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知道他應該告訴史東,對他和盤托出整件事情。但是他明白史東發現了真相後會說些甚麼、做些甚麼。而且他心中也有數,待野火計畫一結束,這件事對他的前程、對他的餘生意味著甚麼。如果人人都知道了,一切都會改變,他再也不能夠過正常的生活——他將不得不放棄他的工作,幹其他活兒,而且無休止地調整。他甚至不能開車了。
他走著走著,突然停下了腳步。
霍爾穿過走廊,望著原子起爆器工作站。他努力地記下它們的位置。這一層共有五個裝置,等距地安裝在中央走廊的兩旁。它們全都一副模樣:比香煙盒小的銀盒。每個盒子上掛著一把鎖(霍爾的鎖匙可開啟這些鎖),一盞綠燈正亮著,此外,還有一盞暗紅色的指示燈。
這是有必要的。因為從其他實驗室,以往在所謂的無生物汙染,或者無菌大氣層中運作的經驗表明,發生汙染的可能性是百分之十五。原因通常出於結構問題,如密封爆裂、手套破損、接縫開口等等,不論汙染原因是甚麼,汙染畢竟還是發生了。
這個計畫的大部分工作都將徒勞無功、一無所得。他們心中有數,並且事前就作好心理準備接受這個事實。如史東常說的那樣,科學研究如同勘探找礦:你四處奔波、尋找,帶著勘測地圖、背著儀器,但是到頭來,一切的準備工作,甚至連直覺都會變成幻影。你需要運氣,透過艱苦卓絕的工作,勤奮耕耘者總會有所收穫。
伯頓點點頭。「鎖匙是鋼做的,具有傳導性。鎖裡有一個裝置,用來測量持鎖匙者的電容,它會對普通身材、特定體重以及汗中的含鹽量起反應。實際上,它非常特別,是專門為你而造的。」
掃瞄一完成,電腦在五秒內就可以分析出結果,並列印出資料。
史東工作時很有耐心。他鑷起一片綠色材料放入融化的塑膠中。塑膠的大小和形狀猶如一顆膠囊。他一直等到綠片牢牢嵌實了,然後在上面澆了些融化塑膠,再把塑膠球丸送到硬化室。
但另一方面,一旦胺基酸被串在一起,它們便會開始扭曲盤繞成螺旋體,變得更像一條蛇而不是一列貨車。盤繞方式由酸的順序確定,而且相當特殊:每一種蛋白質必須以其特定方式盤繞;而不能以其他方式盤繞,否則,便不能發揮其功能。
真可怕!儘管他希望不再發生,但這樣的事再度發生了。已經數個月沒有發生了,但現在因為興奮,在這奇妙的時刻、在他正常的醫院日程的休息時間,再一次發生了。
萊維特被要求在之後的會議上提出反駁該定義的證據。對於這個問題,他苦思冥想了一個星期,然後帶著三樣物體來參加會議:一小塊黑布樣品、一只手錶和一小塊花崗岩。他把三樣東西擺在小組成員面前,說道:「各位,我給你們看看三件活的東西。」
萊維特很快就醒了,他一骨碌地從床上爬起來,開始穿衣服。他很激動:他剛剛想到了一個主意——一個令人著迷的主意,簡直是異想天開,但卻令人著迷得神魂顛倒。
在理論上看來很簡單,但實際上分光儀的讀出既複雜又困難。野火計畫實驗室裡沒有一個人受過訓可熟練地使用分光儀,所以所有結果都被直接輸入電腦進行分析。由於電腦www•hetubook.com•com具有極高的靈敏度,化學組合的粗略百分比也可以得到精確的測定。
史東感到累了,但他知道現在還不能睡覺。他在實驗室的走廊上走來走去,心裡想著在皮德蒙特見到的鳥。他回想他們所做的一切事情:怎樣看見了鳥,如何向牠們投氦氣彈,以及那些鳥是怎麼死的。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想這一切。
這樣的事再度發生。這一次,用了十分鐘。但做了些甚麼呢?他想不起來。當他穿衣服的時候,十分鐘過去了、消失了——穿衣服這個動作不應該超過三十秒。
然而,史東的觀點具有某種邏輯推論。如果你真的害怕和憎恨你的腦袋,你便會企圖毀了它。毀了你自己的腦袋,同時也毀了別人的腦袋。
總體來說,史東認為工作進行得很順利。他們的進展良好,正順著幾條有希望的調查線索向前推進。但最重要的是,他們有充裕的時間,不用匆忙、不必恐慌,也不需要擔驚受怕。
炸彈已經投到了皮德蒙特,那將殺死經由空氣散播的生物體,並中和傳染源。野火計畫實驗室是任何傳染菌有可能進一步擴散的唯一地方,然而,它也是特意為預防這種情況而設計的。如果實驗室中的隔離設施遭受到破壞,被汙染的地方會自動密封。不出半秒,滑動密封門便會關閉,實驗室將出現一種新的局面。
莫非有些生命無化學反應?
