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尼克聽見他父親吹熄了燈,走進自己的房間。他聽到外面樹林裡刮起了一陣風,而且感覺到它涼颼颼地從紗窗吹進屋裡。他將臉伏在枕頭上躺了很長時間,但不久便忘了去想普魯娣,而終於睡著了。當他在夜間醒來的時候,他聽到了屋外鐵杉林中的風聲和流水沖蕩湖濱的波浪聲,然後他重又入睡了。
「不是。」
「好極了。」
「晚安,尼克,」裘加納高聲說。「你怎麼不留下吃了飯再走呢?」
「你還是再吃一塊吧。」
「今天夜裡許多印第安人要殺蛇,我猜。」裘加納說。
「再多吃些吧?」他父親拿起刀來切餡餅。
「可是,大家都這麼說。」
「不,我一點也不要了。」
「卡爾可不會有女朋友,」他母親說,「連個印第安女朋友也沒有。」
「你餓了吧?」
「算上他,就是九個了,」裘加納說,「從郊根到這兒,不過就這樣一段路。」
「怎麼你的鞋子呢?」
他父親說:「你最好去睡吧,尼克。」
尼克走進自己的房間,脫下衣服,上了床。他聽到他父親在客廳裡來回踱步。尼克躺在被窩裡,臉埋在枕頭中。
「不准那樣講話,卡爾。」裘加納太太說。
「你也別笑,加納,」裘太太說,「我可不准卡爾那樣講話。」
「你可不能說呀,加納。」他太太警告他說。裘加納便又笑了起來。
「我不知道,」他父親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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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喜歡說這一套。」裘加納太太說。
「好的。再見,尼克。」
「還要更前面一些呢。」
「他們應當在那段路上鋪些礫石。」裘加納說。馬車沿著林中的道路行駛。裘加納和裘太太緊挨著坐在前面的座位上。尼克坐在他們兩個男孩子中間。路的前面出現一片空曠地帶。
「好吧。」
「當然。」
「她不是。」
「掉在裘加納家的篷車上了。」
「小尼克會得到普魯娣的,」裘加納說。「這樣我就有個好女孩。」
「球賽誰贏了?」
「他天天都去看她。」
「是臭鼬。我敢說我是認得出臭鼬的。」
「我們也都歡迎你來玩。你不等一下吃完晚飯再走嗎?」
尼克跟裘加納的兩個男孩子坐在車後座上。他從後面座位上望出去,足能看見裘加納沿路邊拖曳著的那個印第安人。
「我想是快樂的。」
「你不要胡思亂想吧,」裘加納說。「你得多留神,別把普魯娣丟了,尼克。」
「啊,沒什麼,尼克。」
「好吧,那就不留你了。你叫卡爾回家來,好不好?」
裘加納嘿嘿地笑了。
「我玩得快活極了。」
「你下午幹什麼來著?」尼克問。
「我見過你的朋友,普魯娣。」
「告訴我,他們在做什麼?」
「你遇見過什麼人沒有?」
「是誰跟她和-圖-書在一起呀?」尼克問。
「卡爾在女孩子跟前就沒本事了。」法蘭克說。
「我沒有。」這時,陰影下坐在兩個男孩當中的尼克,因他們提到了普魯娣,內心裡感到既不好意思,卻又無限喜悦。「她不是我的女朋友。」他說。
他父親在餐桌旁站了起來,從廚房的紗門門口走了出去。當他回來的時候,尼克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自己的盤子。他剛才哭泣過。
「沒有。」
「我以為你說你沒見到他們呢。」
「哦,是的,我看見他們了。」
「他們什麼?」
「你今天做了什麼呀,爸爸?」
「你應當認識,」卡爾說。「你還有個印第安女朋友呢。」
早上刮起了大風,一時湖岸邊水波洶湧,尼克醒來老半天才想起他的心已碎了。
「他們快樂嗎?」
「你什麼人也沒有看見嗎?」
「就在湖邊呀。牠們正在沿著湖岸尋找死魚呢。」
「她在哪兒?」
「印第安人都在城裡喝醉了。」
「好。」
「佩特斯克。五比三。」
「不要了,不能等了。你告訴卡爾,說他媽媽叫他,好不好?」
「我還是走吧。我想,爸爸也許在等我呢。」
尼克走出院子,直奔牲口棚。裘加納和法蘭克正在擠奶。
「印第安人全都穿同一種褲子。」
「她跟法蘭克.華斯本在樹林裡。我是偶然遇上的。他們在一起很久了。」
