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愛蜜莉

「怎麼不敢?是我要問,又不是妳。完全正常的閒聊。然後妳就知道答案了。」
愛蜜莉待在夏綠蒂家過夜。夏綠蒂哭了很久,頭枕在愛蜜莉的大腿上,裹著她的燈芯絨睡袍。她說,她不是為了切落淚,而是為他代表的事物。凌晨兩點左右,她稍微會笑了,笑中帶淚,說她也是為了自己浪費在西班牙語課程上的大把時間哭泣,其實也很想哭的愛蜜莉回以笑容,說從現在起,夏綠蒂得把心思放在西班牙裔的人身上。
愛蜜莉的眼睛發亮。「應該沒錯。我是說,我們還沒……我們不是……我們還沒到一般人講的認真交往的程度,還沒有。」
「我要問他幾時回來。」
「天啊,夏綠蒂。對不起。」她將她推進電梯。「妳完全不曉得他打算離開?」
「說來好笑,前幾天我才跟自己許下一個有關的承諾。」
「這是激將法嗎?」
「我想講的是某個希賸傢伙,不過妳懂我意思吧?他在床上又很好用。反正無妨嘛,是吧?在等待真命天子出現的時候,他是現成的給妳爽先生。」她邊說邊扭動身體。「是打發停電時間的好方法,嘿,愛蜜莉?」
若是麥狄森聽出愛蜜莉濃重的諷刺,她並沒有說出來。夏綠蒂盯著地板。
「誰在說什麼愛不愛的?」
「妳在轉移話題。」
「我拖太久了。」
「不知道,我們沒聽說。」
「比爾.蓋茲。」譚雅猜著,打著嗝。
「妳敢!」
「那不代表他適合我,對吧?」
「是啊,應該吧。反正,世事多變。瞧瞧我現在的德性。居然交了男朋友。」
愛蜜莉代兩人作答,護衛地倚向夏綠蒂。「是啊。」
「妳是指你們還沒上床。」
夏綠蒂和愛蜜莉在狂歡的人群間踱回公寓,手勾著手。她們出去吃飯時,曾遇到伊芙和*圖*書和薇娥蕾,停下來欣賞伊芙隆起的腹部。
「妳戀愛了。愛會改變一切。」
「也許吧。瘋女孩,妳聽我說,我的朋友不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杜克大學校友。」他頓了頓。「好吧,也許他們是吧。所以妳更應該來,給他們刺|激一下。再說,我要向人炫耀妳。他們一定都會很愛慕妳。男人不能自誇一下嗎?」
「我們只是回來喘口氣,待會還要再接再厲,對吧,譚雅?」另一個女孩點頭。「叫人怎麼不愛死萬聖節呢?」
「就是西班牙文的鳥。」
「一年裡最精彩的夜晚。」
他不想獨自去派對,沒有她作伴。但如果他知道回來後可以見到她,他就去。
「慢著,等等。等一下。我要上去。」
「他幾時回來?」
「他很厲害吧?愛蜜莉?我們就攤開來說,他不是結婚的料。雖然有那麼多可愛的錢錢是很棒。妳確實知道他超級有錢吧,愛蜜莉?妳當然一定曉得。像妳這種聰明女孩……他錢多得像……那傢伙叫什麼來著?」
傑克森也會問相同的問題,她沒有答案。也許是因為她想相信麥狄森,也許是因為這樣簡單多了,也許因為這是推開他的好藉口。
「也許我就是笨。」
「很好。其實是棒呆了,謝謝關心。」愛蜜莉沒料到麥狄森竟然知道他們在交往。
夏綠蒂和愛蜜莉去吃泰國料理。小群想和愛蜜莉共度夜晚,有人約他去布魯克林參加派對,他想帶愛蜜莉去亮相。她尚未見過他的朋友。他們仍然處在擁有彼此便心滿意足的階段,不想和別人分享。她興趣缺缺。
愛蜜莉看著這一幕,心裡好痛,她的朋友似乎縮小了些。她將臉埋進圍巾。
