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應該印在邀請卡上——攜帶泳衣。」
「我最近去見了古塞克先生。」我轉移話題。
「大約是伊莎貝兒失蹤時開始,可是,我以為失去的只有和她有關的記憶,並不知道連我們之間的事都忘了。」我看看巴特,不知道他是否相信我。
「嗯,其實沒什麼,我不確定是記憶還是夢境。」
我想像自己坐在哈爾托警探面前。
「不確定我的確目睹了伊莎貝兒身上所發生的事。」
「外頭的空氣新鮮多了。」巴特說,聽起來心情很好。他放開我的手肘,我們一起走到車子旁,我不知道他有什麼打算,該不會就這樣回家吧,有可能嗎?
「他們瞎了嗎?這些名字的女孩子都出了事!」
我嘆了一口氣,「因為我還不確定。」
「但妳為何不和警方去挖挖看?」
「哇!」我說。
「我是記者,我有在追蹤新聞。」巴特站起來,對我伸出手,「我們走一走好嗎?」
「我每天都去你家,在妳的窗上丟小石頭、按門鈴,可是妳都不開門。妳看著窗外,搖搖頭,就這樣。妳從來沒有說什麼,也沒有解釋。是羅賓後來才告訴我,妳不想再見我了。」
走路的話有點遠,但開車一下就到了。海灘上大部分的人都回家了,只剩下那些剛剛才到,來這裡享受寧靜的人。
「其實,我想去海邊,」我說,「我想海邊的點心吧應該還開著。」
「什麼也沒有。陽光照射在我的眼睛裡,我什麼也看不到。我眨眨眼,但無法除去眼前的光點,記憶在此停住。」我凝視著海浪在沙灘上前後翻滾,「老實說,我甚至不確定這是不是記憶,也許是我自己的想像,我只是以為自己記得這些。」
「我不知道。」我避開他的目光。
我突然覺得他怎麼有辦法馬上聯想到,我讀到新聞剪報前根本沒聽過這些女孩的名字。
「運氣真好。」巴特低下頭吻我,輕輕地吻著我的上唇、下唇、整個嘴唇。每一次我正要回吻他,他就拉開一些,直到和_圖_書
他的嘴落在我的脖子上,從那裡又找到路回到我的嘴唇,停留在那裡。我沒有給他機會再離開,雙手緊緊掛在他的脖子上,用盡全身力氣吻他。
「妳做得到嗎?妳知道在哪裡嗎?」
「你不是很高興見到大家嗎?你念書的時候很快樂,不是嗎?」
巴特吻著我的手指,「我也是,我們分手的時候我真的很傷心。」
「然後呢?妳看到什麼?」巴特把手放在我的手臂上。
「好主意。」
「喔?」
「早知道就帶泳衣來,」我說,「你不覺得好熱嗎?我敢打賭海水一定很涼快。」
「妳的提議真棒!」巴特拉起我的手抓緊,正當我開始覺得太浪漫而緊張時,他拉著我跑下沙丘,速度越來越快。我一面尖叫,一面大步跟著他一起跑。我什麼也做不了,巴特越跑越快,我跌倒在地,他也讓自己跌倒,我們一起滾下沙丘,氣喘吁吁地站起來,吐掉嘴裡的沙子,彷彿回到十五歲。
「沒錯,但九年是很長的時間,當時的朋友大多沒有見過面,只有兩個還有聯絡,不需要同學會平常就可以見面。喔,早就可以料到,就是講一些有的沒有的,都是同樣的故事,」他用平板、說故事的聲音,喋喋不休地說著自己的版本:「對,真的,我還住在丹海爾德鎮,在北荷蘭日報當記者,結過婚,離婚,一個小孩,對,很辛苦。你說什麼?你看到那邊一個老朋友?好,待會見。嗨,彼得,對,我還住在丹海爾德鎮,你怎麼樣?嗯,能說什麼?結過婚,離了婚,一個小孩……」
現在我知道和歐拉夫之間少了什麼,也終於知道為什麼每個吻都不一樣。我一點也不在乎其他游泳的人經過我們身邊,大概在看著我們,在笑我們,甚至站在那裡瞪著我們。我又得到巴特了,其他人可以沉到沙子裡我也不在乎。
「這就是我的問題,我並不確定。」
「我記得走進森林裡,看到一片空地。」
「那段時間很混亂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說,「發生了太多事——伊莎貝兒失蹤、警方調查、媒體,全校都被翻遍了,接著期末考,然後妳就和我分手了,我覺得好像失去了所有確定的事。」
「開你的車還是我的車?」
「我真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來。」
「電影裡不是這樣演的。」我說。
「嗯,那就坐我的車吧。」我說,指著銀灰色的福特小車,「希望你坐得進去。」
我們走樓梯到最上面一層,眼前呢喃的海水是一幅美麗的景象。夕陽停留在海平面之上,映照著一片紅橙相間的顏色。
