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名腋下夾著三個圓形金屬罐的下士走進房間。
他在狹窄的飛機座艙裡向前俯身。他飛得很低,離地面只有五百呎。除了那片朦朧的沙地、白雪和絲蘭花樹之外,他甚麼也看不見。片刻之後,他看見了前方月光下的幾幢建築物。
威爾遜沒有作答。他降低機頭、放下襟翼,飛機像一塊石頭似地向地面墜落下去。他感到一陣戰慄。在他的下方,小鎮方圓幾百碼的區域都被火光映照得雪亮。他按下照相機的鍵鈕,與其說他聽到了,倒不如說他感覺到照相機震動的嗖嗖聲。
科姆羅搖了搖頭。「我們檢查了這裡的所有系統。現在我們還在監聽這個頻率哩!」說完,他打開無線電,房間頓時充滿了嘶嘶的靜電干擾聲。「你懂濾聲原理嗎?」
在房間的另一端,示波器的綠色螢幕上顯示出一條上下跳躍的鋸齒形白色線條——靜電干擾的音量總和。
「再倒回來!」賈格斯命令道。
他停止說話。那些屍體清晰可見。還有那輛軍車,它停在街道上,車頂的天線還在緩緩地旋轉。飛機繼續向前,靠近那輛汽車時,他們看到司機伏在方向盤上。
「這些白色斑點是甚麼東西?」科姆羅問。底片上有四、五十處白色斑點。
依照波克朗的論點來考慮安德羅米達品系的背景和特徵是饒有趣味的。在安德羅米達品系出現前,從未發生過甚麼生物科學的危機,而第一批面對這些事實的美國人也沒有想到會發生一次這樣的危機。蕭恩和克蘭很能幹,但思考問題卻不夠周密;還有科姆羅,這名范登堡的值班指揮官雖說是個科學家,卻僅僅以為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攪亂了寧靜的夜晚,而絲毫未想到會發生任何事情。
「很好!給我們多點空間!」
同樣在二十世紀初,美國、德國和蘇聯的科學家對太空旅行發生興趣,其中只有德國人認識到火箭的軍事潛力。大戰之後,當德國在佩內明德的火箭裝置被蘇聯和美國拆除以後,只有蘇聯採取了迅速果敢的措施,轉向發展太空科技。而美國人則滿足於兒戲式地把那些火箭隨便修補一下,這導致十年後美國的一場科技危機,並涉及到蘇聯的人造衛星、美國的教育、洲際彈道飛彈和飛彈發展的停滯等。
「好,就停在這兒!」
「停一下,孩子!」曼契克舉手打斷了他的敘述。「這不是審訊,講得自然些。」
聽完錄音帶後,曼契克說:「他媽的!我還真是頭一回聽到這麼奇怪的事情!」接著,把錄音帶再播放一遍。他一邊聽著,一邊小心地將煙斗裝滿煙絲。他點燃煙絲,並把它壓實。
這本在預料之中。物理學是自然科學中第一門晚近才變得極其現代化且高度精確的科學;化學是緊隨其後的一門學科。而生物學這門晚近才發展的新學科,卻遠遠落在後面。即使在牛頓和伽利略的時代,人類對月球和其他天體的了解比對自己居住的星球還更多。
說完,曼契克走出了房間。離去之前,他又停下腳步說要宣布一道緊急命令:基地上每一個人都必須堅守崗位等候通知;不許接任何外線電話或與外界進行聯絡,還有,他們在這個房裡所看到的一切都要絕對保密。
今晚他感到煩躁不安、壓力沉重。但他對付這種情緒的方式很特別:他變得慢條斯理。他的動作、思維緩慢,呆板遲鈍地著手工作。這是他成功的祕訣,每當周圍的人都激動不已的時候,他總是變得愈發興味索然,看上去似乎要昏昏入睡。這是他保持全然客觀、頭腦清醒的妙訣。
