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這樣……」昂大牙把電話推到小伙子面前。「只要打一通電話,你就自由了。」
「我父親通常整晚都守在窗邊,一邊聽廣播,一邊看街上的動靜,他如果看見我被兩個警察送回家,大概會嚇得昏倒。」
「是因為我父親的關係,他生病了。」
「心臟病。他幾個月前心肌梗塞,在醫院住了好幾週。目前在家休養,但情況不太好。」
「我想,最糟糕的事莫過於此了。如果他得拜託某個鄰居推著坐輪椅的他來接我,為了一個不肖子要受這樣的折磨,我想,我會羞愧得想要自我了斷。」
「我父親是個好人,長官。戰爭英雄。」
「喔,這樣啊?」
「你們全家一定非常以他為榮。」
費叮咚望著辦公室那扇門,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是的,長官。」
「要謝就去謝你父親https://www•hetubook.com•com
吧,千萬不要再犯了。」
「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好孩子。」
「晚安,兩位長官。」
「我很遺憾。」
昂大牙接過費叮咚遞上來的紙張。「安伯托.賈西亞.聖塔馬利亞,商業街三十七號六樓之一。」他逐字唸出。「我現在派兩個警察陪你回家怎麼樣?」
昂大牙在一旁好奇地看著他,一時對他產生了些許好感。
「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搞鬼?」
費叮咚非常嚴肅地轉身注視牆上的佛朗哥大元帥肖像。
昂大牙細心打量著他。「根據我的理解,你意思是說……如果打電話給你父親,然後告訴他,你因為忘了帶身分證而被留置在警局,他會因此而大受打擊?」
「你母親怎麼了?」
「我看你還好好站在這裡,可見你說的www.hetubook.com.com大概是實話了。」
到了走廊上,他立刻快馬加鞭走向下樓的樓梯口。直到踏出警局大門,踩上萊耶塔納大道,總算才深深吸了一口氣,並謝天謝地,連鬼神都一起謝了。
費叮咚低下頭,一臉愧疚地搖搖頭。「其實,我沒有實踐母親對我的教誨,也沒達到父親對我的期望。您看到的我,只是一個白癡而已。」
「非常非常謝謝您!長官。」
「他當年隨國軍攻進巴塞隆納,還留下照片,就在對角線大道,《前鋒報》報社大門口。我們把照片裱框,就掛在家裡的飯廳。他是右邊第三位。您應該看看那張照片。他們讓他站在第一排,因為他在厄波羅河之戰立了大功。他是個前線戰士。」
「的確,但是,因為我母親的事情,可憐的老爸已經變了樣。」
「好好照顧你爸爸m.hetubook.com.com,不要讓他失望。」
「長官,您說得是,我不值得您對我的耐心和寬容。如果單純只是我個人的問題,我可以毫不猶豫地請您把我跟最壞的人渣一起關進牢裡,藉此學點教訓。但是,我求求您顧慮一下我可憐的老爸。我可以把我的姓名、地址寫下來,您明天可以到我家來調查,隨便找個鄰居問一下,最好是早上來,因為那時候我父親還在睡覺,吃了藥的關係。」
「是。長官。」
昂大牙遞了一根菸給他,但費叮咚婉拒了。「我不抽菸,謝謝。」
「戰爭英雄?」
「謝謝,長官。您知道我母親臨死前最後的遺言是什麼嗎?」
小伙子猛搖頭。昂大牙笑容可掬,但費叮咚還記得清清楚楚,就在幾個鐘頭前,他親眼看著他一槍把司機的膝蓋轟得稀爛。他衣領上還沾著血漬。
「我了解你的和_圖_書感受,安伯托,可是,你也要想想我的立場。你這樣讓我很為難。」
費叮咚二話不說,立刻站了起來,抹掉額頭上的汗水,一溜煙衝出了辦公室。他從容不迫地穿過寬敞的特務情報處大廳,從那兩個默默觀望他的警察身邊經過時,特地向他們致意。
昂大牙暗自琢磨著處理方式。
費叮咚猛呑口水。「我拜託您不要叫我打電話。這是情有可原的。」
「不知道。」
「但是我們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情。」
「情有可原?何不說來聽聽,安伯托老弟?」
「四年前過世了。」
「我要當著您的面向上帝、向大元帥發誓,如果所言有半句假話,我馬上就暴斃。」
「根本不是這樣。我就是個冒失鬼,只會給我可憐的老爸惹麻煩,好像嫌他還不夠可憐一樣。我今天工作不順利,一氣之下跑出來,就這樣忘了帶身分證和圖書。結果落得現在這樣。一個英雄老爸,居然出了個不肖子。」
「我沒做什麼不可告人的事。長官。」
「你做到了嗎?」
「好。安伯托,你給我的印象還不錯,而且說真的,現在也很晚了,我已經累了。再給你一次機會吧!其實我不應該這麼做的,因為這樣違反規定,但我畢竟也身為人子,而且也不是一直都很孝順。你可以回去了。」
「我想知道他究竟是誰、住在哪裡、都是跟哪些人打交道。」他頭也不回地下達命令。
「我真的很替你難過。」
昂大牙看著費叮咚穿越萊耶塔納大道,沿街往下走。他聽見身後傳來兩名警察的腳步聲。
「有智慧。所以我才搞不懂,你這麼聰明的人,為何不打電話請父親帶著身分證來接你呢?事情馬上就解決了。還是……你做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
「快走吧!免得我又改變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