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認為會有人反擊?」戴爾問。
梅根大膽轉開女兒房間的門把,打開門。凱莉的睡姿還是那樣,抱著絨毛企鵝(她很省事地把它取名為「企鵝」)側躺在床上,跟它緊緊相偎。凱莉從八歲開始就跟企鵝一起睡,梅根每次看到都不由微笑。青少年可能一副小大人樣,一心想脫離爸媽獨立生活,但企鵝玩偶不斷提醒他們,當父母的功課還多著呢。
屋裡靜悄悄,未免太靜了,彷彿閃亮的新磚和石材都不約而同屛住了呼吸。這樣的安靜讓她驚訝。雖然很晚了,但梅根猜想大衛還沒睡,還在等她回家,說不定坐在黑喑中,說不定正踱著方步。但屋裡毫無生命的跡象。她躡手躡腳上樓,右轉。喬丹的房門開著,她聽到他的呼吸聲。喬丹跟大多數的十一歲小孩一樣,只要一睡著,天塌下來都很難吵醒他。
「戴爾,親愛的,要睡了嗎?」
無論如何,她都欠大衛一個真相。
沒錯,說來老套,但此時此刻,戴爾眼中只有卡爾頓,他的兒子。兒子失蹤的事壓在他的心頭,耗損他的生命,讓他無法呼吸。他往窗外望去。游泳池入冬之後就覆蓋起來,但他仍可看見兒子跟朋友在那裡游泳、動不動就出口成髒,或是和某個對上眼的女孩眉來眼去。沒錯,他這個唯一的兒子,太不像個男人。他花太多時間打扮,花太多時間在健身房、除毛、修眉,好像這些蠢事就代表男子氣概。但當他兒子對他微笑,當他擁抱戴爾、親他臉頰(晚上去亂七八糟的夜店玩樂之前,卡爾頓都會這麼做),戴爾的胸中就會充滿某種千真萬確、美好無比、讚嘆生命的感受,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知道,他來到這個世上就是為了體驗這種感受。
肯尼和芭比向他報告今天的收穫。兩人沒詳細交代他們取得消息的方法,戴爾也沒多問。他只是靜靜聽著,感覺心臟同時破碎又徹底麻痺。
「你知道一個叫凱色頓的城鎮嗎?」肯尼問。
「或你,」芭比插話。
大衛終於轉向她。梅根在他眼中看到深不見底的巨大痛苦,一時只覺天旋地轉。她知道謊言也幫不上忙,任何話語都是。所以她做了她唯一能做的事。她吻了他。大衛先是退縮,但不一會就環抱住她、回吻她。他狠狠吻她,把她拉向他。
她伸手去摸他的肩膀時,他身體一縮。
戴爾還是沒多問。「所以呢?」
「去睡吧,黛雅。」
但此刻他拿了一瓶他最愛的麥卡倫單一麥芽威士忌坐在椅子上,因為他需要麻痺自己。戴爾賺了很多錢。他學過餐飲,摸熟了這行的訣竅,發現這種賺錢方法很遜。所以他轉向供應餐飲設備,餐巾、盤子、刀叉、杯子,你想得到的都有。一開始的規模很小,後來生意越做越大,他成了南紐澤西最大的供應商。他把賺來的錢拿去置產,多半是位於市郊的私人倉庫,藉此大賺了一票。
結束了。或者,就要結束了。
「你們認為皮爾斯夫婦知道m.hetubook•com.com什麼?」
