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法蘭索瓦,我也什麼都沒說。我怕他不再愛我了。我不僅什麼都沒對他說,他回來的時候,我還特意安排了不讓他碰見L。因為我知道在他見到她的那一刻,他什麼都會明白:謊言、遁詞、如今我們組成的壞蛋雙人組。
我懇求他們能夠原諒我。
至於其他僅有的幾個我還保持聯絡的人,我的孩子、法蘭索瓦、出版社編輯,我讓他們以為我已經再次開始工作了。我重新投入了某項計畫。才剛起步,但有在前進。
某些早晨,當我覺得不安像一團揉皺的銘箱紙球在喉嚨不断脹大時,我死命地抓住L某一天對我說的話:「真正的創作動力來臨前,總是以黑夜的形式先導。」
晚間,我們兩人在家裡,L再度展開巡禮,她走到書架前,手指滑過書本,彷彿偶然停住一般。
她表現得很細心、貼心,家務全部打理得井井有條。她定期採買,補充生活所需。我們的同居關係如流水般平順,居家生活從來沒有起過爭執。
很明顯地,這段同居期鞏固了L對我的控制,我不確定我是否曾極力表達不滿。我多希望能夠這麼寫:我奮力抵抗,我強力掙扎,努力地想掙脫控制。但是,除了下面這段簡單地描述外,我無話可說:我把自己交給L,因為當時她讓我覺得她是唯一能夠幫我走出地洞的人。
我們工作滿檔。
我居然欺騙法蘭索瓦,欺騙周圍的人,這一些,我今天必須坦誠面對。我陷入謊言的泥淖,心中混雜著恐懼、厭惡,以及,或許些許興味盎然。
偶爾,腦海會^:現一張有點陳舊的畫面:一隻蜘蛛耐心地編織蛛網,或一隻擺動許多觸角的章魚,而我是牠們的囊中物。然而事實並非如此。L更像是水母,輕盈透明,包覆了我部分的靈魂。接觸時留下了一道燒傷痕跡,只是肉眼看不到。這樣的控制,表面上我看似行動自由,實則把我緊緊拴住,遠超出我的想像。
我們拒絕對作家常被問到的議題發表意見。
除了攪拌機事件之外——L第二天馬上買了一台新的回來——L顯得非常平靜,情緒穩定。
我沒有打電話給任何朋友,跟他們說我陷入困境。我怕他們會認為我這個情況——其實還真的是——就跟被寵壞的小孩子耍賴沒有兩樣。我沒有藉口,我覺得我根本不可能找到理由為我的一事無成開脫。
L完全融入環境,彷彿她一直住在這裡似的。她的陪伴帶給我一種安慰,這一點我不能否認。我們很親近,默契十足。無論從哪個角度詮釋,我們的關係遠超過默契這兩個字,我讓L分享了一個祕密,她是唯一知道這個祕密的人。只有她知道我寫不出東西,甚至連筆都拿不住。她不僅知道這個祕密,還掩護我,代替我成為我的分身,免得有人起疑。不斷寄來的信件,無論是稅務或帳單,還是工作上的郵件,都是由她代勞,替我回覆。
我們婉拒邀約或寫作計畫。
今日,我被迫坦承這一切。我知道,和_圖_書那段期間,應該由我以書面回覆來函的那些人士,在看到這段文字時將恍然大悟,原來不是我。這些人或許在他們的電子郵件信箱裡,或一般的郵寄信件中,看到由我署名的電子郵件或信函,但其實那裡面沒有一個字是出自我的手筆。
我是不是看過《一袋白骨》、《阿拉伯小女孩》、《狗之暮》、《狗之夜》、《內褲》、《只是愛情》、《放棄》、《不可能的書》、《我放棄》、《黑色星期日》、《救贖》、《傻子》、《啞口無言》、《女孩們》、《鬼魂誕生》、《飢渴的藝術》、《閃爍》、《遺棄的感覺》、《無人》、《墜落的人》、《意外》、《詩人》、《心塵情緣》、《彩色鼓》、《大地》、《獨行俠》、《逃過死劫的那年夏天》、《優雅與真相》、《眼前的人生》、《反面人生》、《寄養》、《遠離他們》、《遠離歐蒂兒》、《愛的歷史》、《瀑布》、《回音製造者》、《我們那如小說般的人生》、《我最要好的朋友的女兒》、《英雄與墳墓》、《一切都瞭了》、《死神放長假》、《楊柳》、《致命團圓夜》、《懷舊咖啡館》、《守望燈塔》、《蘇昆島》、《島嶼》、《遺忘》、《手札情緣》。https://www.hetubook.com.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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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起,找房子的事已經成為禁忌。我沒有再問,也沒有表現出一絲不耐煩的情緒。這段期間,我覺得L並沒有裝出一副正在找新住處的樣子。我們再也沒有提起這個話題,彷彿她已經獲得同意可以長期住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