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古月世家

「嘿嘿嘿嘿,今天就拿古月世家做個榜樣,讓其他的莊堡門派看一看抗拒本教是什麼下場,預備!」
「堡主,現在不是談『雪劍』的時候。」
「閒事?小子,我老人家要是不管這些閒事,每天光喝竹葉青,豈不要閒死了?這些暫且不談,喝你的酒。」
「順其自然,不能勉強!」
「你意欲何為?」
「你可以試一試的!」
「第一個可能,九號弟子是不幸鑽進了圈套,他本身也是被害者,殺人手法是刻意模仿的,自戕也是製造的,蓄意達到嫁禍的目的。第二個可能是九號弟子已被對方收買,事成滅口。」
「都談不上!」
背對老者左側的那名神火教徒腰間掛有兩個小紅葫蘆,他執起其中一個,葫蘆口斜向丈外擺著盆景的石砌花台。
「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司徒明月急聲問。
四名神火教徒臉上浮出了陰殘的笑意,完全不把這近百的劍手放在眼裏,自稱特使的老者竟連眼睛都不轉。
五名神人教徒來到三丈距離處停住,前一後四。
「胡姑娘知道在下要辦的是什麼事?」
簡直是駭人聽聞,一個由大青石板鋪砌成的花台在眨眼之間竟然面目全非,彷彿哪裡根本就沒有花台,只是一堆焦黑的土石,盆景花樹不用說連渣滓都沒剩下。
「發生了什麼事?」胡天漢急問,臉已變色。
這是一幕奇觀,但奇觀展現的時間很短暫。
「喝酒……」他舉起了杯子。
「不對!」
「司徒兄,你我兄弟聯手,應該沒這難字?」
司徒明月寂然舉步,臉上依然什麼表情都沒有。
「這怎麼可能?……九號呢?」胡天漢的聲音抖得厲害。
司徒明月也在喝酒,是一間很堂皇的大酒家「狀元樓」的雅座,喝的是狀元紅,陪他的是「逍遙公子」管寒星。
「在下說句多餘的話,『神火教』損兵折將,不會善罷甘休,望堡主早為之計,人是在下殺的,在下會負起這個責任。」說完,又挪動腳步。
金老四哭喪起臉,作聲不得。
「總得給人一個考慮的時間。」武宏插了口。
「愚兄我察看過她的住處,一切完整,門還上了鎖。」
如果無人能破神火,「古月世家」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投降,作「神火教」的附庸;二是接受毀滅的命運。
「玄狐」武宏與屠總管臉色變得說多難看有多難看。
小二送上菜,把空的盤碟疊在地邊,然後退開。
冶劍名匠「頑鐵大師」南宮宇費了三十六年七個月又三天的心力,鑄成了這柄神兵「雪劍」,由「雪聖」公孫無望的遺劄中透露出來,這是十年前的事,此劍與「頑鐵大師」俱告下落不明,想不到在司徒明月的手上。
司徒明月微哼一聲,舉步……
胡天漢與武宏不自覺地站成了犄角之勢。
「不是收屍,是去偵察,我們當然不能承認死的是九號弟子,十大弟子一向是秘密行動,真面目從沒暴露。」
「哈哈哈哈!」胡天漢怒極而笑。
「古月世家」的內書房裏。
「好了!」年輕漢子聳聳肩。
「神火特使」聲言不想與司徒明月為敵,這是為什麼?難道說犀利的火器還及不上他的快劍?應該不是,該是什麼原因呢?照理,十年前除滅「神火教」之役他的師父「萬壽老人」力搏神火教主兩敗俱亡,雙方該是死敵才對?
