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秋天
第二章

我把素描遞還給他。他笑說:「拿去吧,送你的,拿回家去釘在牆上。這是艾司庫的原作,收藏家的典藏品。」
「看上去有點粗野。」她說。
他點頭,移動腳步,「我們有一夥人,」他說,望著荒原,「他。」他說。
「你是基特.華特森?」
我轉頭看見他。他爬過圍牆,站在我的身旁。他有張大大的臉龐,寬闊的胸膛,一大撮頭髮蓋在眉毛上,唇上隱約可見細細的鬍子。他的腋下夾著一本素描本子,耳朵後面夾著一枝鉛筆。我已經在學校見過他,當時他苦著一張臉,懶洋洋地倚在一扇關著的教室門外。
「這可真是天才之作,」她說,「他真有兩下子,嗄?」
「什麼事?」我說。我覺得喉嚨乾澀,嘴裡的舌頭彷彿也腫大了。
「其他什麼人?」
他笑著,搖頭。接著從他的素描本子m•hetubook•com.com撕下一張紙,「為你畫的,」他說,「給你。」
「艾司庫!」巴比嚷著,「約翰.艾司庫!」
「剛搬來,嗄?」
我咬著糖果。
艾司庫停下腳步,等候巴比和傑克跟上去後,才慢慢地走開。
「不知道。」我說,「他叫約翰.艾司庫。」
我再看,「是的。」
我聳聳肩。
「我爸是本地人,我爺爺也是。」
「嗄?」
他又伸手指著,「你看那邊有什麼?」
他又把糖果遞給我,「還有你,」他說,「特別是你,你像我,基特,你以為你不一樣,但終有一天,你會發現你和我是一樣的。」他眨眼,拍拍我的肩膀,「艾司庫,」他說,「我叫約翰.艾司庫。」他望著我好一會兒,「我好像一直在等你。」他說,「期待你出現。」
我眨眨眼,再聳https://www•hetubook.com.com肩,「嗯。」
他笑出來,「啊呀,不錯,只有這些嗎,嗄?」
「那天你不怎麼快樂,是嗎?」
「我知道,基特。」他遞過來一袋糖果,「來,吃顆糖。」
「沒有合適的伴,嗄?還沒找到,嗄?」他不停地打量我,注視我,評斷我,「你以後會看到更多。」
他揮揮手,指向一群正在玩耍的孩子,他們有的在踢足球、打鬥,小一點的孩子在跳房子或扮家家酒。「你有一點不一樣,」他說,「和這群孩子不一樣。」說著,注視我,像在等我回答。
「不錯吧,嗄?」他說,「像你吧,嗄?」
他搖搖頭,「不,現在不要為這個傷腦筋,不過我們以後會更接近的,基特,我和你,我們會很親近,就好像我們是血肉相連。」
「還沒找到伴,嗄?」他說。
我順著他hetubook.com.com的視線望去。
我望向荒原,「有孩子、有草、河流,跟你看到的一樣。」
「你來自一個古老的家族,很好,基特,你是我們的一份子。」他安慰我,「打從你搬來後,我就一直在注意你。」
「什麼意思?」
我給她看那張素描。她吹了一聲口哨。
「嗄?嗄?那邊。你看到了什麼?」
我們再望過去,艾司庫、巴比和那隻狗已經朝荒原邊上的河川走去。我望著,望著,什麼也看不到了,只有幾個孩子、荒原、河川。我感覺我的雙手在顫抖,手心滲出汗水。那晚我夢見我跟著他在夜色中穿過曠野。我夢見他雙手掐住我的脖子,然後我醒來了。
「喔,」她說,「那一大群……不過,我們不能以貌取人,也不能光憑他的家世斷定一切。」
我看看他,寬大的身體,暗沉的眼睛。「不,」我心想,www.hetubook.com.com「不,我和你不一樣。」
說完他笑笑,轉身慢慢走開。兩名女孩在他接近時站起來,先走開了。那個我已經認識的,叫巴比.卡爾的金髮男孩,朝著他跑過去,瘋狗傑克跟在巴比的腳跟後面。
「你還會看到更多,」他說,「你會看到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人在我們身旁走動。」
我聳聳肩。
我跟隨他手指的方向,看到往後我將認識的那些人,我將跟著這些人一起進入艾司庫的洞穴。他們是丹尼爾.夏基、路易.麥寇、威爾費.庫克、達特.古蘭,都是普通的孩子,不同的是,他們都出自石門的古老家族,而且都參與那個叫做「死亡」的遊戲。
「還有她,和他,和他,和她,以及其他人,都是好夥伴,很特別的夥伴,和那一票小鬼不同的。」
我點頭。我聞到他身上有狗味,便把身子移開一點,覺得後頸冒出雞皮和_圖_書疙瘩。
他微笑,指著我家。我家在我身後一條坑坑洞洞的小路對面,門前也有一道圍牆和一座小花園。
「你是基特.華特森?」他再問。
「什麼意思?意思是你和我是一樣的,基特。」
「什麼意思?」
當艾司庫來找我的時候,我才剛搬來石門一個星期。當時我站在荒原邊上,背靠著破損的圍牆,我正在打量這個陌生的地方,遠處有十多個小孩在疏疏落落的草地上玩耍。
我母親走出屋子,站在我身邊。「認識新朋友了?」她說。
我盡可能用驕傲的口氣,好讓他明白我有權利住在石門。
畫中人是我,一張炭筆素描,畫中的我靠坐在學校用鍊子上鎖的圍牆邊,注視著草地。正是兩天前的事。
我將視線從他黑暗深沉的眼底移開,身體往後挪,希望擺脫他身上的狗味。我希望他走開,不要再打擾我。
我點頭。
我小心捲好,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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