她得把夏綠蒂送回樓上家裡。她看來深受打擊,淚水隨時會潰堤,愛蜜莉要她hetubook•com.com能哭個痛快,私下灑淚。
愛蜜莉讓她相信自己或許能夠擁抱愛情,這令她感到窩心。或許愛蜜莉能帶來她正需要的勇氣。以十月底的時節來看,傍晚時的天氣算很和煦。但當她們從溫暖的餐廳出來,冷空氣撲面襲來。氣溫一定陡降十度。她們裹著大衣,兩人緊緊依偎,匆匆走回家,靴子用力踩踏人行道,藉此讓腳趾保暖。
「我替你們高興。那傢伙,是個帥哥混蛋。功夫又棒,如果妳懂我的意思。」
「對,沒上床。那會不會很奇怪?」
「我猜今年我們只遇到了搗蛋鬼,沒有糖果。」夏綠蒂露出笑容,但笑得勉強。
夏綠蒂聳聳肩,惱怒起來。「是因為妳母親要來過感恩節嗎?」
「我要帶牙刷嗎?」
「怎麼這樣講?妳的一舉一動都正確無誤。妳還沒跟他跳上床,你們了解彼此的為人,妳喜歡他,愛蜜莉。我知道妳喜歡他。」
「你不會喝醉嗎?」
「那要問妳啊。妳才是在找藉口甩掉他的人。妳擔心妳媽不會認同他嗎?」
麥狄森和譚雅在二樓踉蹌出了電梯,閃進麥狄森的公寓,沒再說別的。夏綠蒂在皮包裡找鑰匙時,震天響的搖滾樂從門口滲進來。
「當然囉,美國貴族。他們討厭妳,妳是對的。其實我以妳為恥,妳不要來。」
赫蘇按下開門鈕。是麥狄森,扮相極為特出。她嬌小的胸部溢出黑色塑膠材質馬甲的頂部,裙子看來像蜘蛛網,短到能看到小褲褲,非常透明,令她體態線條畢露。她性感得難以置信,極盡情欲撩人能事。她帶著一個女性朋友,穿紅色塑膠材質惡魔裝。她們甚至還沒踏進電梯,便能聞到她們的酒味。惡魔小姐的紅色網襪勾了紗,裂開一道長縫。
「妳西班牙語學得怎樣了?」
「什麼和_圖_書意思?」
傑克森在兩小時後回到公寓,沒人應門。愛蜜莉家沒人,夏綠蒂家也沒有。他下樓問赫蘇,確定她們平安歸來後又到樓上,敲敲愛蜜莉的門。他試過門把,但是鎖著。他猜她們吃飯時必然多喝了兩杯。他決定放棄,回去睡覺,滿心挫敗,怏怏不樂。但是在他走之前,他將特地買的紅玫瑰插到愛蜜莉的敲門環上。女孩在萬聖節應該享受禮遇。即使那不是他想給她的禮遇。
他們仍舊沒有上床,只有極度大量的親吻撫摸,什麼都做了,唯獨不做|愛。這快悶死他了。雖然他欲火焚身,但他最想要的不是性|愛,而是與她共眠,純睡覺。他想和她一起醒來,看著她,看她的睡態,看她睜眼的模樣。
「不是。怎麼?為什麼問我這個?這兩件事有什麼關係?」
「妳這句話我心領了,但妳我都心知肚明,我們之間的差異處絕對比這還要多很多。再說,我不能豁出去,他休假去了,好幾天沒看到他。都幾個星期了。」
「他走了,搬去佛羅里達。妳不知道嗎?」
「愛怎麼自誇都行。我給你一張照片,你拿給他們看。我要跟夏綠蒂出去,我很久沒找她了。」
愛蜜莉不知道答案。隔天早晨,她回家更衣、準備上班,發現門上的玫瑰。花有點乾萎,但依舊美麗。她舉起玫瑰來聞,一邊將水注入一個高高的玻璃杯,她的心在作痛。在浴室,她放洗澡水,直到滿室氤氳。當她聽到電話響,她踏進浴缸,關上門,任憑熱水炙痛她的皮膚。
她說她覺得自己的心態,就如同芭芭拉.史翠珊在電影《往日情懷》裡對勞伯.瑞福的朋友一樣。感覺格格不入,舉止笨拙。「我看你們全是名門望族。」
「沒錯。比方說,妳現在傻乎乎的燦爛笑容就是鐵證。」
愛蜜和-圖-書莉握起拳頭。「對不起。」
「不要自己生養,要跟我愛的人一起。妳呢?」
「妳要小孩嗎?」愛蜜莉在她們點完菜後,這樣問過夏綠蒂。「我很想生幾個。她看起來是不是漂亮又快樂?」
