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用,你不用付錢,我只是把它還回去而已。」
艾達將她的外衣脫下,露出了緊身上衣、束腹、褲子、長襪,以及笨拙的硬布襯裙。她用手拆開環扣,脫掉支撐裙子的環架。
「我要把鋼琴還給妳!」班斯站起來向艾達解釋,臉上卻夾雜著關切和痛苦。艾達看著他,不明白他的意圖。「我受夠了!」班斯繼續說道。
艾達走向他,要他幫她扣上袖子的鈕釦。嬌小而熟悉的身軀讓班斯的心恢復了平靜,「艾達,我要知道,妳會再做些什麼?妳會再來嗎?」
班斯和艾達合力解開了她的緞帶、鈕釦,以及一切束縛。他們一次又一次地親吻;每一次都牽引出更激盪的慾望之潮;強烈的急切攫獲著他們,兩人的血脈裡流著前所未有的興奮。班斯摸索著艾達的身體,跪在地上拉起她的襯裙圈環,深深地埋入她的香氣當中。艾達閉上雙眼,輕輕地喘著氣。班斯接著又褪下她的長襪,雙手游移在艾達溫暖的肌膚上,每一回的愛撫都逼近著亢奮的高潮。
這群毛利人已經將鋼琴抬出一段路了,他們戲謔地交談,互相說著笑話來減輕壓力。鋼琴用毛毯整個蓋了起來,毛利人動作迅速,卻也不敢大意。
時間慢慢地流逝,不知過了多久。芙洛拉突然跑進屋內,叫艾達出來看看外面那群小雞。艾達回過神來,拿起外套和帽子;她要去找班斯。她交代芙洛拉要乖乖地待在家裡,然後便迅速離開家門。山中的路徑是如此蜿蜒難行,樹林間的冷風颼颼地吹過,然而這並沒有阻止艾達的決心。
史都華特追到那群人身後。「放下來!」他命令著:「我叫你們放下來,聽見了沒有?」他轉身走向艾達,「妳滿狡猾的嘛,艾達!」他用手指著她,「但是我已經看穿妳了,我不會就這樣放棄那塊地的。」史都華特不知道艾達為何要惹火他,他再次覺得這台鋼琴像是他們婚姻的一道咒語。「停在這裡!」他繼續使喚著搬運的人手。
班斯和艾達連續地做|愛,不顧一切地急於將情意注入對方的體內。他們從最狂野的衝刺做到最沉靜的擁抱。直到兩人精疲力竭的一刻,他們的愛撫仍像一個永無止境的長吻。班斯感受著艾達精緻的女性胴體,他是如此狂野地迷戀著她,對她充滿深情和敬畏。班斯在眼淚和歡笑中敞開了他的心房。
艾達看著這個男人,心裡既忿恨,又害怕。
芙洛拉突然發現屋內的琴聲不知何時已經中止了;她放下手中的樹枝,然後爬到陽台上一窺究竟。
鈕釦頓時滾出了門外,恰好落在史都華特的旁邊,也就是每回佛萊恩躲著芙洛拉的地方。史都華特屏住呼吸,他不想讓他們發現自己的存在。
「她從來沒讓他彈過,都是她一個人在彈。有時候媽媽連琴也不彈了。」芙洛拉的裙子已經被肥皂水弄溼了。
班斯正躺在床上,一隻手臂橫在臉上。
「妳要坐下來嗎?」他問著艾達,自己則找張椅子坐著,拿起矮桌上的杯子喝著酒。
艾達並沒有坐下來,仍舊杵在那裡。她感覺班斯的嚴肅正牽動著自己的心。他看著她,想要說些什麼,但她來得太突然了,他被她莫名的脆弱弄得不知所措。
艾達轉向芙洛拉,將她的手拉開,微笑地對她說:「回去,不要跟著我!」鳥叫聲迴盪在她們的頭頂,這片土地上發生的一切似乎都不會干擾到牠們的歌唱。
