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世紀末荒涼
神枱燈

這個人,一見便有前所未有的投緣感。以前許許多多朋友,在身邊心上一代代一批批冷冷熱熱此起彼伏。要好的時候總想着這是同路人,然後再覺醒:哦,不外如是。
到夜真的很深很沉的時候,它們便把黑色套紅,只有它們仍繼續,而且特別在這關頭才作祟起來。
是這樣的,我們一談到神枱燈,大https://m•hetubook.com•com家都反應敏銳,略略眨眼,而無須多言,明白到雙方想起神枱燈,便正有共同的意象在心頭浮現。
我們每天看過多少盞燈,多少種光呢?車在夜街上溜,霓虹糊成一條條顏色。或者,我們還記得紅藍色的XX酒樓,黃色的溫暖招待,然而,誰會www.hetubook•com.com特意把頭伸出窗外追望。都是互不相干的點綴,避免出現黑白單調的感覺而已。
從前睡在家中大廳的地板上,每夜,守在神枱櫃上下兩盞紅色的神枱燈,二十火,似有還無,紅黑色的視線變得虛假。這時我每每便想到死亡,因為血紅色。
入夜後和誰經過赤柱一列小築。某一間像是政hetubook.com.com府建築物的窗,逼透出神枱色的燈光,把高高橫臥的一列玻璃都染紅了。但誰怕?只輕輕前望,便見熱鬧璀璨燈火鋪在前面。我問同行的人,啊,那屋子為甚麼會點這樣一盞神枱燈呢——的時候,身軀已包裹在燦爛的一片霓虹之中,即使特意追望,那抹紅色已混淆在斑駁燈裏,它的作用,僅止於點綴,避免hetubook•com.com黑白單調而已。
我們都有這種自信。因這燈,本來是雞毛蒜皮的事,能夠在頻繁具體切實的生活中抽空注意這盞燈,還有幾個人?還不是難得的相知契合?還不是極度相類的品種。
其實它們在日間都一一生存着,不强不弱地點着,只是白晝的眼看不見而已,多麼像幽靈。
為甚麼演唱會都喜歡把舞台射得七彩斑斕,如https://www•hetubook•com•com此不真實。我只嚮往一條軟弱的淡黃光線圈住歌者,一片簡潔平和,又帶點無助。因為一切燦爛燈飾最後都少不免要熄滅,既如此,何不只點一盞微弱而安全的燈。
所以最敏感的還是紅色的神枱燈。
現在我們僥幸還懂得這樣想。
但這個人,兩三段回合的對答,即令我感到已經站得很高看得很遠看見自己的將來。共同的觸動幾乎有盡頭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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