只有腦袋,團團坐成一圈,力圖決定如何在其他會議桌上勝過其他腦袋。
或許以腦子的無窮智慧,它會找到一個毀滅自己以及互相殘殺的方法。曾出現過這樣的時候,當史東在國務院或國防部參加會議並打量圍桌而坐的人時,他看見的只是十來個覆蓋著灰質、多溝回的腦袋。沒有肌肉、沒有鮮血、沒有手、沒有眼睛、沒有手指、沒有嘴巴、沒有性器官——所有這些都已成為多餘。
有人提出異議,說這只是被動的能量吸收,而不是能量轉換。還有人反對說,如果這能稱其為轉換的話,那也只是無目的的轉換,它不具任何功能。
在另一間房裡,萊維特正小心翼翼地把相同的切片放入一個不同的機器中——胺基酸分析儀。他一面操作,一面獨自淺笑,因為他還記得在胺基酸分析未自動化以前的那些日子,是如何進行胺基酸分析的。
突然間,紙衣服一下子暖和起來。多麼奇異的感覺!他穿好衣服站起身來,拉上拉鏈。他離開時,又看了一次時鐘。
胺基酸是蛋白質的立體結構,已知的胺基酸共有二十四種,各種胺基酸又由六個碳、氫、氧和氮分子組成。這些胺基酸像貨運列車一樣串成一行,構成蛋白質。排列順序確定了蛋白質的不同性質——是胰島素,或是血紅蛋白,還是生長激素。所有蛋白質都由相同的貨車車廂、相同的單位組成。有些蛋白質含有不止一節同一種類的貨車車廂,或者以不同的順序排列。但唯一差別也僅僅在此。相同的胺基酸、相同的貨車車廂存在於人體蛋白質和蚤蛋白中。
這是他的夢境。
史東羨慕別人機械化的例行作業。製作好樣本供電子顯微鏡測試是一項十分精密的工作,需要熟練的人工操作。製作好一個上乘的樣本必須具備工匠般的手藝,而且和_圖_書
幾乎需要同樣長的時間才能學會。史東工作了五年才掌握這門手藝。
萊維特站起來。他動身去見史東,想談一些事情,一些重要而激奮人心的事情。
但是,還有一種不能用可能性來分析的類型。這類型包括絕對不可預測的事件和局面,這不僅僅指各式各樣的天災人禍,而且還包括發現和洞察的罕見時刻,例如發現雷射或盤尼西林這樣的時刻。因為這些時刻是不可預見的,所以不能用任何邏輯的方式對此作出計畫。數學模式完全難以令人滿意。
「對,而且你只有一把鎖匙。但是有個複雜的問題,就是這實驗室在建造時沒有完全按照設計藍圖施工,在實驗室竣工和設備安裝完畢之後我們才發現這個錯誤:我們少裝了三個起爆器子工作站,也就是只裝了五個,而不是八個。」
人腦已經消耗集體供血總量的四分之一。全部血量的四分之一從心臟流出輸到腦部——一個僅佔身體質量很小百分比的器官。如果腦部長得更大、更好,那麼它也許會消耗得更多——多得像傳染菌一樣,推翻它的宿主並殺死身體。
「那好像是規畫中一個相當嚴重的錯誤。」
二十二點十分。
「我累了,」他大聲說道,抬頭望著掛鐘。二十三點四十分——快到召開午夜會議的時間了。
萊維特回憶起英國生物化學家喬治.湯普森的話,他稱酶為「生命的媒人」。這是實話,酶是一切化學反應的催化劑,提供一個表面讓二個分子在上面合成並產生反應。有成千上萬,甚至成百萬的酶,它們各自的存在就是為一個個化學反應提供幫助。