艾達繼續走著,刻意地避開通往班斯家的道路。她覺得疲憊不堪,且深受困擾,不知如何沖淡心裡的情感。她悲傷地用手臂環抱住自己,穿越史都華特屋前的墳地,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它對妳的妻子意義重大,不是對你。」班斯回答他,同時走向壁爐。
芙洛拉轉向母親,「我會彈捷格舞曲嗎?」艾達正陷入沉思當中,沒有理會女兒的詢問。
「艾達!」班斯開口了,像是要忠告她一樣。「艾達,我並不快樂。」他停了一會,「因為我想要得到妳,因為我的心已被妳所佔滿,我無法想其他的事情。我很痛苦!」他突然攤開雙手,無助地笑了一笑。「我病了,不想吃飯,也睡不著。」他看著她,艾達瞧見了他的痛楚。「所以,如果妳對我沒有感情的話,就請妳離開吧!」班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話給說完。他看見艾達面無表情,臉色就變得更加嚴厲,「走啊!」他指著門說:「走啊,妳走啊!」班斯起身走向門邊,親自為她打開了門。
幾個小時之後,史都華特帶著芙洛拉回到她剛才玩耍的松樹下,要她用肥皂水洗刷每一棵親過的樹幹。起初芙洛拉已是淚眼盈眶,但是當她使勁地刷洗時https://www•hetubook•com•com,她的情緒卻轉為忿恨。她帶著自信告訴一旁的史都華特,「我知道為什麼班斯到現在還不會彈鋼琴。」
「我只有這些了。」史都華特回答他們,處境十分狼狽。這群毛利人依然怨聲不斷。突然間,一名年輕的毛利人塔胡伸手將那罐鈕釦搶走了,而且還把它高舉在半空中。「拿回來!」史都華特吼了他,卻徒勞無益,他早已溜走了。其他較年長的毛利人也慢慢離開了,口中嘀咕個不停。
艾達無法移動,班斯也讓她不能移動。他的愛撫美妙而輕細,他的親吻深情而溫柔。艾達無法回應。班斯的肌膚是如此溫暖、柔順,她感覺到一股生命力的存在,而不是琴鍵的冰冷。她讓班斯貼著她的手,靜靜地沒有抵抗。隨後,班斯翻下了身子,他們彼此凝視著,好像要探知對方的感受。
每當他從外面工作回來,或是晚上熄燈就寢之前,他偶爾會想起那一夜表演會和艾達牽手的感覺。這個小女人的手是如此纖細而溫暖,像隻小鴿子似地停在他的手掌裡。史都華特好想擁她入懷,但是這個願望似乎是遙不可及,他不敢奢想。他們曾經把手握在一起,這對於史都華特而言是很美妙的,他只希望能夠再牽一次艾達的手。
「要彈什麼呢?」芙洛拉害羞地問著艾達。
艾達的裙子隨著她緩慢的移動作響。她在班斯臥室前的紅色滾邊布簾前面停了下來,往裡面瞄了一眼,結果什麼也沒看見。艾達繼續沿著房間走向第二塊簾帳,略帶遲疑地將它拉至一邊,隨即又往後退了一步:眼前的景象嚇著了她。
艾達有時候會覺得當史都華特的妻子還不如當替他工作的人比較好:一直到現在,他們夫妻的關係仍是僵硬,一點也沒有改善。鋼琴已經拿回來了,她應該原諒他嗎?班斯和她之間肉體的交易也跟著結束了嗎?
