的母親,和吳全福嫂,在他們的房門前盤旋數次,似有什麼急要的事情需要找他商量。
田野便怔下神色,正色說:「三姑娘,難道說到了這個時候,妳還提不起勇氣向惡人反抗嗎?要知道,別人要殺害妳,毀滅妳……即算妳想忍辱偷生,生活下去,也是不可能啦,遲早別人還是要置妳於死地,……何不趁在這個時候,我們尚還有一口氣,我們奮鬥起來,和他們反抗……!」
但是,湯九斤已經不動了,田野因為踏在他的背上,看不到他的臉孔。再喊了兩聲。湯九斤連聲音也沒有。田野因而起了恐慌,把繩索鬆下,將湯九斤的身子翻過來看,不幸湯九斤已經死了,呼吸早已停止,田野真的成為兇手了。殺人在田野的心目中,並不是什麼嚴重的事情了。主要的,還是怎樣做到不留一點痕跡,這是「正義」公司從來做案子的慣例。殺案完後,要消滅所有的痕跡,使查案人員找不到一點可疑的線索。
蕾娜的淚兒也告淌下說:「香魂做了替死鬼,她剛好和蕭玲瓏自舞廳裏出來,一個流氓攔住了去路,向蕭玲瓏辱罵,香魂不知內裏,以為又有人欺侮蕭玲瓏了,便迎上去勸阻,豈料那流氓自身上掏出藥水瓶便向她們兩人臉上洒去,香魂迎面洒個正著,臉孔全被燒毀了……」
「……你不能以吳全福的一封遺書,就斷定一切……要知道吳全福自己做事失敗了,看見我得到成功,便故意加以誣害,含血噴人……。」
「你先聽我說下去,司徒森曾接到告密信,指出茂昌洋行是職業的殺人機構,稱為什麼『正義』公司的!又指出賈子德的被殺,正就是有人委託這間公司行事,司徒森在先的時候,也曾聽聞過這間公司有點鬼祟,在查閱『聖蒙』年會的客人名單時,發現霍天行夫婦兩個全都到會,就暗起疑心,接到告密信後,按照線索偵查,果然給他發現了許多疑點,在凶殺案未發生前之一個星期,潘彼得的叔父潘中元曾付給霍天行一筆數字四萬五千元的鉅款……」
大概四點鐘多的時候,他走出「雄雞」餐廳,又再次的來到寧波街舞|女公寓,不過那時門已下了鎖。他撳門鈴,女傭出來應門了。他心中想。所有的舞|女已經上舞廳去了,但是女傭留在,仍是禍患,假如要幹掉尊尼宋的話,必需要連她也幹掉。
湯九斤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張口結舌的,吶吶說:「……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呢……?」
田野默了半晌,嗤然一笑置之,心中說:「像金麗娃這種心理變態的女人的,一切都無法摸透,管她和誰同遊呢?只把她視同一個水性楊花的尤物就行了……。」
「嗯!這個人死有餘辜!早就該自殺了……」
田野揚手就是一記耳光。「呸!你的叔叔既然有錢,又肯無抵押借款,還會讓你們在馬路上拋頭露面做攤販麼?你們的書報社早就開起來了,還用等吳全福麼……?」
原來,田野的料想,湯九斤需得毀滅欺騙吳全福的證據,需得把書報社的帳目改頭換面……。
「啊,很https://m.hetubook.com•com抱歉,今晚上忘記帶鑰匙來呢!」湯九斤已在冒汗。
三姑娘仍不肯說。
「那應該說出風頭的是三姑娘!」田野理直氣壯的反駁。
「胎兒有多大!」田野再問。
「他自己追求蕭玲瓏追不到手,便和彭健昌一個鼻子孔出氣……說實在話,下毒手洒硝鏹水就是他出的主意,先慫恿彭健昌下手,在後又慫恿亨利楊下手……」
又再次的走上三樓,尊尼宋和陳老么的爭吵好像已經停止,房內沒有一點聲息傳出來。
「還好,她無恙了!」大夫說。
田野再也忍耐不住了,他忽然揪著了三姑娘的膊胳說:「……告訴我!是誰下的毒手?……」
「你招警察正好可以指明你的毀贓滅跡,同時吳全福的遺書也可以控告你謀財害命!」田野毫不關心地,仍在帳冊上搜尋。他唯一可以看出的,「忠民書報社」歷月下來的交易,數目字多半由小至大,可以證明業務是逐步擴大。
但蕾娜仍然不肯,她把田野拖至樓梯口一隅,低聲說:「蕭玲瓏昨晚上被流氓用硝鏹水淋了……」
「自殺——昨晚上,他在書報社上吊了。」
因為亨利楊有季常癖,所以沒有雇用司機,為的是怕司機向太太洩漏他的艷跡的行蹤。他的保鏢在他應酬返家時已打發他回自己的家去了。
「不……不……」尊尼宋怪叫,他的嗓子漸漸大了,揚手指著身旁陳老么的屍首而叫:「是陳老么幹的!是他慫恿我這樣做的……實際上我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怎會做出這種毒辣的事情呢?」
「譬如說,三姑娘被硝鏹水的事,那一張報紙上沒有大段的新聞呢?」
「什麼?到醫院裏來嗎?」田野略有怒意。
「不!到我們家裏,他哭哭啼啼的,告訴我們湯九斤的耗訊,又指天發誓,他絕對沒有欺騙吳全福,也沒有害過吳全福……在後,他還一口咬定,是你殺害湯九斤的,你是兇手……」
湯九斤知道死期已至,竟想高聲呼救了。
亨利楊意外的吃了一驚,自然而然的就踩了剎車,當他惶然回頭時,一柄亮晃晃的刺刀已摟頭蓋頂照著他的胸脯刺下!亨利楊受到創痛,暴狂嘶喊,但已有一隻帶著皮手套的手把他的嘴巴堵上了。跟著,頸子上又割了一刀。刀由頸子上拉下來,又插回向肚皮上一刀插下去……。
「什麼人?是私家偵探司徒森嗎?」田野不由己地問出口。
亨利楊原是個健壯的人,挨了幾刀仍在掙扎,他雙手反到背後去摟著行刺的脖子,要揪他的頭髮,意欲看看究竟是什麼人呢!
