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校舍風波

伊凡不喜歡提及戰爭的事,特別是關於他自己的戰爭經驗。這其中的理由是戰爭帶給他太多的不幸和極少的好處。同時,也是因為他是步兵,每場戰爭、每天所遭遇到的都是痛苦的記憶,每一想起就是好人的犧牲與死亡。
家畜專家雙手小心地從諾洛佐夫的桌上拿起那份文件。而後他低下頭,他的前額已經禿髮,他走過寬廣的辦公室,這間辦公室擺了許多椅子,那是為大型會議備用的。
他也不喜歡那些事實,戰後二十年來仍然有不必要的軍事訓練及演習,並且是經常不斷。在工廠方面他已叫別人嘗試過中斷這件事,而自己卻不敢說:「要在技術前線前進……我們要獨當難局……」他認為這些話會影響和平時戰爭觀念的敗壞。俄國語文沒有那些話也一樣的美好。
不著意去看它,他們已來到新廈,金屬與玻璃閃閃發亮。
他與校長轉回來。費奧多退後一點,目光盯住諾洛佐夫。他喜歡他,他常欽慕他。他曾參加他的會議而感到愉快,他對諾洛佐夫的意志力和精力非常崇拜。而後,他會在下次會議之前及時高興地去執行他的訓令,不管是提高學生的水準或挖馬鈴薯或收集廢金屬都盡力去做。費奧多所喜歡諾洛佐夫的地方即是他說「是」就是「是」;他說「非」就是「非」。話很明白,像別的許多人一樣,費奧多不喜歡含糊的決定。
他們已深信不疑了。
「為什麼非這樣不可呢?」費奧多生氣了,他的頭開始晃動,「你說是為了黨好?你等著瞧吧!」他緊捏著拳頭,但他已不再有力氣說話,因此轉過身去,大步走到街上,喃喃地說:
(這要卡巴林金說什麼呢?)
「我也不曾想過是否成熟這個問題!」格拉契可夫回答說,由於他已經把最重要的話說出來了,他便感到輕鬆多了,「我會自己找工作的。」
「任何非技術性的工作。我不想再煩你喜歡我這個人。」格拉契可夫大聲地說。
「維克托,」他說話的語氣再也不和平了,他是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我們並不是中世紀的貴族,想要壓制對方來多增些俸祿。我們市鎮的光榮,事實上是孩子們親自動手把屋子建造起來,那是由於他們愛這個市,我們應該有責任支持他們。如果你把他們所造的房子拿去,他們永遠不會忘記你不講信用,欺騙了他們。如果你一旦欺騙了人民,他們會記住,認為你還會再欺騙他們。」
「我們想在地下室裝上天花板,」校長有了更多的問題要說,「直放的工作母機需要加強地板。我們還需要把已經完工的一樓清除乾淨。」
「我們沒有什麼可以再討論的了,」一種更加霸道的話壓下來了,「事情已做成了決定。」格拉契可夫眼中冒出金星。他的脖子和臉孔通紅,像充血似地。
「是的。」
諾洛佐夫所在的這個地區也就是史達林當年在莫斯科所處的情形:他從不改變主意或撤回決定。雖然史達林死了很久了,諾洛佐夫卻還活著。他是自主派作風的領導模範,並認為這是他自己的最大優點。他不能想像領導還有什麼其他的途徑可行。
「你的手在摸什麼?」將軍以https://www.hetubook.com.com威脅的口氣叫道,「你是想受軍法審判嗎?那麼,快讓我的卡車通過!」
但是,格拉契可夫已無力去控制決定再說些話呢,還是保持靜默不語。
他抓起話筒。
「共產主義不是建於砂石上,而是建於人民上,維克托!」他無所節制地大叫起來,「這是較艱難且較長久的工作,如果我們明天就想完成整個的構造,那麼我們就什麼也造不成——共產主義永遠完蛋!」
因此,他想,我們又要重新開始了。把九百個學生召集起來向他們解釋:「我們已有了一幢房屋,我們必須把這幢房屋蓋起來。如果我們大家幫忙,房屋便會蓋得快些。」
「莎夏,給我接卡巴林金。」
「是的,」格拉契可夫說,「但是你要這樣想:他們給你一筆好位置的土地,基地已經挖好了,並且已經奠基。因此將來的情形一定是:春天來臨時,你們一定已經完工,可以遷入了——我們會幫助你;國家經濟委員會也會幫助你。你甚至可以說他們把你們目前那幢新廈拿去了倒是一件好事。」