鋼琴已經安全地運送回來了,但是史都華特最近才採購一趟回來,他的手邊沒有現金付小費給這群毛利人,只有一罐鈕釦和一些零錢而已。從前拿這些東西支付毛利人已是足夠,但是現在的毛利人不是這麼容易打發的,他們不願意接受。
「走啊!妳怎麼不走?」班斯發怒了。
遠處,史都華特看見這群人正穿越林間。他原本打算給班斯的鋼琴課來個突襲檢查的,卻在此地遇上了搬運鋼琴的毛利人。
艾達聞言反而向後退了一步,她不願意為這個男人彈琴,當初把鋼琴交易出去的就是他。艾達向一旁坐著的芙洛拉打手勢,要她出來演奏一首。
班斯小小的屋子裡幽暗而簡陋,恰好和他們兩人白皙柔軟的肌膚形成強烈的對比。班斯將艾達輕輕地抱在懷裡,帶著她穿越房間,讓她躺在自己的床上。屋內是漆黑的,唯一的光源來自於牆面木頭的縫隙之中。他們並肩躺下,同時被肉|欲的魔法給制伏著。艾達的體內和體外都熱情反應著,她心神蕩漾,班斯的擁抱為她帶來萬年至福,她的烏黑秀髮披在她的臉旁,散於她的頸後。當班斯將自己的臉來回地在她胸前溫柔吮嚐著甜美之時,艾達的雙頰變得潤紅,眼眸清澈而明亮。她緊緊地擁抱著班斯寬闊的背部,沉醉在愉悅當中,兩人如同浪潮襲捲般地翻滾著。艾達的呼吸聲在親吻中轉為低吟,細微的嗓音在班斯耳中聽來格外動人,他幾乎已經恍惚了。「什麼?」他溫柔地詢問艾達:「什麼?…….再說一次?」
史都華特正從遠方越過樹林而來。他雇用塔胡當一天的工人,兩人都聽見了芙洛拉的叫聲,也看見倉促離去的艾達。「我不要寫功課!我才不管那些呢!」芙洛拉吼著,史都華特聽得清清楚楚。
「等一等!」班斯叫住艾達:「我不知道妳在想些什麼?」艾達迅速將鬆開的頭髮綁成辮子,沒有回答。「這件事對妳有意義嗎?」他輕聲詢問著:「我已經開始想妳了,艾達。」班斯握住艾達的一隻手腕,「妳愛我嗎?」
史都華特靠在屋外的牆上,成了自己好奇之心的俘虜,他甚至沒有注意到佛萊恩已經開始在舔他的腿。他看見班斯脫下艾達的緊身褲,她的雙腿已完全|裸|露。史都華特突然用手推開佛萊恩,發現自己的褲管都被牠的唾液給弄溼了。他把佛萊恩趕走之後,繼續窺視著。眼前的景象已使他無法移動。
次日,芙洛拉和三個毛利孩子在樹下玩耍著,另外有三名毛利女人則在樹蔭下吸菸談天,其中一個手裡還抱著一隻小豬,是她飼養的寵物。
史都華特沿著艾達離開的方向跟蹤而去。他看見了艾達的背影,她的裙子因奔www.hetubook.com.com跑而飄蕩不已。狂風颳著樹梢,森林裡枝葉搖曳,發出了巨響。史都華特一路尾隨,然而他的妻子卻毫不知情。
芙洛拉和毛利孩子玩的遊戲必須在樹幹爬上爬下,而且還要擁抱和親吻樹皮。當一個小孩叫出「下一棵!」的時候,他們就得交換彼此的樹木。這個遊戲很容易讓人混淆,必須在樹林間跳來跳去,總會有兩、三個孩子親吻到同一棵樹。
「回去寫妳的功課!」艾達對她示意。
「十個鍵!」班斯篤定地回答她:「可以。」
芙洛拉和艾達對看了一眼。艾達不確定該如何回答,倒是芙洛拉替她發言了:「是班斯自己還給我們的。」這個小女孩一臉疑惑,不明白史都華特為什麼沒有替她們感到高興。相反地,一旁的艾達則面無表情,她冷冷地看著史都華特,沒有人知道她的心裡在想些什麼。
當琴鍵和她的指尖相互接觸之時,艾達閉上了雙眼,投入全心全意的感情。音樂瀰漫在屋內的每一個角落。突然間,她停了下來,往自己左肩的方向一看。那裡沒有人,沒有人坐在昏暗的光線裡,也沒有人聆聽她的彈奏。她試著繼續剛才中斷的曲子,試著填補靈魂深處的空洞。但是,她不能。