老者的臉色微微一變。
胡天漢近榻伸手準備檢視屠總管的傷勢。
「敬謝大俠援手!」
司徒明月笑了笑,他很少笑,但現在面對的是情同手足的至友,真情自然流露,而實際上更重要的一點是他忽然想到胡鴛鴦說過的兩句話:「你急著要找柳漱玉……別打算我會告訴你……」這表示胡鴛鴦知道柳漱玉的下落,日間碰面時,由於生來的傲氣沒有向她追根究柢,但要再找她並不難,實在用不著煩愁。
「內奸?」胡天漢臉色大變:「堡中都是忠誠可靠的老人,每一個弟子經過嚴格考核和訓練,應該不會……」
「是……兩具死屍縛在馬鞍上。」
靠最裏的角落,一個糟老頭獨佔了一張桌子,半閉著眼在自斟自飲,三把酒壺,七八個小碟子,只剩下半碟子鹵菜,其餘全是空的,看來他已經吃了不少酒菜,也耗了不少時間,吵翻天的場面似乎與他完全無關。當然,誰也不會去注意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糟老頭子,連掃他一眼都嫌多餘。
「再找證據!」
「除非你們主動退出胡家堡,在下可以錯過今天。」
能看到閃電殺手「不見血」亮劍是大開眼界之事。
「你難得到這兒來,跟我回去?」
「你想自取滅亡?」
「啊!」武宏又一次「啊!」出聲,但他還能保持沉著,微點著頭:「對方這一著夠毒辣,等於坐實了這件血案是本堡所為,依老夫的判斷有兩個可能……」
「對!」
戰,無力;降,不甘心。逃,等於自棄根基。
「五位現在退出本堡還來得及!」
「小子,你說殺害齊嘯天全家的兇手不是胡家堡派出的殺手,而是有人陰謀嫁禍?」
「想不到傳和-圖-書聞中的當代神兵『雪劍』會落在司徒明月的手裏……」胡天漢答非所問,一副神往的樣子。
「哇!」屠總管一口鮮血噴了滿桌子。
「堡主!」屠總管長長呼吸了幾口氣:「內傷……不重,只是長途奔急了……才……絕對……死不了。」
「要你辦的事辦好了沒有?」
金老四用很低但非常流利的言詞,把司徒明月進堡之後所發生的各種情況一五一十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兇手陳屍現場是事實!」
「這個……等屠總管回來可能會有端倪。」
「胡天漢,你準備反抗?」老者獰笑。
「弟子與馬林……」側顧同伴一眼,才接下去道:「負責這一個更次的外圍巡邏,發現有三騎馬奔來,馬上人全都伏鞍不動,上前扣住馬,才發現是總管和兩位管事,立刻帶進堡來,總管堅持要先見堡主……」
「對!『神火教』死灰復燃,東山再起,頭一個目標指向了『古月世家』,五名神火教徒橫屍本堡,對方不但不會甘休,還會變本加厲,而且很快就會採取進一步行動。到時不會再有司徒明月的『雪劍』替我們擋,胡家堡搬不了家,關不了門,該如何應付?」
「算你小子舌頭靈活!」
「我你合作之事……」
「絕無問題!」
「說說看?」
「這是非常嚴肅之事,沒什麼好笑。」
「在下說過會考慮。」
胡天漢點了點頭。「兩個時辰的時間,加上快馬,二十里地的路程,屠總管早就該回來了,怎麼到現在還不見影子?會不會又出了岔……」胡天漢顯得十分焦灼。
「只有一個解釋,兩塊號牌都是真的。」
「胡天漢不曾認帳,那該如何?」
「屠總管!」武宏首先驚叫。
「哼!」胡天漢重重哼了一聲:「神火教早在十年之前便已除名,餘孽未盡,妄想稱尊武林,真是小鬼跳樑。」
屠總管面色灰敗,閉著眼喘息不止。
藍光沒變成烈焰。
三名神火教徒這時才驚覺不妙,齊齊撤轉身。
「跟了您老人家能不學麼?」金老四涎著臉。
「十大弟子慣用的手法?」
狡黠的「玄狐」武宏也為之目瞪口呆。
「該死!」啪!她用皮鞭抽了一下自己的小蠻靴:「如果我先前多一句嘴,向管寒星問清楚你走的方向可能就不會錯過,我就會作主人好好招待你,好在又碰頭了。你找我哥哥查證什麼事?」
