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睪丸,男子的睪丸。」
「不!」他說:「我想從女人那裡得到我的快樂和滿足,但我卻從未得到。因為我決不能得到我的快樂和滿足,除非她也同時從我這兒得到她的。那是從來沒有實現過的事,那是要兩情相悅的。」
「妳得起來了,不是麼?」他喃喃的說。
陽光晒在白色的垂簾上。她覺得太陽正想進來。
「我真願外面的世界全都消滅了。」她說。「並且和你同住在這兒。」
「妳也被打敗了麼?」他笑著說。「現在我們又上前線再戰去了!」
她挨近他,依在他的兩臂裡。
「把一切都忘了吧!」她細聲說。
把一切收拾好了之後,他坐下來。
他赤|裸裸地坐在床上,低著頭,不能思索什麼。
「一切都好。」
「其他?」
「凡是家裡値得帶走的東西,她都搬走了;但是這張像,她卻留下了!」
「我不輟地在家裡讀書;但是我打著鐵,安著馬蹄,我有一匹小馬和一部汽車。我父親死後給我留下了三百鎊。於是,我和白黛發生了關係,而且我喜歡她的庸俗;我需要她庸俗;我要我自己也庸俗起來。於是我娶了她。
「呀!」她吻著他笑謔地說:「讓我們把這冷蕃薯來熱一熱吧!」
「我要你留著我,不要讓我走了。」她說。
當他回來時,康妮說:
她繼續和他並行著,但沒有觸著他;她自己心裡奇怪著,為什麼要同他去,為什麼?
「你遇著我了,你覺得懊悔麼?」她問道。
「但是你現在不是那樣了。」她說,「你再也不是一條被蹂躪的斷了脊的蛇了。」
她沉思著。
「你為什麼和她結婚?她的出身比你低賤。波太太對我講過她的事情。她到現在還不明白為什麼你會和她結婚。」
「也許怕自己有一肚子的回憶吧?」
「等一等!」她支吾著說:「等一等!我們究竟怎麼了?」
「約翰.多馬士!約翰.多馬士!」她迅疾地吻著那柔軟的,但是開始顫動起來的陰|莖。
「是真的麼?」她說,兩眼充滿著眼淚。
「不,我不想吃什麼,只要給狗兒吃一點。」
「我覺得她們該殺!當我碰到一個真正同性戀的婦人時,我心裡咆哮著,想把她殺死。」
「這是什麼?」康妮問道。
「你瞧!你的缺點就在這兒。」
「妳的話也許是對的。我回到這地方來真是笨哦!但是我那時正在飄零無依,而不得不找個安頓的地方。人再也沒有比落魄者更可憐的境遇了。不過妳說的對,我必須去把婚離了,才能自由的。公務員、法庭裁判官……我是恨之入骨的。但是我不得不忍受。我要離婚去。」
「想不到我們竟在這兒呢!」她一邊說,一邊俯望著他。他躺在那兒,痴望著她,在她的薄薄的睡衣下,愛撫著她的乳|房。當他這樣溫熱的橫陳著的時候,他顯得年輕而俊美。他的眼睛竟是這麼溫暖!她呢,她是鮮豔而年輕得像一枝花。
「一切都好麼?」
她凝視著他。
「你這麼冷酷地談著性|愛,」她說:「你那種說法,彷彿你只求個人的快樂,和你個人的滿足似的。」
「接著來了白黛.古蒂絲。當我還是孩童的時候,古蒂絲家就在我家的隔鄰,所以我們很熟悉。他們是很庸俗的人。白黛到波明漢去做什麼事——據她自己說,是在一個人家裡當女伴;但是大家卻說她是在一家旅館裡當女僕一類的事。這且不提,事情是當我再也受不了剛才說的那個女人的時候,白黛出現了,風致燦然,穿著入時,帶著一種花枝招展的光彩,這種由肉體性感的光彩,我們有時可以從一個婦人或一部電車上看得見的。我呢,我正在一種失望的、敢作敢為的情境中。我辭了巴特來的差,因為我覺得幹那事情太不值得了,我回到達哇斯來當鐵匠頭;主要的工作是替馬安裝蹄鐵。那是我父親的職業,我一向是和他在一起的。我喜歡這職業,我喜歡馬,我覺得這職業正合我意。於是我不說他們所謂的『斯文』話了,那便是說,不說正確的英語,而重新說起土話來了。
「你對於女人的經驗,似乎真的太壞了。」她說。
但是她非問個究竟不可。
「一個有點孩子氣的大漢子,滿口穢言。他百般凌虐她,並且他們兩口兒都喝酒。」
他們默然的坐著,時間慢慢過了。
「我也懊悔也高興。」
「你認為,你對女人的態度很正確嗎?」
「沒有。」
「來,這兒是您的晚餐,不用裝那副怪樣子!」他說。
他的手盲目地探索著她,直至探到她衣裳下面那又滑又暖的地方。
「你不願意那樣麼?」