「今天,湯九斤的弟弟湯冬也來過了……」
「柯大勇還在裏面,你稍等候!」吳仲瑜說。
對方是女人的聲音,戰戰兢兢的:「我要找楊先生……楊亨利先生……」
田野故意和湯九斤約好,第二天晚上研究帳目,所以讓湯九斤放膽在當夜改塗帳目——同時,他在做這種違法的事情當兒,必定會把書報社內的小廝支開的,田野更好放開手腳行事了。
全福嫂仍然不時在房門的縫隙間瞄進來。當她發現田野已經清醒之時,喜形於色,呀然把房門推開了。她剛要跨進房門之際,忽的樓梯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是穿高跟鞋的女人呢。
「好吧!我們進經理室去坐,詳細談談——」田野說。
田野以仇目向亨利楊相視,但亨利楊似乎全不介意,又似乎根本沒把田野放在眼中。
但是尊尼宋可嚇呆了頭,像木頭人般,連動也不會動。
田野的心中始才放下一塊大石,到底桑同白並不是要把他解職呢。但是賈子德的殺案與他也有切身相關,桑同白所指的有了眉目,又是關於那一方面的線索呢?他不由得又想起霍天行的話。
「抱歉!我成了不速之客了!我早就猜想,你會留在這裏!」田野含著笑臉說。
三姑娘已安放到病床上,護士小姐替她蓋好了被單,臨退出病房時,拖了田野趨至一旁,低聲說:
吳金福已經好轉了,就身體稍微弱一點。吳全福的妻子在坐,她不等田野和吳全福說上兩句話,即把田野拖出病房之外。
「何至於要如此呢?……」他算是吐出了一句話。
終於,悒悒來到「忠民福記書報社」的門前,又躊躇了半晌,不知道猜測是否和事實相符合?
「田兄,這全屬誤會……」尊尼宋渾身直在抖。
「情形良好——」包國風非常自滿地說:「走吧!我請妳吃午飯去!」
「反抗?我們有什麼能力反抗?這世界,只有惡人,有地頭勢力的才能生存下去,我們怎能反抗?」
田野已有證據捏在手中。態度更變得兇狠:「我請問你,湯柏年是什麼人?」
「你不用多問了,……快去看看她吧!……她太可憐了……」
湯九斤挨了一記耳光,氣燄更下,張大了嘴巴連辯也辯不出來了。愁眉苦臉的像要「哭出胡拉」,手腳都在抖索,似乎像要跪地求饒了。
「田兄,有話好說……」尊尼宋慌亂無章,手足無措地不知如何是好。手中的鈔票也告灑落在地。
田野笑了笑,擲下刺刀,探視過四野無人,推開車門,一溜烟鑽出車外,他非常鎮靜的,沿著水塘黑暗處行走。還把那雙滿染血汙的手套脫了下來,拾了幾塊卵石,塞到手套裏面,擲到水塘裏,讓它沉底滅跡。又細細的檢查過身上有無沾染血跡,始才找著僻靜沒有人跡的地方揚長而去。
「你何不說會聯想到你的好部下柯大勇!」
田野當然知道,警署方面已認定了湯九斤是被殺的!正在偵查兇手,不過他自問並沒有什麼線索留下,即算警探查到了他的身上,也可以狡賴,最怕的還是湯冬在外面胡言亂語,指他是殺人兇手,這會增加司徒森對他的懷疑呢。所以請吳全福的妻子假如在碰見湯冬時,可以向湯冬說,大家全懷疑湯冬謀殺他的哥哥奪產……。
「你究竟意欲何為……?」他戰著嗓子說。
殺劉文傑,殺蘇玉瑛,……那種種的情形,都一幕一幕的湧現腦際。因而半瓶的「威士忌」,已差不多光了,他自己暗起警惕,千萬不能喝醉,因為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這除了佈置盜殺案以外,沒有其他更好的方法。於是,田野開始翻箱倒篋,只要看見財物,管他是鈔票也好,金飾也好,一律沒收。由於「正義」公司也曾經有過這樣的凶殺案,所以田野非常老練,他把屋子內的各物一切翻得越凌亂越好。而相反的,凡行走過的地方一律以枕頭揩抹,儘量把足跡滅去。
亨利楊即豁然大笑。笑得打仰,這就足見他是逞狠而來的,這種流氓作風,實使人憤恨,在凌|辱一個人之後,再假惺惺的去慰問一番,那有雙重的意思,一是不逃避,更表示來者不怕;二是看你又如何……?這等於趕盡殺絕呢!
「不要看了!我就是窮小子,姓田的!」
偷東西和殺人沒有什麼分別,第一次做竊盜時,還有恐慌,第二次就無所謂了,殺人也是一樣,開了殺戒,殺人便不當一回事!所以,他認為湯冬只有死,才是最理想的道路。
田野決定了要先找尊尼宋尋出主兇,趁順道之便,他彎到聖提芬醫院去先看看吳全福。
「吳金福的遺書上指明是你,你當然不會承認的,那末,除了你的叔叔以外,還有什麼人呢?」
「嗨……嗨……救命……救命呀……」湯九斤叫聲不絕。
田野始才知道了桑同白所以召見包國風的原因,包國風為追求桑南施,自然也樂得冒險效命,但是霍天行原是命令他刺探桑同白和司徒森的虛實而來的,現在桑同白反而要求他為「聖蒙」效命去偵查霍天行的真相,這等於成了夾心餅,左右為難了。
「快說!柯大勇和彭健昌為什麼會替你打圓場?」田野再次說。
「我很奇怪,那末你在什麼地方料理你的公事呢?」
香魂因為臉上的紗布包紮太多,根本不能說話,只探起了頭向三姑娘注視。這情景是夠悽慘的。
「我叫你說話!說!快說!究竟你怎樣欺騙吳全福!你燒毀的是些什麼證據?說話呀!……」
三姑娘噎著氣說:「找著了,又怎樣呢?……」
田野手上的血腥未乾,原可乘著殺性,進內把彭健昌扼殺,但是他竟悄然的離開,連病房也不踏進去。因為謀殺需要技術更需要完善的佈局,所以他認為不和彭健昌見面最好。反正他已立下決意,要取掉彭健昌的性命。他來至護士室,關照護士說:「有一個客人正在麻煩蕭小姐!蕭小姐正需要休息呢!你最好請他離去!」
亨利楊跨進門,正好和田野迎面相對。這正是仇人相見。亨利楊略露詫然之色,也許他已經忘去田野究竟是何人了,只有田野的心中燃熾著仇火,他恨不得把亨利楊抓住即撕個碎粉。
「我就是的!妳是那一位呢?」亨利楊對付女人都是很和氣的!
「要不要我替你們做個和事老人?」
「你的弟弟不來幫忙麼?」田野很平淡地再問。
田野不想和他答腔,以一笑了之。他要穿身路過,但周沖竟抬起一腳伸到對過的辦事桌上,不給他通過。「忙什麼呢?我們好久不見,正好聊!」
這時夜已靜了,田野在街頭上躑躅,藉以壓制心情上的緊張。他暗覺得奇怪,在「正義」公司的時日已經不短了,大大小小也曾做過十餘次幫兇。殺人當也不在少數,但心情卻從沒有這樣的緊張過。這是為什麼呢?這可能是謀殺之先的預覺,可能這天晚上就有血案發生了……他心中想。
「她年紀輕,何不讓讓她就算了?」
醫院的門前有著一個小型的停車場,只見亨利楊招呼了流氓鑽進了一架小包車,他親自駕車,看樣子是沒雇用司機,等到汽車開動之時,他始才調過頭來向田野一招手,這是他最後示的餘威了。
「今天晚上,我的事情辦完了,所以提早一步來,請你開門吧!」他的語氣是命令式的。
田野是硬漢,在這種情景之中,心情也是慘痛的,也委實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話是好?