這年輕漢子正是糟老頭子新收的助手金老四,神偷兼跟蹤專家,他現在嗓子不失了,那本是故意裝出來的。
「那是你自己的事。」
「沒什麼可是不可是的,晚上再去查。」
胡天漢的臉色變了變,即使司徒明月不說他也明白,急難雖解,但後患無窮,而且可能更嚴重,好在有了預防的緩衝時間,他跟著舉步,與司徒明月走成了並肩。
「大有可能,九號弟子的事件便足以說明,對方似乎對世家的一切瞭若指掌,說不定堡裏出了內奸。」
「這就是問題關鍵所在了,姑不論對方使的是什麼手段,既然十大弟子從沒暴露過真面目,對方怎會知道九號弟子的身份而加以利用?」
「你就是『古月世家』的主人胡天漢?」
「不知道?哼!」胡鴛鴦的臉更紅,不是羞紅而是怒紅,神情像一頭準備發威的母獅:「你不知道我知道,你心裏只有一個柳漱玉,她比我長得美,對不對?」以她的個性作風而論,這種態度已經算相當保守了。
「老夫已經想到一個權宜之策……」點了點頭又道:「仍然借重司徒明月。」
「兩位管事呢?」
氣氛緊張得無以復加。
「是呀!什麼事!」
司徒明月緩緩回劍入鞘,銀光隱藏了。
時間不再運轉,當然也就無所謂長短。
「小二!」金老四的嗓子又失了,這種高腔在這種場合下很管用,可以穿越亂七八糟的噪聲,小二馬上便聽到了。
「屠總管去收屍略有不當,這不等於承認……」
兩人雙雙推杯而起。
「你我一同去拜訪齊老英雄,共同發現慘禍,而金牌是你搜出來的,如果說有人陰謀嫁禍,你我能脫嫌麼?」
「武老請說!」
雪劍!
「記住,以後要多多鍛煉,多用你那副賊頭腦,別盡在夜晚偷雞摸狗,跟了我老人家什麼狗屁事都得辦。」
無法逆料後果的搏鬥一觸即發。
「在下並沒說不喜歡。」
「那後會有期了!」胡天漢止步。
「哦!胡姑娘知道?」司徒明月大感困惑,這件事他是放在心裏的,沒向任何人提過,她怎麼會知道。
以其焚燒的威力和範圍而論,如果是群圍又如何?
「在下還有事!」
「哦!有事?」
「我不喜歡這種不著邊際的話!」
「這極有可能!」
「我問的就是他來這裏什麼事?」
場面又是靜止。
「胡姑娘!」武宏先出聲招呼。
「在下無法回答!」
紅雲猛飄而去。
「管老弟,得友如此,不枉此生了,來,乾杯!」
生死的一擊在絕對靜止中突然爆開。
「武老!」胡鴛鴦應了一聲,面對胡天漢,臉色極其難和圖書看,氣呼呼地道:「哥哥,司徒明月來到我們堡裏?」
「嗯!我老人家這下子麻煩了!」
時、空、物、事全是靜止,可怕的死寂。
「古月世家」主人胡天漢也正端起杯子。
黃土塵襯托著一朵紅雲迎面飄來。
「古月世家將從武林中除名!」
「是!」小二轉身離去。
「哦!是,武老,你足智多謀,這問題……」
「死者的致命傷痕顯示,的確是……」
「神火特使」獰笑了一聲道:「胡天漢,你不必妄想集中暗器對付我們,神火可熔金化石,不信就讓爾等見識一下,一號表演!」
「請你們上路,司徒明月,本特使不想跟你為敵,你自量些!」
司徒明月踽踽獨行在通向官道的黃土路上,顯得有些孤寂,事實上他並不孤寂,冷傲的性格使他慣於孤獨。
「賊字,對不對?光明正大,怕什麼?」
「這……事情有緩急,不是什麼比什麼重要。」
一道藍光突然從葫蘆口|射出,接觸到花台之後,「膨!」地一聲,爆開成一團徑丈的烈焰,紅藍相間的火星濺散迸飛,「啼啼!」之聲不絕於耳,彷彿是慶典年節施放的煙火,如果是在夜晚,定然十分壯觀。
「他們沒告訴你,堡裏天翻地覆的事?」
司徒明月皺了皺眉頭,他知道來的是誰,可惜四無遮掩,否則他會避道而行。
武宏「啊!」出了聲。
他就是黑白兩道誰都不敢招惹的一魔二鬼三妖四大怪之中的「通天怪物」莫三白,他經常的化身是「青竹老人」,而現在他不是「青竹老人」,因為少了一根竹棍,現在他是誰?沒有人知道,就算是糟老頭子吧!