「唉,是的!我的一切煩惱就是那樣得來的。這也便是我的心所以如此狐疑的緣故。」
「那麼為什麼你還留著它呢?為了痴情的緣故麼?」
「不,我從來就沒有瞧它。我幾乎都忘了,那是從我們到這兒來掛在那裡的。」
「啊,不許揶揄它!」康妮一邊跪在床上向他爬了過來,她的兩臂環抱著他的白皙的細腰,把他拉了近去,這樣她的下墬而搖蕩著的乳|房,觸著了那騷動挺直的「法樂士」的頭,並且染著了那滴潤液。她緊緊地摟著他。
她站在屋前的小花園裡望著那些帶露的花,一圃灰色的石竹花都已經含苞待放了。
「現在,我擔心外邊的不可避免的種種糾紛、種種誹謗、種種醜惡,這種種遲早是要來到的。那是當我氣餒的時候,我是沮喪的。但是當我氣盛的時候,我又覺得快樂了,甚至覺得勝利了。我沒有遇到妳以前,正是我最苦惱的時候。我想人世間再也沒有真正的性|愛了,再也沒有真正而自然地,能和一個男子在肉體上共鳴的婦人了;有的只是黑種女子……不過我們是白人,黑人卻有點像一團泥。」
太陽從窗上進來,晒著她赤|裸裸的四肢。他看見狗兒佛蘿茜和-圖-書在外面徘徊著。綠茸茸的蕨草下面,是些深綠色的水銀菜。那是個清朗的早晨,鳥兒飛翔著,勝利的歌唱著。啊,希望她可以留在這兒!希望沒有另外的烟霧與鐵的可怖的世界!希望他能替她創造個世界!
她寬大而鎮靜的眼睛望著他的臉。他停住手,突然地靜默起來,臉迴避著。但是他的身體並沒有避開。
「究竟你信任什麼?」她堅持著說。
「我不懂信任女人是什麼意思。」
當他們完畢後,當他們十分靜息下來的時候,女人重新要去發現男子,去瞧瞧那「法樂士」的神秘。
他停著了,臉孔是蒼白的。
「現在呢?」
她在憤怒的靜默中緩緩地前進著。
她安然地回到家裡,回到她樓上的臥室裡去,沒有人看見她。
「是的,馴服了,並且可惡得很;那是和大多數的這類人一樣的;當你反抗他們的時候。」
他尖銳地望著她。
「那麼,好吧!不要說了!」他說著,想站起來。「讓我們各行其責吧。我寧願死,也不願再幹那心冷意淡的性|交了。」
她看見他把牙關咬緊了,心中暗暗地在狂喜著。
她望著他。他是蒼白的,兩眉深鎖著。他好像北極一般的遠離著她。男人都是一樣的。
「躺下!」他說。「躺下去!讓我來!」
他回轉頭去把鞋脫掉。
「幾點鐘了?」她無精打彩地問道。
他笑了起來,挺直身子說:
「我不知道。」
「七點鐘的鐘聲響過了。」
「你既不喜歡,為什麼掛在那兒?也許你太太會高興得到這像呢!」她說。
她出了園門後,他悄悄地把它關上了。他的手電筒在黑暗的地上照著,照著那些夜裡還開著的灰白色的花朵。默默地,他們前後相隔著前進。
「這麼驕傲!」她不安地,喃喃的說。「又這麼威風!現在我明白為什麼男人們都這麼專橫了!可是它的確是可愛的。好像它有它自己的生命似的!有點令人害怕,可是的確可愛!並且它是向我來的呢!……」她咬著她的下唇,又驚怕又興奮。
「決不會。那是沒有問題的了!我再也見不著她了。」
這種靜寂,使他抬起頭來,看見她圓睜著眼睛、迷失的樣子。好像一陣狂風打著他,他站了起來,向她蹣跚走去,一隻腳穿著鞋,一隻腳沒有鞋,他把她抱在懷裡,緊緊地擁著,他覺得全身都疼痛起來,他抱著她,她讓他抱著。
「我的小人兒!」他用土話喃喃地說。「我的小人兒!我們不要鬥氣吧!讓我們永不要鬥氣吧!我愛妳,我撫觸妳!別和我爭執!不!不!不!讓我們和好在一塊兒吧!」
「是的!當我能忘掉其他的時候。當我不能忘掉其他的時候,我便想躲在桌子下面去呢!」
他望著她。他微笑著,吻著她,突然地,她清醒的坐了起來。
「但願不久便來和你永久同住。」她在離開他的時候說。
「是的,我以為更要不得。因為她們給我的苦頭更大。在理論上,我倒不能說。當我遇到一個女同性戀,不論她自己知道不知道,我便要發狂。不,不,我再也不想和任何婦人有什麼來往了。我要自己孤守著;我要守著我的孤獨和我的高潔。」
「當時,我和一個少女發|生|關|系,她是個女教員,不久以前曾有過一場不體面的事,姘上了一個有婦之夫,幾乎把她弄得發狂。她是個溫柔的、皮膚白|嫩的婦人,年紀比我稍大,還會拉四絃琴。她真是個妖精,關於戀愛的東西,她樣樣喜歡,就是性|愛她不喜歡。又嬌媚,又纏綿,不知用多少花樣來迷你。但是你如果追她進一步到性|愛上去,她便要咬牙切齒地憎恨起來。我強迫她屈服,她簡直把我恨死了。於是我又失望了。我痛惡這些種種。我需要的是一個需要我的,而又需要『那個』的婦人。