「啊,你來得正好,他還沒有走呢!」女傭一面把門打開,以笑臉相迎,因為田野每次的習慣,都是給賞錢的。
「是誰出賣呢?」田野很鎮靜的又問,表現出於心無愧。
田野輕輕的推出一道門縫,只見尊尼宋正在數點鈔票,他大概是已經向陳老么屈伏了。要補足三百元呢。這兩個歹徒,假如不把他們殺死,為禍社會不淺,田野驀的一腳踢開大門。
實際上田野的心中重重疊疊壓積了許多尚未了結的事情,那還有心思和桑南施賭氣呢?能避之則吉。而且和這種富家的大小姐賭氣也是毫無意義的。
他又到醫院去探望三姑娘,因為這兩個惡人是為三姑娘而殺的,他剛要踏進病房卻又意外的看見彭健昌在房內坐著。彭健昌正持著一張晚報指手劃腳的向三姑娘說個不休。
湯九斤仍在叫,聲音嘶啞的,手腳掙扎得更猛。
所以,田野昨夜一夜纏著他,纏到天亮,白天裏,又吩咐吳全福嫂子和吳全福的母親,到書報社裏和湯九斤相纏,使他沒有時間放開手腳來行事作弊。
一會兒,舖門算是打開了。田野鑽身進內,他瞪眼一看,就可看出湯九斤的情緒非常緊張。
田野離開了醫院之後,即轉道返家,因為他要取手槍,在那舊物箱底下壓著的「黑牌」手槍又重新的取了出來。很老練的檢查過彈藥。貼在身邊藏起,他要找尊尼宋去了。
丁炳榮好像非常焦急,催促著田野少說廢話,一再聲明霍天行找他乃是急事。
不問而知,湯九斤是漏夜趕來毀滅贓證的。經理室的大門這時是牢牢鎖著,田野便猜室內的各物一定凌亂得一塌糊塗,湯九斤已來不及收拾,所以在他掩去洞窗之後,便匆匆溜過去把室門鎖上。
但是現在的田野,已不是從前暴躁火急的田野了,他懂得什麼叫做忍耐,什麼是預謀,要對付一個人時,應該如何計劃。
田野看手錶,茶舞還不到打烊時間,為什麼會hetubook.com.com有舞|女回來呢?他不能再遲疑,門是非打開讓那舞|女進來不可的,要不然,惹起她的疑竇,招人來破門而入,那情形便更糟糕了。
田野含糊點首應付說:「我知道了……」
「我沒說過……」
「現在我只要知道柯大勇和彭健昌的事情!」田野又再次的拾起枕頭了。
「她還好,她閃轉了身躲避,藥水由她的背上直灑到腰間,但是也痛得整個人昏倒在地呢……」蕾娜拭著淚痕說。
亨利楊經常是由他自己駕車的,他的那架私用黑色「別克」小汽身就停放在門前。亨利楊匆匆的就鑽了進去。發動馬達,推上排檔,興致勃勃的,滿面春風,駕著汽車彎出水塘去。
「相信,明天就會有尊尼宋和陳老么兩個惡人被殺的消息了!」田野含笑自語說:「這該可謂人心大快了吧?」
「但是後來下手的是你,對嗎?因為你要兜回面子,在你手下的班底,寧可自己毀容不許別人毀!怕坍臺!對嗎?……」
「你以前不是在茂昌洋行做過事嗎?」桑同白問。
無論蕾娜怎樣說,田野無動於中,一定要蕾娜說明蕭玲瓏究竟出了什麼事情,始才肯往九龍去看三姑娘。蕾娜似有難色,左顧右盼的,因為田野的身後還站有吳全福嫂子和吳全福的媽媽,好像蕭玲瓏所發生的事情,是不足為人道的。
「不要怕!我會向他解釋的!」桑同白再說:「不過你在茂昌為什麼離職呢?」
田野替他把舖門重新閂上。
霍天行歇了口氣,把粗圓的雪茄塞到口裏,又繼續說:「今天我召你來的原因,是希望你能給我們做『反間』工作,儘量和司徒森接近,在他身上刺探消息,看他的偵查路線究竟發展到什麼程度?……」
「有人出賣——」
田野便開始計劃謀殺,連著數天晚上,他都守候在亨利楊的住宅門前,靜窺機會下手。
田野心中咀咒著尊尼宋,一面跨進了手術室,護士小姐們正推動著流動的手術床把三姑娘移出室來。
湯九斤卻在自言自語:「唉!我也真為吳全福可惜,天底下那有行不通的道路……?什麼事情值得他要輕生呢?」
亨利楊撫著她纏著繃布的手臂,仍吃吃地笑個不歇,又說:「嚇,妳看,搞成個什麼樣兒了?還好呢!硝鏹水沒洒到臉上,一個女人出來混,就全靠一副臉蛋,假如臉蛋損壞,那一輩子也別想混了!」
田野不語,推按他坐下,更不許他撫觸桌上所有的東西,儼如主人一樣,大模大樣的開始翻檢桌上的各種帳冊,文件。
「所以說……」
「蕭玲瓏,妳別太衝動了……」蕾娜又忙趕過來按制她。「給香魂姐姐聽見了,更是難過啦!」
「吓?……」湯九斤臉無人色,正要攔阻時,田野已用最敏捷的動作,鑰匙插|進了匙眼,輕輕一扭,室門已告打開。他很熟悉地掣亮了電燈,穿身進去,果然不出所料,室內凌亂得一團糟,尤其那張辦公桌上便堆疊了不少帳冊及各種文件……。
輕輕的,砰砰的,又敲了一陣子,過了片刻,板門上的洞窗倏的打開了。露出一雙兇惡的眼光。
正在這時,忽的吳仲瑜傳報,霍天行傳周沖進去。
「蕭玲瓏為什麼要自殺呢?……」他忽然坐向蕾娜的身邊發問。
田野搖首說:「沒什麼,只是感到沒興趣就是了!」
「這我就很奇怪了,你和吳全福同在一間書報社內,為什麼他會失敗而你會成功?……他由總經理升到董事長,而你卻由小職員升到總經理!怎樣算是失敗?怎樣算是成功呢?」田野一面把手槍拔|出|來了。
亨利楊征怔的向田野打量了一番之後。似有感觸,但又想不透究竟曾在那兒和田野見過。他與蕾娜倒是相熟的,他即向蕾娜打招呼。笑吃吃的,嗓子像破鑼一樣說:
「柯大勇,彭健昌為什麼要替我打圓場呢?……田兄!你在說那裏話?」尊尼宋還要賴呢。