「胡姑娘!」司徒明月意態冷漠。
驚呼之聲跟著爆起。
「那是喜歡了?」神情轉變成回嗔作喜的樣子。
雙方照了杯,管寒星又斟上。
司徒明月冷漠的神色絲毫未變,驕傲的人多半執著,他就是個執著的人,所以他非常驕傲,這就是所謂風格,而一般有個性的女人偏偏就欣賞這種風格的男人,可是這種風格的男人又喜歡什麼樣的女人?那就因人而異了。
雙方都在全神貫注,連對手的每一次呼吸都不放過。
「是呀!可是……」
「對!」胡鴛鴦斷然地回答。
作「賊」而光明正大,不知是哪裡來的歪理?
「現在向您老人家稟報所辦的事……」
在每個人的下意識裏,五名神火教徒就像是五團待爆的妖火,而司徒明月就像一座冰山,火能化冰,冰能滅火麼?結局是火被冰所滅,還是冰被火所溶?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問題的答案在事實。
「正是!閣下是……」
「古月世家不可侮!」
「他說過願負殺人的責任!」
「什麼算是?」老頭睜開眼:「好了就是好了,不好便是不好,哪來的算是好了,你到底辦好了沒有?」
所有在場的「古月世家」弟子早已被人莫能抗的所謂「神火特使」所震懾而失去了鬥志,一個小小葫蘆竟然有這大威力,而且還是火器中的小焉者,如果其如「神火特使」所說還有威力強十倍的,那簡直就不堪想像。
奇蹟,如果說真有所謂奇蹟的話,這應該就是。
「砰!」栽倒,頭顱滾開,是兩個,「神火特使」和跟他背貼背的手下,腔子口不見血,太以離奇?
小紅葫蘆是該教的特殊標誌也是致命的火器,其多少代表佩掛人的身份地位,同時也代表其人「火功」的高下。
「你要為『古月世家』賣命?」
但在每個人的心裏更駭異的是他的劍竟然能夠破神火。
金老四先替老頭斟上,然後自己連盡三杯,抹抹嘴。
「武老的判斷是……」
「很可惜,在下早已認定『神火教』是敵人。」
「在下到貴堡向令兄查證一件事……」
「本教一統武林之後,你胡堡主便是開基功臣!」
「莫不是搬了家?」
不管怎麼樣,任何事情既然有開始就必須有結束,結束的好壞,正如所期或是適得其反又是另外一回事。
「哦!光臨敝堡有何指教?」
「你急著要找『羞花公主』柳漱玉,對不對!」
「老人家,請少提那個字。」年輕漢子有些哭笑不得。
「唔!好!」
司徒明月的眉鋒立時皺緊,臉色也黯了下來。
每個人的呼吸和血行也進入停滯狀態。
司徒明月的神情和問話使胡鴛鴦為之一怔,但隨即冷冷地道:「別打算我會告訴你!」其實她什麼也不知道,司徒明月找柳漱玉這檔事是「逍遙公子」管寒星告訴她的,由於妒意的驅使,她故意這麼說。
「我到處找你!」眼裏泛出一種異樣的光焰。
一個瘦削的年輕漢子進了店,兩個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立即穿過亂哄哄的人群如糟老頭子這邊走來。
「古月世家」已面臨存亡關頭,而敵人只五個。
司徒明月深深頷首,冷臉上露出極度欣慰之色。
在場的沒有人見識過他的劍。
藍光在光幢中變成點點藍星飄墜,消失。
司徒明月原地不動,位置成了右側稍前。
「算是好了!」
「啊!」和圖書驚呼又一次爆發。
司徒明月止步。
「這是最高機密,可能麼?」
「這話怎麼講?」
「不知道!」
「封你為本教開封分壇的壇主!」
「胡姑娘,你也不差!」
「啊!」現場這時傳出了驚嘆。
「自戕!」
「堡主!」武宏眉頭深鎖:「那是小事,不值再提,現在有三個棘手的問題,必須慎重考慮,速謀對策。」
「你解了本堡的急難是事實!」
「什麼金令?」
「你真的執迷不悟?」
「傳達本教教主的金令!」
「應該不會,四號與六號是十大弟子中最穩健精細的好手,他倆暗中隨護可以說相當穩妥,也許情況需要……」
「司徒明月,本特使再說一遍,不想與你為敵。」
「沒有,我沒時間聽他們………什麼天翻地覆的事?」
四名教徒立即轉身各對一個方向。
「這……太難了!」
眨眼工夫,紅雲飄到,停住。
現在,恐怖的神火已經變成其次了。
同一瞬間,白光乍閃,司徒明月右腳前跨。
「你免開尊口,輪不到你說話。」
「司徒大俠請留步!」
胡天漢與武宏互望了一眼。
胡鴛鴦橫移一步攔住。
他是誰?