「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曼契克回答道。
「倒回去!」
「是的,長官。這是我們的看法。」
「收到!我看見了!」
「是的,長官,」威爾遜清了清嗓子
https://m.hetubook.com.com說道,他凝視著布幕上的畫面。「這時我就在目標正上方,觀察到了你們現在看到的這些受害者。我當時估計有七十五人,長官。」
曼契克在來范登堡之前曾在俄亥俄州的萊特帕特遜工作,負責太空艙著陸法的試驗工作。他的任務是開發一種在基地和水面都能安全著陸的太空艙形狀。曼契克成功地研製出三種頗具發展前景的新型艙形狀,所以他得以晉升,並被調來范登堡。
「現在問題來了,」賈格斯接著說。「這些人都已經死了嗎?我們目前還不能肯定這一點。這些軀體的溫度看來也不盡相同。四十多具屍體已經冰冷,表明已經死了一段時間。不過,有五具屍體的溫度高一些,其中兩具在這輛車裡,在這兒!」
「是的。」曼契克乾脆地回答道。「他當然還活著。」
「聽聽這聲音!」科姆羅說著,又按下另一個鍵鈕。房裡立刻響起一陣反覆不斷的金屬卡噠的機械摩擦聲。
威爾遜減低航速,與另外兩架飛機保持半哩的距離。他們形成了P形編隊,以便使用磷燃彈直接照射目標,這樣直接照射實際上並無必要,清道夫偵察機沒有它也能照常工作。然而,范登堡的指揮官們似乎堅持要他們盡可能收集有關這個小鎮的所有資料。
「天啊!」他叫道。
曼契克和科姆羅坐下來,賈格斯搓著手說:「好吧,我們還是開門見山說吧!我想今晚會有些東西使你們感興趣的。」他朝後面的放映員點了點頭。「第一張!」
曼契克點點頭,把目光轉向威爾遜。威爾遜站起身來走進房間前部,雙手侷促不安地在褲子上摩擦著。他在布幕一旁站定,面對大家,聲音單調地開始解釋說:「長官,我是在今天晚上十一點八分至十一點十三分期間進行低空飛行的。我一共飛越了兩次,由東面開始,從西面返回。我的平均時速為二百一十四哩,飛行高度是標準測高儀器測定的八百呎中等高度……。」
威爾遜點了點頭,嚥下一口唾沫。房裡的燈又熄滅了,幻燈機轉了起來。布幕上出現了那架飛機低空飛過時,整個小鎮籠罩在耀眼的白色火光之中的情景。
據報載,格萊斯頓聽到「中國通」戈登在埃及死亡的消息之後,煩躁不安地埋怨說他的將軍本該選擇一個更適當的時機死去:戈登的死使格萊斯頓政府陷入一片混亂和危機之中。格萊斯頓的一名助手認為當時的局勢極不尋常,且無法預料。格萊斯頓聽後憤怒地答道:「所有的危機都是一樣的。」
科姆羅按照規定給他的上司曼契克少校打了電話。事情到此才開始出現轉折,因為曼契克較容易考慮到事件中的危機成分。
他低沉的聲音有些緊張。幻燈片上出現了一段空白,隨後是一些數字,然後畫面又出現了。
「又移動了!」
「我們來看看!」曼契克說。
按照鮑海姆的說法,「危機」是指一種先前尚好的情況,因為另外一個附加因素而突然變成完全難以忍受的情況。至於那個附加因素是政治、經濟還是科學方面的則無關緊要:一個民族英雄的死亡、價格的不穩定或一項工業技術的發明,都能引起局勢的波動。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格萊斯頓的說法是對的——所有的危機都是一樣的。