「你究竟說還是不說?」他再問。
桑南施看見了田野即背轉了身子,好像餘恨未消呢。這位富家大小姐的氣度,就是如此。
尊尼宋淚流滿面、抽噎說:「我懺悔了,我真不知道她有了孕呢!……她現在在那裏?……請你帶我去見她,我要請求她寬恕……」
「哈,沒想到還是要我幫忙呢!」他滿懷得意。
「唉哎……」舞|女翻身滾落在地,便昏倒了,原來,她是被飲料淋溼了衣衫,回來換衣衫的。
田野楞了一楞,他懂得霍天行的話中是有因的,但是他既無惡意指出田野就是殺人兇手,就可以置之不理。
他考慮了片刻,必需要等到茶舞的時間開始,所有的「湯團」舞|女到舞廳去了之後,然後再找尊尼宋算帳。這樣,他便轉道在馬路上蹓躂。順著彌敦道走,來到「雄雞」餐廳門前。這餐廳對他的印象很深,記得譚玉琴曾在這裏跟蹤,預備謀殺他呢。而現在,他卻要謀殺人了……。
田野忽的站起來,揚高手中的鑰匙:「啊,看!你的鑰匙忘記留在這裏了,我們進經理室去聊吧!」
「不用多問,反正老闆找你去,叫我們來傳話,你多少也得應付一下!」丁炳榮再說。
越過大路時,又溜進岔巷,專找橫街小街行人歛少的道路行走,以迴避眼目。
三姑娘迷迷糊糊的算是醒著,全身蓋著白布更顯得臉如紙白,一頭散髮披了下來,襯上深陷的眼睛和兩頰,形狀有點恐怖。當她看見田野時,一陣辛酸撲鼻,忍不住就熱淚橫流。
但時間已不容許田野躊躇,他想不出比偽造上吊更好的方法,伸手去揉撫湯九斤的頸子,希望能把頸項的繩印略為減褪,但這只是做夢而已,湯九斤上的皮膚已有破損,一經揉撫,反而血跡斑斑的了。
「既然如此,我和你神交已久,我倒很願交你這個朋友!」亨利楊說著,一面伸出手要和田野握手,表示他的風度。
但她們又不忍驚擾田野的睡眠。直到十點半鐘,田野真個醒了,他並不爬起床來,燃著了香烟,就躺在床上慢慢的抽吸,回想昨夜的情景。
尊尼宋在喝著酒,說:「我不是看重這三百元,但是我要追問誰來負責我的損失?要知道!毀蕭玲瓏是亨利楊的主意!但是我搶著下手把面子爭了回來!這就是我的氣派!假如那一個人要闖進來和我的班底過不去,坍我的臺,我抵擋不過,就寧可自己動手去毀,自己動手總比人家動手,面子上要好看得多吧!但是你派出來的究竟是什麼人?飯桶到這個地步,毀三姑娘毀不到,也就算了,但是為什麼竟毀到香魂的頭上去了呢?……」
三姑娘沒有拒收的形狀,但她除了哭以外,吶吶的說不出一句話,田野便趨了上去,竭力把態度平和下來,說:「楊先生,我們並不希望接受你的慈善,以及你的施捨,請你把錢收起來吧!」
當田野和蕾娜趕到醫院之時,事情又起了變化。
他踏進了「茂昌」公司,負責在那兒招呼的是吳仲瑜,他的傷病已告痊癒,就是精神不佳,大概流血過多而欠缺調養的關係。
田野笑著,向架在堂屋當中的行軍床上一坐,眼睛兜向屋子內四週掃射,像檢查什麼似地。一面偷偷的伸手在衣袋內摸索,把昨夜偷偷取去的鑰匙掏了出來。
不一會,柯大勇由經理室內出來,和田野正是仇人相見,但是還照樣非常友善的打招呼。
「啊,我要看家啦!」
湯九斤仍要掙扎,似乎有點像發狂了。田野不得不壓制,但他卻又怕湯九斤被殺了呢。
這當兒,倏的有一位客人到病房來探病,手中捧著一束鮮花,肥頭大耳的,竟是亨利楊那流氓呢!
「你不是說明天晚上來嗎?」湯九斤的嗓子有點發抖。
田野來到寶豐大樓,心中就在盤算,霍天行的突然召見,究竟為的是什麼事情,假如確為湯九斤之死而問罪的話,該用什麼理辯護?……
「自己弟兄,何必給我來這一套?」
湯九斤無可奈何,只有擺出無賴作風說:「是我的叔父!」
「別想撒賴,剛才你們所說的話,我全聽到了!現在我只請問,柯大勇和彭健昌兩人,和亨利楊有些什麼關係?他們為什麼也對三姑娘如此誤會?」
女傭是背著了身子,埋頭埋腦的在洗衣板上擦刷著,她聽見田野說話,即回轉頭來,連聲稱謝不迭。「你關好一點就是了,香港的小偷兒真不得了!」
「呸——」田野好像還不夠消恨,揚起手中的短槍,照著尊尼宋的臉頰「拍」的敲了一記。「蕭玲瓏已經小產了,你的孽債早已償清了!」
他踽踽行著,只奇怪為什麼霍天行和周沖俱知道他殺了湯九斤,難道這謀殺案有了什麼漏洞麼?
那女人倒像和田野曾經相識的,她毫無隔閡的,一把執住了田野的手,上氣不接下氣,非常焦灼地說:「我是由金殿舞廳裏過來的……我叫蕾娜,和蕭玲瓏是同事……蕭玲瓏出了很不幸的事情……請你馬上去一趟……」
「我很奇怪,司徒森為什麼會注意到茂昌洋行裏來?」
這句話倒的確引起田野驚詫,金麗娃平日口口聲聲說憎惡周沖的為人,為什麼又和周沖共度週末呢?
「湯九斤死了,你知道嗎?」她怯怯不安地輕聲說。
「噢!不!」吳妻大驚小怪的又說:「但是警署說是謀殺!他們還懷疑吳全福是兇手咧,今天公寓裏來了大批人……」
亨利楊復聳肩俯拾起那疊鈔票,揚手一拋,擲向正在迷糊的香魂床上說:「蕭小姐不需要它,相信香魂小妹需要它呢!」
「我可以控告你持械打劫……」湯九斤又說。
田野為避免難堪,便走進了桑同白的辦公室。同時暗自猜測桑南施帶包國風來見了桑同白,是為了什麼?桑同白又急切的找他……是否要革退他的位置以包國風來代替?