直到他受命要讓那六輛卡車通過時,格拉契可夫才平靜地向將軍解釋一切,並且說話時也沒有大聲叫喊。但是,當前面的車子撞上拒馬,而將軍仍要強行通過時,格拉契可夫抓住槍,不顧一切後果地阻止他。格拉契可夫站在那兒注視著,敬個禮說:「中將同志,我不能讓你通過!」「你怎麼啦?」將軍叫著,走下車來,站在橋頭的木板上,「你叫什麼名字?」「格拉契可夫少校。中將同志,也請問你的姓名。」「明天你就會在軍法處!」他瘋狂地叫道。「很好,長官。但今天你還是要轉回頭,不能通過。」格拉契可夫報復地說,並向前一步,站在卡車引擎前,直覺得他的臉和脖子通紅,但他不會屈服。將軍收起他的怒容,想了一下,而後,猛的一下把車門關上,叫他的六輛卡車轉頭回去……
兩個工人和司機從卡車後部拖出柱子來,有的是新油漆過的,有的是會油漆過而褪了色的,已褪成灰白,是用過的,而腐朽的一端已經鋸掉。另外兩個工人則彎著身子在做別的事情。卡巴林金則伸出兩隻短短的手臂象徵權威,在揮動指使他們。
「你自己想想看,幸運的農業與你扯不上關係。但你既然來了,也不妨留下來看看。只要安靜地等一下。」
格拉契可夫想,現在該叫那位技術學院的校長進來了,他沒有坐下來,只是倚靠在諾洛佐夫前面那張椅子的皮革椅背上。
「當然,維克托。」家畜專家鞠躬說。
辦公室裡兩個人沒有說話。
伊凡注意到他的手指已弄痛。他把手指緊緊地挖入椅背裡。他把手指放鬆了。
「是的,我知道,」費奧多同意說。但是這一回,為了某種理由,他的熱情沒有奔放,他的腦海裡開始在思考:冬天正要來臨,另一個整學年又要在舊校舍度過,新建的學院校舍也不會有大集會廳和體育館,並且他們將仍然沒有寄宿的房舍。
他一完成任務,就轉向費奧多,向他解釋說:
「嗯,別煩心。」格拉契可夫嘆口氣說,他與費奧多很起勁地握手。
然而,他的話雖然是鋼軌m•hetubook•com.com般的落實,但是對格拉契可夫卻毫無影響。格拉契可夫覺得在他一生中又面臨了一次他當年拔槍面對那位中將的決定,而絕不屈服。因為對與錯又面對面遭遇了。
起初他們不喜歡這個主意。而後,又一次,他們又很認真地對這件事加以考慮,而開始使他們感到興趣。
格拉契可夫跑向前去,現在頗為害怕。
最後,他們幾個人從諾洛佐夫的辦公室出來了,他們是農管部和地區黨委會的農業部來的。諾洛佐夫的秘書科納夫斯基(他是新任黨書記,從他的裝模作樣和辦公桌大小可以看得出來)來到會客室,轉了一圈。
他們在舊房屋裡又要住一年——我想,我們得設法適應環境。
他的意志和力量似乎恨不得要伸出手去把格拉契可夫的腦袋,從他的身體上打落到地上才甘心。
他們兩個人都靜默了,沒有動。
就這樣一句話好像就交代得很有效力。
格拉契可夫認為他要發脾氣了,便迫使自己把話說得更溫和些,也更機靈些。
「嗯,幾乎不能算是專家,他常變換工作。他只能算是有點實際經驗的行政人員。」
諾洛佐夫是高個子、禿頭,他沒有轉身向著他,而只向他這個方向瞟了一眼。
「他是那種人?他是個拖延的專家,可不是嗎?」
現在他不是來爭辯問題,而是來聆聽那幢房屋的判決。
他常責備格拉契可夫對農業不曾盡過責,就好像城區工業對農業部的人來說是一樣的情形。現在,格拉契可夫很明白了,諾洛佐夫的目標不僅是特別重視農業,也是想使自己的名字能在農業方面出風頭。
那一劃似乎不是劃在空中,而正是劃在地上似的。不,那不僅是劃開的動作——他那手臂的揮動就等於是開了一條大路的手勢。他那一揮就像古代的首領對他的戰士指著前面的路,也像那終於發現了真正方位的第一個航海家的手指著北極。
格拉契可夫向費奧多眨眨眼,走進去了。
司機和他那教書的妻子在家中的花園裡栽種花木,把摘下的花朵拿到市場上去賣。由於這種事,當地報紙已加以披露嘲笑。然而,卡巴林金著迷的事又是什麼呢?