直到四〇年代後期,這種狀況才有所改變。戰後時期,抗生素的發現成為刺|激因素,使生物研究開創了一個新紀元。一時間,人們極為熱中並大量投資在生物學的研究上,接連不斷的發現和發明接踵而來:鎮靜劑、類固醇荷爾蒙、免疫化學、遺傳密碼,一九五三年進行了首宗腎臟移和_圖_書植手術,一九五八年第一批避孕藥試驗成功。不久,生物學便成為所有學科中發展最快的一個領域;有關生物學的知識每十年就增加一倍。一些有遠見的研究人員鄭重其事地提出了改變遺傳因子、控制繁殖、調整智力等想法——這在十年前只不過是一些狂妄的推想而已。
曼契克望著畫面中的白點蹙起了眉頭。「這白點的位置移動了!」
「看這兒!」他指著一個隱約可見的人影說。這是一個身穿齊膝白袍的男子,他站在那兒仰望著飛機。他是一名老人,面容憔悴、雙眼圓睜。
賈格斯往前靠了靠。他皺起眉頭。「再往前放一點!」
「我們需要證據。」他幾乎是在自言自語。他在考慮各式各樣的證據、可能的發現,或者意外事故。
「清晰極了!」賈格斯滿意地說道。「這種微粒底片在需要的時候確實管用。」
「這麼說,那兒還有一個人活著?」
鏡頭定住了,曼契克站起身走近布幕,眼睛緊盯著畫面的一側。
曼契克點了點頭。「這是汽車引擎的聲音,還有一種敲擊聲。」
「我想通訊沒有發生甚麼故障吧?」
飛機再次靠近地面進行平飛拍攝時,威爾遜竭力地不朝地面上看。然而他始終不能控制自己,又一次看到了那些屍體。這時磷燃彈行將燃盡,火光暗淡了許多,四周顯然變得更加陰森恐怖。但那些屍體還在那兒:這一切絕不是他的臆想!
「是的,長官。我們相信車上的無線電仍然開啟著,引擎也在轉動。我們現在聽到的就是這種聲音,因為我們已經濾去了靜電干擾聲。」
波克朗還指出,危機是個人和性格的複合物,這也是極為獨特的現象:
房門上的牌子寫著:DATA PROSSEX EPSILON,下方還有一行紅字:憑許可證方可入內!裡面是間舒適的資料匯報室:一面牆上懸著一幅布幕,幕前擺了十幾張鋼管皮椅,椅子後面立著一台幻燈機。
「然後,」科姆羅說。「我們接通了電腦,就像這樣。」
曼契克是個工程師。他身材矮胖、性情溫和,常為不穩定的高血壓病情而煩惱,因這預示著他不會再有晉升的機會。曾有人多次勸他減肥,但他一直做不到,所以他正考慮離開軍隊重新就業,去民營工業部門當一名科學家,那兒的人才不在乎你的體重或血壓哩。
「那你就去調吧!」曼契克站起身來。他已經作出決定,此刻他又感到疲乏了。他接了一整晚的電話,但一直很不順利,不是遇到性情煩躁的接線生、線路不通暢,就是只聽到對方模糊不清的聲音。
燈熄滅了。一陣機械的卡察聲過後,布幕上出現了一幅人煙稀少的小鎮的空中俯視圖。
「這是一個罕見的鏡頭。」賈格斯說。「是我們保存的檔案資料。這張是兩個月前加諾斯十二號偵察衛星拍的。正如你們所知道的那樣,這顆衛星是在一百八十七哩高度的軌道上運行的。幻燈片的品質相當不錯,眼下還無法辨認車牌號碼,不過我們正在努力,也許明年就能解決這個問題。」
「不確定,長官。要是沒有,我們可以從愛德華基地調一架過來。」
「你去打個電話給惠勒將軍,」曼契克對科姆羅說。「告訴他我未經正式授權就宣布了緊急待命狀態,請他馬上過來!」按照規定,只有指揮官才有權宣布進入緊急待命狀態。
曼契克仍滿臉睡意,他正坐在科姆羅的桌沿上聆聽蕭恩他們從軍車上傳來的談話錄音。
