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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住在這附近,在西利貝斯街,我在北荷蘭日報當記者。」
「忙碌的大都會,妳在那裡做些什麼?」巴特問。
他看起來很遺憾,我也以同樣遺憾的表情回應。
那神奇的一個字,讓他的記憶回到過去的一個神奇招呼。也許他只是認出了我的聲音,無論如何,他繼續站在那裡,臉上出現笑容。
「莎賓,真高興再見到妳,」他說,「真希望我們可以多聊一會兒。」
「在這裡遇見妳真是太奇怪了,」巴特終於說,「我每天都來這裡遛羅福,但從來沒見過妳。」
「喔,你如願了!」
「所以,」我的聲音聽起來很刺耳,「你已經完全在這裡安定下來了?養狗、好工作、老婆、小孩?」
「一個女兒,」巴特輕聲說著,「七個月大,我們同意她和媽媽住在一起,週末的時候金兒和我住兩天,平常我盡可能去看她。」
「當然。」我說。
「我已經不住這裡了,我搬到阿姆斯特丹去了。」
小狗向我們跑來,在巴特身邊跳和*圖*書著,巴特笑著抱起牠,讓我有機會看到他的手。手指上細長的金指環讓人很難錯過。
我頓時張口結舌。
巴特正看著他的手錶,羅福縱身跳進水溝裡。
「妳有要去同學會嗎?妳知道要開同學會的事吧?」
「妳會去嗎?」巴特問。
他也認得我嗎?他看著我很長一段時間,就隨機的路人而言是太久了點。我可以開口,但不信任自己的聲音,更重要的是,我怕這是一場夢,我一向他伸手,夢就會醒了。
巴特,真的是他。我仔細看著他的臉,碧眼、繃緊但濃密的黑髮。他比我記得的矮一點,只比我高不到一個頭。此時一段記憶突然湧上心頭:我見到自己約會前拿出一雙平底鞋穿,才不會比他高。
「嗯……」他說。
「我做行政工作。」我說,聽起來沒有我所希望的那麼忙碌。
「你不認得我了嗎?」
「沒錯,那是我的志願,」他說,「妳呢?妳都還好嗎?談戀愛、訂婚、結婚?」
hetubook.com.com什麼?」
我們看著對方,夏日的公園屏息以待,樹枝的沙沙聲,陽光從頭頂的綠色天篷間撒落在我們的身上。
「我不確定,」巴特說,「直到妳對我笑。」
滴著水的小狗從河岸爬上來,用力搖一搖,我們倆都往後跳一步,巴特吻我的雙頰。
「說來話長。」我微笑著說,盯著他的眼睛看,好像想迷惑他聽這個漫長的故事,在港邊一家溫馨的餐廳裡。
「羅福,不可以,記得你的禮貌,」巴特抓住牠的項圈,一面從我身上拉開,一面難為情地對我笑,「妳願意和我一起走一段嗎?不然牠會一直鬧。」
「嗨!」我勉強濟出一個字。
「我實在沒有時間處理這個,」他抱怨道,「羅福!過來!」
「太好了!那我們到時可以再多聊一點。」我們互吻臉頰,「真高興見到妳,莎賓,妳一定要來同學會。」
「知道,我有讀到消息。」我大概知道接下來的是什麼,並不是我所期待的,但總比沒有好。
「你和*圖*書說『嗯』是什麼意思?」為了掩飾我無限的失望,我繼續說著,「大家最後都想要這些,不是嗎?大房子、小樹、寵物。嗯,不是每個人,有些人天生就不適合這樣的生活,或是沒有準備。年輕人越來越晚安定,可不是?女人也越來越晚生小孩,常常都到三十幾歲才生,以前不一樣,可是……」
「你在做些什麼?我猜你還住在丹海爾德鎮?」我問,試圖讓自己聽起來很誠懇、很感興趣,並不是很困難,因為我的確想知道。雖然,我寧願問他是否已有妻兒這比較重要的問題。
「真是難為你了……」我安慰地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看起來似乎很虛偽,但巴特好像不這麼認為。他看看我,對我微笑。
「我正在辦離婚。」巴特說。
小狗抬頭看看我,慢慢走到矮樹叢裡,好像決定主人暫時不會注意到牠。我一直夢想的浪漫重逢沒有發生,巴特和我只是不自在地對著彼此微笑,時間拖得越久,從前的感覺回來更多。我們站在那裡,我又重m.hetubook•com•com新愛上他一次。
「其實是以上皆非。」我很高興不需要說謊,也很高興我是自由之身,他可以再約我出去。我偷偷想像我們在一家舒服、溫馨的餐廳裡,眺望著港口,喁喁細語,他的手放在我的手上,完全看不到我的手,然後……
「嘿!」他說,好像剛想到什麼。
「你們有小孩嗎?」我關心地問,內心尖叫著希望沒有。
「啊哈!」他說。小狗從矮樹叢裡叼著一根樹枝回來,放在巴特的腳下,接著聞我的手,鼻子在我的雙腳間磨贈。
他聲音中的哀傷使我沉默,雖然我的心跳鎮定,卻又得意洋洋。一個小女孩,只是個小嬰兒,那沒關係。我喜歡小嬰兒,她可以叫我莎賓阿姨,她會很喜歡我。等她長大一點,我們可以帶她到艾夫特琳童話世界遊樂園,每隔一個週末是只有我們兩人的世界。
我想要,非常想要,隨著我們每一步進到公園裡,巴特所傾訴的每一件事,我都相信有可能。我會拯救他,我會成為他的避難所,他舊的新歡;他也https://m•hetubook.com.com會解救我,我們彼此需要。
如果我想再見到他,唯一的方法就是去參加那愚蠢的同學會。
巴特有所動作,但對象不是我,是他的狗。他拍拍大腿呼喚他的狗,繼續走著,但我擋住他的去路,發出微微一笑。
「莎賓。」
「喔?」我說,希望聲音裡的高興不是太明顯。巴特看起來沒有很高興,我的自我中心真是可怕,居然對別人的婚姻破裂沾沾自喜,好像這樣表示他就會和我復合!我們分手不是沒有理由的。
他點點頭,踢踢腳下的石頭。
「我該走了,」巴特說,「我今天早上休假,但該進報社了。可惡,我還不知道妳來丹海爾德鎮做什麼。」
我們沿著小徑繼續走,進入公園較有樹蔭的一區,彼此之間馬上出現一股親密的感覺。如今,我無法想像自己剛剛差點不敢和巴特說話。然而,我們還是停留在那無可避免的「好久不見」閒聊之中。
我先轉身,再回頭揮揮手,他也揮手,拉拉羅福也轉身而去。我好不容易才壓抑住衝動,不轉頭看他有沒有回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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