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頌
17


「醫生,您有女兒嗎?」
「早安。艾麗娜,今天早上好嗎?」
「真好。人生最重要的就是家人。賴安德先生要我代為致歉,他今天臨時有急事,沒辦法親自來為您送行。我會告訴他,您今天看起來容光煥發。」
打開信封,裡面放了一張卡片:
「謝謝。」
今天是妳終於可以和妹妹重逢的日子。我想,妳應該把自己打扮得光鮮亮麗,好好慶祝正義終於得以伸張。妳再也不需要害怕任何事物或任何人了。我希望妳會喜歡。這都是我親自為妳挑選的。
艾麗娜心知肚明,那天將是她的死期。她在皇宮大飯店頂級套房一醒來就知道了,一睜眼便看見賴安德的手下趁她熟睡時放在書桌的盒子,精美包裝上還綁了蝴蝶結。她掀開被單,顫抖著身子走近書桌。那是個大盒子,純白盒蓋上印著傳奇燙金字「柏帝嘉斯」。蝴蝶結下面塞著一只給她的信封,上面是手寫的名字。https://www.hetubook.com.com
「剛開始可能會有點痛,而且會覺得冷,但是過幾秒鐘就好了。」

他一臉詫異,視線稍微上揚,臉上掛著困惑的笑容。
「嗯,兩個,我的心肝寶貝。賴安德先生是她們的教父。」
她看著他準備注射物品。他挑了九號小藥瓶。她從未看他拿過這個編號的藥瓶。針筒備妥後,醫生在她的左大腿內側找尋注射點,恰好挑中她剛穿上的絲|襪襪頭旁邊的位置。
「請多包涵了。」
「我很好,謝謝您,醫生。」
艾麗娜順從地伸出光溜溜的手臂。醫生微笑著打開黑色手提包,拿出一副皮套,攤開後放在桌上。艾麗娜認得那十幾個以橡皮筋綁著編號的小藥瓶,以及裝有注射針筒的金屬盒子。醫生傾身向前,輕柔地扶著她的手臂。
艾麗娜看著醫生專注直視,注射器越來越接近她的皮膚。就在細針幾乎觸及肌膚時,她開了口:「醫生,今天沒用酒精棉球幫我消毒?」
她沒等太久。不到半個鐘頭,她聽見鑰匙插m.hetubook.com•com入門鎖的聲響。開鎖很順暢,接著,那位大好人醫生探頭進來,依舊一臉慈眉善目的良醫形象,臉上堆滿溫柔憐憫的笑容,就像每次見她時那樣,手上還是那個神奇的手提包。
親愛的艾麗娜:
他慢慢走過來,將手提包放在桌上。
「大概是高級妓|女。」她聽見老先生竊竊私語。
他開始在皮膚上游移找尋,但手臂上早已布滿針孔和瘀青。他又看了看上臂正面、手腕以及腕關節附近,輕輕以指關節敲了敲皮膚,然後對她微笑。艾麗娜直視他的雙眼,並拉起裙襬,露出了大腿。這個部位也有許多針孔,但還能扎針的地方比較多。
老夫婦僅微微點頭回應,始終低頭看著地上。三人就這樣沉默地等著。電梯門終於開了,老先生禮讓她先進去,卻換來女伴凌厲的目光。電梯開始下樓。那位女士斜眼睨著她偷偷打量,並快速檢視了她的行頭。艾麗娜恭敬有禮地對她微笑,女士僅回以一閃即逝的冷笑。
「您看起來很像艾薇塔。」她說。那尖酸刻薄的語氣顯然不是褒揚。艾麗娜只能謙卑地低下頭。電梯抵達一樓後開了門,老夫婦文風不動,一直等著她先踏出電梯。和*圖*書
醫生謙遜地點頭,審慎回應她,「謝謝,我想打這裡會比較好。」
