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歲的男人

「我這次手術成功的比率有多大呢?」
手術前的第三天;往常都很平靜,今天突然忙碌起來了。護士檢查肺活量和肺機能,還抽了好幾次血。因為不只是檢查血型,還要知道在手術時,從能勢身上流出的血幾分鐘會凝固。
箱根山 天下之險
函谷關 亦非尋常
能勢在病房裡和年輕醫生交談著。手術時當然由教授執刀,不過這位年輕醫生也應該在參加之列的。
「怎麼現在還問這種膽怯的話hetubook.com.com?沒問題的!」
但是,鳥從下邊的棲木跳到上邊的棲木時腰部搖了幾下,擠出圓形的糞便。
醫生離開後,能勢對著從陽臺拿到病房的八哥小聲地說。鋪在鳥籠的報紙被白糞弄髒了,吃剩的丸狀餌食散落四處。八哥把黑色的身體彎成圓形,用那看來哀傷的眼睛注視著他。柿子色的尖嘴巴像外國老神父的鼻子,就連表情也和那天面朝著自己、滿口酒味的神父的表情極相似;而自己和他之間也有像鳥籠的鐵絲網隔離著。
「沒什麼異狀吧?」
八哥歪著頭和圖書,傾聽他說的話。跟在告解室中神父默默地以側臉朝自己的坐姿相似。
晚上了!從走廊上遠遠地傳來值班醫生和護士巡病房的腳步聲。
「和康子做出那樣的事是不得已的,而,到婦產科院去也是不得已的。那種事不算犯罪,那是僅止於我和康子之間的行為;只是,一道波紋變成兩道,兩道波紋變成三道,大家都彼此欺騙……」
「是的,像能勢先生對手術已習慣了的人,現在不必再做什麼準備吧!」
「三天之後,就要動手術了?如果一切順利,今年的正月……就要在這病房和*圖*書度過!」
「上一次是『去骨泥鰍』……」
「真的嗎?」
「這次是『單肺飛機』嗎?」
一道波紋變成兩道、三道。最初投石,泛起第一道波紋的是自己;如果,自己在這次手術中死掉的話,那麼波紋會繼續擴大吧!人的行為本身並未完結,我在大家的四周製造「欺騙」。在醫院中要是欺騙某人的死亡,會形成三人之間一輩子無法抹煞的欺騙。
之後,他閉上眼睛,強迫自己睡覺。
到了正月能勢就四十歲了。
「成功率有多少呢?」
汽笛一聲 過新橋
我底火車飛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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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可是那時,年輕醫生的聲音裡有著瞬間的、痛苦的猶豫。
能勢的眼睛一直注意對方表情的變化,突然這麼問。
「是真的呀!」
那是十二月上旬。因為聖誕節已近,從病房可以聽到醫院附設的護校練習合唱的聲音。護士們在聖誕夜為小兒科病房的小孩唱歌,是這家醫院每年的慣例。
我不想死,不想死呀!第三次的大手術不管多麼痛苦我都不想死。我不知道人生,還有人,到底有何意義?吊兒郎當地、m.hetubook.com.com怠惰地欺騙著自己。可是,我明白:一個人經過別人身旁時,那不只是通過而已,一定會留下痕跡的。如果我不經過他的身旁,或許那些人會過著不同的人生。就拿妻的人生,康子的人生來說,都是如此。
「四十而不惑……」
「我想活下去!」
對切斷肋骨患者們這麼戲謔著。
他們手上手電筒的燈光,在熄燈後的病房牆壁上移動著。用包袱巾蓋著的鳥籠中的八哥,發出移動身體的輕微聲響。
年輕醫生苦笑著把臉轉向窗戶。聖誕夜合唱的練習聲,從窗戶傳入,感覺好吵!
「這次手術和以往兩次做同樣的準備就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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