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迅速地轉為憤怒。
「不是有森林嗎?幹嘛不讓他在那裡排便?」
「這個內褲真是傷腦筋。丟也不是,又不能挨家挨戶的去問『這是不是你們家 的?』」
我原本就看不慣那種背著洋文書拍照,裝模作樣而又庸俗的男人,尤其是連名字都叫利口的男人,更令我覺得渾身不舒服。看他的散文,也用了一大堆以片假名寫的外來語,和成篇「××的」的用詞。他懂什麼叫做「民主式的、發展性的思想」?難道讓狗在門前拉屎,牠的飼主就是那種非民主式的、非發展性的人嗎?
(看來,除了這二件內褲以外,這傢伙可能也埋了幾件在地下。)
然而,十分可悲的。由於內褲太輕,只飄掛在欄杆上,我將它們拿下來,把石頭放進去再丟一次。
「你胡謅什麼,再沒有比燒酒更不會令人醉了。而且對健康也有好處,我可是因為這樣才喝的。」
我拿饕當出氣筒,罵了他幾句,就這麼地走回家。但心裡依然怒氣難消,無法宣洩。沒錯,讓狗在門前拉屎,那是自己不對。儘管如此,他也犯不著痛罵什麼沒有市民意識,缺乏公德心什麼的,怎能不教人火大?
「汪汪!」
「我不可能會扔擲那種東西,因為我絕不是左翼學生的那一派的人。」
(現在,正是你對這個世界有所貢獻的時刻!)
「你未免太沒禮貌了,你胡謅什麼?不是我,是這隻狗幹的。」
那天,我花了二個小時翻閱近期的綜合雜誌。在「現代知性」的雜誌上,刊出了丸田利口的照片。背著擺滿洋文書的書架,一臉嚴霜的表情,沒錯,就是那個侮辱我的傢伙。
直到深夜,這個傢伙才拖著疲累不堪的表情回來,他的神情和那種在外面鬼混了一個晚上,完全消耗掉體力後才回到住處的男人很像,他被我揪住脖子,又挨了我的耳光,只有哀叫的份。
言畢他便使勁地關上門,消失了。
碰到這種情形,我就會出現亂說英文的毛病。内人向我招手時,我便一面回答:
那天晚上,與M喝了一點燒酒,壯壯膽子以後,便帶著饕到森林裡去偵察。那是月色皎潔,連樹梢都歷歷分明的夜晚。路邊停著一輛車。在森林的斜坡上,沒錯,正有一對男女躺在那裡,不知在輕聲地說些什麼。時辰已近午夜零點,竟還會有年輕男女在這裡調情。這種事在我年輕的時候,可是連作夢都想不到。
「喔?丸田先生搬到這附近來了?怎麼我一點兒都不知道?」
老實說,我不喜歡帶饕去遛達的,他和小白不同,這傢伙會乖乖地拉屎。他都是先在森林中到處嗅著,在尚未找到合適的如廁地點之前會到處徘徊。好不容易看他蹲下去了,又隨即改變主意。每當這種情形,我往往被他拖著在森林裡跑來跑去,腳被有刺的灌木勾住,臉也被樹枝掃到。總算看到他蹲了下去。開始用力,一面用力,面對我翻白眼,看他那副德性,我就會有活不下去的感覺。
「色狼固然令人不愉快,不過,最近常有情侶在森林中調情到深夜,這種風氣很不好。」
「M,你輕咳一聲吧。」我慫恿著M。
「請你馬上將它清除掉。這是你份內的事吧?」
「啊!這是——」
「狗,究竟是否能從陌生的地方回家呢?」當NHK計畫要做此項實驗時,不知為何(雖然至今我仍然十分納悶)竟選她為主角。全日本應該有很多人看過那個電視節目。不過,亞蘭德倫和獵犬、彼德芳達和牧羊太等上演的同https://m•hetubook.com•com時,她也堂堂皇皇地登場了。這是千真萬確的。NHK的那些人,也對她的神乎其技由衷地讚嘆不已。
令我驚訝的是,饕所朝的方向正是我最厭惡的評論家丸田利口的宅邸所在。
「怎麼了?是我們家的嗎?」
「少囉嗦!你還是告訴我丸田利口到底是何方神聖。」我突然酒興大發,聲調也不覺地提高了,「他最近搬到我的地頭上來,竟然連招呼都不打一下,真是傲慢的傢伙。」
女人的聲音又尖銳地攫住想脫逃的我。丸田利口也大吼:
他的臉自窗口消失了,他似乎是為抓我而急速地跑到玄關。此時饕以他那下流人士的嘴臉,楞楞地看著我。這隻狗不知究竟蠢到何種地步。我旋即拉著他飛腿就跑。
「你說這什麼話!太沒禮貌了!」
我重新打量了這幢房子,發現丸田利口的新居的確像是一個評論家住的房子。漆成白色的山中別墅,二樓有向外伸出的陽台,而窗戶不知是否為所謂的法式落地窗,而以鎧窗緊閉著。小小的院落裡,種著韓國草坪,外圍以鐵欄圍成圍牆。總之,這種房子就是喜歡濫夾外國語,為了唬人而老用「××式」「××的」來寫文章的那種輕浮男子所住的輕浮房子。我手裡仍抓著饕的鐵鍊。看到那幢房子,就讓人想起他的「積極性的文章」,也就是:
由於他那種挑釁性的言詞,我也不甘示弱。我慍怒地操起鏟子,粗魯地將饕的糞便鏟起來,置入塑膠袋裡。這段時間,他監視般地盯著我的舉動,待作業結束時,他用嫌惡的口吻說:
「是這樣子的……你……」
在夾報廣告上,也常看到丸田利口的名字,或則「與丸田先生一齊思考教育問題機會」或者「提高婦女地位的機會主講人——丸田利口先生」。每當看到這種廣告時,我就會毫無緣由地「吠!吠!」,並且乖戾地罵道,這個混蛋算什麼!
沒有回答,也毫無反應,看樣子他們只熱衷於自己的事,連我們的存在都完全不放在眼裡。
方才那對情侶中的男人故意大聲地說:
對他一連串的責問,我不禁額頭冷汗直冒,只有一個勁兒地賠不是。對方的話詞鋒銳利,我根本就沒有招架的餘地。
「你不必把那種傢伙稱做『先生』,太沒志氣了。」
「妳穿,怎麼樣?」
丸田利口?這個名字似乎曾在哪裡聽過?是了!這一年來,在綜合雜誌上,突然冒出了一些用這個名字所寫的那種晦澀難懂的評論。
「什麼?」
解開了鐵鍊之後,饕便猶如箭出弦般、朝森林疾衝而去。男女的身影似乎察覺到異狀,而驚訝地站起來。在我還沒來得及想——活該——時,饕便已迅速通過他們身旁,消失在黑暗裡。
黃昏時,我帶著饕出門。我緊緊地抓住鐵鍊,任由他到他想去的地方,也容忍他在森林裡慢條斯理地拉屎。然後,將包著內褲的報紙按在他的鼻子上。我之所以這麼做,是要使他想起自己犯下的罪行——雖然對這傢伙而言,他也許不認為是罪行。
我驚跳起來,不禁大叫。
(可惡!太可惡了!)
「你……色狼就是你嗎?」
接著向我招手。
「再大聲一點。」
「你問我,我問誰呀?」
「抱歉!抱歉!」
「我不也是一樣很受學生的歡迎嗎?」
「那會是誰呢?」
那天,不斷有抱怨的電話打到家裡來。饕也出現在火車站前的商店街、在蔬菜店門前追貓(結果貓把盛著蕃茄的https://m.hetubook.com.com盤子打翻了)、又把頭鑽進年輕女性的裙子裡(那隻狗確實是有那種習慣的。)
「就因為有這種人,難怪日本的民主主義不能成長。」
我環顧四周,確定附近沒有人影,於是偷偷地從口袋裡拿出剛才用報紙包住的東西。
「你的意思是說,所以讓他在這裡排便嗎?你究竟有沒有市民意識和公德心?」
「噓!」
「色狗?你必須尊重日本語言,字典裡是沒有色狗這種詞彙的,所以呀,評論家還是不行的。我只是因為我家的狗碰巧有那種失態的行為,所以我才拿它來還給你們。」
我從鐵欄這頭望向韓國草坪的院子裡,以及掛在那裡的晒衣竹竿。竿上掛著似乎是丸田利口的睡衣,以及他家的毛巾,在那些東西之間,很明顯的有二、三件與在我家院子發現同花樣的女用內褲掛在那裡,不知是丸田太太的,或是在此幫傭人的。
「還有什麼怎麼辦的,你幹嘛放開鐵鍊哩?」
我忍不住想罵一聲「混蛋!什麼民主主義!」但話才到嘴邊,他已經進去了。
「什麼?那隻狗?那麼,你的狗是色狗嗎?」
「咳!咳!」
「歡迎你的,雖然同樣是學生,不過——是初中生吧。你該不會是在吃醋吧?」
(喂,饕,你該不是只為了拉屎而降臨在這個世界吧!)