「那就是命吧。」
「啊,那麼她是要回來的。那時你便不得不收容她了。」
「你真的愛我,是不是?」她安靜地問道。
「那邊,那邊,去吃你的晚餐,去!去!」
當她將到園門邊時,她聽見了門門打開的聲音。那麼他已經在那黝黑的林中,並看見她了。
「沒有,沒有!」
他把相架用鐵鎚打碎了,上面的漆灰飛揚著。然後他把碎片帶來到雜物間裡去。
「啊?」他說:「那妳愛不愛克利夫男爵?」
梅樂士俯望著他纖細白皙的前身,他笑了。在他纖細的兩乳間,毛色是暗的,幾乎是黑的。但是在小腹下那「法樂士」舉起的地方,濃濃地一小叢的毛色是金赤的、發亮的。
他已經梳洗過了,爐火正在燃著。
他靜默著。但是她可以覺得著他的內心深處有一個失望的黑洞。一切慾望,一切愛戀,都在那兒死了;人們的心靈便消失在他裡面的這種失望的黑暗窖中。
他彎著身繫著他的鞋帶,沒有回答。時間過著。康妮覺得一陣黑,像要暈眩了。她的意識全失了,她發呆地站在那兒,圓睜著眼睛望著他,一切知覺都失去了。
「克利夫是不是馴服了的人?」她問道。
「你要喝可可或茶呢,還是咖啡?」他問道。
「祝福那結合我們的心於同一的愛的連結。」
回到格勒貝去,對她是一件痛苦的事啊!
他緩緩地解著他的腳絆,狗兒越靠近著他。
他回過頭來望著他頭上的那幀放大相片。
她突然緊緊地依著他。她本來不願再提起這一切了;但是這種惡作劇的念頭在推著她。
「你為什麼不把它燒了?」
「我什麼都不想,你自己吃吧。」
她忍聲地哭泣著,他在爐火前的地氈上,和她躺了下去,並且進入她的裡面,這樣他們才得到了幾分安靜。然後他們即速上樓就寢,因為夜氣漸漸地寒冷起來了,而且他們都互相弄得疲乏極了。她小
m.hetubook•com.com鳥兒似的在他的懷裡,他們立刻入睡,深深地進入了夢鄉。他們安靜地,直至太陽出了林梢,直至白日開始的時候。
「你恨克利夫嗎?」她最後說。
他在地上拾起了他的襯衣,遮掩著前身向她走了過去。
「這恰恰是我要怪你的地方。你的自尊心太強了。」
「為什麼躲在桌子下面呢?」
「那是真的。一切都要有點溫熱的心兒。可是女子們卻不喜歡。甚至妳也不真的喜歡,妳喜歡舒服的、劇烈的、尖銳的、心冷意淡的那種性|交,然後妳卻說那是甜蜜的。妳那兒對我有柔情?妳對我狐疑得就像貓對狗似的。我告訴妳:要想有溫熱的心和柔情,也得兩相情願才行。妳愛性|交,那是不待言的了;但是妳卻想把這玩意兒加上個什麼綺麗神妙的名堂,去諂媚妳的自尊心。在妳看來,妳的自尊心比任何男女關係更重要的。」
「是的!這像是剛要結婚前照的,那時我是二十一歲。」他冷靜地望著那相片。
「我們是一對被打敗了的戰士。」康妮說。
「你今天早上的確沒有為了那車子受傷麼?」她問道。
「我現在一點兒也不想和妳性|交。此刻我的心正冷得像冷蕃薯似的。」
「其實也沒有什麼其他的。不過經驗告訴我,大部分的婦人都是這樣的,她們需要一個男人,但不要性|愛;她們忍受著,彷彿那是惡運中的不得不忍受的事。再舊式一點的,她們像木頭似的,躺在那兒任你衝撞。事後她們也不關心。她們喜歡你,但那件事的本身,對她們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只是有點無味罷了。大多數的男子都喜歡這樣,我卻討厭。但是有一種奸詐的婦人,她們雖然也是一樣,卻假裝不一樣。她們表面上似乎狂熱,似乎消魂不禁。但實際上只是一套把戲,只是裝模作樣罷了……其次是那些什麼都愛的,什麼樣的撫愛,什麼樣的滋味無所不愛,就是不愛自然的那一她們常常使你在唯一享受的地方以外的地方去享受。……還有是一種堅硬的女子,想享受真比上天還難,她們只注重自己的享受,正如我的女人一樣。她們要站在主動的地位。:還有的是裡面簡直是死了的,全死了的,她們自己也知道。還有的是那種不讓你過癮就使你草率了事,然後她們繼續靠緊你的大腿,簸動著她們的腰,直至她們自己完畢為止的。她們大多數都是女同性戀者(Lesbian)。世上多少婦人有意識或無意識地,都是屬於同性戀的,真令人驚異。我覺得她們全是這一類的。」