她愛大衛,她想跟他共度餘生。為了他和小孩,她會毫不猶豫犧牲生命。這不就是愛的真論?退後一步來看,她難道不是美化了跟雷在大西洋城度過的那段歲月?人都會這樣,不是嗎?要不美化過去,要不醜化過去。
他們還住在德利索大道那棟破屋的時候,他是那麼的快樂,但惡魔找上他,瑪麗亞卻無法理解。事後想想,真覺得這整件事一點道理都沒有。人可能對酒、毒品或賭博上癮,可能失去房子、健康、金錢,可能愛打架甚至有暴力傾向。但如果問題是喝酒、嗑藥或賭馬之類的,這世界就會了解你的痛苦,你的真愛仍會陪在你身旁,給你幫助。但如果那個惡魔是性,如果你需要的和戴爾一樣,是古今中外每個他媽的正常男人終究無法抵擋的東西,如果你做出男人DNA裡內建的事,而且是比喝酒嗑藥還無害的事(引發嫉妒除外),那麼沒人會理解你,你注定要失去一切。
他還沒睡。她嚥下口水,感覺眼淚刺痛雙眼。「我沒事。」
人不可能什麼都要。誰都一樣。
「那也表示要離開大西洋城,前往凱色頓,擴大搜尋範圍。」
戴爾回想今天去警局的事。「無論這個梅根.皮爾斯跟他說了什麼,他都採取了行動。今天晚上他派鑑識人員進園區搜查,他們找到了血跡。」
「妳還好嗎?」
天啊,他好愛瑪麗亞。
戴爾又啜了一口威士忌。在他身後,有人清了清喉嚨。戴爾一向很神經質,聽到一點細微的聲響就會跳起來。瑪麗亞曾經說過,他睡眠很淺,噩夢不斷。瑪麗亞知道他這個問題,所以每當他驚醒,她會環抱他,在他耳邊輕聲安撫他。現在沒人會這麼做了。黛雅就算在搖滾演唱會上也睡得著。如今戴爾只能獨自面對心裡的恐懼。
「不要不理我,拜託。」
他聽到臥室傳來電視的聲音。黛雅正在看他們新買的五十三吋、有立體環繞音響的3D電視。戴爾置身在這個純白的家裡,坐擁奢華的享受,卻覺得無能為力。他覺得自己無助、無能、臃腫又安逸,而他兒子卻在某個陰暗的地方受凍。卡爾頓可能孤單一個人,可能誤入陷阱,正在大聲哭喊,或正遭受痛苦的折磨。他可能受傷流了血,大聲呼喚爸爸快去救他。
那都不算什麼。
「我應該沒去過。」
光有這些想法會不會就是一種背叛?
兩人站在原地,一副剛在歌唱比賽上唱完一首歌的樣子,或者像那個……他爸媽必看的愚蠢特別節目叫什麼?金恩家族。那一家子都死到哪去了?為什麼看見眼前這兩個傢伙竟然會讓他聯想起那些不相干的垃圾?
卡爾頓四歲的時候很怕玩遊樂場裡的「大孩子」溜滑梯。戴爾一直慫恿他,甚至故意笑他「羞羞臉」。這招厲害?卡爾頓忍不住哭了,戴爾因此更火大。最後,為了討好老爸或讓他閉嘴,卡爾頓開始往梯子上爬。梯子上人和圖書擠人,小孩邊爬邊互相擠來擠去。卡爾頓是滑梯上年紀小的小孩,他一不小心失去了平衡。直到現在戴爾還記得那一刻,他雙手交叉站在遠處,當他看見唯一的兒子往後一倒,心裡知道就算馬上往前跑也無法及時趕到,而他,孩子的父親,不止羞辱了自己的兒子、害他跌倒,還無能為力救他。
什麼樣的父親會那麼做?