像許多聰明人一樣,史東對自己的腦袋也抱有一種懷疑的態度。他視自己的腦子為一台精密、熟練但又變幻無常的機器。當機器出毛病不能運作時,他從未感到過吃驚,雖然他害怕,憎恨那些時刻。當他的腦子一片空白時,史東便懷疑起所有思想和才智的效用。有幾次他竟然羨慕實驗室的那些老鼠,牠們的頭腦是多麼的簡單。當然牠們沒有毀滅自己的才能,那是人類的特殊發明。
在五〇年代初期,進行蛋白質的胺基酸分析可能要用上幾個星期,甚至幾個月,有時更要花幾年功夫。現在只要幾小時——或者最多一天——現在是全自動化。
「這表示甚麼?」
史東心想,那一定會很有趣。
史東搖搖頭。他掏空腦袋也想不出來。線索、相互之間的關係,以及答案全在那兒,但他就是無法把它們爽爽快快、叮叮噹噹地倒出來。
然而,這種機器提供的訊息也並無充分的根據。因為他們沒有理由相信,岩石或者綠色生物體是由蛋白質組成的,不管是全體還是部分。雖然地球上的每一個有生命的東西至少都含有一些蛋白質——但這並不意味其他地方的生命體也必須含有蛋白質。
然而,是甚麼控制了蛋白質中的胺基酸排列順序呢?答案是去氧核糖核酸——一種遺傳編碼物質,其作用就像鐵路編組單位的調度員一樣。
「你怎麼知道它沒有目的?」萊維特責問道。
他雙手抱頭,擠壓著頭蓋骨,罵自己的腦袋怎麼這麼沒用。
主意、想像、興奮之情全都沒有了。全都從他的腦海中被抹去,突然
和*圖*書之間全消失得無影無蹤。
然後,他擺出挑戰者的姿態,要求小組成員證明它們不是活的東西。萊維特把黑布放在陽光下;黑布變得溫暖起來。他宣稱這就是能量轉換的一個例子——輻射能轉換為熱能。
霍爾所說的一些事情,多多少少都與鳥有點關係。但那是甚麼呢?那引起了聯想的確切想法和具體內容是甚麼呢?
人們爭辯說,這只是釋放蘊藏在不穩定電子能階中的潛能。但是愈辯愈糊塗;萊維特正在證明他的論點足以成立。
史東經常爭辯說,人類智力帶來了更多的麻煩而不是價值,它帶來的破壞力多過創造力,混淆多過揭示、沮喪超過滿意、憎恨勝於慈悲。
伯頓早就解釋過這個機械原理。「所有管道系統和實驗室都有傳感器。它們依靠各種不同的化學、電子和生物測定儀器監測房裡的空氣。生物測定儀器是一隻正在接受心跳監測的老鼠。如果傳感器發生了甚麼問題,實驗室就會自動封閉。如果整層樓受到汙染,它將被密封,而原子裝置將進行干預。當發生這種情況時,綠燈將熄威,紅燈便開始閃爍,表示三分鐘間隔時間的開始,要是你不把鎖匙插|進鎖孔,三分鐘一過,炸彈就會爆炸。」
萊維特思考了一會兒,希望可以想像出不含蛋白質的生命體。這幾乎不可能;在地球上,蛋白質是細胞壁的一部分,包含人類已知所有的酶。沒有酶的生命體存在嗎?有那種可能嗎?
房子變成一個迥然不同的生物體。那個生物體與野火計畫的生物體之間只有一步之隔,一個想像之中的飛躍……
這一事實,又用了十年時間才被發現。
白痴!