當他們在桌邊就坐後,她問道:
他只是微笑著,沒有回答。
「我的鞋都濕了,我脫了吧。」康妮說。
「你看吧,她將要回來。」
「有燈火麼?」她說。
他臉色蒼白地蹙著眉頭。
「但是你以為女同性戀,比男同性戀更要不得麼?」
「不!」她依舊伸著纖細而美麗的兩臂,挺著兩隻下墜的乳|房。「讓我看看你!」
「不!借個梳子給我好了。」
他把門打開,兩個人進去後,他再把門閂上。她覺得這好像是個監獄呢!紅熱的火邊,開水壺正在響著,桌子上擺了幾個茶杯。
「我希望妳也不願意。」他答道:「無論如何,妳到樓上去睡吧,我就在這樓下睡好了。」
「現在呢,你高興我麼?」她問道。
「也許那些女人們,在心底裡是想親近你,並且要好好地愛你的,不過她們也許不能。也許那不全是她們的過失吧!」她說。
「當然真的!身體和陽|具和妳在一塊兒。」
「是的,大概是的!雖然是這樣,我卻寧願白黛而不要那些『永不!永不!』的女子,那種我年輕時的『純潔』愛人,那種有毒的百合花,和其他。」
「那個世界是不會消滅的。」他說。
「什麼也不信。和我所認識的男人們一樣。」她說。
「我不知道現在我怎麼樣;前面還有黑暗的日子哩!」
她卻沒有聽見。她沉靜的躺著,她的靈魂像洗過了般的晶潔。
「啊,妳比我更清楚。他是那種沒有卵子又帶點娘娘腔的世家子弟。」
「你不會心冷意淡地和我性|交吧?」她說。
溫柔的,他把手放在她兩股間的小丘上,放在那溫柔的褐色的毛叢上;他靜靜地、赤|裸地坐在床上,他的入定似的靜止臉孔,差不多像個菩薩。在另一種意識的不可見的火焰中,他呆然地坐著,他的手放在她的身上靜待著轉機。
「呵,好冷呀!」她戰慄著。她添了些柴枝,再去取了些柴枝,直至一爐子滿是熊熊的火炭,發著劈咱的聲響。跳躍著飛騰的火焰,使他倆都快活起來了,溫暖著他們的臉和他們的靈魂。看見了他靜默地疏遠地坐著,她握著他的手說:「不要發愁,每個人只有盡力而為。」 「是的!」他嘆了口氣,苦笑著。
「我常常是點一盞燈在家裡的。」他說。
他脫了腳絆又在脫著笨重的鞋。康妮背火向房子裡望著,多麼簡樸的一間小房子!但是牆上卻掛著一張令人生厭的結婚放大像,顯然地是他和他的女人,一個有著剛毅的臉孔的年輕女子。
他笑著。
他坐了起來,失神地向窗外望著。
在這纖細的美妙的肉體裏,有著一種內在的、而非外在的力量。
「當你血氣沸騰時,你不懷疑你的肉體吧?」她說:「那時你不會懷疑,是不是?」
「現在什麼都不要問我。」他說:「他喜歡妳,他愛妳,當妳躺在那兒的時候。女人是個可愛的東西,如果能深深的進入她,如果她有個好『孔』;我愛妳、妳的大腿、妳的姿態、妳的女人味,我愛妳的女人氣息。我整個心,整個睪丸都愛妳。可是現在什麼都不要問我,不要逼我說什麼。以後什麼都可以問,現在讓我和圖書保持這樣子吧!」
「你以為我願意麼?」她說。
「不要煩悶!」她鎮靜地說:「煩悶是沒有用的。你真的想要和我好好在一塊兒麼?」
她和平時一樣,對於這種迫人的外界,不禁激怒起來。
「不,不太喜歡,牠們太馴服、太纏綿了。」
他走過去拿起他的鞋,她呆望著他。
「現在把我留在你的心裡。我願不久便和你永遠同住。」
他一邊望著她,一邊微笑著;他的眼裡有一種諷嘲的晶光,還帶了一種苦味。
「你真美喲!」她說:「如此純潔而美妙!來吧!」她伸著兩臂。
她沉思著。
他的眼睛籠罩著一種溫熱而柔媚的暗影,根本不能思索。
她依舊在他的膝上蜷伏著。但是他的心是飄忽的,不定的,她所說的話,只把他驅得更遠。
他凝視著她。
她躺在那兒冥想著。從他的懷裡走開,真不容易!他在樓梯下面喊道:「七點半了!」她嘆息著走下床來。空洞洞的小房子,除了小衣櫃和小床外,空無他物。可數的樓板是擦得光亮的。靠近窗邊的角落裡有個小書架,上面有些書是從巡迴圖書館借來的。她看了一看,有的是關於蘇俄的,有的是遊記,一本是論原子與電子的,一本是研究地層及地震原因的,此外有幾部小說,還有三本是關於印度的書。這樣看來,他是個喜歡讀書的人呢!