「現在讓我們從清道夫偵察機拍的紅外線底片開始。你們知道,這些就是紅外線底片,畫面是和圖書利用熱而不是光線拍攝的。有熱量的物體在畫面上呈白色,無熱量的呈黑色。所以,你們看到的這些建築物都是深色——它們的溫度比地面溫度低一些。到了夜間,建築物散發熱量的速度更快。」
到這兒之後,他負責行政管理工作。他厭惡這項工作,他討厭與人打交道。耍手段、操縱控制別人的把戲,以及下屬變化無常的行為對他毫無吸引力。他常常祈望自己再回到萊特帕特遜的那些風洞。
「那兒有個人,在一堆屍體中行走?」
另一張幻燈片。
「很好!」曼契克說。
「是的,又移動了五至十碼。」
科姆羅說:「你不想親自對他說嗎?」
飛機繼續下降了一會兒後,威爾遜猛地把操縱桿往上一推,飛機好像固定在空中一般,然後抬頭、升起、爬高。他朝下面的大街迅速地掃了一眼。他看到了屍體,到處都是屍體!有的伸著四肢躺在街上、有的橫臥在小汽車上……
「暫停!」曼契克突然命令道。
「那是我們的人!」科姆羅說。「你說的第三具屍體呢?」
曼契克清了清嗓子,說道:「這就是你的看法?」
威爾遜將四隻手指靈巧地放在照相機的鍵鈕上,如同彈鋼琴一樣。
著名學者艾弗雷德.波克朗在其對危機的研究《文化、危機和轉變》中提出了許多有趣的觀點。首先,他指出每個危機的先兆遠在未爆發之前就已存在。愛因斯坦在一九〇五至一九一五年期間發表了相對論,其效應在四十年後的一場大戰結束時得到了應驗,因此他的相對論就是一個新時代的開始,一次危機的先兆。
幻燈機又轉動了。他們清楚地看到飛機掠過頭頂時,老人的頭和眼睛也跟著飛機轉動。
「我們需要一架飛機低空飛越那個小鎮,」曼契克說。「仔細地察看一遍。馬上準備好所有的榴霰彈!命令所有實驗室進入待命狀態!」
曼契克在椅子裡扭動了一下身體,但沒有說話。
威爾遜的飛機卻截然不同:頎長光滑的機身油黑錚亮。這是一架清道夫偵察機,全世界僅有七架。
這種濾聲系統對收集情報有一定的用處。
「這些嘛,」賈格斯解釋道。「都是屍體。有的在屋裡,有的在街上。數一下,約有五十具。根據某些斑點的形狀來看,比如說這一個,你們可以辨識出四肢和頭顱。這具屍體直挺挺地躺著,是在大街上。」
賈格斯燃起一枝香煙,指著一個白色長方形斑點說:「我們幾乎可以斷定這是一輛汽車。你們瞧,這個長方形的一端有一個鮮亮的白點,這表示汽車的引擎仍在運轉,散發著熱氣。」
然後他拉起飛機,一邊爬升,一邊慢速作弧線飛行,以便為第二次俯衝拍攝作好準備。他極力克制自己不去想剛才看到的那一幕。「不觀光賞景」是空中偵察行動的重要守則之一;分析和作出評價不是飛行員的事情,那是專家的工作。如果飛行員忘了這一守則,如果他們對所拍攝的東西過分感興趣的話,他們就會遇上麻煩。
「這第三具屍體著實令人費解。你們看這兒,他顯然是站在或蜷曲著躺在街上。你們仔細看一下,這兒很亮,所以說他的身體是挺熱的。溫度掃瞄儀顯示他的體溫大約是華氏九十五度,這稍稍偏低了一點,不過說不定這是由於末梢血管在深夜的野風中收縮的緣故,這樣就使他的體表溫度下降了。下一張!」
兩架先導機動作優美地朝小鎮俯衝下去。兩機之間已經拉開一段相當距離,它們開始投彈時,似乎離地面只有幾吋。兩顆照明彈先後落地,強烈的白熱火球騰空升起,整個小鎮瞬間籠罩在一片可怕的耀眼強光之中,飛機的金屬機腹也被映照得閃閃發亮。