三姑娘抽噎不止,兩片唇兒顫顫的,像要說話,但卻被悲傷掩去。
「那末柯大勇又是怎樣和你們狼狽為奸的?」
「即算你真有個叔父,想也是你們借用他的名義而已,要不然這些借據怎會全留在你的手中呢?哈,這種手法真夠狠毒,完全是在出賣朋友嘛!據我所知道,忠民書報社還沒有開辦之前,你們不過也是在馬路上擺書報攤,怎樣會有個有錢的叔叔?可以借得出如此巨額的貸款?分明是你們串同了欺騙!利用書報社的盈利,借款給吳全福,利上加利翻過來覆過去,壓得吳全福無法翻身,我已經在帳冊上看出來了,生意做得很急,一筆接一筆的,日期緊接,使他連喘息的機會也沒有,除了貸款以外,根本無法週轉……這種計謀的確狠毒……一切的利潤全落到你們的手裏!吳全福只落得個窮忙和負債!……」
周沖做夢也沒想到田野對他的態度一變而至如此,針鋒相對,絲毫不讓,心中已老羞成怒,但礙在霍天行仍坐在辦公室之中。不敢對田野怎樣。
「找誰……?」他狠聲吼喝,但,當他看清楚了拍門的田野,那兇惡的眼光漸漸轉變,變為恐懼。
田野猜想,可能因為三姑娘的容貌未毀,而每家報紙刊出這段桃色新聞,三姑娘的名氣更大,因之,彭健昌又起了利用三姑娘做搖錢的企圖,這人真可謂卑鄙齷齪了。
「以我們正義公司的手段來說,本可以把他除去一了百了,但是這老警犬的問題並不是如此簡單,到底他在香港的地位惹人觸目,殺他會惹出許多其他的麻煩!而且,這傢伙已注意到我們茂昌洋行的頭上來了!殺他打上一場官司,引起社會注意,我們以後更不好辦案!」
這倒是很奇怪的事呢,亨利楊在數天以前,還縱兇手痛毆三姑娘和田野兩人,為什麼今天又突然來探病,而且手中還捧著大束鮮花,這斯文流氓究竟意欲何為?
當汽車駛至一個比較荒僻而清靜的地段時,忽的,在他背後的車座裏卻冒出個黑影。
「她的心情很劣,最好讓她多休息,不要挑起她的傷心事!」
陳老么尚未氣絕,胸脯上鮮血如湧,他還要掙扎,仆在地上,還要檢拾跌落地上的手槍。
蕾娜忙把事情告訴田野,田野大慟,趕忙趕往手術室去,但那穿m•hetubook.com•com白衣的醫生,卻禁止他進門去。
田野忽的「情急智生」,悄悄的退落二樓去,他探過四面,的確沒有人跡,女傭正在廚房內洗衣裳。田野靈機一動,趨至廚房門口,高聲說:「我走了,妳不必出來了,我替妳把門帶上好啦。」
田野走出主持人室時,桑南施和包國風早已走了,他的心中不免起了一陣悵惘。
「和你談到了錢的問題,便無弟兄可言了!」
周沖冷笑,漫不在意地,雙手抱胸,說:「這意思非常明顯,霍老闆叫我把兇手交出來!」
謀殺真好像不是怎樣了不起的一回事呢!田野覺得絕對沒有絲毫恐懼。
但是三姑娘可永遠的是以淚待客。她抽噎著說:「我求求你別再多說了,我不希望出風頭,也不希望成為電影明星,只求求你,我要靜一下,安安靜靜的睡上一會兒……」
田野生平就瞧不起這種人,未吃到苦頭之前,逞兇講蠻,等到事到臨頭,又露出畏怯求饒……於是,他霍然自腰間抽出一根繩索,這是他預早藏在腰間備用的,想逼壓他招出整個事情的真相。
田野由醫院出來回到香港的時候,已是正午,他心中想。假如想知道是誰下三姑娘的毒手,還是得在尊尼宋處著手。以對付舞|女而言,假如沒什麼深仇大恨,相信誰也不會用硝鏹水這樣的毒辣。尊尼宋是舞|女大班,當然可以知道三姑娘到底得罪了些什麼人?而且幹這種洒硝鏹水工作的,又多半是購買當地的地痞流氓下手。尊尼宋的撐腰人陳老么是油麻地地區的地頭蛇,當不難查出買兇手者究竟是誰?
田野又咆哮說:「我什麼也不管!反正我要知道是誰?究竟是誰下的毒手?究竟是什麼事情要下這樣狠的毒手?」
「亨利楊本來就是彭健昌的朋友……」尊尼宋吶吶說:「『拉皮條』和蕭玲瓏搭訕的就是他……」
他們兩人的情形在姜少芬的眼中看得非常清楚,倏的她溜至田野的身旁,笑盈盈地說:
「所以妳應該說,湯九斤弟兄因為害得吳全福太慘了,所以在他良心發現之時,便懸樑自殺了!」
周沖得到機會下臺,大腿放下,田野便可路過。但是周沖仍沒肯放鬆呢。他追在田野之後,再輕聲說:「別以為處處你都佔勝利!要知道這個週末,金麗娃和我單獨處在一起呢!」
「那姓田的小子呢?」
「不……」三姑娘直搖頭。悲傷說:「為我這樣的一個無用的人,你是何苦呢?……香魂姐姐已為我受累不淺,我那還忍心再連累任何一個人呢……?」
由吳妻的口中,田野知道警探人員曾多次的到病院去找吳全福問話。
「我告訴你,我沒有欺騙吳全福……」湯九斤由驚恐而逐漸激奮。「你不能含血噴人……你再這樣無禮……我,我要報警招警察了……」
在這種僵局中,田野不知如何是好,無可適從地回到他的辦事桌坐下,但是他的桌子卻和姜少芬相對,想不和桑南施見面是不行的了。
田野不願作答,剛好主持人辦公室的門推開,跨出門來的正是田野的情敵包國風。
湯九斤將洞窗掩上後,久久還沒有把舖門打開,田野便知道他是趕回到經理室內去收拾凌亂的痕跡。所以又急著拍門。相信湯九斤還沒有膽量把他拒於門外的!