她抬頭望著他。
「要,一定要!」她命令著說道。
「我要妳把這個脫了!」他邊說,邊掀起了她的薄薄的麻紗睡衣,向她頭上拉了下來。她坐在那兒,裸|露著雙肩,和兩個有點垂長而帶金色的乳|房。他喜歡把她的乳|房像吊鐘似的輕搖著。
「你認為男女關係很要緊嗎?」她問他。
她跟他到廚房後面去,在後門邊的一塊小鏡子面前把頭髮梳好了。現在她準備要走了。
她興奮地起來反抗他了。
「是的!」他一邊說,一邊好像痛苦地在伸展著他的身子。「它的根蒂是生在我的靈魂裡,那好傢伙!有時我不知把它怎麼樣好。它是固執的東西,不容易得它的歡心的。可是我卻不願失去它。」
「我恨這一切。她呢,她也恨我。我的上帝,那孩子出世以前她多麼恨我!我常想這孩子是她在恨中懷的胎。雖然孩子生後,我便不理她了。以後大戰來了,我入了伍。我是在探知她和史德門的一個傢伙姘上了,才回家的。」
「多麼奇怪!」她緩緩地,「它在那兒的樣子多麼奇怪!這樣大,這樣黝黑而鎮定!是不是?」
「你喜歡這個相片嗎?」康妮問道。
「要是得不到呢?」
「啊!讓我們把窗簾打開吧!鳥兒唱得真高興!我們讓太陽進來吧!」她說。
他把碗放在樓梯腳下的地席上後,在靠牆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去,脫著他的腳絆和鞋兒。那獵狗並不吃,卻跑到他的旁邊坐下,不安地仰望著他。
「天不亮我不能回去。」她說。
「啊,沒有怎樣!只是心弱一點,肺硬一點罷了。但是肺炎過後總是這樣的。」
他只是搖著頭。
她獨自到黑暗的外邊去。那是一個繁星之夜。在夜色裡,她聞著花香,她覺得她濕了的鞋更加濕了。但是她覺得想走開,一直走開,遠離他,遠離一切的人。
「你怎麼對付呢?」
「你愛不愛你的女人?」她問他。
「想她?」他苦笑著。
「這樣看來,」康妮說:「你在得到個需要你愛的婦人後,不久你便覺得膩了。」
她又沉思了一陣子,然後開口問道:
「妳來得早呢。」他在黑暗裡說。
外面是冷的。她戰慄著回到屋裡去,他正坐在半熄了的爐火前面。
「現在是什麼時候?」
她戰慄著,她的心融解了。當他進去時,不可名狀的快樂之波濤,激烈而溫柔地、蕩漾著她,一種奇異的、驚心動魄的感覺開始展開著,直到了最後的、極度的、盲目的氾流中,她似乎是被淹沒而逝了。
「唉!假如她回來的話呢?」
他小心地把玻璃和木板拿到樓上去。
「你也得把衣褲脫了。」她說。
她向那粉白的小房子四下望著,天花板是傾斜的,屋角的窗戶,白簾垂著;房子裡空空地,只有一個黃色的衣櫃、一把椅子、和那張她和他睡著的小白床。
「我也要出去一會兒。」
「好像得到了。」
兩人靜默了一會兒。火上的相片已經燒成灰燼了。
「也許不太。」
他站了起來,把康妮的鞋子拿去烘火,把他自己的鞋擦了一擦,也放在火邊去。明天早上他將摻點油去把它們擦亮了。他攪著火,把灰燼攪了下去。「甚至化了都還骯髒。」他說。然後他拿了些柴枝放在火架上,預備早上用的。然後他帶了狗兒出去了一會兒。
「那麼,為什麼你不離婚,她總有一天要回來的。」康妮說。
他聽見了遠遠的史德門在發著七點鐘響聲。那是禮拜一的早晨。他有點害怕起來,他把臉孔埋在她的兩隻乳間,把她軟軟的兩隻乳|房掩著他的耳朵,好使他聽不見。
「想不到我竟在這兒呢!」她說。
「漸漸地,我覺得討厭了;而她卻愈來愈壞。她漸漸地更不容易得到滿足了,她在那下面撕扯著我,彷彿她那兒有個尖喙似的撕扯著我。天喲!人家以為女人那下面是柔軟得像一顆無花菓。但是我告訴妳,那老賤婦的兩腿間有個尖喙,直把你撕扯得忍無可忍為止。我!我!我!她們只想著她們自己,撕扯著,呼喊著。她們還說男人是自私的;但是男人的自私,較之這種一旦成了習慣的婦人盲目的撕扯,恐怕只是小巫見大巫了。好像是個老娼妓!她卻是無可奈何的。