戴爾人脈很廣。在地方上跟餐館和貨運業者打交道,一定會認識很多人。他從小到大的一個拜把兄弟就是羅利.朗霸,現在坎登一帶的黑幫頭頭。為了找到兒子,戴爾去找過他。他知道這是在跟惡魔交易,但他豁出去了。朗霸答應會派手下去找人,但也建議他最好的方法是找兩個專業好手——這行的高手,他還提醒戴爾別被他們的長相嚇到。除此之外,戴爾還收買了古德堡,這個條子向來以出賣內線情報出名。不,他並不打算把事情交給條子處理。
有如預言。
「還沒。」
「什麼?」
「兩個。」
「是的。」
如今,他兒子,他這一生唯一真的在乎、唯一無可取代的人,呼,不見了。
戴爾的視線沒離開窗戶。「所以你們來是要取得我的同意?」
已經十二點。戴爾撫玩著頸上的金項鍊,上面的墜子是聖安東尼徽章,那是瑪麗亞送他的結婚十週年禮物。她還說聖安東尼是失物的守護神。「別失去我們,好嗎?」她又說。幫他戴上項鍊後,她也在卡爾頓的脖子上戴了一條一模一樣的項鍊。「永遠不要失去我跟卡爾頓。」
「那麼你認識姓皮爾斯的人嗎?大衛.皮爾斯或梅根.皮爾斯?」
「我想是皮爾斯太太,」肯尼說。「我們知道布蒙警探今天跟她見過面,她選擇一名律師陪同,是哈利.薩頓。」
「對。」
都是瑪麗亞的錯,是她的錯。她硬要獨立養大那孩子,讓家裡少了父親的角色。全都是因為她無法原諒或理解男人就是這個樣子。他愛她,她為什麼就是不懂?
他還是不看她,也不說話。
她對大衛的感覺更深刻、更厚實,那是歲月和承諾結成的果實,但或許那只是她不切實際的想像。那種電流——她對丈夫有過這種感覺嗎?比較這種事或想這些事對大衛來說公平嗎?
回程途中,那個十六年來一直折磨她的抉擇,頓時變得清晰無比。她不能再迴避過去,該是說出實話的時候了。她必須把這一切告訴大衛,必須抱著這些年的愛終究會戰勝一切的希望。
她在床沿坐下,不敢再靠近。大衛一直背對著她,他調了調枕頭,又再度躺下。
他沒回應。
她走向她和大衛的臥房。燈沒開。她不知道大衛在不在房裡,還是出去了?她沒想過這個可能。大衛很不高興,而且本來就有權利不高興。說不定他出門了,說不定去酒吧借酒繞愁了。
戴爾望著窗外。他酒喝得不多。他父親是第一代的愛https://m•hetubook.com•com爾蘭移民,在梵特諾高地開了一家小酒館,戴爾可以說從小在酒館裡長大。每天近距離見證酒精會把人害成什麼德性,自然就會對酒失去興趣。
戴爾應該怎麼做?坐著乾等?相信警方會盡全力找到他唯一的骨肉?遵守這城市從來就不公平的遊戲規則?
「梅根?」
「道德上的兩難,」芭比補充。
戴爾.弗里的豪宅沒有掛上寫著「俗氣」的牌子,因為這麼做是多此一舉。這房子的主題是白色,眩目的白色,裡裡外外都是。白色人造大理石圓柱、白色裸體雕像、白色磚塊、白色游泳池、白沙發、白地毯、白牆。唯一跳出來的色彩是戴爾襯衫上的橘色。
「晚安,弗里先生。」
接下來會怎麼樣?
當父親的就是要照顧自己的孩子。無論要付出什麼代價,都要保護自己的兒子。
戴爾知道,根據個人經驗,這是他所能做到最仁慈的事。
或者,那只是另一個自我安慰的謊言?
