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我們對這種沐浴方式胆戰心驚,日本人卻視為一天最高享受,而温泉地帶的沐浴款式,更是多姿多彩,於是,我們一群外邦人就有了一次「風呂驚魂」的經驗。那天,到達別府溫泉保養地,宿舍的後園有八種不同的溫泉浴場,日本人往往乘三四個鐘頭汽車專程來洗澡的,而費用也不便宜,我們幾個胆小鬼當然不敢購票入場,但宿舍老闆卻說那是日本著名溫泉,不進去看看園庭風景,煞是可惜,便免費讓我們去開開眼界了。既然人家准許參觀,自然沒有甚麽不方便的地方,我們就心安理得地進入後園。路過處果然庭園幽美,m.hetubook.com.com
又各處標明甚麽泉可以治風濕、皮膚病、關節炎,又有滾起泡泡的泥漿浴、水柱由上而下的水槌骨浴,我們正奇怪誰有胆量在那裡露天的男女同浴,拐了個彎,只見跑在最前頭的朋友,像觸電似的跳起來,原來,沐浴完畢的男男女女,全集中在那場地上,散步、閒談、晒太陽、玩耍,簡直是個天體國,卻給我們誤闖了。那時候,紅了臉的倒是穿上衣服的我們。自從有過此次尷尬經驗,誰也不敢帶頭亂跑進情况不明的地區,而提起沐浴,我們就想趕快離開日本了。
一九七二.一.八https://m•hetubook.com•com
但,日本不講究衛生的事也有的是,最叫人吃不消的恐怕是泡大浴池的風俗。他們叫洗澡作「風呂」,所有國民宿舍都採大浴場制度,近年來已經十分文明,把男女界劃分清楚,可是,一個丁方不足十呎的淺水池,無數人浸在裏面淋淋洗洗,想想水的「内涵」,就要發抖,更不用說要自己身歷其境也浸上一份時的滋味了。愈向南行,天氣愈熱,而卻又天天住國民宿舍,洗澡便成為我們最頭痛的問題。最初我們曾鼓了最大勇氣跑進浴場,準備穿www.hetubook.com•com上泳衣,披了大毛巾作個「游泳式」沐浴,但一進去,烟霧迷濛裡,全是赤條條的老老少少,瞪着穿上衣服的我們,就像看怪物似的,到頭來,是自己感到不好意思,慌忙跑了出來。終於,只有等晚上十一時,浴室關閉後,再偷偷溜進人家洗衣服的地方,用自來水作「象徵式」沐浴。如果連這份胆量也沒有,就有人創下九天不洗澡的紀錄了。
說了解日本這民族,實在不容易,舉個例子說,像公共衛生這回事吧!他們既是頂講究清潔衛生,又是頂不清潔衛生的,這話怎講?我們從廁所和浴室兩個地方,就可以把話說明白了m.hetubook.com.com。
首先,談日本的「御手洗」清潔吧!我一直堅持着一個想法:如果想知道某個地方的人是不是清潔,在大廳或顯眼的地方是找不到真相的,但最騙不了人的地方是廁所,只跑進去一次,多少能有些端倪。在日本,廁所叫做「御手洗」,裏面的清潔,可以稱得上一流了,大旅店的私家廁所,我們不必說,就看小鄉鎮和公路旁的公廁,竟然保持得連異味也沒一絲,那實在不簡單。在公廁裡,我不看見有管理或潔淨人員,它的清潔大概還是靠每個用廁所的人的力量。正因如此,凡我們這群香港客到過的廁所,就顯得面目全非了。每次,我看見有些隊友把人和*圖*書家原來乾淨的廁所弄得一塌胡塗,就感到「中國人」這名字受了一次屈辱。在香港,這些事情根本算不上甚麼,但在外面,一點點小事或漫不經意的毛病積聚起來,人家便會把它當作全民的印象,「有辱國體」的罪名是推不掉的,怎可以忽略呢?但同隊的人總有一把年紀,難道能板起面孔教訓他們怎樣保持廁所清潔麼?有一次,在「伊勢旅店」裡,委實弄得太不像樣,兩個與我有同感的隊友,只好在午夜後,偷偷跑進廁所去替人家地方清潔一番——做這件事,不是為了同隊的人,只為了「中國人」這個名字!回到香港,每看見不潔廁所的恐怖景像,就不由得不想起日本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