所有這些技術使清道夫偵察機具有令人難以置信的靈敏度。www•hetubook.com.com它能在黑暗之中勾勒出一座城市的輪廓;能在八千呎高空跟蹤一輛貨車或轎車的一舉一動;它還能探測出海底二百呎深處的潛艦;能根據不規則的波狀運動探測出水雷的位置;甚至在一家工廠停工四小時後,仍能通過工廠建築物裡殘留的熱氣,精確地拍出該廠的照片。
清道夫X─十八的作戰型,是一種設備齊全,可以晝夜飛行執行偵察任務的中程噴射式偵察機。機身兩側安有兩架十六厘米的照相機,一架用於拍攝可見光譜,另一架用於拍攝低頻射線。此外,它的中心座架上還安有一架霍曼斯紅外線照相機和普通電子及無線電探測裝置。所有的底片當然都是在空中自動沖洗,飛機返回基地後便可進行觀察分析。
布幕上又出現了第三張幻燈片。
「長官,這兒有P形編隊以磷燃彈照明而直接拍攝的幻燈片。」
「是那輛有篷軍車。」科姆羅說。曼契克點了點頭。
幻燈片被裝進幻燈機裡。過了一會兒,威爾遜中尉被領進房間。賈格斯說:「我還來不及細看這些幻燈片,還是讓飛行員來敘述一下吧!」
「這個嘛,」賈格斯說。「這只是一種推測。」
「我們要進入小鎮上空了。」
幻燈片又倒回去。賈格斯淡淡地笑了笑。「我看到那人好像還活著,長官。」
放映員倒回幻燈片。布幕上的噴射機好像被甚麼東西從大街上空向後拖著走。
「這時我返回,第二次飛過小鎮,」威爾遜接著解釋道。「這時的火焰已經小了,不過你們還是能看到……」
「從幻燈片上你們可以看到這個小鎮,」賈格斯接著說。「亞歷桑納的皮德蒙特;人口四十八人,即使是在一百八十七哩的高空也有一些東西看得見。這裡是雜貨店、這裡是加油站——看『海灣』兩個字多麼清晰——還有郵局、這是汽車旅館。其他都是民宅。教堂在這兒。好了,下一張。」
「砲手,作好了拍攝準備嗎?」
來到走道,他邁步向任務控制室走去,科姆羅緊隨其後。
「一點沒錯。這張幻燈片是飛機第二次飛過時拍下的。這個白點移動了將近二十碼。下一張!」
「嗯!」科姆羅說。「那輛車上的無線電停止發射之後,除了你現在聽到的靜電干擾聲外,我們甚麼也沒聽見。我們會把錄音放到濾盤系統中,看看電腦是否能辨別出一個獨特的聲模。我們還在屋角的示波器上放了一遍。」
然而,每次危機的獨特性背後都有令人困擾的相同之處。回顧一下以往的情況,所有危機的共同點就是它們都具有可預見性。它們似乎有著某種不可規避的命運,似乎是註定的。雖然並不是所有的危機都是如此,但是的確有許多這樣的危機,這就足以使最固執己見的史學家也變得玩世不恭、憤世嫉俗了。
「準備好了。」
在生物學方面從未發生過危機,安德羅米達品系則帶來第一次危機。
「這是我第一次飛越小鎮,」威爾遜解釋說。「從東往西,時間是晚上十一點八分。我們現在看到的畫面是左翼照相機拍攝的,它每秒可拍九十六個鏡頭。你們現在都看到了,我的飛行高度在急速下降。正前方就是我的目標——那條大街……」
如同達爾文會寫信給羅斯福談論原子彈未來的發展那樣難以想像,人類也無法想像亞歷山大在盧比孔河,以及艾森豪在滑鐵盧的情景。危機是人造成的,往往由於一己的偏見、嗜好和傾向而陷入危機。危機是直覺和盲點的總和,是被認知和忽略的事實的融合。和*圖*書
他指的當然是政治危機。一八八五年還沒有出現科學危機,而且在之後將近四十年的時間裡也確實沒有發生過任何科學危機。不過後來則發生過八次重大危機,其中兩次曾被廣為宣傳。有趣的是,那兩次眾所周知的危機——發展原子能和太空計畫能力的危機——都是與化學和物理學有關,而不是生物學。
