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藥劑師的畫像:
有一年,雍維勒鎮舉行了一次農產品競賽會。在會場裡,她認識了一位風度翩翩的鄉紳何多夫。此人極盡其勾引之能事,艾瑪失足了,並且要求和他私奔。情人表示答應,可是在約定了動身的日子後,艾瑪卻收到他一封道歉和告別的信。悲慟之餘,艾瑪生了一場大病,不省人事。有四十三天的功夫,丈夫日日夜夜守候在她床邊照顧她。
「透過涼棚的木柵,在遠處的四面八方,你能看見那條河在草原上勾畫出流浪的迂迴。夕暮的水氣在光禿的白楊樹之間穿過,輪廓因一種紫色而變得朦朧,枝枒上像是有一襲輕紗,那紫色比那襲輕紗更淡,更為透明。在遠處,牲畜正在行走;你既聽不見牠們的腳步,也聽不見牠們的嘶鳴。牠們脖子上的鈴鐺一直響著,使牠們平和的怨歌在空氣中延續。」
畢業以後,她又回到父親的農莊裡。有一次,父親因扭傷了腳而請來了一位年輕的鄉村醫生,他的名字是沙勒.波法利,也是艾瑪第一個接觸的男孩。他是一個老實人,既不英俊,也不醜陋,因為他很輕易地和*圖*書就醫好了父親的腿傷,便成了艾瑪心目中的英雄。後來,艾瑪嫁給了波法利醫師,隨著夫婿定居在他行醫的多斯特鎮。
女主角艾瑪是一位農家女,但是在修道院裡受過貴族子弟的教育。她會彈鋼琴、會畫畫,尤其喜愛英國歷史小說家司各特〈Walter Scott〉的騎士美人小說,愛幻想古堡以及大森林中明月一樓的境界。
莎士比亞說過:「我為寫作帶給我的悅樂而寫作。」福樓貝說:「只是為了描寫一個小鎮的生活,我寫了波法利夫人。」如此說來,大作家們寫作並非為了主題。
一九七八年三月十日
譯者於臺北
故事提要
有一天,附近的一位侯爵(他曾是波法利醫師的病人)送來了一張請帖,邀請波法利夫婦參加他們城堡裡舉行的十月舞會。艾瑪無意中認識了另一個新奇的世界,可是對舞會盛況所留下的記憶更增加了她對自己的小天地之厭倦。於是,她有了一種新的心境:茫和圖書
然的等待。她廢寢忘食,身心俱瘦。為了讓艾瑪換換環境,於是夫婦二人遷居到雍維勒鎮。
福樓貝原來是唸法律的,後來因急於把自己獻身於文學而輟學了。他的一生中沒有遭遇過什麼重大的事件,除了旅遊、愛情和為錢發愁。他的私生活在表面上顯得很有規律,但是想像力卻不知不覺的把詩意和任性引入他的心靈深處。就這樣,一位浪慢派的福樓貝和一位寫實派的福樓貝永遠在他內心裡互相搏鬥。若此,儘管他的主題是雙元性的——浪慢與寫實,他的技巧卻是有統一性的——最精確的描畫。
最後,我也不忘記說,「波法利夫人」本身就有獨立的存在價值,因為它是一件十分細緻的文字藝術品。
「一個男人背靠著壁爐,正在烤火。他穿著一雙綠皮拖鞋,戴著一頂有金鏤橡實為飾的絲絨小圓帽,臉上有幾粒麻子。除了自滿以外,他臉上沒有其他的表情,態度非常寧靜,像掛在他上方的金鶯一般寧靜,那金鶯被關在一個藤籠裡。」
3、諾曼第的風景畫:
福樓貝早已過世了,他無法親口告訴我們「波法m.hetubook.com.com利夫人」的主題。自始,我覺得「波法利夫人」是一種象徵,象徵所有不滿現實的人。那人從而有所迫求,有所等待。而常常當他自以為尋得了一種新的東西時,剩下的依然只是幻減。
「她幻想住在一座古堡裡,像那些穿著長長的上衣的城堡女主人一樣。她們終日無所事事,只在雕花的拱形屋頂下,斜倚石欄,凝望一位帽子上有白羽裝飾的黑馬王子自鄉野之深處奔馳而來。」
儘管巴爾札克是法國寫實派小說的創始人,然而使寫實派小說臻於完美的人卻是福樓貝,因為他不僅具有深刻入微的觀察力,而且具有藝術家的良心。
波法利夫人的主題
復元以後,丈夫便陪她去盧昂散心,而且看了一齣歌劇。在歌劇院裡,他們遇見了原來在雍維勒認識的一位見習律師,名字叫雷翁。就這樣,艾瑪又有了第二次偷偷摸摸的愛情歷險。因為雷翁住在盧昂,幽會不甚容易。艾瑪找了一個藉口:她的鋼琴技巧荒廢了,必須去盧昂請教一位名師。因此,艾瑪每週和雷翁見一次面,過著蜜月般的生活和*圖*書。她的衣飾更豪華了,旅館的開銷也昂貴了,她瞞著丈夫,高築債臺。有一天,高利貸主寄給她一封法院通知書,限她在三天之內清理債務,否則便要沒收她的全部財產。在絕望、恐懼之餘,她終於服毒自盡了。
福樓貝的寫作技巧
2、艾瑪的心理分析:
作者簡介
他們沒有蜜月旅行,新婚生活也不如艾瑪想像中的那麼美好。在她眼中,新郎顯得笨拙、木訥、容易滿足,而且不解風情。她的確曾經試圖做一個好妻子,把屋子佈置得很漂亮,把自己打扮得很美麗,把客人招待得很周到,而丈夫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於是,在她的生活中,只剩下一份深深的煩倦。
福樓貝的天才
至於讀者,他能純粹地用藝術欣賞的眼光去讀一本作品,一如欣賞一幅名畫或是一尊雕像。假如我們一定要追究一本作品的意義,那麼每個讀者都可能各自找出一個不同的意義。究竟哪個意義才是對的?究竟作者要說的是哪一句話?恐怕只有問作者本人了。
不久,我就開始動筆,在學和_圖_書期開始的時候。因為同時要忙於教學,只能停停譯譯,譯譯停停。後來暑假開始了,我曾利用三個月的每一分鐘把自己投入這份譯述工作裡。直到譯完最後一句的時候,我似乎得到了一種補償,那就是完成一件心愛的工作所帶來的充實感。
從技巧上來說,「波法利夫人」集浪漫主義和寫實主義之大成,有浪漫派的主題,也有寫實派的精確描畫和細緻的心理分析。現在筆者願從下列三方面舉實例證明之:
福樓貝有寫實派小說家的天賦,換句話說,他有一種使自己變成別人的「能」。關於艾瑪第一次同何多夫騎馬出遊那一慕,他曾詳加描述。事後,他在給友人的信上說:「今天下午,我曾經是艾瑪,是何多夫,甚至也是他們的馬。」這種把自己變為別人的天賦是長篇小說家必須具備的條件。
一天向晚,從電話線的另一端,新潮文庫的主持人張清吉先生邀請我重譯一次波法利夫人(大陸淪陷之前已有過中文譯本)。當時,我的感受是「喜從天降」,因為自從我的法文程度足夠使我體會法文小說的日子起,我就深愛著福樓貝的寫作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