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莎本來可以對這種毫無根據的指責給予反駁的,可是,由於害羞和對丈夫的信賴,她默不作聲。在這種不公正的愛情遊戲之中只好承認失敗。
阿莎感到害怕。她以為莫亨德羅馬上就要進行考試。書上的內容她還很不熟習,很難應付老師的考試。因為她那煩躁的心,對這一《圖解課本》的有趣之處,是怎麼也不能領會,怎麼也提不起興趣。雖然她盡力想瞭解關於白蟻窩的知識,可是她眼前一行行字母彷彿就是一行行黑螞蟻在爬似的。
「妳怎麼能這樣羞辱我,給我臉上抹黑呢!真是不知羞恥,沒有心肝,不識抬舉的丫頭!」她氣沖沖地對阿莎說,「不管有時間還是沒有時間,把什麼家務事都推到年大體弱的婆婆身上,自己在這裡休閒自在,我真是命苦啊!為什麼偏偏把妳領進了這個家庭呢!」
安諾普爾娜氣還未消就走出了房間。阿莎本想跟姨媽一起出來,但莫欣站起來把門關上,他才不理會阿莎淚水濕透的憂傷眼神,說道:「等一等,因為我們睡過了時間,現在該來彌補一下學習了。」
「閉嘴!」比哈里滿臉通紅地說道。
拉茲拉克什米像一根快要拉斷的弦一樣高聲叫道:「我的媳婦?有妳這位軍師在,她會聽我的嗎?」
終於有一天,安諾普爾娜對阿莎說:「妳如何學習,我已經知道了。可是妳現在不能不讓莫欣好好學習呀!」
安諾普爾娜連珠炮似地訴說道:「她做了什麼好事呢?她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姑娘,母親又死得早,從她媽媽那裡什麼也沒有學hetubook.com•com
到。什麼是好,什麼是壞,她知道什麼?你又是如何教育她的呢?」
莫亨德羅抓住她的手說道:「妳是怎麼想的?我不在時妳就能輕鬆地學習。可是我正好相反,要是妳不在的時候,我就根本讀不進書了。」
聽到丈夫以開玩笑的口吻來回答她那如此重要認真的建議,阿莎真的生氣了。不過,這時莫亨德羅又提出另外一條建議。
有時候莫亨德羅不在家裡,阿莎很想利用這段時間認真地讀讀書,但常常是丈夫突然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用手蒙上她的眼睛,把她的書搶走。
由於一段時期的乾旱,田裡禾苗變得枯萎焦黃,一場大雨之後它們立即變了樣,擺脫了長期的饑饉與困境,忘掉了沮喪的情緒,毫無顧忌大膽地向土地提出了權利的要求。阿莎現在所處的情況也是如此。從她那些有血肉關係的親人那裡,她從來未敢奢望過得到親情之愛。現在她來到了別人家裡,沒有懇求就得到了一個最親近的人和一大堆權利,而且丈夫還親手把吉祥女神的王冠戴在她這無家可歸孤苦伶仃的女人頭上。阿莎覺得這一切她受之無愧。她拋棄了新婚妻子應有的謙恭謹慎,她與丈夫平起平坐,並流露出一個嬌妻的自豪感。
看著看著書,莫亨德羅突然把醫學書合上,並大聲叫道:「丘妮。」吃驚的阿莎抬起頭來。莫亨德羅說:「把妳的書拿來,我看妳讀了多少?」
阿莎時不時想起姨媽那嚴厲的責備,心裡很不安。她很清楚,學習只不過是m.hetubook•com.com
個藉口。她看到婆婆時,也深感羞愧。婆婆什麼事也不讓她幹,從不吩咐她什麼事情。偶爾阿莎想幫婆婆幹點什麼的時候,她總是連忙阻撓:「喂,幹什麼?想幹什麼?快回房裡學習去吧,別耽誤了妳的學習。」
小臥室的另一端有一張小書桌,上面擺著打開的醫學書籍。「教師先生」本人就坐在書桌前的安樂椅上。他還間或看看「女學生」,看她是否在認真學習。
假若老師已成為學習的主要障礙,對於一個毫無經驗軟弱無力的女學生來說,她怎麼能夠深入到這知識的迷宮裡去呢?
