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可是,媽媽的病並沒有什麼好轉。」阿莎脫口而出,「相反,似乎還在一天一天地加劇啊!」
心神不寧的莫亨德羅,對此一點也沒有發覺。不過,阿莎倒發現:拉茲拉克什米的病情,不但不見好轉,相反,好像更加惡化了。阿莎想,莫亨德羅開處方時不夠認真,沒有全面考慮,只想到自己的傷心事,連母親的疾苦也不能使他振作起來。莫亨德羅已如此地可鄙,阿莎在心裡不得不對他進行譴責。起先毀滅的只是他一個人,現在可是全面開花,大家都在毀滅之列。
莫亨德羅聽出了這句話中包含著的指責。這樣直截了當的指責,過去可從來沒有過的。
「看來,我似乎還要向妳學習治療哩!」莫亨德羅感到自尊心遭到了打擊,便帶著驚愕嘲弄的口氣說。
「他沒有在這裡,」莫亨德羅說,「他去西部了。」
拉茲拉克什米又沉思了許久,突然說道:「媳婦啊,要是比哈里在這裡,在這倒楣的日子裡,他是會幫助我們的。一定會使許多不幸的hetubook•com•com事情不至於發生。」
「有什麼必要!」莫亨德羅極力控制自己的感情說,「大概是對我醫術信不過吧?」
「莫欣大概與比哈里鬧翻了。」老太太說,「媳婦,這太不公平了。莫欣再也沒有這樣忠誠可靠的朋友了。」
「好吧,我去找他。」
阿莎低著頭站在婆婆床邊。
莫亨德羅對母親的治療並不怎麼上心和認真。為此,阿莎心裡一直在指責他。
「他如果知道我病了,」拉兹拉克什米深深嘆了口氣說著,「他是不會不來的。」
老太太心裡冒出這樣一個想法之後,她倒擔心她的病可別一下子全都好了。因此,她瞞著阿莎,開始停止服藥。
「媳婦,妳知不知道,比哈里現在在哪裡?」老太太問阿莎。阿莎是能夠理解婆婆心情的。過去媽媽生病時,比哈里總是來照顧她。所以,她如今生病自然又想起了他。唉,這個家族最堅強的支柱比哈里,已經遠去了。要是比哈里兄弟在這裡,在這困難的時刻https://m.hetubook.com.com,一定會照顧好媽媽的,絕不會像莫亨德羅那樣漠不關心。阿莎從內心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阿莎心裡想起了許多往事,這些往事一件件在腦海裡閃現。比哈里曾經多次以各種方式及時警告盲目愚蠢的阿莎。可是他的這種努力,換來的卻是阿莎的厭惡。今天,阿莎一想起這些,就暗自責備自己。她這忘恩負義的女人,竟侮辱了唯一忠誠的朋友,卻對唯一的敵人關懷備至。神明啊,怎麼不懲罰她這沒良心的蠢貨呢?比哈里帶著破碎的心,長嘆著離開了這個家。他長嘆的並不是這個家,而是她阿莎的愚蠢啊!
阿莎為這種嘲弄感到心痛,她沉默了片刻,然後,又帶著憤怒的火燄開了腔。「治療用不著學了。可是如何精心地照顧媽媽倒是應該認真地學學。」阿莎如此回答,使莫亨德羅感到極度震驚,被這突如其來尖銳的話語激怒。
「為什麼要走呢?」莫亨德羅轉過身來說,「怎麼不坐一會兒呢?」
「應該把媽m•hetubook•com.com媽生病的消息通知比哈里先生。」阿莎堅決地說,毫不理會他的邀請。
一提起比哈里,莫亨德羅心裡自然又想起比諾迪妮。誰知道呢?說不定比哈里已從西部回來了。比諾迪妮是能夠打聽到他的地址的。莫亨德羅再也不能恪守自己的誓言了。
「莫欣,我非常想見見比哈里,」老太太痛苦地說,「他好像好多天沒有來了。」
阿莎疾速地跑出房間,好像是一股羞愧的風暴把她推出來似的。她並不是為自己羞愧。只有已經淪於罪惡的人,才會吐出如此不公的汙言穢語!再也沒有比企圖掩蓋自己的過錯,而汙衊他人更卑鄙無恥的了!
莫亨德羅聽到身後腳步聲,他知道,又是阿莎到房裡來了。他決定裝著什麼也沒有聽到,依然站在那裡,可是他也知道,阿莎不與他說話看來是不會走的。
一天傍晚,拉茲拉克什米病情更加惡化了,她突然想起了比哈里。比哈里已有好久沒有來了,這有些不對勁。
阿莎走了之後,莫亨德維感到自己遭到了徹底的和_圖_書失敗。莫亨德羅怎麼也沒有想到,妻子在這樣的時候、在這種情況下,對他進行如此的譴責。莫亨德羅看到,他從前牢固的寶座,現在已經倒塌了。當想到從前使阿莎遭受的痛苦,現在變成了仇恨,他不禁害怕起來。
莫亨德羅熄滅了房裡的燈,站在窗前月光下,默默地思考起來。他不再好好地念書。家裡也感覺不到絲毫的幸福。他與親人的關係已經疏遠。現在不可以輕易地把他們當作僕人,也不可以輕易地把他們當作可愛的人。他們那種不可背棄的親情關係,已成了莫亨德羅不堪忍受的重負,他連母親也不想見。當老太太突然見到兒子來了,總是帶著不安的神色注視他,就好像要痛打他一頓似的。阿莎要是為了什麼事情來見他,感到與她談話也依然極為困難,要是沉默不語那就更難了。莫亨德羅真不想再這樣過下去了。可是,莫亨德羅在比諾迪妮面前曾信誓旦旦——一星期內堅決不見她。一星期還剩下兩天了。這兩天如何度過呢?
一聽到比哈里的名字,莫亨德羅那www.hetubook.com.com傷痕累累的心,彷彿又重重地挨了一擊。
「我為什麼禁止妳的比哈里到我家來,妳是一清二楚的。」莫亨德羅挖苦地說,「大概不需要我再舊事重提了吧!」
晚上,拉茲拉克什米心口疼痛加劇。她再也不能堅持下去了,趕快派人叫莫亨德羅。
今天大家都在呼喚比哈里,所有的人都需要比哈里。莫亨德羅覺得,整個世界都已拋棄了他!
「我有幾句話要對你說。」阿莎站在他背後說道,「然後,我馬上就走。」
說著說著,老太太兩隻眼睛裡湧現出淚花。
當拉茲拉克什米已經完全看明白了——阿莎不可能拴住莫亨德羅的心時,老太太心中暗想:「也許我的病情是留住兒子的一個好辦法。」
阿莎默不作聲,也陷入沉思。
阿莎很清楚,拉茲拉克什米非常希望有人能把她病了的事情告訴比哈里。比哈里不在身邊,老太太如今才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困境。
「我心裡總覺得,他在這裡。」老太太說,「他所以不來,是因為你侮辱了他吧?我求求你,明天一定要把他請到家裡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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