班斯的轉變令艾達感到困惑。她不知道那天和史都華特握著手是否妥當,只知道自己的反覆無常竟然產生這麼大的效果,這著實嚇了她一跳。
班斯走向艾達,將她拉到一旁去,以免席拉和芙洛拉聽見他們的談話。此刻的他頭髮蓬亂,神情憔悴,「再這樣下去的話,我們的約定只會讓妳變成娼婦,也讓我變成卑鄙無恥的人。」艾達低頭望著地板。「我要妳在乎我,但是妳並沒有。」他低聲說著。班斯回到壁爐旁,和席拉一同坐著,「鋼琴是妳的了,妳可以走了。」
艾達平靜下來之後,她發現自己剛才暴發的情緖並沒有被任何人接受。她的鋼琴被抬出屋外,艾達卻沒有當初預期的快|感。
艾達沒有動靜。班斯的告白穿透她的心,她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話語。她的身軀顫抖,臉頰發熱,只好調整自己的呼吸,以免脹紅了臉。為什麼他不能明白她的感受?為什麼他要她走?艾達痛恨班斯的盲目,痛恨他對自己所做的一切,痛恨他一點一滴地取走了自己的所有。他為她的身體帶來新的感受,新的欲望,那已經不再是艾達原來的身體了。她不顧一切地跑到這裡,忘了她的自尊、她的意志,甚至她的女兒。
「你不想學了?」史都華特訝異地重覆著他的話。
史都華特此刻已到達班斯的屋外,他將工作的包袱放在階梯旁邊,無視於佛萊恩的吼叫。就在他靠近門口的時候,他聽見這間粗陋的屋子裡傳來深沉的喘息聲。史都華特立即知道自己不能在這個時候敲門,他脫下帽子,偷偷地從門板的縫隙往裡面窺探。他看見了喬治.班斯,還有他的妻子,艾達.麥克葛瑞斯。
沒多久,她停了下來;覺得有些不對勁。艾達轉身一看,發現班斯不在那裡,連忙站了起來。她擔心班斯會食言背信。依照之前的累積來算,艾達尚未交易的琴鍵只剩下不到一半了。艾達悄悄地在屋內走著,然而腳步聲的迴音在一片沉寂當中仍舊響亮。她試圖辨認出他的氣息聲,以確定他是否還留在這裡。
史都華特遲疑了一下,「那我們的交易怎麼辦?如果你要我付錢買回那台鋼琴的話,我可是負擔不起。」
艾達點點頭,兩人卻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
他們每抬高一次,歌聲就愈來愈響亮。艾達見狀亂了方寸,她衝進班斯的屋裡,把芙洛拉一個人留在身後。
史都華特平靜地看著芙洛拉,「下次上課是什麼時候?」
艾達沒有停下來聽孩子的抱怨。芙洛拉朝另一個方向走去,她的拳頭在空中飛舞,口中不斷咒罵著:「去死吧!讓她去死吧!最好跌到爛泥巴裡,被野狗咬死。去死!去死啦!」
「班斯,」史都華特對著他說:「你應該沒有放棄那台鋼琴吧!我來看看你學得怎麼樣了。」他焦急地想要彌補反覆無常的艾達所造成的災害。
兩人好不容易來到班斯的家,卻發現一群毛利人正準備將艾達的鋼琴抬走。他們一邊扛著鋼琴踏出門外,一邊唱著歌,還有一個戴著禮帽的人跟隨曲子的節拍玩弄著琴鍵。
「為什麼?為什麼我不能去?」芙洛拉抗議了。
艾達靜止不動,思考著班斯的話。她望著鏡中的自己,既沒有改變,也沒有痕跡,正如她所希望的那樣。她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問題。她的感受究竟是什麼?除了錯綜複雜的歡愉,除了幽暗祕密的啟蒙之外?艾達慢慢走向班斯,提起裙子,在他的臉頰https://www.hetubook.com.com上親了一下,好像她可以藉此免除回答一樣。