時間很短暫,火花消失,剩下縷縷輕煙。
「小弟亦有同感,乾!」
「三壺竹葉青,照原來的菜重來一份兒。」
同一時間。
一條人影衝了進來,前仆,手撐桌沿。
「在下只做自己該做的事。」
「還沒有!」
「是很重要!」
「事情只怕萬一?」
「你回去就知道。」司徒明月不想多費唇舌。
司徒明月右手搭上劍把,左手抓住劍鞘。
「喜歡,還是不喜歡,一句話!」
司徒明月緩緩挪步,到了正對老者五步內處停住。
「司徒明月,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她大叫起來,持鞭的手在抖動,換了別的對象,她可能已經揮出鞭子。
司徒明月雖然冷極傲極,但卻不願失禮,回身抱了抱拳,然後才揚長出堡。他的心頭異常沉重,頭一次他在眾目睽睽之下亮劍,偏偏頭斷而頭未落的「神火特使」把它點了出來,他很明白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
現在只寄望於奇蹟出現,這是人在面臨絕境時必然會產生的共同心理,兩人互望這一眼,等於是交換了許多意念,「神火特使」手摸腰間葫蘆。
「少耍嘴皮子,快說,什麼好戲連場?」
「雪——劍!」兩個字是由「神火特使」口裏冒出來的,很模糊,但已足夠在場聽到的人明白,憑發音就可判斷。
「不可能,她至少會先通知我。」
「大白天辦事實在是吃力!」
「胡姑娘怎麼會知道?」這一問等於是承認了。
「古月世家」的威脅暫告解除。
所有的目光全集中投射向那名教徒。
憑這名稱就足以震撼整座武林。
「老人家,要是不巧碰上殺手……」
「胡天漢,你會後悔莫及!」人像從不同角度湧現,至少有百人之多,立即把院地四周佈成了人牆,閃電的劍光泛出了森寒的芒影交結成了一圈碩大光環,氣勢相當嚇人。
「好,叫酒菜!」
然而相對的雙方靜止只是假象,「神火特使」對閃電殺手的快劍不無顧忌,他必須要作能使神火發生功效而又能保全自身的最有利打算,而司徒明月則是在等待出手的時刻,他心裏充滿了自信,但他不屑於先出手。
「本特使在等待你的答覆?」
小二添上杯筷,三壺酒先到。
「『神火教』?」胡天漢的聲音有些發顫。
「是的!」
「你怎麼會從這條路來?」胡鴛鴦不答反問。
「他……肯麼?」
「在下也沒說!」
「神火特使」由於後退避劍,與身後的成了背貼背。
滑溜陰沉如「玄狐」武宏也已呆若木雞,其餘的便不用說了,只有極少數的不知情者在驚疑不安中等待下文,司徒明月何以只發一劍而不跟蹤出擊?
