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我馬上就回來,他用沙啞的聲音說,然後消失在他的房間裡,並小心翼翼地鎖上門。
晚上,他母親來敲他的房門。
我犯了一個很嚴重的錯誤。我隱瞞了一些事情;本來,這些事情是你必須了解的。我有一個兒子,他的名字叫盧卡斯。你曾經在我姐姐的懷抱中見過他。當我們第一次在火車上邂逅的時候,我已經懷了他三個月。
你的凱瑟琳
我不是為了自己的沉默而向你道歉。我只是聲明一點:我錯過了向你說明情況的最佳時機。在我們相識之初,我想,那不關你的事;而後來,我害怕因此失去你。
(全書完)
別說了!費利克斯喊,別再說了!你們知道什麼?那跟你們又有什麼關係?凱瑟琳不是輕浮放蕩的女人。你們記住,凱瑟琳是……
第二天早上,他坐在餐桌邊,沒有刮鬍子,臉色蒼白,一言不發地吞了半個麵包下肚,喝了好幾杯咖啡,然後準備出門。
親愛的費利克斯:
他撥了號,手中的行動電https://m.hetubook.com.com話顫抖不止。
他在最近的一個拐彎處停下車,下車後往回走,雙手插在褲袋裡,垂著腦袋,站在街燈下,看著兩扇成拱形的木門,久久不願離去。
嘿,年輕人,母親在匆匆凝視了他一會兒之後說,又在想她了?忘記她吧。她不值得你這麼魂牽夢繫的,你會找到一個更出色的女朋友。
費利克斯用拇指撕開信封。他的動作是這樣的神經質,以至於好幾次不得不停下來。只有一頁信紙,上半部分寫了字,下面則空著。他蹲在床邊讀了起來。
費利克斯的牙齒咬得格格響。
一切都過去了,這是毫無疑問的。她讓他作決定,什麼都不做就行了。他不跟她聯絡的話,她就會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光是打電話給她或者跟她談話這樣一個念頭就讓他痛苦不堪。
噢,原來不是一封情書,午餐時,當他一言不發地把盤子推開時,她母親說。或者是一封斷交信?你願意跟我談談嗎?
費利克斯為自己斟咖啡,他沒有回答。
再說,他母親說,雖然現在娶一個未婚生子的女人比以前情況和*圖*書要好一些,但是畢竟會對你的前程帶來消極的影響。這是社會約定俗成的一種看法,你也知道人們會議論些什麼。一朝輕浮,永遠放蕩!
現在,事情由你決定。如果你不能容忍他,就不要再跟我聯絡了。我會嘗試著去理解,去忘記。
在母親還來不及說些什麼的時候,他就碰地一聲關上了門。
他頭昏腦脹。他對自己說,我並沒有損失什麼,一切都沒問題。這時,他感到極大的震驚,身心似乎受到了極大的傷害。他感到一片空白,麻木而沒有感覺。但是,這種狀態持續一會兒之後,痛苦、憤怒就會接踵而至。他知道的;對此,他充滿了恐懼。
凱瑟琳.芬格爾,她的聲音說。
請問是哪位?她問。
費利克斯搖搖頭。我必須自己想清楚,說完,他回到自己的房間。
一切都過去了,這是理所當然的。他不想要什麼孩子,他只想要凱瑟琳,一個女朋友,一個情人,無憂無慮、了無掛牽,在奔向未來的途中一路歡聲笑語,一路興致勃勃。一個年輕的母親可不行。他想和她去旅遊,去跳舞,去計畫未來,去冒險,享受青春和自由,然後,在晚一點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時候,如果時機適當,也許會生孩子,他們共同的孩子。

他的父母親已經坐在擺好早餐的餐桌邊。
一切都還好嗎?她問,你父親回來了,你不想到起居室來嗎?
