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辦法問她任何問題。
她亦步亦趨地跟著我,跟著我踏進公寓。我出門前,調低了暖氣溫度,夜裡氣溫下降不少。
「當然有。只是並沒有在外面待很久。」
「妳有進不了家門的經驗嗎?」
一天早上,很早,我從法蘭索瓦家回來的路上,在家門前的路口轉角處遇見了L。不是我家門前那條街,是離我家幾百公尺遠的地方。她沒有任何理由出現在那裡。那條街街道狹窄,也沒有商店,天才濛濛亮,附
和-圖-書近的咖啡館都還沒開業。我低著頭,因為天冷走得相當快。然而,一條修長雪白的身影吸引了我的目光,就在對面的人行道上,大概是因為她恍如冰封似的呆滯神情吧。L穿著長大衣,領子拉高。一動也不動,感覺像是突然冒出來似的,看起來也不像在等人。幾秒鐘後,我覺得她好像不時地往我家那棟樓的門口探。她看到我時,整張臉亮了起來。她的眼裡看不到侷促也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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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驚訝,一副好像她出現在這裡,在隆冬的早晨七點,是件再尋常不過的事。她想見我,結果吃了閉門羹。這就是她的說法。根本沒有費神去編造什麼理由,這份單純讓我感動,因為這番說詞洋溢一種我在L身上從沒見過的天真。
「今天晚上,我跟一個男人到旅館過夜。將近五、六點的時候,我穿好衣服,叫了計程車,車子載我到我家樓下。下了車,我卻沒辦法上樓,我不想睡,甚至不想躺下和*圖*書來。內心好像有某個東西拒絕投降。妳知道這種感覺嗎?所以我漫無目的地亂晃。一直走到這裡。」
天亮了,現在她覺得可以回家了,她累慘了。
我就這樣站著,離她遠遠的,貼著洗碗機。這是我第一次認為L身上存在著某些我無法理解.、我不懂的東西。這是我第一次認為自己毫無來由地感到害怕,而這份恐懼無法具體轉化出形狀或圖象。
我提議拿條圍巾給她,她拒絕了。她脫下大衣,裡面沒有毛衣,和*圖*書而是一種緞面上衣,非常柔軟貼身,腹部、肩膀、手臂形狀清晰可見。這是一般參加派對或者對衣著要求很高的晚宴才會有的穿著,我不禁在想她之前是去了哪裡,她晚上有睡嗎?我把義大利咖啡壺放在爐子上,然後兩人一起坐到沙發上。我快凍僵了。坐在我身旁的L體內彷彿有自燃機燃燒取暖,竟不畏嚴寒。她的身體散發某種詭異的性感,放鬆。
咖啡壺笛音響了,我起身關火。遇見的若是其他隨便哪一位朋友,我一定hetubook.com.com會馬上倒好咖啡,回到沙發上,迫不及待地,以偵訊逼供的口吻笑著問:那個男人是誰,她跟他交往多久了,她約了下次在哪裡跟他見面?
我看著L,偵測到在她肌膚底下翻騰的熱力,是的,從我站著的地方,我清楚地偵測得到,血液在她的血管裡急速奔流。
我把杯子和糖放在她面前,站著沒有動作。
L喝了咖啡,起身。向我道謝。
沉默了幾分鐘之後,她靠到我身邊,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好像漏夜歡唱或抽菸後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