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七.七.五
這個陌生的地方,原來曾盛載過我童年的歡樂。
黃昏已過時份,走經灣仔街頭。
那時候——該是很久很久以前了,當修頓球場還沒鋪上水泥地,四邊還沒圍上欄柵,一切顯得很沒建設、沒秩序,但,
和圖書我可以清楚記得那個角落,擺的是甚麼攤子,大帳篷在東北角架起來的是夜市心臟節目:「咚咚喳」。我不知道它的正式名堂,父親總說:「我們看咚咚喳去。」而大帳篷外邊,總有人敲着鑼鼓,單調聲響就是:咚咚嵖。響亮的呼叫,告訴人們帳内表演些甚麼。有時是
www.hetubook.com.com深山大野人,有時是軟骨美人,有時是吞火吐火,甚至有時只擺著一隻兩頭鷄。給一角錢,就可以進帳裡去看。通常,節目怎樣叫人失望,看過的人走出篷帳時,總笑哈哈的,父親說只是一角幾分,不要太認真,反正,不好嚇怕了站在外邊等進場的下一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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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衆。中央地區多散播着賣武、賣藥、賣凉果的小檔,彼此之間,沒有劃定界線,外邊圍著一圈人就是界線。每圈子裡都有盞大光燈,其實也不算太光,暗黃的燈光剛好照亮了小檔主人。賣武的總光著上身,腰間束條已經有點霉氣的紅帶,或者只把黑色唐裝褲的白褲頭打成
和圖書結實的方型結。他們總愛把胸膛拍響,說一套江湖老話,偶然舞動一下紅櫻槍、單刀之類,對於這,我沒多大興趣。雖然賣涼果的沒大看頭,但看完後父親定會買一角錢有十二粒的話梅甘草欖,就很夠吸引力。看小攤,其實也不太舒服。父親不許我蹲在人圈内圍地上看,只讓我騎在他肩上。七、八歲也不太小了
和-圖-書,看完一場雜耍,父女倆都會感到吃力。
但無論怎樣,儘管家與修頓只是一街之隔,能去玩一個晚上,已是童年最興奮的夜間節目之一了。
修頓球場人聲起哄,一場小型球賽正鬥得熱烈。高架射燈使場邊人的面貌一點也不矇矓,他們完全投入一個急劇流動的場景中。我站在人圈外邊,忽然,這個地方,變得非常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