他站起來,淚水模糊了眼睛,大步地向屋外跑去,因此撞翻了咖啡壺。在玄關,他從掛鉤上取下夾克和汽車鑰匙,然後衝出去,碰的一聲把大門關上。他發動了汽車,卻並不知道自己要開向何方。他漫無目的地開車穿城而過,有一小段時間,他隨著指示通向赫倫塔爾的路標牌開去,到城後又轉到一條坡度頗大的道路,這道路兩旁是被露水打濕的公園以及草地。這時,遠處的白色木柵欄已經隱約可見,漸漸地,他放慢了車速,眼睛盯著木構的房屋、壓得低低的屋簷以及許多扇木條窗戶。那是凱瑟琳住的房子,他還從來沒有進去過。現在,他知道原因了。
他開合著嘴唇,卻只能從他的咽喉處發出混濁的吞嚥聲。費利克斯?是你嗎?

他感覺到胸部正蔓延著一種陌生的刺痛,同時,口乾舌燥,擠不出一絲聲音。
凱瑟琳,他輕輕地說,請到我身邊來吧。
費利克斯接過信,飛快地瞟了一眼寄信人的名字。上面是一個大寫的「K」,其他什m•hetubook.com•com麼也沒有。
他站起來,去沖個澡。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噴頭下,任憑滾熱的水沖在他的臉上和身上。他仍然覺得寒冷。
當他星期天早上一覺醒來,這一天就像一片荒漠一樣橫亙在他的面前。廚房裡傳來鍋具相碰的聲音,空氣中飄蕩著咖啡和新烤的羊角小麵包的氣味。突然間,他被一陣巨大的痛苦所襲擊,事先沒有半點徵兆。費利克斯咬著牙,他的指甲深深地掐入手掌中,雙腿的肌肉因抽搐而顫抖。他懷疑地閉上眼睛,但是,凱瑟琳的影像就在他的眼皮後面,在他的腦海深處。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影像也許只會變淡,但是絕對不會消失得了無痕跡。
嘿,現在總可以談一談了吧,年輕人,她母親說。她不愛你嗎?她已經有別人了嗎?
你的信,他母親說,並遞給他一個淺藍色的狹長信封。如果你問我,我會說這像是一封情書。她先把信封拿到鼻子底下嗅了嗅。沒有灑香水,她說,真遺憾。以前,這是非常流行的。我所有的女友都曾經那樣做。當然,我也是那麼做的。我那時噴灑的是一種名叫「時光易逝」的香水,當時,它對我的經濟能力來說是相當昂貴的。你父親認為它令人厭惡,但是,很久以後他才告訴我。
不想,費利克斯說。
然後,他踅回汽車和_圖_書裡,汽車後座上還放著他父親的行動電話。如果是她本人接電話,代表那是上天注定的,他含糊地說。接著,他對自己這種不符合邏輯的聯想感到吃驚。如果不是呢?
他脫掉體操鞋,把被子揉成一團,然後,衣服也不脫就鑽進去,就像躲進一個洞穴中一樣的把自己藏起來。
唉,你看!布盧曼薩夫人忍俊不住,笑出聲來。他並不像他經常表現出來的那樣沉著鎮定。幸好不是,他也應該有一個女朋友了。寄信人的位置寫著一個「K」,一定是那個凱瑟琳,那個一星期來三次,前天打電話來推掉輔導課的少女。一個很不錯的女孩,友善,受過良好的教養,不是那種隨隨便便的女孩子,也不是那種追求時髦的類型,正好是適合費利克斯。但願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那種麻木的狀態仍然持續著,比他想像的要久。他漠不關心地做著事情,就像是例行公事一樣:上課,履行職責以及和別人議定輔導課的時間。他很少說話,食而不知其味,睡覺就跟死人一樣深沉。
別人?費利克斯一臉苦笑。別人?是的,也可以這樣說。她有一個兒子。
這本來不關我的事,他父親說,但是那個女孩會成為你的累贅。真得感謝你的計畫。考試之後,你不是要去美國一年嗎?如果你能得到獎學金,時間會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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