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走出黑暗與寂靜
5、進軍荷里活

看了這信後,我忽然有一個很好的主意:「對了!何不以象徵性的場景介紹我的朋友出場呢?這也許效果更好。例如,安排我在兩邊都種滿洋槐的馬路上散步,然後偶爾遇見貝爾博士與莊夢德先生,大家邊聊邊走,既有湖光山色之美,又顯得比較自然。」洋槐的樹蔭下,對又瞎又聾的我而言是最合適不過了,我越想越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
老實說,要在攝影機前自然地表演,著實不容易;不論是站著或坐著,總是有強烈的燈光聚集在身上,老是覺得全身熱烘烘的,汗水直往下流;這時還得留意臉上的妝是否被汗水弄脫,否則銀幕上所見的將是鼻尖太亮,或是額頭反光,效果將大打折扣,所以要經常補妝。
另一位長得很美,笑起來尤其迷人的女星飾演大學時代的我。這位女星是以閉著眼睛表示她看不見,可是她一不留神就霍地張開眼睛,使得場邊的工作人員忍不住捧腹大笑,她這時的表情實在太滑稽了。
離開連杉,在國內旅行了一段很短的時間後,我們最後決定住在紐約市郊長島的佛拉斯特丘陵區。在這風景優美的地方,我們買了一棟外表不俗的小屋,它有著類似古代城堡的外貌,到處是凸出的棱角,我們替它命名為「沼澤之城」。
「是嘛!乾脆替她捏造一個戀人好了,讓他們來一段戀愛戲如何?因為現在的電影如果沒有這些插曲,似乎就注定不受歡迎。」
由於摻入了各種突發奇想,讓影片的情節越來越離奇,更變得缺乏真實感。尤其是結尾的一場戲,簡宜是異想天閑,我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可笑。他們要我扮成和平使者,像聖女貞德一樣騎著白馬,走在遊行隊伍的最和*圖*書前面。誰知片場找來的這隻白馬十分活潑,跑起來的衝勁非常驚人。當時我一手握著喇叭,一手操縱繩,好幾次都差點被摔下馬,因此我越來越緊張,一顆心七上八下,全身冒汗。頭上的太陽又毫不留情地直射下來,額上的汗水像扭開的水龍頭直往下淌,連放在唇邊的喇叭都滿是汗水,吹起來鹹鹹的。
我一站到攝影機前就渾身不自在,偏偏導演一下子要求我笑,一下子又要我皺眉沉思,我的情緒怎麼可能轉得如此快呢?因此,有時在乍聽指令後只有茫然發呆的份了。
不過,導演自始就反對這種論調,認為是畫蛇添足,更會弄巧成拙。幾經考慮、斟酌,最後決定穿插幾場比較戲劇性的場面。
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後來才知道這是一位正在等待攝影師到來的演員,哪裡是真正的印第安人呢!
可惜電影公司沒有採納我的建議,而是安排了一個大聚會的場面,讓所有曾經協助我的人都出現在宴會上,包括那些已經去世的好友在內。
另一個場合是莎莉文老師用各種方法但年幼的海倫仍然聽不憧時,她不禁跌入了灰心失望的深淵中,此時基督出現了,祂對老師說:「要協助幼小的心靈來到我這兒,不要放棄她。」於是莎莉文老師再度鼓起了勇氣。
新居還沒完全安頓好,我們卻收到一封十分意外的信。
「海倫一輩子沒有發生過羅曼史,也沒有偉大的戀人,她的一生太平淡了!」
加上去的幾場戲,有一場是在一個名為「時間」的洞窟前,有一位臉色蒼白、代表「知識」的小妞,與一位身材魁梧、代表「無知」的大漢互搏,結果「知識」羸了,抱起了和_圖_書幼小的海倫。
置身在這樣一個場合中,令我感到好像到了天國,與這些又熟悉又親愛的好友們歡聚一堂。不過,當我與他們握手時,他們的手雖然都很溫暖,但他們講話的語氣與神態,卻與我熟知的那些朋友完全不一樣。當他們猛地開口對我說話時,我有一種剛從夢中被驚醒的錯愕感。宴會將結束時,我有一段台詞:「目前全國約有八萬名的盲人正處在可憐的景況中,他們孤苦無援,而我們的社會目前又沒有完善的制度幫助他們……這世界上有多少人在從不知生存喜悅的情況下含恨而終!……因此,我們應該決心為這些人謀求更好的生活,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幸福、更快樂。」
經過長期的奔波勞頓,我們都渴望能過平靜的生活。我學習在院子裡親手栽樹木。屋子的二樓有一間屬於我的小書房,四面都有窗戶。我開始學習義大利文,目的是想讀但丁作品的原文。
湯姆斯小姐與我時當在天未亮前就出去騎馬,在露珠晶瑩的草原上可以聞到麝香草及尤加利樹的芳香,清晨的徐風令人心曠神怡,好不舒暢!就這樣,我在比佛利山的小路上度過了許多愉快的清晨。