在錄音機播放第二遍的當兒,曼契克嘆了口氣,吸著煙斗,噴出一縷縷煙霧。
然而,他卻沒有承認這是個危機的心裡準備。
因此,清道夫偵察機是深夜對亞歷桑納州的皮德蒙特鎮進行空中偵察的理想工具。
兩架先導機橫向拉開距離,與小鎮的主要街道保持平行。
又是一陣卡察聲。這張照片微微發紅、顏色暗淡,顯然是俯拍下來的呈白色和深紅色的小鎮全貌。建築物的輪廓很暗。
與此同時,他還命令科姆羅把幾位技|師找來,特別是賈格斯。曼契克不喜歡這個笨拙無能又愛吹毛求疵的賈格斯,但他也知道賈格斯是個大好人,今晚他需要一個這樣的人。
「懂一點。」曼契克忍住呵欠答道。其實這種濾聲系統就是他三年前研製的。簡而言之,那是一種用電腦進行大海撈針的方法——一種收聽極為含糊不清且凌亂不堪的聲音,並分辨出不規則之處的電腦程序。例如,可以把大使館雞尾酒會上喧嘩嘈雜的交談聲錄下來,將其輸入電腦,電腦就能分辨出其中的某個聲音,並把它和其他聲音區分開來。
「以後全看你的了!」
「上帝啊!」他又一次驚叫道。「仁慈的上帝!」
這時,他的耳機響起了劈啪聲,傳來先導機上一陣懶洋洋的說話聲:「到達小鎮上方了,看見沒有?」
曼契克和科姆羅走進房間時,賈格斯已在那兒等候他們了。他站在房間前的布幕旁。賈格斯個子不高、步履輕快,臉上帶著渴望的神情。儘管他在基地內不太惹人喜歡,但他卻被公認為是偵察和解析線索的專家。他有一副喜歡琢磨費解難題和枝微末節的頭腦,因此,他非常適合目前的工作。
「你看這是怎麼回事?」曼契克問賈格斯。
「我明白了。」曼契克說。實際上,他已經識別出那個聲模,而且也明白了其中的含意。他腦裡已在考慮其他範圍的細節之處,考慮其他的可能性。
賈格斯聳了聳肩,拍了一下布幕說:「這很難用其他方式來解釋,再說……」
噴射機向上爬升,它們已經完成任務。然而,威爾遜卻沒有注意它們。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整個身心都集中在這個小鎮上了。
深夜十一點七分,「砲手」威爾遜正以每小時六百四十五哩的時速在摩哈比大沙漠上空飛行。透過月光,他看到兩架一模一樣的先導噴射機在前頭上方飛行,機艙外的後燃器在夜空中頻頻閃爍。那兩架飛機顯得笨重臃腫:機翼和機身下面懸掛著幾枚磷燃彈。
威爾遜仔細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設備。他的雙手撫過各種操縱裝置,觸摸每個鍵鈕和操縱桿,兩眼注視著那些顯示一切正常、不停地閃動的綠色標誌燈。
這種念頭,尤其是在夜晚,當他因一些愚蠢透頂的事情而被從床上叫起來時,便變得更為強烈。
「威爾遜正在給我們介紹這次航行的狀況。」曼契克說。
一幅畫面定格在布幕上,這是小鎮上那條又長又直的大街和那些屍體的鏡頭。
「甚麼證據?」科姆羅問道。
他的煙斗已經熄滅。他使勁地吸了幾口,又點燃了它,然後將煙斗從嘴邊移開,用手指抹掉沾在舌頭上的少許煙絲。
曼契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我們的基地有『清道夫』嗎?」
他敲了一下鍵盤上的一個鍵鈕,示波線突然發生了變化,脈衝的跳動和砰砰聲也隨之變得較平穩、有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