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知道老師的成就,也知道他的認真和用力之勤,可是,他永遠給我們一種悠然自得的印象。說話淡淡然,瘦削而多皺的臉常泛笑容,好像沒有什麼事值得動氣的。他的兒子急病去世,和師母的逝世,我們都擔心老師會受不了,但到頭來,我們卻訝於老師的淡然。
https://www.hetubook.com.com以上一首詩,是馮康侯老師的「七十九自題小照」。那天晚上,情景還歷歷在目,閒談中,老師說:「做人要認真,但不是緊張,得失隨自然呀!」他就唸了上面那首詩,還在一張原稿紙上,寫了送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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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但細細一算,那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
也許,只有老師才明白:要有多少內歛修養,方可練就這種既深沉又淡然的對待人生態度。他常說:「寫字寫得好,不是為了做書法家,也不是為了開幾次展覽會。寫字可以修養心性,所以,寫字可以令人心平和-圖-書氣和。」老師認真忠於藝術,卻不斤斤於名利,生命長短,富貴得失,於他是不重要的。無所求,也無所急,他就悠然淡然了。
一九八三年
老師在生,盡了一切責任,對死又早有「準備」。假如,說他現在是悠悠然休息了,m.hetubook.com.com我們也為他安心。
卅年羈客久,忽忽七十九,
鐵筆活妻兒,身外一無有,
七十古稱稀,百歲又何期,
壽莫過彭老,終於一別離,
有生必有死,浮生如戲耳,
得失隨自然,富貴奚足恃,
萬物本循環,時光去不還,
留芳與遺臭,褒貶在人間。
和圖書這幾個星期,我一直在想:老師去世,我為什麼會沒有大悲慟,卻常常想起他平時的言笑?今天,重讀他這首詩,我才有點了悟,是老師的處世態度,在不知不覺間影響了我。
馮老師去矣,我們心平氣和地永遠繫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