艾達仍然沒有移動,她的眼神流露出前所未見的脆弱和坦誠。班斯不禁卸下了防禦之心。「史都華特知道了嗎?」
艾達的心情翻騰不已,剛才的怒氣已逐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清新的喜悅:鋼琴終於回到她的身邊了。
「妳沒擦到這裡,」史都華特指著樹幹的一角。
「沒有!」他斷然拒絕她,逕自走向班斯的窗口,並且拉開了窗簾。「班斯!」他叫著。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芙洛拉之前打的小報告似乎透露著異樣的訊息——史都華特決定先回家一趟。那塊八十公頃的地還是他的,這個事實讓他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雖然佔地面積並不是很大,但是上面有河川流經;這是最重要的,史都華特需要利用這條河來灌概他下游的牧場。現在,鋼琴已歸還給艾達,而且毋須付出任何代價,史都華特自認為這樁交易幾乎快臻於完美了。艾達有了鋼琴之後,也許會對他溫柔一些,自己就不需要再為了屈就她的脾氣而變得軟弱了。
自從離開了聖誕節表演晚會場之後,班斯發悶了好一段時間,為艾達陷入了沉思默想當中。現在他正坐在自己的房間裡,心情沉重不堪。
班斯非常輕柔地將她的腿伸直了,抱著她的肩膀,將艾達拉向自己。
「對,不學了。」
席拉正坐在班斯的門前替他看守著。「喬治不想見任何人!」她說道:「他生病了!」史都華特沒有進門,他靠在欄杆上,氣喘吁吁的。席拉走向他,「你有煙草可以給我嗎?」
「停下來!」史都華特命令他們中止,迅速穿過崎嶇難行的林地。「這不是你們的……」他對著艾達和芙洛拉說,好像她們還是個孩子,「妳們在幹什麼?」
艾達的心正驅使她走向一個方向,一個不應通行的方向。喬治.班斯既不是她的丈夫,也不再是她的學生,艾達已經找不到任何正當的理由去拜訪他了。她發現自己總是忍不住將這兩個男人拿來互相比較,雖然她並不希望這麼做。
帶著一絲不確定感,艾達繼續彈琴,這首曲子她已經潤飾修改好幾個禮拜了,音樂裡的抑揚頓挫、起伏更迭不斷,似乎寫照出她心裡的困擾和騷動。今天她以快節奏的四/四拍子彈奏,身軀不斷地彎向鍵盤。
艾達張目結舌,壓抑住心裡的沮喪和困惑,她的呼吸變得侷促。班斯到底受夠了什麼——她,還是她的鋼琴?她的出現,還是她的琴聲?班斯解除了他們的契約,然而這個刺|激性的逆轉卻令艾達感到暈眩,一時之間無法平衡。
芙洛拉突然停止彈奏。史都華特問她:「為什麼她不彈呢?」他對艾達的無法理喩感到不滿。「鋼琴已經拿回來了,她卻在外面閒蕩著。」史都華特繼續說道。芙洛拉並沒有回答他,彷彿史都華特並不是在對她說話;但是艾達的疏遠也傷害和困惑著這個小女孩。「彈得很好,繼續吧!」芙洛拉接著彈奏那首哀悼曲。史都華特為她打拍子,一張臉卻是繃著。
陽台上,芙洛拉正踮著腳尖探測屋內神祕的沉靜。她不再哼她的歌,只專心地透過屋子的縫隙偷窺著。雖然無法看得很完整,但是她瞧見了他們身體的部分,蒼白的肌膚在昏暗中微微發亮。班斯先生好像正躺在媽媽的上方。芙洛拉更好奇了,她找到牆上另一個稍大的洞口,繼續窺視他們。她聽見班斯溫柔的低吟,彷彿在對艾達訴說一個祕密;芙洛拉知道這個祕密是她不能分享的。