我們也許只好自我安慰,幸虧這種情況,無論是好是壞都是十分罕見的。
然後,夢中的城市突然消失了,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幢房子。那時的景況又是何等的不同!就只是一幢房子,遺世獨立,它所需要的一切全沒了——水、管道、電、街道。這一家從此與超級市場、學校、藥店無緣了。一向在城裡工作、生活的丈夫突然籌莫展、束手無策。
這是個老問題。早在規畫野火計畫時這樣的問題就被提出了:你如何研究一種與你所知截然不同的生命形式?你怎麼知道它是有生命的呢?
因為他心裡明白,他們遺漏了一些事情,而那事正好困擾著他。
「這麼說,我真的是唯一能打開這鎖的人了?」
他取出一套新的紙衣服,雙腳先伸了進去。他的裸體碰到紙時隨即感到一陣冰涼。
他一定要與史東談談此事。史東會像平時一樣大笑——史東總愛大笑——但他也會注意的。萊維特知道,在某種意義上,他是小組裡的智多星,總是提出一些最不可能實現的、異想天開的理論。
萊維特朝鐘面瞥了一眼:二十二點。快半夜了,他匆匆忙忙地穿上衣服。
然後,他們轉而看那只手錶。萊維特指著在黑暗中閃亮的鐳表面。由於正在發生衰變,因而產生了光。
他夢見一幢房子,然後又夢見一座城池——房子周圍環繞著一個很大的、錯綜複雜而又互相毗鄰的城市。一個男人和他的家人住在那幢房子;那男人在城裡生活和工作。他四和*圖*書處活動,對所發生的作出反應。
該小組最後得出的結論是,能量轉換是生命的標誌。所有活的生物體均以某種方式攝取能量——如食物或陽光——並把攝取物轉換為另一種能量形式,加以利用。(這個規則對於病毒是個例外,但該小組打算把病毒定義為非活性生物體。)
可以說,沒有化學反應便沒有生命。
掛鐘告訴伯頓現在是十五時——下午三點。他突然感到累了。他輸入指令,讓電腦在完成分析時喚醒他,然後他便睡覺去了。
這並非一個學術問題。如喬治.沃爾德所說,生物學之所以成為一門獨特的科學,是因為它不能對其主體下定義,從來沒有一個人對生命下過定義。說實在的,沒有人知道生命為何物。生命是一個具有攝食、排洩、代謝、繁殖等功能的生物體,這個陳腐的定義毫無價值。人類總能發現例外。
他考慮了一會兒,打算告訴其他人,但隨後又搖搖頭。他會好過來的。這事不會再發生了。他會沒事的。
「我必須親自插|進鎖匙嗎?」
待塑膠一硬化,史東就會把它刮去,然後用切片機切下一小塊綠片。這塊切片將送到電子顯微鏡下。切片的厚度和尺寸必須準確無誤,形狀是一個小小的圓薄片,厚度為一千五百埃,不能有錯。
伯頓重複分析綠片的過程,然後核對了一下時間。計算機正在掃瞄自動顯影照片底板,這些底板幾秒內就可以觀看。但是掃瞄本身要花二小時——電眼速度很慢。
十分鐘過去了。
第五層用的光譜儀是標準的威廷頓牌K─五型。它的主要組成部分是一個汽化器、一個稜鏡和一個記錄螢幕。受試材料被放在汽化器裡燃燒。然後,材料經燃燒所發出的光通過稜鏡分裂成光譜,再投影到記錄螢幕上。不同的元素在燃燒時會發出不同的光波長,因而可以透過分析所產生的光譜分析物質的化學成分。
不管怎樣,至少史東會感興趣的。
史東搖搖頭,覺得自己變得像萊維特一樣,想像出瘋狂而不可能實現的方案。
現在終於有了這部機器。當然,這機器不可能提供精確的胺基酸排列順序。但它能提供粗略的百分比組合:百分之幾纈胺酸、百分之幾精胺酸、百分之幾胱氨酸、輔胺酸和亮胺酸。這些百分比又可以提供大量的訊息。
這一事實又花了二十年才被人類發現。
野火計畫小組在地下實驗室的各個房間漸漸進入了一種不分晝夜、不知晨昏的工作節奏。大家幹累便睡,待精神恢復便醒來,他們一起在各個不同區域從事各自的工作。