為首的老者逐一打量四人之後,獰惡的目光停在司徒明月臉上好一陣子,然後又轉移到胡天漢的臉上不動了。
時間也似乎停止在某一點上。
「怎麼回事?」胡天漢望著兩名弟子。
如果你是夠格的江湖人而又知道這糟老頭子的來歷,那可就大大地不同了,你不是不屑於看他,而是不敢看他。
「啊!」驚呼爆發。
「武老,關於應付『神火教』這一切你所作的安排不會有問題吧?」胡天漢一直放不下的便是這一點。
「她人已在我們手中,早先的計畫是要利用她來籠絡司徒明月,而今情況變了,殺害齊嘯天一家的兇手雖然是要把司徒明月製造成世家的死敵,如果柳漱玉的事也被對方利用上,定要弄巧成拙,後果更嚴重!」
「堡主,我們並非沒有退路,萬一之時便用次策。」
神火,血肉之軀碰到了會如何?
「唔!」胡天漢臉上現出一種十分古怪的神色。
司徒明月能鬥神火麼?這是共同的疑問。
司徒明月為之動容。
掌燈時分。
「如此區區恭送!」
司徒明月說早已認定「神火教」是敵人,這卻是完全合乎情理的,恩師因此而以身和圖書殉難,現在餘孽重現,當然是徒承師志,為武林徹底除去禍根。
「怎麼死的?」
「那又何必管他的閒事?」
集全堡之力對付五名敵人,看起來似是小題大作,但要是明瞭「神火教」當年情況的人便不會這麼想。
「稟堡主!」其中一個躬身回答。
「可是,遠水難救近火?」
「神火特使」的葫蘆口稍稍一揚,藍光射出,人向後門退。
白芒再閃,只兩閃,沒有任何聲息。
「司徒大俠,你的事很重要麼?」胡鴛鴦聲音變冷。
空氣似乎在此刻凝凍。
「你吃過飯沒有?」糟老頭子瞇著眼問。
「武老,要不是你想到把備份的金牌拿出來搪塞,還真是不了之局,司徒明月相當狂傲,實在不容易應付。」
「不錯!」
「奇怪,她母女會離奇失蹤?」
「是!」兩名弟子進房把屠總管扶上木榻,放平。
「意思是要併吞本堡!」胡天漢已轉驚為怒。
「誇獎!」
「不對?」
開封城廂一條小巷裏一家沒有招牌的小吃店,此刻正是烏煙瘴氣的時刻,七八張小桌子擠滿了幾十個三教九流的酒客,各形各態,小嚷大呼,加上鄰接酒座的爐灶冒起的火煙油煙,外帶小二沙啞的呼應和故意猛敲的鏟鍋聲,的確是烏煙瘴氣,連路過的人都感到吃不消。
「頭一個,殺害『燕雲神雕』齊嘯天一家五口的是誰?兇手的目的分明是嫁禍『古月世家』,令人不解的是九號弟子何以陳屍兇殺現場,是被利用還是中了陷阱?」
司徒明月冷冷地望著胡鴛鴦。
旁邊沒人侍候,因為兩人談的都是機要密事。
「神火特使!」
「司徒兄,你我都不認識九號殺手本人,只憑其號牌,照你的說法,兩面金牌真假莫辨,如果說是偽造,何來這秘密樣本照著打造?」
兩名緊跟而至的弟子停住在房門之外。
「砰!砰!砰!」三名神火教徒倒下但腦袋還留在脖子上,依然是不見血,他們腦袋沒被砍,只是切斷了喉骨。
「嗯!你很行。」
世家主人胡天漢與客卿「玄狐」武宏在交談。
到此刻,原先飛頭的兩具死屍腔子口才告冒紅。
「會不會發生了意外。」
「不敢勞駕,堡主還是趕緊善後為佳。」腳步加快。
「是!」兩名弟子立即聽令出房。
「好,小弟派出本堡精幹弟子全力打探,相信一定會查出柳姑娘的下落,司徒兄暫時放開心懷,焦急無補於事。」
與他相對舉杯的是「玄狐」武宏。
「嗯!」胡天漢吐了口氣:「只有全力設法追查一遍。」
「小子,你還說司徒明月『雪劍』之秘已被揭破。」
「你以為辦得到麼?」老者猙獰的面目罩上殺機。
「一點不錯!」
「司徒大俠不能稍事屈留?」
「你回來了?」糟老頭子的眼皮似乎很重,睜了睜又關上,看樣子他是醉了。
胡天漢高舉右手作了一個手勢。
來的是「古月世家」的千金「火鳳凰」胡鴛鴦。
「我老人家可沒要你去碰,要是碰上了那是你小子運氣不好,技藝不精,怪不得別人,你小子自己估量著辦吧!」
「胡天漢!」老者露出了令人不敢恭維的笑容:「啊!不,胡堡主,你看到了,剛剛的只是表演性質,而且是火器之中最輕細的,如果改以威力較強十倍的,你認為結果會是什麼?本特使不是危言聳聽吧?」
糟老頭子一面聽一面點頭,最後張開了雙眼。
「那就請胡堡主破費五具棺材!」口氣之狂之大,簡直就像是狂人妄語,完全不切合實際,他真有這能耐?