田野不敢再在公寓裏多停留下去,匆匆忙忙翻進其他舞|女的房間裏去。隨意翻亂了一些物品,檢拾了一些較為值錢的東西,偽裝成賊劫的形狀。便離開公寓而去。
「田先生住在這裏嗎?」一個臉色不很正常,打扮摩登的女人現身在樓梯口間高聲問。
田野大驚失色,這是什麼人來了?或是什麼人回來了,在這整間舞|女公寓之中,他就知道只有一道出進口的大門。假如果真是有人回來了。他就無法跑得出去啦。在情急之下,他匆匆落至至二樓。
護士走了,田野和蕾娜默默相對,靜坐一旁,三姑娘仍在哭,整個病室裏的空氣充滿了哀感。
三姑娘仍是搖首。她委實無法知悉究竟是誰下的毒手。
「就在這——」他隨便的胡亂一指。「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新收到的一批圖書樣本,需要編號整理……」一方面,又急著給田野遞烟點火,以連絡交情。
「只要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我都儘力去做,不知道桑老先生有什麼線索呢?」田野冷靜地說。
「最近『聖蒙血案』有急轉直下之勢,於我們這方面不大有利,司徒森果然不凡,我們不得不提高警覺,加以注意……」
田野不由的打了個寒噤。「……我在茂昌洋行做過事又怎樣?……」
「你究竟說不說?——哼!你是人還是畜生?你把蕭玲瓏的一切全都騙了,還對她如此狠毒,這是有理性的人能做得出來的麼?要知道,她已經為了你懷了孕啦!……」
但他這種和藹的神色更惹起田野的疑心。田野燃著了雪茄,愕愕地等候桑同白宣佈召他來的目的。他用最大的毅力來應付當前的為難。
對這雙重的殺案,他自認為滿意,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呢,相信警探們一定會走上歧途。而且還有女傭及舞|女可以證明,舞|女公寓遭了械劫。尊尼宋和陳老么之死,是因為他們持械反抗所致。
陳老么默站一旁,一直沒有發過一言一語,他的臉上也籠著殺機,目光灼灼的,正在找尋空隙,他注意田野的動作,當田野的注意力集中在尊尼宋的身上時,他即有蠢蠢欲動之企圖。
「不!不是這樣說,一個人不能夠看外型來決定一切——這是司徒森查出的疑犯呵……」
田野不想自討沒趣,自然也不願和她搭腔。於是,他直接向桑同白的辦公室走進去。
「哼!誰叫他洒錯了人呢?我的目的是洒蕭玲瓏,誰叫他洒到香魂身上……?」尊尼宋又說。「要知道我的損失多大嗎?」
「照妳這樣說,妳也不知道下毒手的是誰主唆的了,但是任何一件事情發生,總會有一點跡象,而且以硝鏹水毀人,不是結了深仇大恨的,誰肯下這個毒手呢?……在這一兩天之間,妳曾得罪了誰呢?」
他在落下樓梯的當兒,卻急著問蕾娜說:「妳知道是什麼人主唆,下毒手陷害三姑娘嗎?」
「為什麼不把他幹掉呢?」田野插嘴問。
田野手急眼快,舞|女剛踏進屋子,還沒等她發現門後躲藏著一個蒙面人時,槍柄已經揚起,死命的向舞|女的頭頂上敲下去。
蕾娜卻向田野勸息,說:「我看你不必逼她了,讓她稍事休息,身體略為復元再說吧!」
周沖便由冷笑成劇笑,伸手重重的拍田野的肩膀說:「啊,田野,你是越來越堅強了,性格有點像我,我們已成了半斤八兩了呢!不過,你可要知道,在組織命令的工作範圍以外的行動,我們稱為『走私』!這是違法的!」
「我要你坦白說出欺騙吳全福的經過!」田野一面,又重行檢閱帳冊。但他對這一門卻是外行,看不出有什麼蹊蹺。
「我就是姓田的……」田野自床上躍起,匆匆穿出房外接待,似乎預感到有什麼意外發生。「妳貴姓?有何指教?」他急切問。
尊尼宋的臉頰上已起了一塊瘀黑,直在抽噎,儘量露出可憐相,以求田野放生。
下了決心之後,田野即開始盤算如何向湯冬下手,這是他真正的第一次開始有計劃的謀殺。
下午田野把司徒森和桑同白的動靜含糊報告了霍天行,單只把桑同白要求他偵查霍公館的一節隱瞞了隻字不提。過後他又赴九龍的聖瑪利醫院去探望三姑娘的病狀。
「你胡說……誰害死了吳全福……?」
報紙上已經刊出尊尼宋和陳老么被殺的新聞,據記者的報導,是劫案兇殺,這是由那位女傭和舞|女提出證明的,那舞|女還說出當時的情形,當她跨進屋的時候剎眼間看見一個蒙面大漢躲在牆角,她正欲呼喊時,已被那蒙面大漢用槍柄擊昏……警署正在繼續偵查,偵緝兇手……。
「哼!對你這種人,還用得著講人格嗎?」田野說。倏的,他翻出了一張紙條,是夾在帳冊當中的。遞在燈前細看,上面寫著:「茲借到湯柏年先生名下,港幣一千元正,雙方言明,月息九分,貸款人,忠民福記書報社經理吳全福,中人湯九斤,湯冬,年月日。」
「控我殺人都不在乎,何況打劫?」田野目露兇光,驀的把帳冊拋下,趨至湯九斤面前,一手揪住了他的胸脯,惡狠地說:「我已經明白了,吳全福向你的叔父借貸,為什麼欠據會留在你這裏?而你又為什麼漏夜躲在這裏偷偷的把它毀燒,這足證明你做賊心虛呢!……哼!據我的猜想,天底下可能就沒有湯柏年這個人,可能就是你們兩弟兄的化名,佈下的圈套欺騙吳全福……。」
「我不管這些!我只希望妳告訴我,是誰?」
「談得怎樣了?」桑南施問,她的形色,既不親切,也不冷漠,只是平淡的。
門鈴響得緊急,而且有人在門外叫罵。
「田兄……你……你要原諒我……」他說。
「請你別忘記了,把錢帶走!」
「唉——」蕾娜悽苦不已,說:「她被流氓用硝鏹水淋後,神經就有點不大正常……當她被救醒時,發現香魂受傷害的形狀,就幾乎發狂,她認為香魂是無辜的,完全是受她個人所累……她自認是一個世間上沒有用處的人,而為什麼要連累一個前途無量的香魂姐姐呢?於是,她哭哭啼啼的,認為再生活下去,還不知道要連累多少的無辜呢……於是她便自殺了……服了大量的DDT……」
原來,田野偵查亨利楊的動靜已經不是一天了,由汽車的號碼,他知道了亨利楊的住址,又打聽出他的家庭有著些什麼人,亨利楊的生活習慣,以及他經常出進的時間。
蕾娜驚詫說:「為什麼又要動手術呢……?」
那舞|女還在叫囂:「張媽,妳真的在搗什麼鬼?真個死了不成麼?」
「假如說茂昌洋行是秘密的殺人機構,我在裏面做過事,那豈非我也成了殺人的嫌疑犯?所以我對這件事情仍然不敢多大相信!」田野搖首辯駁,藉以觀察桑同白的臉色。
原來霍天行招喚的只是田野一人,丁炳榮除了傳訊給田野以外,和沈雁還另外有工作分著要做,由此而可見得正義公司處在緊張之氣氛之中。