他們走回家去,一邊在思考卡巴林金這個人。這種研究機構就新裝備來說與小型工廠沒有什麼不同,只是主任的薪水與特支費多得多就是了。也許他的目的是想得列寧獎!格拉契可夫所信的是,長官不應該坐視黨員違紀。一個人不應該利用工作崗位上職權的方便、地位或關係去取得不應得的房子或度假農舍,即使是一樣小東西也不應藉黨的勢力來取得,應該立刻排除黨的勢力因素。對他不必誇耀,也不必公然指責,因為那不只是一種錯誤或一次失敗的話,他就應該被除掉。這件事表示他在精神上是異類,是資本主義的產物。
「什麼?那是什麼?」
「說話呀!」諾洛佐夫說,語氣平靜而堅定,「常常事情困難你也不會放棄。」
在它旁邊的另一幢幾乎還沒有從地面砌牆,滿地都是沙子與泥土。
諾洛佐夫引以為傲的事實是,一旦他說某件事情,他就絕不會扯到別的話題上去。
卡巴林金站在他惡意規劃的已完成部分的籬笆的駐點上,兩隻腳跨開站在未https://www•hetubook.com.com來的交界處,他已穩住腳跟,舉起一隻手臂在表示什麼,發出信號似的,這是當他聽到了費奧多從他後面走過來的時候所做的動作。卡巴林金用手掌側面遮在臉前,稍微轉過頭去(他的脖子與肩膀太肥了,以致他的頭無法完全轉動),他翹起上嘴唇,頸幫子顫動著喃喃地說:
接上線了。
他仍然還未望著格拉契可夫,而是望著他前面不遠的地方,看看是他一個人在辦公室裡,他盡量地輕微動了一下嘴唇,猝然回答說:
「你等著吧!你等著吧!你這個豬!……」
「非這樣不可,同志。」
他坐了下來。
格拉契可夫向他們致意。
幾個工人繼續扛著木樁去打樁。
「好,那麼,」諾洛佐夫對那位家畜專家說,他一邊把他五個長長的手指慢慢扳下來,重重地成半圓形按壓在那張大文件上,就好像是他在上面蓋了印似的。他把身子坐直起來,沒有把背脊支持在靠背上,他的身影,從兩側和前方看,似乎像畫的粗線條,直直的。「好,那麼,我已經跟你說過現在你必須做什麼,你必須要做的也就是我交代你要去做的。」
諾洛佐夫咬緊牙根很久了,氣急的聲音從牙縫中出來,似乎發出噝噝之聲。
格拉契可夫去叫他,他仍存著那消息的成見:是卡巴林金搬進研究所?