「老夫正是!」
就在此刻,一聲:「哥哥!」胡鴛鴦衝了進來。
「司徒明月是去了『古月世家』,結果好戲連場。」
司徒明月的劍尚未出鞘,但森寒的殺氣已經透出。
屠總管睜開眼,抬手表示不必檢視。
「你到底喜不喜歡我?」非常直接的表達方式,這與她的性格有關,換了任何一個少女,絕對說不出口。
屠總管側在左邊。
「怎麼樣?」
喘息已經逐漸平緩下來,咬咬下唇又道:「屬下到現場查探,附近鄰居……已經出面為齊家善後,屬下……以齊老英雄的生前友好的身份探詢……」
「喂!小子……」糟老頭子乜斜起醉眼:「你挺大方的,居然也學樣叫我老人家的山海全席,你知道竹葉青多少錢一壺?」
「這怎麼說?」
「胡姑娘還想說什麼?」
司徒明月挺身而出,大出胡天漢等人意料之外,但誰也不敢樂觀,閃電殺手仗的是快劍,快劍能抵神火麼?
「陳屍現場!」
「你……」老者齜了齜牙,像餓狼在對它的獵物:「司徒明月,別倚恃你的快劍,神火足以使你神形俱滅。」
司徒明月一腳前跨,這一跨抵消了「神火特使」的後退距離,手中劍斜揚著,保持出擊之勢,這時,可以看出他的劍不是精光閃亮,而是銀白色,這種白色使人有如置身冰天雪地之感,劍身在散放肅殺的冷氣。
胡天漢與武宏交換了一個眼色,武宏點點頭,胡天漢立刻大步追上去,他倆似已心意相通,不和_圖_書必言語交談。
「如果本堡主不接受呢?」
「是的!」
「嗯……這可以慢慢密查暗探,除此別無他認。」
胡鴛鴦口角下彎,柳眉上翹,烏黑的眼珠子瞪得更大更亮。有人說,女人在嫉妒或是發嗔的時候最美,這話沒錯,她本來就美,現在既妒且嗔當然是更美。
「不必,在下只是隨意而行。」
「司徒兄,你說殺害齊老英雄全家的兇手並非『古月世家』派出的殺手,而是有人企圖嫁禍?」管寒星的星目泛出了寒芒,聲調也很沉重。
「這類花紋圖案細緻複雜的金牌必須先做模子,再以金片捶壓而成,然後第二道手續是另用字模捶上字號,要仿造得一模一樣是很難做到的事,而照慣例,這類模子用過之後便予以銷毀以保機密。另方面,胡家堡的十大殺手並非無敵高手,總有失手之時,所以小弟判斷,這種金牌必有雙份兒,以備必要時補充,你受騙了。」
「是的,兩面金牌真假莫辨。」
「不只可能,簡直可以認定。」
「什麼意思?」偏起頭,一副發問的口吻。
「老夫會作安排!」
「對了,司徒兄,柳姑娘有下落沒有?」
武宏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在面對實力矛盾的情況下,成了精的狐狸也無所施其技,神火非憑口舌或武功所能抗拒。
場面又趨死寂,是被「雪劍」二字所震。
「司徒明月跟您老人家是什麼關係?」
「什麼?」胡天漢脫口慄叫:「封本堡主為分壇主?」
白光卻變成了光幢。
四名神火教徒仍然是背對正廳各對一方。
「先休息,暫且不要說話。」
「我知道你的所謂重要是什麼?」
「……」胡天漢的臉孔陣陣扭曲。
「那就請便!」
「我為什麼不能知道?」胡鴛鴦俏皮地斜起眼反問,粉腮上浮起很明顯的妒意。
「堡主,人是可以利誘或威迫的。」
「你坐一坐,來我告訴你。」