套房的客廳裡不見人影。她天天和賴安德共進早餐的桌上擺著花瓶,瓶裡插了一束白玫瑰。她走近門邊。房門上了鎖,於是她拿起醫生那串鑰匙,一把試過再換另一把,直到打開為止。寬敞的走道鋪了地毯,兩旁牆上裝飾了畫作和雕像,讓人想起豪華郵輪。走道上也沒有人。盡頭傳來音樂聲,還有某間套房內傳出的吸塵器噪音。艾麗娜緩步前行,經過一扇半掩的房門,門口擺著清潔推車,有個女清潔工正在房內收拾浴巾。到了電梯間,她碰見一對衣著講究的老夫婦,一見到她便中斷談話。
「嗯,我今天就要和家人團聚了。」
「您今天好漂亮、好高雅。據我所知,今天是個重要的日子。」
「美女,要搭計程車嗎?」
「早安。」艾麗娜主動寒暄。
送上最誠摯的祝福
艾麗娜首先輕撫紙盒,然後才慢和圖書慢打開。她突然想像有一條毒蛇在盒內蠕動,等她一掀開蓋子,隨即躍上來纏住她的脖子。她不禁覺得可笑。盒裡鋪著一層輕柔細緻的包裝紙,掀開來是一套純白絲質內衣,包括一雙絲|襪。內衣下面放著一件象牙白純羊毛洋裝,以及搭配成套的鞋子和皮包。還有一條絲巾。賴安德為她送來處女的壽衣。
飯店玄關擠滿了人。艾麗娜瞥見數公尺前就有家精品店,隨即進了店內。一見她進門,殷勤的女店員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估計完她身上的行頭價值,臉上立刻堆滿笑意,熱情得像個老朋友。五分鐘後,艾麗娜走出店門,臉上多了一副引人注目的太陽眼鏡,幾乎遮住半張臉,一雙紅唇豔麗如烈火。從純潔處女變成高級娼妓,只需幾個配件就成了。
「那麼……先打一針幫您提神吧?」
事發就在須臾之間。醫生才剛說完,正打算繼續他的任務,這時艾麗娜突然用力抓住他的手,將針頭轉而刺入他的脖子。大好人醫生的眼神頓時被疑惑淹沒。他的雙臂無力下垂,插著注射器的頸部開始顫抖。他的鮮血染紅了針筒裡未注射完的藥劑。艾麗娜緊盯他的雙眼,握住針筒,把剩餘的藥劑全部注入他喉嚨。醫生張大嘴巴卻無法出聲,隨即跪倒在地。她坐回椅子上,靜靜www.hetubook.com•com看著他死去。過程持續了兩、三分鐘。
她以這副張揚的姿態步下通往出口的樓梯,一邊戴上手套,並感受在場的飯店顧客、行李員和工作人員正掃描著她的每一寸肢體。「慢慢走!」她這樣告訴自己。接近出口時,她停下腳步,門房替她開了門,曖昧的眼神似乎不太安分。
賴安德
接著,她俯身抽出注射器,在他衣領上擦拭沾血的針頭。她把注射器放回金屬盒,將九號藥瓶放回原位,然後收好皮套。她蹲跪在屍體旁,摸了摸他的口袋,找出皮夾,抽出十幾張百元鈔票。她穿上精緻的外套,戴上搭配成套的帽子。最後,她收拾桌上的鑰匙、裝了藥瓶的皮套和注射器,全部放進白色皮包裡。她圍上絲巾,打了個結,挽著皮包,開門走出臥室。
她獨力梳洗,沒有護士協助。接著,她從容穿上賴安德為她的生命末日精心挑選的衣服,凝視鏡中的自己。只差一具白色棺材和死者手握的十字架。她坐下來等待,心中納悶,在她之前,還有多少潔白無瑕的處女在這奢華的監獄裡洗滌了罪孽?賴安德打點了多少頂級名牌衣物,並附送一個印在前額的冰冷親吻,為他的青春童女們送終?
「您可以在這裡打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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