M雖然年紀不大,卻總喜歡老氣橫秋地說些令人討厭的話。
「究竟是——」
此時,在我心中突然有討厭的不安感,像列車一般疾馳而過。最近,街坊常有傳聞說,有專偷女人内衣的色狼出沒,難道也是饕這個傢伙幹的?咦——這隻狗只在昨晚失蹤了一夜,在那之前一直是用鐵鍊栓著,照理不可能會做那種事。這些矛盾的想法,不斷地在我的腦中交錯著。
「你幹什麼?」
我決定要放開饕。可能會向他們吠叫,也可能繞著他們跑,或是——這就是我的目的,也就是或許會將他們當了樹幹,而朝著他們撒尿。
「不過,丸田先生的文章,由於都是很積極性的散文,因此很受學生的歡迎,而且他也十分精通歐洲文化。」
當我趿著便鞋跑到S家去時,饕那傢伙正以他那一臉下流的表情在那裡徘徊,一看到我又脫兔般地遁走了,他有日本犬的壞習慣。一旦脫逃就很難再逮住。
「那兒的話,怎會是故意的?是這傢伙連讓我制止的功夫都來不及就排出來了。」
「這些大人真吵!」
突然,有女人的聲音在屋内響起。同時二樓落地窗也打開了,而丸田利口那狐狸細長而略帶小聰明的臉出現了。
翌日清早,我正在洗臉時,聽到内人不尋常的聲音在院子裡響起。
「喂!等一下,你在做什麼?」
「瑪麗是高貴的西班牙長耳短腳母獵犬,你家那隻有下流人士嘴臉的狗,居然敢對瑪麗做出那種不應該的事,萬一有小孩的話怎麼辦?」
「是這個傢伙!一定是這個傢伙!」
我嘴裡說著,視線不經意地掃向與我們的所在位置正好相反的狗屋,小白與平常一樣,在紫藤棚下,將下巴擱在前腳睡她的大頭覺。但饕那傢伙,以他那蓄著小鬍子的下流長相朝著我們,用不明所以的眼神正注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看到他那種眼神,剎時,我便「啊!」地想到了。
那天,饕也同樣在森林中到處徘徊,然而好像無論如何對那裡不感興趣似的,用鐵鏈拖著我朝森林外的路上去了。然後,不知怎地,他在離森林約莫一百公尺處,一幢剛建好的像洋點心似的
hetubook.com.com小房子門前,突然蹲了下去。連叱責的功夫都來不及,他便已翻起白眼,散佈了二、三個像小芋頭般的東西。儘管狼狽不堪的我猛拉鐵鏈,這傢伙依然四肢著地,穩如泰山。
看到那些內褲時,我立時確信饕是在這個院子裡犯了他的罪行。內褲或許由於某些原因掉落地面,而被饕興致勃勃地叼起來,然後義無反顧地跑向我家的。
我家有二隻狗。一條叫小白,她是雜種的母狗,十二年前,她是附近牛奶店裡出生的幾隻狗中,人家將其中的一隻送給我的。聽說,狗的十二歲相當於人的七十歲,然而,她卻毫無七十老嫗的龍鍾老態,牙齒牢固,視力良好,不論是魚尾、黃蘿蔔、蟹,給她什麼就吃什麼。整天都待在我家的紫藤棚架下,用前腳捧著臉,呼呼大睡。並非我有意炫耀,不過這隻狗,可是曾上過NHK(日本廣播協會)的電視節目,而且還是第一號頻道的NHK節目。
「我什麼都沒做。」
「森林邊不是新蓋了一幢房子?哪個傢伙住在那裡?」
「用紙將它包起來,我自有辦法。」
當我支支吾吾地回答時,他說:
喂,喂,在長椅上輕聲細語的人兒,
快回家吧!夜色已深。
我並非要對你們不解風情的說教,
而是這一帶近來治安不好。
「怎麼辦?」
黃昏時,我猛喝著摻水的酒,心裡頭正不是滋味。當時,住同市的編輯M來了。
(凱撒的歸凱撒;上帝的歸上帝!)