但是現在所得的證據模糊,湯九斤已經死了,那根繩子已成了兇器,屍體的頸項上,還留下深深的繩勒印痕,這和上吊的部份是不相同。通常上吊留下的繩印,照例是由頸項掛向耳後腦間,現在所留下的卻是繞著頸子,平行的一圈,只要是稍微精明一點的探員,一看而知這是被人勒斃的。
田野的動作比他快上一著,一把將他的手按著。同時,那烟缸上堆積了許多燒燼的紙灰。
這樣,田野才呆住了,毛髮悚然的,一時也說不出話來,瞪著眼,凝望著蕾娜良久,才顫動說:「……那末三姑娘怎樣了呢?……她有受傷麼?……」
一會兒,手術室的玻璃門兒推開了,穿著白衣戴白帽的醫生擦著汗行了出來。一面揭去他的口罩。
田野已能做到手黑心辣,他飛起一腳,把陳老么要拾的手槍踢到數丈遠,同時,毫不留情的順勢在陳老么的腦門上跺了一腳。陳老么便再不動彈了。
「但是……你可知道我的損失有多大?要知道亨利楊原是打蕭玲瓏的主意的,但是蕭玲瓏的愣勁把事情弄僵了,說實在話,我早已經把亨利楊的五千元收下啦,在後來邀請柯大勇、彭健昌打圓場,亨利楊才勉強的肯把他的念頭轉到香魂的身上……但是現在又砸啦!整個舞廳那麼多的舞|女,硝鏹水隨便洒到那一個舞|女的臉上,我全無所謂,但他偏偏要洒到香魂的臉上去……我的損失該由誰來賠償?我肯付他三百元,已經算是客氣了!」
「……每家報館我都有熟人,我可以拜托他們多給妳寫消息,把妳怎樣受人妒忌,舞客們怎樣為妳爭風吃醋……詳細報導……將來妳出院後,又可以寫上一篇自傳……借此機會,一舉成名,啊……將來前途未可限量,說不定電影公司還要為妳拍上一部電影呢……」彭健昌繪形繪色的繼續說。
這一夜,田野睡得很www•hetubook.com.com香,也許是殺人順利成功,也許是連夜來皆沒有睡好的關係。
「也許是賭帳……」
「反正是一件糊塗案!」他倏的下決心說,取起桌子上的紅藍墨水,直接傾倒到那堆帳冊之上,又洒到地上,洒到牆上,弄得整間房間亂七八糟的,似乎湯九斤受到某一種刺|激發狂而後自殺。
「假如是叛逆的話,還會在公司裏自由出進麼?又假如說,免費的殺人,也稱為貪非份之財麼?」
「聽說忠民福記書報社的經理湯九斤自殺了,這於你的好朋友吳全福是很有利的!」說完哈哈一笑。
田野說:「我心中有數哪!」
「你們幹的好事!我替三姑娘討債來的!」田野已變成一個非常老練的殺人兇手,他先掩上房門。隨著溜至床畔,拾起一個枕頭,說:「你們敢動一動,彈槍無情……」
「我得趕上辦公廳去!這是老闆的吩咐!」
這傢伙既佔有了三姑娘的身體,騙了三姑娘的錢財,而且又使三姑娘懷了孕,不論在那一方面看來,假如這人尚還有些許天性的話,就是三姑娘有天大的錯事,也不應該下她的毒手,何況三姑娘只不過不肯接受他的驅使,去幹出賣靈肉的勾當罷了……田野恨不得馬上掏出手槍,衝進房去把這兩個人面獸心的流氓一槍打死,但是他竟然又強行把怒火壓制下。靜靜的繼續偷聽他們的爭論。
「啊!田兄,你來了,今天桑老先生找了你一早上了!」男職員張子宜說。
「我還是還沒有知道!但是懶蛇的把弟兄譚玉琴和我們搗亂卻是事實,他也曾投函向司徒森告密指我們是職業謀殺機構,我曾派人去殺他三次,均被他逃逸,這傢伙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早知如此,在當初時我應該設法吸收,我們正義公司需要這種人才呀!」
蕾娜也很親切地在旁邊等候,這個舞|女也可說是相當的夠情義了,平常從沒看見她和三姑娘怎樣親近,一旦發生了事情,竟然這樣的熱心,她是同情三姑娘的遭遇?或是兩人同是一對可憐蟲惺惺相惜呢?
田野氣忿填胸,他咬牙切齒地去推想,究竟是什麼人主事下毒手的?他決意要把主事的人找出來,殺掉他,替三姑娘及香魂報仇。好在殺人已經不當一回事,湯九斤不就是很順利的便謀殺成功嗎?
「當然還是先找我介紹!……」
田野打了個寒顫,但馬上又回復了常態說:「出了什麼事情呢?叫我去又有什麼用處呢?」
「啊!蕭小姐怎樣了?我早說這妮子年紀太輕,不懂事,遲早要吃大虧的,現在果然不出所料!」他把鮮花給蕾娜接過,大模大樣的就在三姑娘床畔坐下,蕾娜非常驚恐,因為深悉田野的性子火烈……。
輪到接見田野時,田野推門進內,只見霍天行仍是老樣子坐在他的辦公桌上,不過形容可消瘦了很多。他招呼田野坐下,似乎很匆忙,又有著許多事未決,需要急切指揮,所以「開門見山」的就說:
田野無可奈何,這時他感到進退維谷,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假如把他鬆放,結果如何?無可預料,但是不放他又怎樣呢?他的額上,淌下豆大的熱汗,眼球滿罩紅筋,似乎他比湯九斤所受到的痛苦更大。
由譚玉琴,可以想起懶蛇,由懶蛇又可以想起他投進職業兇手的始因……。
田野靜聆霍天行矛盾的論調,似乎並不感到興趣。
田野怎麼都想不通。
看見陳老么準備翻臉,尊尼宋又軟了下去,說:「你替我評評理看,到底是應該給還是不應該給?」
但桑南施看見田野對面坐下即匆匆走開,到會客處的沙發坐下,悶著氣,獨自翻閱雜誌。
「給不給隨你,但是希望你將來別後悔!」
「老闆不怕我出賣正義公司嗎?」田野故意說。
蕾娜很體貼的為她倒了一杯白開水,扶她坐起,將開水灌她喝下,又替她把被單蓋好……
忽然,陳老么有了動作,趁田野沒注意之際,霍然伸手在腰間拔出手槍,他的手法非常敏捷利落,頂多也不及一秒鐘的時間:「砰——」槍響了。
田野忙制止她說下去說:「別理他,說不定就是他,弟弟謀殺哥哥反而故意含血噴人,我還可以到法庭去告他……。」
田野還要說話,但蕾娜卻把他按住了,不斷的擠眼示意,請他忍耐。因為在病人面前吵鬧起來,總會影響病人的情緒。
田野到達聖蒙慈善會,距離上班的時間已經遲到了兩個鐘點。踏進門,即看見桑南施站在辦公室中正在和姜少芬娓娓而談,她已長久沒有到慈善會來了,今天忽然出現在這裏,似乎是很意外的事情呢。
尊尼宋和陳老么都唬了一跳,抬眼看去,田野兇神惡煞的站在門前,他的手中還持有一支手槍呢。
那紗布裏纏著的臉孔上露出兩個小小的眼孔,蕾娜附首自眼孔中望下去。她說:「香魂睡著了……蕭玲瓏跑到那兒去了呢……?」
田野躊躇地坐下,他覺得柯大勇是來向霍天行告密的,這宵小之徒,行為卑劣而無可復加,田野聽到他的名字,就暗暗的興起殺機。倏的田野狠了起來……他殺了人,連警署方面也毫無恐懼,為什麼要怕一個霍天行呢?