涉及不確定性的所有決定均屬於兩種截然不同的類型——帶可能性的決定和不帶可能性的決定。後者顯然更難於處理。
最後,他們開始談論花崗岩。「這是活的,」萊維特說,「它是活的。它在呼吸、走路、說話。只是我們看不見而已,因為這一切都發生得太慢太慢了。岩石有三億年的壽命,而人類的平均壽命卻只有六十年或七十年。我們看不見這塊岩石發生的變化,正如我們無法聽懂以每一百年一圈的速率播放的唱片上的曲調。對於岩石來說,它甚至不知道我們的存在,因為我們活的時間只是它壽命的彈指一瞬間。在它來看,我們宛如黑暗中的幾縷閃光。」
野火計畫對那種不測的事件已做了準備,但如果和_圖_書沒有發生——沒有發生的可能性——那麼他們就可以在實驗室裡安全地、無限期地工作下去。他們可以花上一個月、甚至一年,去研究那種生物體。那絕對沒問題的。
他舉起他的手錶。
「如果樓層開始受到汙染,你必須趕緊跑到子工作站去。要不然,你有可能被密封在沒有子工作站的區域內。然後,如果細菌傳感器失靈——一種假陽性失靈,實驗室就可能無謂地被摧毀。」
不能這樣做,他心裡想道。他將守口如瓶。那樣,他會一直平安無事,只要他不看那些閃爍不已的燈。
當他還在皮德蒙特的時候,那件事已經困擾了他。之後他就忘了,但在午間會議上,當霍爾談論起病人的狀況時,那個令人煩惱不已的疑團又在他腦海中浮現了。
塑膠球丸雖然放在一個特殊的高速處理裝置中使其硬化,但仍然要五小時才能達到合適的堅硬度。硬化室將保持攝氏六十一度的恆溫,相對濕度是百分之十。
大部分的決定,和人類所有的相互作用幾乎均可歸入可能性模式。例如,一位總統可以發動戰爭,一個男人可以賣掉他的產業,或者休去他的妻子。行動將產生反應;反應的數量是無限的,但是,可能的反應的數量卻很小,並可以控制。在作出決定之前,一個人可以預測幾種不同的反應,他可以更有效地估計他的「初次方式決定」,或稱「初級方式決定」。
「是的。」伯頓說,「下個月將補裝三個新的子工作站,但遠水救不了近火。只要心裡記住這件事,一切都會沒有問題的。」
只有這樣,他才能以六萬倍的放大倍率看看綠色的東西究竟是甚麼。
他再一次坐到床上,竭力地回想,但甚麼也想不起來。
萊維特的論點明確無疑,他們修正了一個重要的想法。他們承認也許無法分析某些生命形式,用這種分析方法,他們可能無法取得任何進展,甚至連如何入手都毫無頭緒。
有時候,史東會把有著絕頂聰明腦子的人類看成和恐龍一樣。每個學生都知道,恐龍自己長得過快,變得太大、太重以致難以生存。然而卻從未有人考慮過人腦——宇宙中所知的複雜的結構,在人體裡需要大量的營養和血液——是否也是如此。對人類來說,也許人腦已變成了一種恐龍,也許最終會使人類滅絕。
人類花了大約二十年才發現這一事實。
他想不起要談甚麼事情。
伯頓站在房內,那兒有光譜儀,還有其他幾件設備,如放射測定儀、比密度光度測定儀、熱電偶分析儀和供X光晶體照相術用的標本。
伯頓把取自黑色岩石的第一塊切片放到汽化器上,按下按鈕。一道強光突然迸射而出,明亮耀眼,伯頓趕緊背過身去,避開光亮。然後再把第二塊切片放到燈下。他知道這時電腦已在分析第一塊切片所發出的光。
但是,萊維特的關注焦點並非停留於此,而是延伸到不確定狀況下的行動這一普遍關注的問題。他回憶起曾經專心閱讀過的格雷森的《未雨綢繆》,他會苦苦思索過作者為分析這個問題而設計的複雜數學模式。格雷森確信:
啊,老天,他想道。
真奇怪,萊維特心中暗忖。全世界成千上萬的研究人員在數百個實驗室孜孜不倦地致力於發現如此簡單的事實。這工作年復一年,是經歷了長達數十年嘔心瀝血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