杜斯妥也夫斯基以他那如神的心理洞察說:「犯罪者必將再返回自己犯罪的現場。」當然,這句話是針對犯罪的人而言,但說不定連狗也會有同樣的現象。
「你給我回來,饕!快回來!」
「不!一定是這個傢伙。妳看那色狼一般的長相吧。」
「怎麼回事?」
此時,那房子玄關的門開了。一個戴著眼鏡,知識分子模樣的男人走了出來。清瘦而顴骨突出的他,先用懷疑的眼光注視著我、又看看饕,然後轉向掉在門前的二、三個黃褐色的物體。
我在口中喃喃自語地誦著聖經的這句話,而從口袋中拿出有花紋而能握在手裡的東西,自鐵欄這頭,想將它們丟進院子。
他說著說著,將臉側向了一邊,伸了伸舌頭。
某一年,我寫了這麼一首詩。實際上,我當時是很想把它寫成:「秋深,拉屎的狗臉慘不忍睹!」而且將猶如爛芋頭般的糞便,用鏟子鏟起置入塑膠袋裡,也實在是十分令人不愉快的事。老實說,也曾有幾次,趁著無人看見之際,我便趁機開溜。
從這天起,身為小說家的我,和評論家丸田利口之間,便展開了愚蠢的反目和爭吵。不過關於這些事,還是改天再談吧!
「你明明把什麼丟進院子裡。」
一面趿起木屐往院子走去。她皺起眉頭,指著院子的一個角落,說:
「若是色狼,照理說不會將特地偷來的東西扔在他人的院子裡吧?」
「狗跑掉了,怎麼辦?回去包準挨罵。」
「饕!饕!」
我一踏進玄關,就朝著內人大吼。
(可惡!)
饕先有一陣莫名其妙的表情。突然,好像想起什麼似的往森林的高處跑上去,他使勁地拉著我所抓的鐵鍊開始行動了。杜斯妥也夫斯基果然神機妙算,犯罪者的確會再返回自己犯罪的現場。
「饕嗎?怎麼會?」
「不是!是別家的。」
M繞到森林的和圖書某個角落,故意高聲唱那首過了時的流行歌:
「你……故意讓狗在這裡排便嗎?」
「你把什麼東西丟進院子?」
「他把內褲丟進來,是女人的內褲。」
「不是火焰瓶。」我完全改變態度,正顏厲色地說:「請放心。」
這倒是我頭一遭聽到,竟然會有情侶在森林中調情?我們剛搬來時,這一帶還是空氣清淨、綠意盎然。除了山鳩或貓頭鷹之類的東西寂寞地鳴叫,哪會有情侶的影子。
有二件沾了一點泥土的花紋内褲掉在那裡。
說完便讓那個女人上了停在路邊的那輛車,揚長而去。他說那句「那麼一把年紀的人」令我覺得很不甘心而且窩囊。
雖然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可惡的原因和理由。不過,晚上青年男女在森林中蠢動或調情,的確是值得觀察。因為連永井荷風先生也在他的散文上說,小說家應該要對任何事情都觀察入微。
我不由得猛扯鐵鍊,但充滿自信的饕,力道卻出乎意料的大。身不由己的我就這麼被他一直拖到丸田利口的寓所附近。
「昨天,小代的內褲不是被偷了嗎?剛才這個人把它丟進來了。」
「我並沒有用懷疑的眼光,會不會是色狼的惡作劇?」
「咦?我家的狗怎麼跑到你家去了?」
「什麼在我家!他竟然對我家的瑪麗做出不應該的事,我正傷腦筋呢!」
內人說的也很有道理,儘管物價高漲,用狗偷來的內褲,任誰的自尊心都無法允許吧。
「最近常有色狼出沒,婦女最好晚上勿單獨外出」
另一隻是叫做「饕」的公狗,年紀尚輕。這隻狗據朋友說是日本犬,被他留在這裡的。我不知道他是哪門子的日本犬,褐色、豎耳,嘴下有黑色的斑點,看上去好像是蓄了小鬍子的下流人士模樣。
此時她將手指按在嘴巴,說:
此種聽來輕浮肉麻的文章,令人不禁在嘴裡喃喃地唸著:「混蛋」。
「不是我!」我反射性地大叫。「不要用懷疑的眼神看我。」
然後乖乖地再讓我用鐵鍊栓住。
自從丸田利口搬來二、三個月,也許是由於我乖戾心態的緣故——一天到晚都會看到他的名字。這個現象顯示,丸田很受這個市區裡青年會主辦的演講會及婦女知識階層的歡迎。
他太太尖銳的聲音又響起了。