我撫摸著他臉上的輪廓,「我常常想起你。」
「從什麼時候開始?」
「沒有,我沒有提起,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去見他,或者希望得到什麼。他不認得我,對伊莎貝兒的名字也沒有印象。但我的確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為什麼過了這麼久?」巴特問,「九年!我真是無法相信妳現在就在這裡,這麼近。」
巴特思索著這個線索,「妳有質問古塞克先生這一點嗎?」
其實不是真的。如果我想要的話,現在也可以走到那裡,可是不知道什麼原因,我沒有告訴他這件事。他也許會決定現在就帶我到黑暗沙丘森林,我一點也不想這麼做。
「不確定什麼?」
我們終於停下來,因為下一步對我們身處的地方有點太過分。可是我們坐下來時仍然互相擁抱著,視線無法離開對方。
我看了巴特一眼,他正看著大海。
「古塞克?妳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
「人為什麼會壓抑生命中的事件?」
「如我所說的,有一些片段不見了。」
「我什麼時候和你分手的?伊莎貝兒失蹤的時候?」
「同一個禮拜。前一天還好好的,然後妳就突然不想見我了,我一直都不明白,可是只能放手。」
巴特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妳怎麼可能忘了這件事?」
「我讀了幾本關於記憶如何運作的書,」我猶豫地說著,和-圖-書擔心他不知會作何感想,「看起來,人的記憶好像會壓抑創傷,我不知道詳細的情形,但有可能出於自我保護而把它們從記憶中消除,這樣聽起來好像自己有所控制,但其實是意識的某一個部分幫妳作了這個決定。我想,不,我知道發生在我身上的就是這麼一回事。我一定是看到或聽到什麼情緒上無法面對的事,我的記憶把它隱藏起來,但還在那裡,我已經拼湊出越來越多的細節。」
巴特抬起我的下巴,強迫我看著他。
我停下來,撥掉腿上的沙子。
「缺口?什麼意思?」
我讓手垂下來,疲倦地搖搖頭,「不,我已經不記得了,真的記不得。是我要分手的?你確定嗎?可是又是為什麼?我為什麼那麼做?」
我從巴特身上掙脫,手按在太陽穴上,「不可能,不可能是這樣。」
巴特驚訝地放下我的手,「我為什麼要分手?是妳先分手的,是妳不想再見我。」
「真的。」
「我不知道……」我低聲說,但那是謊話。我開始哭泣,我們都知道有一個理由讓我不想面對事實——因為我認識凶手,因為凶手是我喜歡的人。
我非常疑惑地回想,「不是這樣的……」我的頭開始隱隱作痛。
「我寧願專注在真正想說話的對象上,」巴特繼續說,「我們該做什麼?莎賓,進城裡喝一杯?」
巴特翻過身子,用手肘撐住身體,瞇著眼睛打量我。
「我想起一些事。很奇怪,突然就這樣想起來了。伊莎貝兒失蹤的那一天,我騎在她的後面,我看到她在約翰.佛法勒大道和丁香大道的路口停下來,我很久都沒有想到的是在我前面擋住我的那一輛貨車,是一輛綠色、深綠色的小貨車,就像古塞克先生的那一輛。那輛貨車和伊莎貝兒同方向而去。」
我不再猶豫了。能夠這樣和別人開誠布公地談很棒,尤其是一個認真對待我,也認識相關人士的人。
「有什麼事會讓妳如此震驚?」巴特繼續說。
「你知道得很多。」我說。
hetubook.com.com巴特嘆口氣,我笑了。
我看著他深藍色的眼珠,我從來無法忘懷的藍色。
我把腳趾頭推進沙子裡,「他們不會相信的,我需要更多證據才能去找他們,更確定的證據,能夠指出確定的地點。」
我咬著嘴唇,撥掉腿上的沙子。
我不知道他期望得到答案,還是在自言自語。一陣長長的沉默之後,巴特看著我。
「那你為什麼要分手?」我並不想問,但不由自主地說出來。
巴特揚眉看著我說:「妳記得吧?對不對?」
「我相信記憶有這樣的能力,我在迪士尼頻道看過相關的節目,」他側著頭看我一眼,眼神很嚴肅,「別擔心我認為妳瘋了,我不會這樣想。」
我的心頭湧上一陣愧疚,但我還是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麼做?我為什麼跟一個如此深愛的男孩分手?