自問我的表演一點都不低俗,

更沒有什麼是不可告人的,

因此便覺得很坦然。

接下來要介紹那些在我生命中有重要影響的朋友了。問題是,那些曾經給我很大幫助的善心朋友如亨利.莊夢德先生、馬克.吐溫先生及布魯克斯大主教等人都已去世,仍然活著的幾位也都年事已高,與跟我初遇時當然不可同日而語和圖書
信是法繭西斯.米拉博士所寫,他表示有意將我的《少女時代》拍成電影,而且希望我參與。我接到信後滿心歡喜,因為我認為把這段經歷拍成電影,一定可以鼓勵那些不幸的人,而且能在這個互相憎惡、充滿暴戾之氣的世界裡引起深省。如此好的機會我怎能放過呢?那改編後的電影名為《救濟》。
這時,在我身旁的一位嚮導向前邁出一步,請求那位印第安人讓我摸摸他頭上的羽毛飾物——他頭上戴著色澤美麗的老鷹羽毛,非常神氣。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走上前去,再度以手語向他示意。可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是,這位印第安人以流利的英語開口道:「讓這位女士儘量摸好了,多少次都無所謂。」
其中還有已經去世二十年,我最懷念的父親。當然,如布魯克斯主教、霍姆斯博士、亨利,莊夢德博士等都各有「替身」。最令我欣喜的是,我又見到了有近二十年不曾碰面的約瑟夫先生,他比我剛認識他時顯得更活潑快樂。
有時,導演會親自在我手上寫幾句話,例如:「不要害怕,在籠子裡的不是獅子,只不過是一隻小金絲雀而已。知道了嗎?好,再來一次。」導演越是關照我,我越覺得緊張不安。
在荷里活,我經歷了許多過去從未遭遇的事情。那種刺|激的生活,時時都帶給我驚喜,我從來不知道踏出大門後將會遇到什麼事——每當我漫步在開滿天竺葵的小徑上,突然會有一個騎士從斜地裡衝出;我走在馬路上,會見到一輛賣冰的車子猛然四腳朝天;在遠處的山丘半腰上,說不準什麼時候會有一棟被熊熊烈火包圍的小木屋……
還有不少略嫌牽強的戲,例如:一位傷心的m.hetubook.com•com母親舉著一把火炬出場,為不幸的傷殘者請命;又如四大強國的領袖聚集在法國開會,準備決定全世界人類的命運時,海倫出現並懇求他們不要發動戰爭等等。最後這場戲他們也覺得太牽強,結果又刪掉了。
在此所說的「我們」是指莎莉文老師、湯姆斯、我,以及一隻名叫吉蘭的小狗。
一般的女明星莫不身材健美,如花似玉,而我呢?又肥又胖,長得又不好看,根本無法跟女明星相提並論。而且我又缺乏能賺人熱淚,或者逗觀眾發笑的演技,憑什麼去演戲呢?不過,撇開這些不談,我在荷里活的那段日子倒過得多彩多姿,老實說,我對於那段拍戲的經歷一點也不覺得後悔。
大家都很興奮,馬上從車上下來看個究竟。果真有一個印第安人在那兒。
不過這位女演員倒是很樂意演這個角色,而她的演技也不差,尤其在演夢見希臘諸神的那場戲時,表現得最為傳神,亦是我個人最喜歡的一場。
影片拍完一大半,大家忽然發現這部片子缺乏高潮——換句話說,不夠戲劇性。
當時,我曾經寫信給貝爾博士,他很快就回信了,在信上表示:「看了你的信,讓我回想起在華盛頓的那位小姐,在我眼中,你一直是當年的那位女娃兒。只要你樂意,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去做,只是目前我身處異國,一時之間無法返美。可是,你絕不能忘了我啊!想起我們首次見面時,我可不是個七十一歲的老頭子,那時的我連一根白髮也沒有。你呢?當時只有七歲,如果真要拍寫實電影的話,我想非由別人來飾演不可。請你去找個沒有白髮的英俊青年來扮演我,到拍攝結尾時,我們再以目前的姿態登場好了。如和-圖-書此前後對照,我想一定很有趣吧!」
以《少女時代》為劇本的《救濟》一片終於要開拍了,導演是因《青鳥》一片而聞名的喬治.郝斯特.普拉特先生。首先進行片頭攝影,普拉特先生以敲打桌子為信號與我溝通。我們工作的過程通常是,湯姆斯小姐看過劇本後,並聽取導演的指示,然後把這些寫在我手上,等我完全瞭解後,再聽導演敲桌子指揮進行。
戰戰兢兢地騎了段路後,在沒有任何前兆,沒有任何命令的情況下,我胯|下的這匹馬忽做人立狀,一時間把我嚇壞了;幸好旁邊有位攝影記者眼明手快,一個箭步衝到馬前,把馬拉住,使牠再度站好,否則我一定會摔下來。
開始時,大家都未投入角色,因此,有許多不盡理想的地方。幸好那位扮演我少女時代的女性十分稱職,她本人當然既不聾也不啞,可是卻能把這個角色演得維妙維肖。為此我對她為生了很大的好感;而她由於扮演我,也很喜歡我。
當年不辭跋涉、千里迢迢跑到荷里活去拍片的那股勁兒,現在想起來真有點不可思議!或許因為我當時太天真了,一心以為自己的故事感人至深,觀眾們在欣賞此影片時必然聚精會神,連呵欠都不敢打。那種過分的自信自大,使我毫不猶豫地接受了電影公司的建議。奇怪的是,我當時一點也沒有考慮到,以我這樣一個殘缺的人,怎能擔任電影的主角呢?
總之,在這兒所見所聞令我感到新奇有趣。記得有一次,我們一行人頭頂炎熱的太陽,坐車到沙漠去;陽光下的沙漠上,稀稀落落地長著仙人掌和灌木叢。當我們來到一個小小村落的拐角處時,忽然有人驚呼:「看啊!有印第安人!真正的印第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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