這時橋已炸斷,工兵連夜修復。格拉契可夫是值勤軍官,他站在交叉路口,命令不許任何人過橋,要等候軍團過後才解除禁令。橋很狹窄,邊上已破裂,木板歪斜不平,不能整隊地通過,要陸陸續續個別通過,因為從森林後面有砲彈轟擊,砲彈掉落在河水中。因此天一亮就過橋,一直要渡到黃昏。其他的單位要過橋就必須集結在那邊,等候在松林裡。突然有六輛新型偽裝好的卡車(格拉契可夫的騎兵稱它們是秘密卡車)從森林中出來,一輛接一輛。它們超越兵團的人,直往橋頭要擠過去。「停!」格拉契可夫對第一個司機猛叫,並且走向前去阻止他,但是那輛卡車仍然向前直駛。格拉契可夫的手去抓手槍套,但等他的手槍要拔|出|來的時候,一位高級軍官從那輛車裡打開車門,轉過頭來,以同樣猛叫的聲音說:「少校,過來!」他肩膀一扭,披風往後甩——他是個中將。
他皺起眉頭。他既看到了他的市變成了史浮德羅維斯基市,也在為他自己盤算,他又可以升高官職官位了。
「什麼工作?」諾洛佐夫很注意地聽著。
他們會把房子蓋起來。
在他們到衣帽間的時候,格拉契可夫拍了校長一下背部。
即使是坐在辦公桌前,諾洛佐夫看來仍是氣勢凌人。他那個長形的頭使他看起來更高。雖然他不年輕了,頭髮也不多了,卻不顯得老,反而使人覺得他不老。他從來不會輕易動一下,臉部也不會無緣無故有所表情。由於這個原因,他的臉看起來總是一個模式,那張臉不會有細微的表情,微笑反而會使他失去平衡,破壞它的完美似的。
「那是真的,」費奧多由於前一天的事情搞得困惑不解,以致有了現在這個想法,「是呀,為什麼他要那樣呢?」
「但是那要重新修改的,維克托?並且——」他很快地說下去,不讓諾洛佐夫插嘴。「主要的和_圖_書是要從教育觀點來看。學院的學生整年在為那幢房屋辛勤勞動,完全沒有代價,並且是非常熱心。他們……」
「他們開始在你們學院旁邊建造一處寄宿的房屋,是嗎?對,當那幢房屋完成時,你們就有新的學院房舍了。你明白了吧?」
「我不明白。你是市黨委會的書記,難道你還要我教你如何去為這個市爭取榮譽嗎?在我們這個市裡還沒有一個科學研究機構,我們的人民要爭取都不容易。我們必須把握機會——在部裡改變主意之前。由於這個研究機構的成立,我們的市立刻會升等一級——而變成高爾基市或史浮德羅維斯基市的等級。」
費奧多慢慢地走著,盡量享受清新的微風。他覺得懶洋洋的,想吐,那是由於晚上失眠的關係。過去的二十四小時裡他一直在想每一件事,吃過兩片安眠藥也沒有用。漸漸地微風拂醒了他的頭腦。
「接受還是不接受!」
費奧多很輕微地笑了一笑。
不等回答,他轉過身去,沿著他的手所指那一線檢視他的標誌,用四個手指對一個工人打手勢,叫他把那個樁打下與他本人一般高的高度,最後他的短手臂揮動,在空中劃一下。
「那是緊急所需嘛,」諾洛佐夫打斷他的話說,「事實已擺在眼前,那個研究機構要盡快開辦。」
還有一位家畜專家仍留在諾洛佐夫的辦公室裡。他盡量伸著頭在轉動,扭動整個身子,就好像他的骨頭是橡皮做的,他正在看諾洛佐夫面前一份很大的文件,上面有彩色圖案和數字。
然而,今天他改變了他的一貫作風。他和技術學院的校長坐在地區黨委會第一書記的會客室裡(同時,別人也坐在他的會客室裡等著要見他)。伊凡.格拉契可夫情緒緊張,他打了電話給他的秘書,也抽了幾支香菸。而後他仔細地看看費奧多的頭,費奧多的頭幾乎是縮在他的兩眉之間,他的頭髮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全都變為灰白了。費奧多憂愁地站起來,格拉契可夫開始講一個他們二人都知道的趣事,那是當他們的軍團待命在戰線的後部的時候。事情發生在一九四三年,是在費奧多受傷之後。
實際上他也討厭事情不予磋商或不容許討論,而只是接受上級的命令。他曾經營的工廠就不是這個樣子。
「叫校長進來。」
「但他為什麼特別要與那個代表團打交道呢,你知道嗎?」
