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一年班第一篇作文題目是:給徘徊在陸佑堂外的一位摯友。真是一針便傷人見血的題目。
預科時有一位很要好的朋友,但雖然一同跑步,一同在溫習室備戰,卻早已註定走向不同的路。我是老謀深算的,開始便知道不同的生活圈子定必把深厚但易變的友情拉薄。於是,常在電話中交換資訊,我把校内的是非,新認
和-圖-書識的同學都讓他知道,又打探他最新的工作情況等,為的是可以透視對方的生活枝節,因為我知道,沒有枝節,怎堆得出具體?但我也深知,這種陰謀只是一齣預知結局的戲,其中過場的必然橋段。
雪甚,卻無聲。
朋友一代代地過去,每次結局總是預知的。未知的只是時間,一代和圖書完結和另一代興起的時間。舉目四顧,雖然盡是相識的人,但內心都在積雪,每個人都在披雪上路。途中間與路人互有真切的交往,摩擦而溫暖,融掉了肩上的雪花,直到走遠了,便又重新疊滿了飄雪,成冰,等待下一次解凍。
果然,一切都在預料之中,掌握之外。最初是一星期一次見面,不談各自的生活底細和*圖*書,便說説流行曲,但共同的話題這樣單薄,怎可以説得入味?於是淪落為一個月見一次。而約朋友是最出師無名的,老(去的)朋友聚頭,每月一次已經嫌太密了,況且,朋友總是不經意地,因為擁有共同生活或工作圈子才不自覺地認識往來的,聚散濃淡都是隨機式,沒拖沒欠。「君子之交淡如水」是最得體的安慰詞。當https://www.hetubook.com.com然,各有各的基地,物色人材,不了解對方的生活枝節,只一味地説些最表面的問候,或者是單刀直入的內心話,當然清淡如水。我常在被迫的情況下做了君子。
大學第一二年,常向那位朋友數説校内某位師兄的不是。這兩個被我封為「絕代雙驕」的大仙,開口學術,閉口研究,常把「檢討」、「澄清」、「界定」等了無
和圖書人味的字眼掛在嘴邊。所以,我是很問住那幾個預科的舊同學説説娛樂圈的是非,淺白而直接的感受。但幾年之後,竟然常為他們偶然辭不達意,用字不夠準確,邏輯混亂而感到不習慣。所以,雙方都成了君子,然後懶於訴說自己和傾聽對方的瑣事和感覺,然後偶爾為疏淡的關係而痛心,然後不懂痛心,然後冷靜理智地宣佈無奈。
但人都不自覺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