司徒明月舉步,向堡門方向走去。
「是的,九號殺手人牌俱在。」
「那你我變成嫁禍之人了。」
「……」胡天漢無言。
「司徒大俠!」胡鴛鴦歡叫一聲,下了馬背,一身艷紅,加之因疾馳而發紅的臉,的的確確是一隻火鳳凰。
「是!」年輕漢子應了一聲,在老頭對面坐下。
「要我說出來?」胡鴛鴦咬咬下唇。
「比我的邀請還重要?」
「是這位大爺在叫?」小二偏著身擠過來。
「第二個問題『羞花公主』柳漱玉……」
「那你為什麼不喜歡我?」
武宏的話還沒說完,房門外傳來急驟的腳步聲。
「堡主有話要說?」
「看你這身打扮,你就是『不見血』司徒明月?」
「快扶屠總管到榻上!」胡天漢聲調也變了。
夕陽西下,歸鴉噪晚。
「神火特使」和四名教徒全軍盡沒。
一直保持緘默的「玄狐」武宏突然靠近胡天漢低低地說了幾句。
司徒明月暗想:「剛剛武宏悄語建議胡天漢下令用暗器,以近百人之多,如果暗器齊發集中對付五個的話,再好的身手也得變成刺蝟,的確是個好辦法,可是對方這麼一表演,情況便大大地轉變,設使放暗器與噴神火是同時,五人困難倖免,但古月世家自主人以下能活的不會有幾個,這在『神火教』而言,只損失了五名無關緊要的弟子,而『古月世家』可能就從此覆巢……」
司徒明月卻是更冷,整個人彷彿成了冰雕。
「第三個問題,也是最嚴重最迫切的問題。」
「應該不會,柳漱玉的身手並非泛泛……」
「什麼關係也沒有!」
「你接受不接受金令?」
「你……。」臉色紅裏泛青,她是氣極了:「司徒明月,你以為你有多了不起?告訴你,我胡鴛鴦可不是低三下四的女人,你這種態度對我是一種侮辱,我會要你後悔,你等著瞧吧!」飛身上馬,猛揮一鞭。
胡天漢臉上的肌肉一陣抽動,手一揮道:「傳下令去,全堡進入緊急戒備狀態,外圍卡哨加強,快去!」
「別走!」
「可是她娘不會武功,而她又長得太美,江湖上無恥之徒太多,要是從她娘身上下手,她武功再高恐怕也……」
「你是『玄狐』武宏?」
「嗯!胡家堡養了十個神秘殺手,以金牌作標誌,人不死金牌不會現形,而金牌也是隱秘的,在此事發生之前沒有人知道殺手佩有金牌,而企圖嫁禍的人何處去找金牌來作樣品造假?我老人家看……這當中有文章。」
「嗯!管老弟言之有理,但如何解釋呢?」
兇險到了極至之時,便不覺其兇險,是麻木了麼?還是知其不可避而索性接受?人的心理就是這麼奇怪而微妙,此刻,所有在場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司徒明月和「神火特使」兩人身上,沒人再去想要是司徒明月不敵之後的後果。
「不,在下還有事!」
「你非『古月世家』之人。」
「我站著聽。」胡天漢對這任性的妹妹一向拿她沒辦法,無可奈何地一笑,開始敘述剛剛不久前發生的意外事故。
「不要緊,還……支持得住!」
「屠總管,傷勢要緊麼?」胡天漢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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