「順便一提,」格拉契可夫皺起眉頭說,「你不知道卡巴林金跟部裡的立場是一致的吧,是嗎?」
然而,他的這段軼事沒有效果——費奧多沒有笑。格拉契可夫自己是不喜歡去回憶過去戰爭的事情,而這回他是不由自主地講出這段往事,並且,曾是在事情發生的第二天他就說出過,那是他的部隊接獲緊急命令要越過梭茲河疏開調動時。
「事情並非這樣就完了,我們爭辯的對象是人還是砂石?」格拉契可夫叫道,「我們為什麼要為砂石而爭辯?」
「諾洛佐夫同志要單獨見你們。」他以肯定的語氣宣布說。
「你對於做個市黨委會的書記來說不夠成熟,」諾洛佐夫喃喃地說,「我們忽略了這點。」
「卡巴林金!你真冒險啦!你在幹什麼呀?」校長覺得受騙而憤怒,大聲叫道,「十五、六歲的小夥子需要呼吸的空間哪,和-圖-書需要跑上跑下的活動空間哪!我叫他們到哪裡去玩呢?」
諾洛佐夫向格拉契可夫轉過頭——僅僅是轉過頭去,肩膀沒有動。現在,他的聲音像金屬般那樣呈現高音階了。
他把手放在話筒上。
非常奇怪的是,正當他一路走著,對卡巴林金開始發生困惑不解的時候,他第一眼所看到在建屋基地大後院站著的那個人,不是卡巴林金又是誰呢?戴著綠色氈帽、穿著入時的棕色外套,他在那濕泥巴地上沉著地繞行,不顧濕泥巴沾汙了他的鞋子,並且在對幾個工人發號司令,顯然是親自在監工。
「你知道嗎?」
「哦,費奧多,別耽心。你們畢竟會有房子的。」
「我不是放棄。」費奧多聲音有些啞啞地說,他清了一清喉嚨。
諾洛佐夫以一個手勢終止談話,叫他們離開。他們不應該以這樣煩瑣的事來煩他。
「民眾煽動家!」他對著這位堅持意見的人迎面大叫。
他放下電話筒。
「我知道。」
「維克托,為什麼他們不為他們造一幢特別符合他們所需要的房屋呢?否則,單單是內部的修改就要花費……」
「那麼,把圖表拿去吧!」諾洛佐夫放開那份文件說。
「維克托,」格拉契可夫說,他把每一個音節都讀得非常完美。不管他什麼時候跟人講話,聲音本身就具備了謙和有禮、如歌聲般地美妙,「我不會打擾你太久。我是跟校長一起來的為電子技術學院那幢新廈而來的。有個代表團從莫斯科來過,說是要將那幢房子轉交給一個科學研究機構。你聽說過這件事嗎?」
費奧多走近些,看見他們在打樁子。但是他們在做的事顯得有些人手不足:樁子打得不直,卻成一道長弧形,以致那個研究機構的院子更大了,而技術學院的院子則更小了。
「卡巴林金嗎……告訴我,這間屋子並不是為你們的需要而建築的,這個事實你怎麼說?」
「你講什麼呀——不夠大嗎?它夠大了呀……是緊急需要……是的,我知道……換句話說,你們有一幢房屋就已經夠了嘛……是嗎?」
「不,我不想把隔壁的那幢給你們,你們可以自己去造一幢較好的。」
他們走到街上,兩個人都穿著黑色的外衣,戴著黑色的帽子,一陣令人愉快的冷風吹過來,使人意識到要下雨了。
「是不是對待你不公平?」諾洛佐夫問道。
他的腳穩穩地跨開站立著,格拉契可夫低頭望著街道。他發出第二個問題:
諾洛佐夫憤怒站起來。他完全像鋼鐵一般,沒有彈性。
經過格拉契可夫一問,關於卡巴林金幾件與這事不無相干的小事,使費奧多又從忠誠的記憶中冒出來了,一件件慢慢地聚集在腦際。為什麼他延擱八月的接管計劃?為什麼代表團來時他那麼高興?
「麻煩的是,維克托,」費奧多說,他一邊在心裡想,「我們必須改變計劃。房間太小了,他們的設計只夠四個人住。我們想把那些房舍改成演講廳和實驗室……」
「卡巴林金?哦,他們對他頗多猜想。許久以前,他告訴我,他與那邊關係密切。你認為他對這事有幫助嗎?」費奧多暫時抱持樂觀的態度問,但他又自我否定這個想法,「不,如果他能幫忙,他就該反對他們佔有那邊,而那時代表團到學校去時他卻允許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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