第二天是一個多風的日子。叢林裡發出巨大的搖曳聲響,有些樹枝被強風折斷了,紛紛落在蔓草盤據的林地上。
史都華特突然走到芙洛拉面前,嚇了她一跳,她的眼底透露著恐懼和不安。「妳媽媽呢?」史都華特問她:「她上哪兒去了?」
艾達將裙子拉到了肩膀,每當她褪去一件衣服,她裸|露出來的肌膚便感覺到一陣電流,彷彿空氣也輕柔地撫摸著她。當班斯整個人彎向他的時候,她抓著他的頭髮。艾達感覺著班斯在她腿間肌膚的磨擦,他的唇舌正在汲取她的甘甜,艾達露出了笑容。她將班斯緊緊地靠住自己,所有奇妙的快|感已征服了她。她的臉上散發著光采,身體因強烈的歡愉而顫抖著,她害怕自己整個人即將暈眩。
艾達把帽沿弄正,提起裙子奪門而出。
但是班斯不明白艾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認為艾達玩弄了自己,hetubook.com.com不帶一絲感情,班斯無法對此容忍。「出去啊!快點走!」他情緖激烈地吼著:「走啊!」
艾達的臉上泛著紅暈,她的心也受到了衝擊。此時,他們面對著面,彼此深深地了解對方,深深地化為同一,親密的默契在他們的呼吸和眼神的交會裡流動著。就像漫遊的人不知道該如何走向清醒一樣,班斯將艾達緊緊地擁入懷中,艾達顫抖地流下了眼淚。班斯俯身輕柔地吻著艾達的頸子,然後親吻她的唇。他們愛撫著彼此的頭髮、眼睛、鼻子和臉頰,溫柔自然流瀉而出,深情完全駕馭著他們的慾望。班斯的臉上因喜悅而充滿了劇烈的痛苦;艾達抱著他,好像深怕他會消失而去。他們開始褪去彼此的衣服,焦急地想要享受更多的肌膚之親,迷失在愛慾的世界裡。
艾達一動也不動地坐在那裡,不能彈琴,也無法起身,一手扶著琴蓋,另一隻手卻還放在鍵盤上。她已經走到了生命的幽暗處;這是一個轉捩點,她必須和自己談談。
史都華特從遠方走向芙洛拉,似乎沒有注意到他們正歡樂地玩著遊戲。當他明瞭遊戲規則之後,他把芙洛拉從一棵樹下拉開;她正準備親吻那棵樹呢!
芙洛拉抓住艾達的裙子,她不要一個人留在這裡。「等一下!等一下!」她叫著,彷彿知道母親的去處。
屋裡,席拉正在為班斯煮飯;看到艾達進來,她和班斯同時停下了手邊的工作。艾達發狂似地用手比著她目睹的情景,要求班斯作解釋。她比平常來得富有表情;這種神情只有芙洛拉看過。艾達不再打手語,來回在房間裡踱步,想要使自己鎮靜下來:她的心情就像驚濤駭浪一般。
艾達坐在廚房吃早餐。她看著她的鋼琴,清晨的一道陽光照射著這台樂器,光亮的木頭色澤顯得更明淨了。她走向鋼琴,將自己的手背熟練而親蜜地撫摸著琴鍵,彷彿鋼琴內貯藏著她的情緒,她必須藉著碰觸它來了解自己的心靈。艾達用手指提起一只琴鍵,琴鍵的邊緣有一塊標示著鋼琴品牌的標記,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心形,上面穿透著一支箭;這是很久以前艾達自己畫上的。她將琴鍵放回,開始彈奏曲子。
芙洛拉便彈了一首曲調悲沉的蘇格蘭民謠。艾達只聽了一小節就轉身走出門外了。她必須離開這架鋼琴,以及它所附帶的所有意義:班斯、以及他突兀的拒斥,還有自己無能為力的婚姻。艾達覺得迷惑,多少是因為這台鋼琴的緣故。史都華特看著她走出屋外,一隻手仍停留在琴上為芙洛拉打拍子。他走向窗子,艾達正穿梭於漆黑的林間。