「大衛?」
多半是麻痺。
「這表示她隱瞞了一些事,」芭比補充。
「我們通常會追蹤線索,」芭比說,聲音簡直像排演過,彷彿突然間扮演起比她年長很多的角色。「只是這就代表我們得去找皮爾斯夫婦問話。」戴爾默默無語。
他太太黛雅是戴爾.弗里的第三任妻子,比他小二十歲。她穿得一身白,老愛穿緊得像止血帶的衣服,擁有錢買得到最豐|滿的胸部、臀部和嘴唇。沒錯,她看起來像個假人,但現在戴爾就喜歡他的女人這樣,長得像凹凸有致的卡通人物,五官和身材都誇張到極點。有些人會覺得這樣很怪,在戴爾眼中卻是性感無比。
十七年前,史都華.葛林曾威脅要殺了她。這股恐懼——恐懼史都華還活著,而且回來找她了——跟心底的渴望一起把她拉回過去,但羅蘭也有可能看錯了。無論如何她都盡力了,她做了正確的事。現在,梅根回到家了,她安全了。
喬丹不但開著門睡覺,到現在都十一歲了,睡覺時還非要開一盞夜燈不可。梅根可以看見他頭上那隻嵌在牆上的鯊魚。不知道為什麼,喬丹對釣魚的熱愛勝過一切。她或大衛都沒釣過魚,對釣魚也沒興趣,但喬丹四歲那年,大衛的妹夫曾帶他去釣過魚,從此這孩子就迷上了釣魚。有一陣子,那位妹夫去附近釣魚都會帶著他,但後來他跟大衛的妹妹離了婚,釣魚活動就此結束。所以現在每年至少有兩次,大衛會規畫週末男士釣魚行程(有人可能會稱之為「性別歧視」,因為女生都沒受邀,但梅根和凱莉偏愛「好佳在」這種說法),包括到懷俄明州用假蠅餌釣魚、到阿拉巴馬釣鱸魚,還有去年到北喬治亞州沿岸釣鯊魚。喬丹就是這樣才得到了那個鯊魚頭獎盃。
「找到我兒子了嗎?」
回到家真好。
「真的。」
「還沒,弗里先生。」
她開上車道時,已經半夜一點。屋裡一片黑,只有客廳的定時器發出燈光。她沒打電www.hetubook.com.com話跟大衛說她會回家,為什麼她也說不上來。大概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該怎麼回答他一定會問的問題。原本期望在車上的兩個小時可以釐清思緒,結果並沒有。她考慮過各種選項,從胡說八道(「有個朋友遇到了麻煩,是誰我不能說」、完全坦承(「你最好坐下來聽我說」),到半真半假(「我去了大西洋城,但沒什麼要緊」)都有。
最近大衛在車上裝了衛星廣播,所以她試著聽了一會霍華.史登的脫口秀。有一次,只有她跟大衛兩個人在車上,他們正好聽到霍華在跟一個叫「三重加蜜」的脫衣舞孃亂扯亂聊,梅根差點整個人跳起來,因為她馬上認出那是蘇珊.史瓦茲的聲音,蘇珊在La Creme工作過,有陣子兩人還當過室友。
「不用妳來告訴不要做什麼。」
沉默。
「我們遇到了兩難,弗里先生,」肯尼說。
梅根開了兩個小時才到家。
但當她踏進門房時又覺得不可能。大衛不會把孩子丟在家裡,尤其是這樣兵荒馬亂的時候。一股罪惡感湧上心頭。她看見丈夫在床上的側影,他背對著她。看著他一動不動的身影,梅根突然害怕起他的反應,但同時也鬆了口氣。突然問,她覺得一切真的結束了。
戴爾想了想,說:「在北邊,對吧?」
「確定?」
她一轉眼消失。大概鬆了口氣吧,他想,這樣她就可以看著電視,把幾顆藥丸配酒吞下肚,昏睡一整夜。到頭來所有女人都一樣,除了他的瑪麗亞。戴爾坐進白色皮椅。白色裝潢是黛雅的傑作。她說那代表純潔、和諧以及年輕的氣息,總之就是新世紀調調的狗屁。兩人第一次見面時,黛雅穿著白色比基尼,他滿腦子只想弄髒那套泳衣,但現在他對白色是越看越膩。他想念色彩,想念穿著鞋走進家門,想念角落裡那張老舊的綠沙發。全白的房子根本無法維護。全白的房子會讓人走霉運。
「同時也擴大傷亡,」芭比又說。