事到如今,我也沒時間說明原委。我們分頭進入森林裡搜尋,但獲得自由的饕早已不知去向,連個影子都沒有。
「咳咳!咳咳!」
「瑪麗?那是什麼?」
「又喝燒酒啊?怎地如此吝嗇呢?」
「怎麼了?」
「真討厭!」
「利口!」
某一日,內人說:
三天前,我帶著這隻饕去遛達。我家附近與東京市內不同,有許多森林和空地。儘管如此,遛狗時還是必須手裡拿著鏟子和塑膠袋,因為警察當局通知,狗兒拉屎以後,必須用鏟子將牠的大便鏟起,放進塑膠袋裡。
「但是前輩伊藤先生教我,不論對方是傻瓜、還是庸碌之徒,只www.hetubook.com.com要是寫作的人,都應稱呼『先生』。」
那天晚上,我被内人痛罵了一頓。翌日饕仍沒有回來,倒是鄰居S打電話來了。
「還說什麼深夜?那麼一把年紀的人,跑到這裡來吵,究竟是什麼意思?」
為何給他取名叫「饕」呢?因為他實在是食量驚人,所以才這麼命名。而小白則是由於她的毛色純白而命名,簡單明瞭,無以復加,真爽!可惜,小白在十二年內,毛色已變成了猶如髒兮兮的舊棉花一樣的顏色。但事到如今已不能改叫她舊棉花了。正如前面已交待過的,饕有著一副像蓄著小鬍子的下流人士嘴臉,即使是他的個性,也不能說是高尚的。雜種的小白,不論看到任何人都會朝著他猛搖尾巴,而相對的饕,不知是否由於是日本犬的關係,老是繃著一張臉,即使對身為主人的我,也從未有過討人喜歡的動作,就算給他魚骨,他也毫無欣喜之情,他與日本男性一樣,缺乏喜怒哀樂的表情。那麼他是否感情遲鈍呢?似乎不是那麼回事兒。帶他去遛達時,他會把臉突然鑽進女孩子的石榴裙下,不但長得下流,連個性也下流,也許可以說是與日本男性那種「假猩猩的色狼」同一副德性。
今天來談談狗吧。
想不到那個人竟會在我家附近蓋房子。怎麼說我也是個從事寫作的人,他總該知道我的大名吧!既然搬到我的地頭上來,說什麼他都應該帶點禮物來登門拜訪才對。
「說穿了,不是因為便宜嗎?」
我撫摸著狗頭,對他說:
饕頻頻地在鐵欄附近嗅著,然後抬起一條腿開始撒尿。狗這種東西,雖然我不清楚他到底有幾個膀胱,不過實在太會撒尿了。
「火焰瓶?」
「森林邊?」內人看到我忿怒的表情,感到奇怪地說:「掛在門前的名牌上好像是寫著丸田利口。」
我也常聽說在我家附近,經常有妙齡女子被可疑的男子跟蹤,或是晾在院子的內衣被偷等等這一類的事。
我嚇了一跳。
「我們必須對於升級中的日本式頹廢,持有未來性的視野而奮鬥才行。」
「喂!」
「可是……在那裡……他偏不排便。」
秋深,拉屎的狗臉 哀矣!
當時我突然想起杜斯妥也夫斯基的「罪與罰」其中的一個場面。
我正獨自在嚷嚷時,M從森林的某個角落爬了上來。
「我會清除的,這樣總可以了吧?」
(糟了!這不行哪!)
「What is matter?」
「傻瓜!讓那樣的人參加怎麼得了。」
當我想去碰那二件內褲時,遭到內人的喝阻:「不要碰!」
六月中旬,有這麼一則警察局的通知,與那些夾報廣告一起送來:
可是那對男女,對於我們如此溫文的警告似乎一點兒也無動於衷,仍然繼續他們的喁喁私語。M也以不甘心的眼神說:
「也請丸田先生參加,如何?」
我向M表示我的觀點時,他笑了一下,建議立刻成立風氣革新會。
「真傷腦筋,那隻褐色,長了一點小鬍子的狗是你家的吧?」
往常每當饕脫逃時,常會從別人家裡叼來一隻破鞋或玩具等,然後將它藏在狗屋中,有時甚至把它埋在土裡,弄得一鼻子的土。他本來就有這種怪癖。
「他們可真是厚臉皮的傢伙,他們把自由和放縱搞錯了!」
總之,我很不爽。M接二連三地盡說些刺傷我的話,竟然還喝光了我的燒酒,然後拍拍屁股,走了。
「這個!」
「懂得這一點,就不應該尊敬像丸田利口那種人。最近也有像丸田利口那種迎合年輕人的評論家囂張拔扈,真是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