「但人都會變的,對不對?」
「不然我們晚點再碰頭?」
「夏綠蒂。」
「他說他受夠了紐約的冬天,這裡沒有吸引他留下的東西。他往南發展去了,跟鳥一樣。蘇笑起自己的笑話,將雙手拇指勾起來,作出小鳥狀,向她們擺動手指。
「原來他算妳男朋友?」
「才沒有。主題是愛情,沒錯吧?」
「現在呢?」
「妳整張臉都是愛。」
他跟自己說,才六星期嘛。他不曾和女孩實際交往這麼久卻沒有魚水之歡,事實上,他只跟幾個女孩交往過這麼久。他知道她也迷戀他。她也是憑著相同鋼鐵意志與心無旁騖,撐過鐵人三項比賽。
愛蜜莉問過她,麥狄森和傑克森的事情是否屬實。不是停電那一夜。而是在那之前的情況。而夏綠蒂誠實作答,她不知道真相。「我想妳現在對他的了解不僅如此。妳何必聽麥狄森.卡瓦諾的話?那是醉話。她在嫉妒妳。妳何必相信她?。」
譚雅咯咯笑。
「對對,Pajaro。」赫蘇仍然在笑。
「如果有不醉的理由,就不會……」
「嘿,赫蘇。」赫蘇開門讓她們進來時,他的外套領子是豎起來的。「謝謝。外面好冷。」他點點頭,搓搓手。愛蜜莉沒意識到夜已深,也許傑克森已經回來了。夏綠蒂按下電梯鈕愛蜜莉怒眼瞪她。「赫蘇,我們在想,不曉得切休假到什麼時候?」
「Pajaro。」夏綠蒂的聲音很小。
「我搞不懂妳,」夏綠蒂這麼說。「妳這麼快樂,為麥狄森那種白痴沮喪實在沒道理。」
愛蜜莉不知m.hetubook.com.com道夏綠蒂是否確實延誤太久。她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情誼,是否比切與任何住戶之間更親密。夏綠蒂泰半時候活在夢境裡,他們未必真的有過情愫。現在那都無關緊要。那份情對她而言真實存在,而現在情感已經消逝。
「妳我之間唯一的差別,夏綠蒂,就是我豁出去嘗試。」
末了,夏綠蒂爬到床上,陷入頭疼而疲憊的夢鄉,她給愛蜜莉一顆枕頭和一條毯子,讓她睡沙發。她知道愛蜜莉不想回樓上,今晚不想面對傑克森。
愛蜜莉點點頭。她對這種事意興闌珊。
「不知道。我幾百年前就決定不要小孩。」
「妳跟小群|交往得如何?」她蓄意捲舌,意在言外地說出他的名字。
他不會向人承認他很喜歡這樣的關係。感覺很……特別。現在的生活很美好。他在七點半起床,以前他難得在這種時段清醒,如今卻是從星期一到星期五。沐浴更衣。他們一起吃早餐,通常在她家。他們一起搭地鐵。他們侃侃而談,總有說不完的話。她告訴他在隆夫由的童年,關於她母親生命中的男人們。對她而言,聊這些多少算是符合情理。他告訴她一些家庭背景,但不和盤托出,她令他誠實無欺。
「妳果然在轉移話題。我距離愛情十萬八千里,遠到不好笑。也許這正是愛情。我是人家講的單相思。跟妳完全兩樣。」
「好,我就當你的清醒理由。你回來後再來找我,我一定比你早回家。」
「對。赫蘇的話妳也聽到了,這裡沒有吸引他留下的東西。」
「沒關係。」
「別得寸進尺。」
「以前不想要。」
夏綠蒂挑起眉毛。「妳竟然問我?」
「小姐,切不是休假。」
「妳們這麼早就要回家啦?」
愛蜜莉咧嘴笑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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