「假如你想學陳老么一樣,不妨施出手腳來!我殺人向不當一回事呢!」田野說。
三姑娘是躺在九龍天主教開設的「聖瑪莉」醫院,和香魂同住一室的。
「或者是週轉頭寸……」田野再次駁辯。
「噢,湯美徐打電話來,叫我去談生意……」亨利楊含糊應付過去,便已溜出了大廳。
田野也起了狂性,他怕尊尼宋的聲響傳出窗外,惹起後患。急忙以手內的枕頭堵塞尊尼宋的嘴巴。因為他用力過猛,尊尼朱便倒下去了,這樣更方便田野的謀殺了。
「……剛巧,今晚上有點事情未了,我要及時把它料理清楚……」湯九斤含糊答。
當田野和蕾娜正要離去時,吳全福嫂卻拖著他說:
「他不在,即算在也沒有用處,他只是個窮小子而已……」
他將繩索繞著湯九斤的脖子繞了一轉,絞攏來,收緊了之後,咬牙切齒,吼喝說:
田野冷笑說:「這末一來,吳全福之死,便和你完全沒有關係了!」
這一刀,又插向肚皮上,亨利楊徐徐癱軟下去,倒在血泊之中,再也不動了。
三姑娘正在發燒呢,小產後發燒這是非常危險的事,也幸得有蕾娜這種風塵知己的朋友給她照料。
「那個小廝怎麼也不見了?」
「田兄,別忙!桑老先生有客人在內!」張子宜再說。
田野已套出桑同白的話,知道司徒森確曾對他有了懷疑。這是一個非常的危機。他只有含糊說:「我對會計是外行,不適合茂昌洋行的職務……」
還有湯九斤自縊的消息,警署已有跡象,懷疑是被殺……。
「做生意的人,銀錢總有往來的!」
「你和桑小姐鬧什麼蹩扭嗎?」
周沖看田野的神色怔下,似乎是打了勝仗,很得意的大搖大擺就走進了經理室。
田野揉著眼皮,說:「又有了需用我的地方不成?一向你們開什麼緊急會議,也沒我的份,難道說,現在又要提拔我了麼?」
田野便取起來就地將女傭的手腳全牢牢的綁上,又找著一條手帕,把女傭的口也堵上。
「司徒森怎會查出的呢?這恐怕是謠傳罷了!」田野打岔說。
兩個月的胎兒,以時間來推斷,那當是尊尼宋的孽種無疑了,他和三姑娘既有了結晶,還要對待三姑娘如此的惡劣,真與畜生無異。
他看見田野,即露出不可一世的神色。似乎田野已經戰敗在他的手下,面對一個情場的戰敗者,該是如何的威風,他逕自走到桑南施的身畔坐下。
「老闆有急事找你,快起來!」
桑同白仍是很客氣的接待田野。他讓田野在身旁的沙發椅上坐下,還遞給他一支名貴的雪茄烟。
田野又把置在屍體底下的凳子踢翻,這是在「徐若斌」兇殺案中學來的,懸樑自殺者所立的凳子是非踢翻不可的。在後,他又考慮到桌子上的那堆凌亂的帳冊,還有那些燒燼的紙灰,是否會被人找出破綻,連累到吳全福的身上去?到底,還不是一個幹練的職業兇手,他一再思索,還是想不透應該怎樣的才會有利於使人相信湯九斤是懸樑自殺!去應該怎樣做,才不致連累吳全福……?
湯九斤頓時大驚失色,想逃出門去,但田野比他的動作快捷,已搶先攔在大門口間。
「好的,我馬上來!」
田野細看,一點也不錯,那是湯九斤。
「十大戒條上有註明嗎?」田野並不避諱周沖暗指他是兇手而問。
現在,田野需要把身上藏有劫來的贓物滅去。他灣到海邊,趨至冷落無人的碼頭上,除了鈔票手飾以外,一律把它沉到海裏去。
「這有什麼可問的呢?完全出於誤會……」
這天亨利楊酒醉歸來,保鏢也分手自回家去,田野認為最好的下手機會,他在亨利楊住宅附近的一家飲食店借用電話,假扮女人的嗓子,冒充蕾娜把亨利楊騙出來。蕾娜的嗓子本來就有一點沙啞,好像男人似的,這樣很容易的便把亨利楊騙過。
晚報已經出來了,有許多和田野相關的新聞。田野購了一份細細讀閱,有三姑娘和香魂被淋硝鏹水的消息,但這卻沒提到田野,只寫三姑娘當紅時傲待客人,致招惹橫禍,而且香魂還做了替死鬼……。
這不用猜想,當是湯九斤燒毀了的證據,把那些紙灰抽出來看,當然再也看不出所以然了。
過了片刻,桑同白把他辦事桌上的文件收拾好,他說:「我今天急著找你,是因為賈子德殺案已經有眉目了,但有許多地方仍需要你幫忙!」
他在情急之下,再也管不了這末許多。立意乾脆做一件糊塗案子,把繩子打了個活結,重新套在湯九斤的頸上,也不管繩索所套的部份和原先的繩印是否相同,緊緊的收縮之後,把湯九斤的屍體整個的吊了起來,移過凳子,站到凳上,將湯九斤的屍體掛到天花板吊電燈的鉤子上,湯九斤的體重很輕,所以他做得非常順利,這時候,湯九斤真好像是上吊自殺的呢!假如不看他頸子上的血跡和繩痕的話。
「既然開會用不著我,那末還有什麼事情值得那末焦急找我去?難道說我又犯了什麼法規不成?」田野一面洗漱,一面似乎帶著發牢騷地說,事實上他的心情忑忐,以為殺湯九斤及尊尼宋、陳老么的事被發覺,霍天行正找他問罪呢。
值班護士說:「她到手術室去了!」
湯九斤惶然不知所措的,楞了好一陣。洞窗掩上了……
「不能把附近的人吵醒了……」他又自我警惕說。所以敲門並不敢過猛。
「噢!他是個殘廢人,瘸了一條腿,你總不會懷疑他是殺賈子德的兇手吧?」田野勉強笑了一笑,以掩飾他的不安。
倏而,香魂醒了,她發出了沙啞低沉的聲音嚷著口乾要喝水,而且,還抬高了那裹著重重紗布的雙手,左右的摸索……看起來,很像一個活動了的木乃伊呢。
吳全福要出院了,需要結付醫藥費,吳妻只有一條路,就是向田野商借。
「……你……你……請你尊重你的人格……」但事到臨頭,他又不能不逞強說話。
這是很可能的事情,田野的職位原是桑南施推薦的,現在得罪了這個富家小姐,把飯碗敲碎並不算奇事。但正值霍天行需要他在聖蒙探取情報時,忽的丟掉差事,那豈不糟糕?
田野由房門看出去,這個女人並不相識。
回到了病室,香魂仍沉沉的睡著。護士小姐們還得把三姑娘搬回到病床上去。她們都是嬌柔無力的,田野只有自己動手,伸張鐵臂,把三姑娘整個的抱起來,由那裹著的白被單裏,他觸撫到三姑娘的背脊,手臂,大腿,全用紗布紮成一卷一卷的……可見得傷勢也相當嚴重!
這樣亨利楊才一揮手,說聲「再見」,又是大模大樣的跨出病房,原來門外還等著有一個形狀如同打手似的流氓呢!他們頭也不回,大搖大擺的直向走廊外行去。田野要送客,任是蕾娜怎樣攔阻,他也不管。跟在亨利楊和流氓之後,儘管這位客人頭也不回,他仍直跟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