輯三 麥當勞與火車
這時候

這時候,一條沒有汽車出入的巷子裡,幾個孩子有的打羽球、有的踢毽子、有的捉迷藏。忽然兩個孩子打架了,哭了,又笑了。
這時候,淺黃的油菜花,像細細密密的雨點,均勻地皴在翠綠的畫紙上。成千上萬的白紋蝶,如隨風飄浮的花瓣。
這時候,一駕戰鬥機在幾十里外撞山,火光灼天,煙氣瀰漫著蔥翠的山腰。
這時候,一粒草籽https://m•hetubook.com•com發芽了。
這時候,在醫院裡,正有一個嬰兒脫離母體。他呱呱地哭啼著,手腳不停蠕動。
這時候,一個老人坐在公園樟樹下的椅子上,靜靜地看著滿池盛開的蓮花。花梢棲息著兩隻交尾而黏在一起的蜻蜓。圓大的綠葉下,傳出陣陣如鼓吹交響的蛙鳴。
這時候,一座橋垮了。
這個世界和_圖_書,在任何一剎那間,都有許許多多的事物在各個現場同時發生。它們出現、消失;消失、出現。沒有任何一物是多餘的,即使一粒草籽;但是,也沒有任何一物是——不可缺少的,即使是一個自以爲偉大的「人」!
這時候,我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剛從夢中醒來。睡前沒有關掉的電視機,螢幕上正好出現一張政客的臉。他張大嘴巴,m•hetubook.com•com吐出了那一句話:「沒有我,這個國家便不存在!」
——二〇〇〇年三月.選自麥田版《上帝也得打卡》
這時候,一排送葬的隊伍,奏著哀淒的樂音,緩緩地拐過那條兩旁都是竹籬的小路,走向遠處雲氣薄騰的山坳。沒有人說話。
在夢中,我是一粒剛發芽的草籽。
這時https://www.hetubook.com.com候,在海灘上,一隻狐狸狗蹲坐著。牠定定地瞪著海面;海面搖蕩著幾艘小船。灘上卵石磊磊,很多人彎著腰,認眞地揀拾自己喜歡的石頭。釣客們沿岸一字排開,裝餌、甩竿、等待、拉竿……。
這時候,一條繁鬧的街上發生車禍。那個男人仰躺在地上,血泊像雨後未乾的積水。機車殘骸,一塊一塊地散落街面。
這時候,一個聲音說:
這時候,遠方m•hetubook.com•com的山頭上,白雲不斷變換著各種圖形。一隻高空盤旋的老鷹,陡然急速俯衝下去,迅又飛騰上來,爪上多了一條掙扎著的小蛇。
這時候,新聞報告說波斯灣的戰爭一觸即發。
這時候,一家賓館的某一個房間裡,一對男女正在做|愛。赤|裸的軀體像兩條白鰻扭在一起。地板上散落著凌亂的衣物。
沒有我,這個國家便不存在!
這時候,氣象報告說後天將會有一個強烈颱風侵襲本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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