「再見,尼克。」
他父親沒有望尼克。
「不和_圖_書要了。」尼克說。
尼克的父親提著燈走在前面。他在冰箱跟前停下,打開蓋。尼克徑直走進廚房。他父親用盤子給他盛來一塊凍雞,拿來了一罐牛奶,將它們放在尼克跟前的桌面上,隨後把燈放下。
「晚安,」尼克說。「我玩得真痛快。」
「他真的有,爸爸,」法蘭克說。「普魯娣是他的女朋友。」
篷車顛簸不停,飛奔下一個長長的山坡。他們到家以後,個個都跳下車。裘太太敞開屋門,到裡面拿出一盞燈。卡爾和尼克將車廂後面的東西搬下來。法蘭克坐在前面的座位上,將車趕到牲口棚,卸下馬來。尼克走上台階,推開廚房的門。裘太太正在生爐子。當她向木柴上倒煤油的時候,她轉向尼克。
尼克盯著自己的盤子。
「今晨我釣魚去了。」
「我昨天夜裡看到過兩隻臭鼬。」尼克說。
「我打賭我爸爸從來不會交印第安女朋友。」
「我到印第安營地散步去了。」
「在哪兒?」
「聽他說呢!」卡爾說。「我看見他們天天在一起。」
「我的心碎了,」他想。「我這麼痛苦,我的心一定是碎了。」
「再見,裘加納太太,」尼克說。「謝謝你帶我出去玩。」
卡爾不作聲了。
「你沒有錯呀,卡爾,」裘加納說。「女孩子不會隨便找一個男兒漢的。瞧瞧你們的爸爸。」
「好啦,你一定會說這種話的,」裴太太在車子顛簸的時候,坐到了裘加納的m.hetubook.com.com
身邊。「而且,你當年還有許多女朋友呢。」
「法蘭克.華斯本。」
「你有個印第安女朋友,尼克?」裘加納問。
「他們——他們——」
「他們在做什麼呢?」
「我看不出來。」
「你怎麼知道是他們倆呢?」
「噢,是尼克,」他父親說,「今天玩得好嗎?」
「你釣到了什麼魚?」
「快到廚房裡來吧。」
「從他的褲子看,非常像比利。」
「牠們也許是浣熊吧。」卡爾說。
「我根本就沒有看見,」法蘭克說。「爸爸到路上去了一會便回來了,我什麼也沒看見。我以為他在殺一條蛇呢。」
他父親坐著看他吃餡餅。
「這些印第安人!」裘加納太太說。
尼克在穿過牲口棚下面草地的一條小路上赤著腳走著。道路平坦,露珠滴落在他那光著的腳板上,感覺到涼沁沁的。在草地的盡頭,他超越籬笆障礙,向一條深谷走去,他的腳被沼澤的泥水打濕了。然後,他攀越過乾燥的樺樹林,望見了自家茅屋中熒熒的燈光。他跨過自家籬障,轉到房前的門廊上。從窗口望見他父親坐在桌子邊,在一盞燈下讀書。尼克開了門,走進屋內。
「閉上你的嘴。」
「很好,爸爸。這真是一個愉快的獨立節呀。」
「我看到他們了。」
「你在笑什麼?」法蘭克問。
他父親將桌面擦拭乾淨。
「他們是印第安人!」裘加納太太說。
一次獨立節的慶祝活動過後,天色已經很https://www.hetubook.com.com晚,尼克與裘加納一家人乘大篷車從城裡回家,在路上遇到過九個喝得爛醉的印第安人。他記得有九個人:裘加納在塵土飛揚中駕車前進的時候,不得不勒住馬,跳下車到路中央將一個印第安人拖出車轍。這個印第安人臉部伏在沙土上睡著了。裘加納將他拖到灌木叢裡,然後回到駕駛座上。
他們驅車前進。篷車離開大公路轉入通往山裡的小道。篷車爬坡十分艱難,於是孩子們下車步行。路面有許多沙土。尼克從校舍一旁的山頭向後望去,只見波達斯克燈火輝煌,在小特瓦斯灣彼岸不遠地方的斯普多港也燈火明亮。他們又爬到車上去了。
「就在印第安營的後邊。」
「還有餡餅,」他說。「你喜歡吃嗎?」
「他們在林子的什麼地方?」尼克問。
「再見,裘加納太太。」
「爸爸就是在這兒壓死了那隻臭鼬的。」
「只有鱸魚。」
「不管在哪裡都一樣,」裘加納連頭也沒有回,說:「在這個地方或另外一個地方輾過臭鼬,都是件好事。」
「這是不是比利.塔比索?」卡爾問。
他父親坐在一邊注視著他吃飯,還拿奶罐往他的玻璃杯裡倒牛奶。尼克喝了牛奶,拿起餐巾擦了擦嘴。他父親從碗櫥上取下餡餅,給尼克切了一大塊。這是一種越橘餡餅。
他父親坐在罩有油布的飯桌一旁的椅子上。他在廚房的牆壁上映射現了一個巨大的身影。
他太太與他竊竊私語,隨後裘加納便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