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敢相信她是自己一個人。湯利鎮就跟炭本丘一樣是個粗陋的小地方,每份工作都不輕鬆,美女更是少見。但我可不想懷疑自己的好運,於是我走了過去。火堆邊至少還有六個落單的男人,就我看來,他們要不是瞎了就是腦子壞了。
「我叫艾伯特.摩爾,我跟我表弟毛毛來的,就是艾默利.畢斯利啦,我們都叫他毛毛,他就住這附近,是畢斯利家的人。」
「我想也是。」她跟我四目交接了幾秒鐘,時間長到讓我覺得下次應該還有機會能再跟她對看久一點。
「幸會。」我說。
我第一次見到蕾塔的時候,是在她鄰居的土地上,她背對著我,那時我們在湯利鎮(也就是她家鄉)。有塊地已經好幾年沒人使用了,他們要清出一塊空地,於是放一把火將叢生的雜草全都和_圖_書燒了,熊熊火焰遠在一哩外都看得見。當時是十月,我跟一個叫艾默利的表弟在一起,但我們都叫他毛毛,這是我們小時候有次和他一起去獵兔子回來之後給他取的綽號。那個時候我才剛進礦坑工作了幾年,臉上還很乾淨,動作也很俐落。
我走到火堆邊去取暖,身邊還有十幾個人。有個女孩獨自站在那裡,身上裹著頭巾,不記得是什麼顏色了,應該是讓人開心的顏色。她正在將她的黑髮編成髮辮,火光照映在頭髮上,變幻出各種不同的顏色,波浪般的長髮超過她的腰際,我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頭髮,這副情景讓我口乾舌燥。
「我跟艾默利是文法學校的同學。」她說,表現得很正常,彷彿沒有聽見我舌頭打結的樣子。她還沒來得及介紹自己的名和-圖-書
字,一個年紀比較大的男人快速走過來,大跨步來到她身邊停住,他站的位置幾乎就在我們兩人中間。
或許蕾塔只不過是一位美麗的少女,身上帶著讓人愉悅的氣質,不是上帝之手把我拉向她,她臉上也沒有寫著未來。儘管我身上蓋著被子,我和她兩人身體互相取暖,但一想到這整件事竟然可能就像蒙眼抓人的遊戲一樣隨機……這個想法讓我躺在床上全身發寒。
「小子,」他點點頭,「我是雷克斯.托賓。」
「蕾塔。」我非常小聲地叫她,希望她能轉過身來面對我,那我就能看到她的臉。
「先生你好。」我有點嚇到,想說他該不會是跟她老少配的丈夫。
我後來去她家拜訪她,整整過了一個月之後,才能單獨跟她出去散步。烤火的那天晚上我站在那裡,
https://www.hetubook.com.com跟她爸爸說的話比跟她說的還多。她後來告訴我,她很不好意思,因為她把頭髮放下來了,她覺得那樣很邋遢,可是因為有火花飛進頭髮裡,她只好拆開髮辮把火花的煙灰弄走。那天晚上我在做睡前禱告的時候,特別感謝那個火花。
我在想我第一次見到她的那天晚上到底是什麼情形。這段回憶有多少成分是我自己加進去的,不斷修修補補,直到記憶完整為止?多少年來,我想起她的貼心,就像是已經寫在她深邃的眼睛裡,她柔軟的嘴唇裡。我記得——還是想像呢?——從那第一個晚上起,我就知道她小小的手能夠治癒我頸項間的痛楚,就像大口狂灌威士忌一樣。她彎起手肘就正好能抱住一個小嬰兒,彷彿那是上帝專為了這個目的而創造的。
https://www.hetubook•com•com「看來你已經跟我女兒自我介紹過了。」
只要有她的聲音就夠了,不用非得看到她的臉。我的腦袋裡空白一片,整個人躺平,保持平靜。我躺好了,把身體挪向她,「沒事。」我說。
「哈囉。」她繼續編著髮辮,手指快速動作,看起來讓人著迷。
我朝著火堆點點頭,「應該還能燒上好幾個小時吧。」
我一直都很確定這件事,很確定這一切是真的,接著突然之間就變成好像捏造出來的魔幻事物,就像泰絲的幻想。上帝真的會這麼做嗎?真的會引導你的女人走進你的生命嗎?和你成雙成對像是書擋一樣嗎?上帝也引導那個女人來到我們的水井,或是讓傑西.布里居曼想起他把手槍的子彈收在哪裡嗎?
蕾塔伸手挽著她爸爸的手臂,「爸爸,我還沒向他自我介紹。我是蕾塔.托賓hetubook.com.com。」
現在在床上躺在她身邊,我可以感覺到她的頭髮散落在我的手臂上,既冰涼也沉重。我看不到她的臉,在黑暗中只能看到耳朵、下巴和柔軟臉頰的輪廓,全都只是影子。
「小姐,晚安。」
「嗯。」她咕噥著回答,甚至沒說一個字。
「你還好嗎?」她說。
「蕾塔莉。」這次她的身體挪動了一下,歪過她的頭,剛好讓我能看到她的嘴唇,在她回答我之前,還勉強咂了咂嘴。
我希望他把我的微笑認定是友善的表現,而不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沒錯,先生。我叫艾伯特.摩爾。」
她轉身面對我的時候,我高興得趕快上前。維琪一直都是漂亮到不行,幾乎是高不可攀,當然這也可能只是我身為父親的想法而已。蕾塔的美貌也不遑多讓,但是她臉上還多了一份仁慈,一種無比的親切,讓人想要逗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