小卡爾頓落地時身體一偏,手臂像小鳥的翅膀應聲折斷。他痛得放聲大哭。戴爾永遠忘不了那一刻,永遠忘不了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還有那聲淒厲的哭喊。現在那種哭喊聲又回來了,在他醒著的每一刻糾纏他,像滾燙的炸彈碎片刺入他的五臟六腑。
此刻黛雅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白色絲袍。他最愛的打扮。戴爾希望自己可以不靠藍色小藥丸,就能找回那股糾纏他一輩子的慾望,那股騷動像是他的詛咒,害他賠上了他心愛的瑪麗亞——卡爾頓的母親,也是他唯一愛過的女人。但今天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既沒有需要,也沒有慾望。
「你想知道我去了哪裡嗎?」她問。
所以當梅根把車停在車道上,把鑰匙丟進皮包,打開車門再輕輕關上免得吵到人時,她還沒拿定主意該跟結婚十六年的丈夫怎麼說。
「不認識。他們跟我兒子有關?」
到最後,梅根沒有犯下任何錯誤。她給了布蒙他需要的重要情報,然後毫髮和圖書無傷地回到屬於她的地方。當她放輕腳步走向房間時,她腦中的大西洋城就跟在照後鏡中一樣變得越來越小。唯一把她稍微打偏軌道的是,在露西的龐然身影下跟雷見面。回程途中,她一直感覺到那股強烈的渴望,只要跟雷在一起就會有的渴望,但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不能。「擁有一切」的想法根本是痴人說夢。儘管如此,那股慾望、那種彷彿讓身體轉眼間能量全開的電流、那種想要靠近雷、再更靠近但還是不夠近的感覺……一直跟著她。她大可否認它。她已經否認過了,以後也會再次否認。但如果你有那種感覺,你會怎麼做?有就是有。你騙得了自己嗎?還是控制它,忘了它,繼續過日子?還有,承認自己對大衛沒有那種感覺,是不是一種背叛?還是跟一個男人在一起這麼久,就會變成這樣?完全可以想像的未來,不是很好嗎?
「大衛?」
「找我什麼事?」
那聲音讓房裡的溫度驟降。戴爾.弗里緩緩轉過身。當肯尼和芭比對她微笑時,氣溫又降了十度。
「皮爾斯夫婦有小孩嗎?」戴爾問。
「盡量別把他們牽扯進來。」
他還是背對著她,接著說:「真的?」
凱莉的房間一如往常緊閉著。她不怕黑,只怕隱私被侵犯。凱莉最近在遊說——沒有比這更貼切的說法——他們把整修好的地下室讓給她當臥房,也就是說,把自己放在離家人越遠的地方越好。梅根堅持不肯,大衛卻日漸屈服。他常搬出的理由聽起來像懇求:「她很快就會離開我們身邊……我們得在小事上放手……剩下的時間那麼少,妳想引起更多爭執嗎?」
怪的是,梅根覺得節目越煽情,霍華.史登反而越無趣。她絕對不是個假惺惺的女人,卻覺得那些露骨的談話很乏味,比方淫穢的性|愛、器官特寫或性怪癖,她反而愛聽霍華訪問名人或跟搭檔羅蘋一起評論時事。梅根常驚訝地發現自己相當同意霍華的評論,甚至覺得他說的話多半很有道理。總之,霍華可以是開車良伴和分散注意力的妙方,他讓旅程不再那麼孤單、漫長。但今晚聽了幾分鐘後還是沒用,梅根關上廣播,任由自己與腦中的思緒獨處。
戴爾知道肯尼和芭比今天稍早之前,找到了卡爾頓看上的一名脫衣舞孃。叫湯雅還湯妮之類的。之前警方找她問過話,但沒什麼收穫。不過,肯尼和芭比有辦法逼她說出更多事。
肯尼的目光轉向芭比,又轉回戴爾身上。「湯妮嗎?我想不會。至於哈利.薩頓?會。不過對方不可能查到我們。」
他們親熱、做|愛,久久不發一語。完事之後,兩人都筋疲力盡,梅根睡著了,她以為大衛也一樣,但不是很確定。兩人彷彿置身在兩個不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