搬運者的歌聲仍然在艾達的耳畔響著。
艾達和芙洛拉穿越嘎嘎作響的林間,兩人的帽子都快被吹掉了。鳥兒慌亂地飛著,與狂風交戰一番之後,突然從高空撲下,隨後又奇妙地墜落於地。
史都華特看著站在窗邊的艾達。「彈一首捷格舞曲好了,」他提出了建議。
「不准再這樣子,哪裡都不准。」他嚴厲地教訓芙洛拉。一旁的毛利女人則嘲笑著他的苦惱。史都華特強迫自己按捺住脾氣,「真替妳感到慚愧,妳污辱了這些樹木。」她們邊搖頭邊感歎地看著史都華特把女兒拖走。芙洛拉的臉羞愧地發紅了,她覺得自己好像做什麼事都不能讓她的媽媽或是繼父感到高興。
艾達仍在外面徘徊,臉上的表情陰鬱而迷惘。她停下來望著屋子,卻看到史都華特正在窗口凝視著她。艾達連忙別過頭去,不自覺地望著班斯小屋的方向。她深深地注視著叢林,彷彿要看穿那些樹木,以參透她憂鬱的源頭。艾達轉身走向一片焚燒過後的木頭殘骸,腳底下踩的是史都華特的土地。
史都華特的心跳加快,呼吸也變得急促。他從縫隙中退了一步,依然可以聽見這對男女的呻|吟。史都華特壓抑著憤怒,再次從洞口偷窺著屋內,沒有立刻破門而入,將兩人狠狠地拉開。這致命的一眼卻令他無法動彈;他孤獨地站在門外,一動也不能動。
「明天!」芙洛拉回答他。
在微光之中,班斯的身軀粗壯而寬闊,艾達的則是嬌小而柔軟。班斯害怕自己會將纖細的艾達給折斷,但是她卻以飽滿的深情和愛慾將他推向自己。他們持續著魚水之歡,兩人的身體愈來愈緊密,完全地沉浸於幸福之中。
「原來是這樣,」史都華特說道:「我明白了。」他頓時察覺自己的愚昧,「艾達應該會很感激你的。」
班斯現在已經躺在艾達的身上,他的重量對艾達而言是甜蜜的。他們結為一體,靈魂合一,他們的愛是深沉而令人畏懼的喜悅。
和圖書班斯困惑了——這就是答案嗎?或者不是?——她的表現令他茫然。班斯將他的情人輕輕推開,他要看清她的臉。「明天妳來,」他急切地說:「如果妳的答案是肯定的話,請妳明天來這裡。」艾達再度親吻著班斯,彷彿她尚未嚐盡他肌膚的滋味,或是從沒有嚐過。
芙洛拉可愛的臉蛋上充滿了憤怒,「她下地獄了!」說完便飛快地跑向林間,深怕被任何人給追上。
艾達此刻也全身赤|裸,已將身上的所有束縛都解開了。她用手撫平了床面,然後將自己的裙子鋪在上面,在一個紅色的墊子上躺了下來,膝蓋微彎地自我防禦著。一|絲|不|掛的艾達顯得更嬌小,也更加脆弱。
這些話刺傷了艾達,她的眼眶裡盈滿了憤怒的淚水。艾達走向班斯,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班斯露驚地看著她,艾達卻一再地將拳頭落在他的臉上、肩上。班斯伸出手臂來遮擋自己。頃刻間,他的神情舒緩開來,彷彿親耳聽見她愛的表白。
其他人也跟著叫囂起來。
「我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需要那台鋼琴。」史都華特坦白地說。
在森林裡,芙洛拉正沉溺於自己的想像中。她騎著一枝樹枝,把它當成一匹小馬。芙洛拉手裡抓著繮繩,口中哼著在表演的時候學會的兒歌,彷彿又回到英格蘭的時光。那時候有小馬蓋伯瑞爾陪著她;有了牠,芙洛拉便不再感到孤單。
「我不想學了!」喬治.班斯從床上坐了起來,他的臉色並不太好。