「他是那一類的人?」
「不要常常就是了。」
「是的,我相信點什麼東西的。我相信要有熱情的心;我特別地相信在戀愛的時候、在性|交的時hetubook.com.com候,要有溫暖的心。我相信假如男人們在性|交的時候有熱情的心,女子們也用溫熱的心去接受,一切便會很美好。那種種心冷意淡的性|交,都是愚昧的死把戲。」
「不!」她緊緊依著他抗議著:「為什麼?為什麼?」
他現在急促起來了……
他呆呆地望著康妮。然後奇怪地搖著他的頭。
「願意的!」他說,然後他那幽暗的眼睛帶著另一種差不多像睡寐似的火焰,望著她。
他覺得全身起著一種戰慄,同時,意識之波濤又換了方向,朝向下面去了。他覺得軟弱無力,同時他的陰|莖,慢慢地,溫柔地,一波一波的膨脹、上昇、舉起、堅硬起來,奇異地在那兒高聳著,挺直而傲慢。婦人一邊瞻望著,一邊也覺得戰慄起來。
「我想我是得起來了!」
「那是因為我不能自欺的緣故。在這一點上,多數的男子卻能做到。他們採取一種態度,接受欺騙。我呢,我決不能自欺。我知道我所要求於一個女人的是什麼,如果沒有得到,我決不能說我得到了。」
「啊,不!」
在火焰奔流的熱力中,他抱緊著她。火焰的本身也像被遺忘似的。而她柔媚溫熱成熟的身子,慢慢地,他的血流轉變了,開始有力量、有生氣、而且勇猛了。
「讓你的心去狐疑吧,這有什麼要緊!」
「不!不要說這種話!」
梅樂士沉默的望著那怒昂的「法樂士」——「是的,」他最後細聲地用著土話說。「是我的兒喲!你在那兒還不錯呢。你可以昂首而無畏!你在那兒優遊自得,毫不求人!你是不是我的主人約翰.多馬士(指男人性器)?你是我的主人麼?喂約翰.多馬士,你比我更生動,你比我寡言!你想她麼?你想我的珍奴夫人(指女人性器)麼?你使我沉淪了,好傢伙!是的,你笑瞇瞇地高舉起來。那麼去問她吧!去問珍奴夫人吧!你說:『啊,門喲,把你的門開了吧,光榮之君主要進來了!』啊,你這不害羞的東西!你所要的便是一個『孔』。告訴珍奴夫人,說你要一個『孔』約翰.馬多士和珍奴夫人的『孔』!」
「我知道。我自己曾經是一條被蹂躪的、斷了脊骨的蛇,妳以為我不知道麼!」
「你將要見她。你們的分居是沒有法律根據的,是不是?」
「你什麼時候得的那肺炎,這病對你的影響怎樣?」
「為什麼?」他笑了起來。「去捉迷藏呢,孩子!」
「恨他?不,和他一樣的人,我碰過太多了,我再也不自尋煩惱地去恨他們了。我早就知道這一類的人不是我所喜歡的,所以我早就置之漠然了。」
她離開了他,他站了起來。
「你喜歡狗嗎?」康妮問道。
「是的!我真有點怕。」
「無怪乎男子們總是懼怕它了。」她說:「它真是夠可怕的。」
他在磚地上穩重地、恬靜地踱來踱去,預備了一碗狗吃的東西。那獵狗不安地舉著頭望著他。
「我們的一切,我們每個人,都將有黑暗日子到來。」他用一種預言家的憂鬱口氣說。
他把棉的舊短衫脫了,把長褲推了開去。除了手和手腕、臉和頸項以外,他是牛乳一般的白,他優美的皮膚是幼嫩而有筋節的。驟然的,康妮重新覺得他灼熱的健美,正如她那天午後看見他洗身的時候一樣。
然後他回過頭。深深地望著她,臉上帶著他那古怪的自嘲式苦笑說:「是的!讓我們和好地在一塊兒,誓不分離!」
「為什麼?」
「那是你從來就沒有信任過你擁有的女子。實際上你是連我也不信任的。」她說。