「我看到有人在黑暗沙丘森林裡走著,突然間,那個人不見了,他們消失了。我繼續經過但又回頭,我一定是注意到什麼,卻有所不解。我下了單車,離開小徑,進到森林裡。我很謹慎,好像感覺到有什麼不該看到的事。森林很快變成沙丘地,在空地的邊緣,我躲在樹的後面。」
「因為這些事件太過震驚,留在記憶中的話,會活不下去。」我說。
「我就坐在門口的位子。」我說。
「妳在開玩笑嗎?真的是這些名字?」
巴特的語氣越來越急切,他抓住我上臂的手越來越緊,幾乎開始痛起來。
「我會把自己折起來。」
「還有最佳心情。」我說。
「浪漫愛情。」我低聲說。
「我想妳有。但妳為什麼壓抑它?如果她是被殺害的,我可以想像目睹此事很震驚,我也可以想像妳會非常害怕,一開始也許把自己和外面的世界隔離開來,也許連我都不想見了。可是,後來妳為什麼沒有去找警方?為什麼以這樣的強度壓抑一切?」
「結束後還有人送回家。」巴特說,我們都笑了。
「我忘了很多事,太多了,我的記憶裡有很多缺口。」
「那時候妳看見什www.hetubook.com•com麼?」
我讓他拉我起來,很高興他接著沒有放手。我們沿著潮汐之字型地走了一會兒,巴特嚴肅地看著我說:「莎賓,我不喜歡妳一個人去見古塞克先生,如果他真的跟那些案子有關,妳有可能身陷危險。」
「我認為妳很清楚,至少知道個大概。妳何不告訴我,妳覺得發生了什麼事?」
他的眼睛貼近地看著我,近到我無法逃離它們磁性的影響。
「因為我的記憶恢復了,一個記憶又勾起另一個記憶。我一直有一種感覺,對於伊莎貝兒的失蹤,我知道的比說得出來的還要多,現在我很確定是這樣。」
「那要看妳看的是什麼電影,」巴特的手臂攬著我,面孔貼近我的臉,「喜劇還是浪漫愛情,妳喜歡哪一個?」
「沒有,貨車超越她,但這不代表什麼,他有可能在遠一點的地方等她。」
「所以妳覺得很不安,那又為什麼要去?」
「那輛貨車在跟蹤她嗎?」
「都是女生的名字,」我說,「安妮、麗迪亞、莉絲、妮娜、羅絲、貝兒,莉絲可能是莉絲特的縮寫,安妮是安妮-蘇菲,麗迪亞是麗迪亞,妮娜是妮娜,羅絲是羅絲莉,貝兒有可能是伊莎貝兒。」
「可是,妳的內心深處相信自己目睹了什麼可怕的事,伊莎貝兒在森林裡出了什麼事。唯一能夠確定的方法就是告訴警方,讓他們搜索那裡。妳記得從哪裡進入森林的嗎?」
「不是,那些事我記得很清楚,是跟伊莎貝兒的失蹤有關。」
「我走路來的,我就住在附近。」巴特說。
巴特在沙灘上平躺下來,用手墊著頭。
一陣微風輕撫我的臉頰,打消上酒館的念頭。
「是跟妳被欺負有關嗎?」
「我有,他們會去找他問話,只不過這好像也沒有那麼讓他們覺得困擾。」
我簡短地告訴巴特我和古塞克見面的過程,生動地描述遇見他的貓。
「妳該告訴警方。」
「不是什麼很驚人的事,」我說,想要逃避他,「也很難付諸文字,因為沒有什麼具體的影像,比較像是……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