艾達氣喘吁吁地奔向班斯的門前。班斯正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艾達靠在門邊,無法再多走一步。班斯起身走向她,睡意全消。他的態度冷淡,也抱著一些質疑。「妳忘了帶走什麼東西嗎?」班斯穿起他的衣服,「我沒看見妳的任何東西。」
亞力斯達爾.史都華特整個人僵在外面。他震驚於妻子懾人的美,以及兩人做|愛的過程;那是他從來不知道,也從來沒有看過的。
喬治.班斯拉上了門簾,並且坐了下來,將一隻手臂放在膝上,等著艾達卸下她的衣物。
「把鈕釦釘在你的屁股上吧,你這個傢伙!」其中一位毛利人火大了,雖然史都華特聽不懂他的意思,「我們又不是小孩子。」
艾達在鋼琴上一次彈了十三個音鍵,然後轉身尋求他的指示。班斯整個人沉浸在沮喪當中,用手支撐著頭部:他似乎變了,變得悶悶不樂,難以親近。當他抬頭望見艾達詢問的眼神時,他對她說:「妳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語氣裡充滿了疲憊。「隨便彈吧!」班斯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根本不能——或是說不應該期待——進入這位已婚女子封鎖的沉寂世界裡。
艾達搖了搖頭,並且走向鋼琴原本放置的位子。她佇立在這一片空蕩之地,目光四處搜尋,彷彿想找出一絲線索。四周的空氣沉重,充斥著泥沼和蔓草的氣味。「鋼琴沒損壞吧?他們安全送回去了嗎?」
艾達再度伸出十根手指,似要確定班斯已經理解她開出的價碼。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敢相信自己允諾了他的索求。
艾達拿起外套,俯身檢起掉落的釦子。現實的環境令她沮喪,她開始擔心起來,連忙穿好衣服,想快回到芙洛拉的身邊去。艾達不想聽班斯一連串的詢問,她也沒有答案。當她撿起最後一顆釦子的時候,艾達將它在地板的縫隙間敲著。
喬治坐在床上,看著艾達穿好衣服。溫存之後,她的冷漠令他憂慮;他不希望就這樣結束一切,「妳走了之後,我又要痛苦了!為什麼我必須這樣?」
艾達無視於門外的喧嘩,打開琴蓋彈了幾個音,檢查有無任何損傷,音調是否準確。史都華特走進屋內,關上身後的門。「鋼琴還好嗎?」他詢問艾達:「何不彈一、兩首來聽聽?」
喬治.班斯在裡面,他一|絲|不|掛地站在那兒,一道光線正照射在他的軀體上。艾達從未見過裸身的男人。班斯的胴體健壯而寬闊,並且充滿生氣,陽剛的肌肉在亮光下一覽無遺。他直視著艾達說:「我希望能夠和妳袒裎相見。」艾達不知道該把眼光停留在何處,她的手摀住了自己的唇。「需要多少個琴鍵?」班斯詢問著,他的嗓音沉厚而堅定。艾達低頭望著地板,隨後又抬起頭來接受班斯的目光。她不知道自己該痛斥他的無禮要求,還是要把握這個機會換回多一點琴鍵。艾達立即作了一個決定,她將兩隻手掌全部伸了出來。
「那麼……彈一首歌好了。」史都華特改口說道。
艾達最後還是下了床,慢慢地穿回自己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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