「啊,絕不!縱容我太太變成那樣子,大部份是我的錯,我慣壞了她,而且多疑,不容易相信任何人,所以我也可能是一個自欺欺人的人,我不相信別人,我不會把溫情與愛情混淆的。」
「好!拿去吧!它是妳的!」他說。
「你怎麼啦?因為這兒有個外人所以這樣不安麼?啊,女性終是女性!去吃你的晚餐吧。」
「你覺得厭惡麼?」康妮問道。
他們沉默了,後來他興奮地起來說:
「讓我告訴妳吧!」他說。「我第一個情婦,是我在十六歲的時候開始追求她的。她是一位奧拉東地方校長的女兒;長得很好看,還可以說是很美麗。那時人家認為我是個有為的青年;我是雪菲爾德公學出身的,我懂點法文和德文,我自己也是非常自負的。她是個很浪漫的女人,討厭一切庸俗的東西。她慫恿我讀書吟詩;在某一種說法,她使我成了個大丈夫。為了她,我熱心地讀書思索。那時我在巴特來事務所做事,又蒼白又瘦弱,所有讀過的東西都使我胡思亂想起來。
「我現在想喝杯茶了。」她說。
「史德門是怎樣的一個人?」康妮問道。
「你以為你是不馴服的麼?」
「而且你很想她吧?」她堅持地問。
她因為他的赤|裸的肉體正在興奮著。
狗兒不安地在蓆上嘆著氣。爐火給灰燼掩著,弱了起來。
「遠離她,愈快愈好。」
他讓襯衣墜了下去,木立著向她望著。陽光從矮窗裏射進來,照著他的大腿和纖小的小臉,和挺舉著的「法樂士」(陽|具),在一小撮金赤色的發亮的毛叢中,黑黝黝的,溫熱熱地舉了起來。她覺得驚愕而害怕。
「我對她說過,我告訴她我多麼厭惡那樣。而她卻也很願意改過來,她試著靜靜地躺著,一切工作都讓我。她試著;但是那是沒有用的。她對我的動作一點兒感覺都沒有。這一來她又得開始那一套了,她非要讓自己放肆不可,扯著、撕著、扯著、撕著,彷彿她身上只有她那尖喙上有感覺,只有那磨擦著撕扯著的尖喙的頂端上有感覺。也許,老淫|婦便是那樣。這是她的一種卑下的固執性,一種嗜酒的婦人的痴狂固執性。後來我忍不住了,我們便分床睡了。這是她自己開始的,當她發脾氣的時候,不想和*圖*書
要我的時候,她說我虐待她,於是她要自己一個人一間臥室。直到後來,我不許她進我房子裡來的日子;我再也不要她了。
他又回過頭來望著那張像:四面裝的是醜陋的褐色油金的框子,上面是個沒有鬍子的、活潑的、樣子很年輕的男子,衣領有點過高,和一個身材有點臃腫,穿著一件暗色的外衣,鬈髮蓬鬆的、剛勇的年輕婦人。
他把手放在牠的頭上,狗兒側著頭依著他。他輕柔地拉著牠軟滑的長耳朵。
過了一會兒,他取了襯衣穿上,默默地、迅疾地穿好了外面的衣服,向著赤|裸裸地橫陳在床上,燦爛得像個「狄容的光榮」的她望了一眼,走了。她聽見他走下樓去,把門打開了。
他把椅子移向樓梯那邊,狗兒柔順地走去吃牠的東西。
「我和她一切都談,無所不談。我們從波斯的巴斯波里談到非洲的唐普度,在百里以內,再也找不著我們這樣有文學修養的一對了。我對她說得出神入化,的確地出神入化。我簡直是飄飄欲仙了。並且她崇拜我。可是草中有伏蛇:那便是性|愛的問題。她並沒有性感;至少是那應該有的地方她卻沒有。
「起初,她還不壞。別的『純潔的』婦人們幾乎把我的性|欲都褫奪了,但是白黛在這一點上卻還好。她需要我,而不需要人千呼萬喚,我滿心得意,那正是我所需要的——一個使人憐愛的婦人。於是我拚命地對她憐愛。我想她有點看不起我,因為我高興得不可言狀,有時還服侍她在床上吃早餐呢!她一切都不管,當我返工回來時,沒有一頓像樣的晚餐是常有的事,要是我說個不是,她便鬧起來。以毒攻毒,我也不讓,她把個茶杯向我頭上飛過來,我就扼著她的頸項,把她窒息得魂出七竅。如此這般地繼續下去。她很傲慢地對待我。到後來我需要她時,她永不讓我,永不!她老是拒絕我,粗野得不成話。她簡直使我厭惡極了,我再也不要她了,那時她卻狡猾似的要我了,我只好屈服。我老是遷就。但是當我們苟合起來時,她卻永不和我一塊享受。永不!她只是等待。要是我能忍得半點鐘,她卻能忍得更久。當我完畢時,她又開始索求,我得在她裡面一直等到她完畢,嘴裡呼喊著,全身擺盪著,她下面的那個地方鉗緊著,然後失了魂魄似的舒暢。於是她說:『好極了』