「媽媽,幼蠶要是還在繭子裡,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不過一旦它破繭而出飛到空中,再要捉它回來就非常困難了。誰會想到莫亨德羅這麼快就不聽妳的約束了呢?」
「用得著整天學習嗎?每天晚上學半個小時或一個小時就足夠了。」安諾普爾娜談了自己的想法。
在這樣的年紀,許下如此殘酷的宏願——自願離開新房,搬到姨媽房裡去住,這是多不容易的自我放逐啊!這殘酷無情的決定剛一出口,阿莎的眼角就滾下了淚水,嘴唇發顫,聲音也變得哽咽了。
要是有誰真以為莫亨德羅因為睡過了時間而耽誤了學習,顯然是些心地善良可尊敬的傻瓜。必須說明,觀察一下莫亨德羅他們那樣的一種學習方法,想必任何學校的學監都是不會效法他的。
莫亨德羅說:「為了妳,我的功課近來沒有一點進展。」這話突然使阿莎受到打擊,感到難受。
「我妨礙了你的學習和*圖*書嗎?」阿莎有些傷心,並想立即走開。
「妳好狠心呀,」莫亨德羅說,「我一走開妳就不想我了,一心讀著妳的書。」
「妳們不要白天黑夜眼睜睜地盯著我,」莫亨德羅說,「妳們等著瞧吧,我自己會好好學習,會通過考試的。」
「你看,我給她買了石板,練習本和書哩。我來教育她學習,為此,隨人家去指責吧,妳可不要生氣啊!」莫亨德羅說。
「你在這段時間裡幹什麼啦?」阿莎驚奇地瞪大眼睛問。
莫亨德羅托著阿莎的下巴說:「我剛才在想一個人。這個人正在讀關於白螞蟻窩的有趣故事,而把世上的一切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拉茲拉克什米那天中午看到這位新來的姑娘,帶著似乎是所有的驕傲神情坐在那王座上,她再也忍受不住了。匆匆從三樓下來,然後怒不可遏地來到安諾普爾娜面前。
「嬸嬸,學習並不是一件輕鬆容易的事,它是要花許多時間的。」
「啊,妳已經讀了這麼多啦!」莫亨德羅吃驚地說,「我才讀了這麼一點點。」
當時,安諾普爾娜就朝莫亨德羅的小臥室走去,故意用力踏著步子,想讓兩個年輕人聽到。
「哎喲,妳去看看吧,看看妳那納瓦布家裡的公主是怎樣學習的,要是我們的丈夫還活著……」
「丘妮,別聽他那一套。」莫亨德羅說,「比哈里只不過是嫉妒我們的幸福生活罷了。」
阿m.hetubook.com.com莎對自己的丈夫非常信任,雖然她明明知道,由於種種原因,學習對她來說絕不會輕鬆,但還是根據丈夫的指示,盡力去做。為此,她竭盡全力把心思集中起來,一本正經地坐在沙發床的一頭,專心致志地看著教科書,並搖頭晃腦地開始背誦。
「你想讓我永遠無知,什麼都不懂嗎?」阿莎反問他。
莫亨德羅說:「妳要走,妳要到姨媽房裡去,要是那樣的話,還是要姨媽上樓到我們房裡來好了。」
比哈里還對阿莎說:「嫂子,不細嚼慢嚥就囫圇吞棗地吃下去的東西,是不會消化的。如今,妳一口氣吞下那麼多東西,然後必然是消化不良,要找胃痛藥吃的。」
這段插曲可以完全表明,莫亨德維的這種教學方法無論是與公立學校或是私立學校的教學方法相比,它們之間是沒有任何共同之處的。
「姐姐,妳就教育妳的媳婦吧。」安諾普爾娜膽怯不安地說,「妳自己處罰她就是了,何必對我說呢。」
說著說著,安諾普爾娜的眼淚就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阿莎低著頭,揪著衣角,一聲不響地站著,也哭了起來。
他大聲喊叫,直吵得闔家不寧,四鄰不安,而且不把莫亨德羅搜出臥室他是不會放手的。他不厭其煩地反覆指責莫亨德羅已荒廢了學業。
莫亨德羅反擊說:「看著別人嫉妒也是一種幸福!丘妮,我這笨蛋差一點兒把妳送給了比哈里。」
他用手指了指他那醫學書籍中某一章的標題。
比哈里告訴他們:「幸福在你們手中時,應該學會好好地享受它,而不要讓別人看到後https://www•hetubook.com•com感到厭惡。」
聽到「考官」的呼叫,阿莎像犯了過錯似的膽顫心驚,拿著課本來到莫亨德羅的座椅旁一邊。莫亨德羅一手摸著阿莎的腰,一手拿著課本說:「今天,妳讀到哪裡了?指給我看看。」阿莎用目光示意她已讀到的地方。
拉茲拉克什米聽到莫亨德羅考試落第的消息,心中像夏天的一盆烈火在熊熊燃燒。不過這一回安諾普爾娜也與她一樣感到憤怒與難受,她真是食不甘味、寢不能寐。
在所有這些事情上,阿莎對比哈里心裡總是隱隱約約有些反感,也許這與從前人們把她許配給比哈里有關。比哈里早就覺察到這一點,而莫亨德羅卻以此來嘲笑他。
阿莎聽了姨媽的一番話後,痛下決心。她對莫亨德羅說:「在你通過考試之前,從今天起,我到下面姨媽房裡去住。」
拉茲拉克什米常常對比哈里抱怨兒子。
事情就這樣輕易地定了下來。至於監督工作完成得怎樣,學習得怎樣,就沒有必要多說,只要提及這麼一點就足夠了——這一年莫欣沒有通過考試。至於阿莎呢,雖然讀過那《圖解課本》的許多故事,但對白蟻窩依然是一無所知。
多麼嚴重的責備!責備之後隨之而來的自然就是秋天暴雨般的淚水。不過過不了多久,淚水就在愛情的陽光下乾涸了,眼睛裡只剩下濕潤的淚痕。
莫亨德羅說:「嬸嬸,妳為什麼要責罵她呢?是我要她留在這兒的呀。」
莫亨德羅他們如此的教學方式,並不能說是完全進展順利毫無阻隔。比哈里就時不時到他們這裡來,並對他們大叫大嚷:「莫欣,莫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