「當然啦!」她說:「甚至當它柔軟而細小的時候,我都覺得我的心全部聯繫著它。並且你這裡的毛是多麼好看!多麼奇異!」
「你不應該作激烈的勞動吧?」
「現在它是縮小而柔軟了,像一個生命的小蓓蕾似的!」她一邊說,一邊把那柔軟的陰|莖握在手裡。「可不是,多可愛!這麼自由不羈,這麼奇異!並且這麼天真!它進入我裏面進得這麼深!你知道,你決不要去得罪它。它也是我的!它不單是你的!它是我的!這麼可愛,這麼天真!」她溫柔地把那陰|莖握在手裡。
「那是約翰.多馬士的毛,不是我的毛!」他說。
「也許你現在還想她吧?」她說。
「啊!我的上帝!那我便得走,我便得重起爐灶!」
他突然苦笑起來,望著她說:
「我?」他睜大著眼睛,「啊,不,我一想到她就難受。」他安靜地說。
「沒有什麼?」
「是麼!」
她把她穿著襪的兩隻腳放在光亮的火擋上,他到伙食間裡找了些食物:麵包、牛油和醃肉。她熱起來了,她把外套脫了。
「那你為什麼還悒悒不樂呢?」
然後他醒了,望著陽光,聽著垂簾的窗外,山鳥和畫眉在林中噪叫。這定將是個放晴的早晨;約莫五點半了,這是他平日起床的時候。他夜來睡得多熟!這是個多麼新鮮的日子!她還在溫甜地蜷伏地睡著。他的手撫著她,她睜開了她的又藍又驚異的眼睛,朦朧地向他微笑著。
她坐在火邊一把木椅子上,從寒冷的外面進來,覺得這兒挺溫暖的。
他站起來弄茶。但是他臉上的神態還是沒有變。
「決沒有這事,她恨我比我恨她更甚呢!」
「當一個人是蠢笨的時候,你說他沒有腦筋;當他是卑下的時候,你說他沒有心;當他是怯懦的時候,你說他沒有膽子。當他是毫無那種男性的兇猛的火氣的時候,你便說他沒有睪丸。當他是一種馴服了的人時……」
她從那壁立而狹小的樓梯下去。假如這所房子是在一個隔絕的世界中的話,擁有這棟小房子的她已經很滿足了。
「對我而言,那是生命的全部:如果她適合我的話。」
他們穿過那可愛的、帶露的樹林,兩人沒有說話。可是他們是在一個他們所獨有的世界中相偕著走的。
「妳想吃點什麼東西麼?」他說。
「喜歡?我從來不喜歡這樣。但是她卻非照這像不可。」
「真的,這主意倒不錯。」他說。
「你醒了麼?」她說。
遠遠地她看見了一點黃色的燈光,她站住了。
「難道問題就是那個麼?」她有點煩悶說。
他走下床去,背向著康妮,赤|裸裸的,又白又瘦,身子有點前傾,走到窗邊把簾拉開了,向外邊望了一會兒。他的背是白|嫩的,臂部富有著迷人的美妙的男性美,他的頸項是微赤色的,優美的,卻又有力的。
他望著她,有點煩躁的說:「妳知道我愛妳,還要問什麼呢?」
「這個我們明天再燒,」他說:「上面的泥灰漆真是太多了。」
「我一天一天地消瘦,一天一天地痴狂。我對她說,我們非成情人不可了。我同平常一樣,言語去把她說服了。於是她委身與我了。我覺得很興奮,可是她總是沒有興味。她壓根兒就不想那個。她只是崇拜我,她只愛聽我說話,愛我抱她吻她。其餘她就壓根兒不想。世上有不少同她一樣的女子。我呢,我所想的恰恰相反,於是我們便鬧翻了。我殘忍地丟棄了她。
「現在你得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