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德露!」我快哭出來了,想掙脫他的魔掌,但他反而把我更拉近他身旁。
巴比往後退一步,舉起一隻手撫摸我的頸背,先是輕輕搔,然後用力捏。另一隻手伸進門縫裡摸索了一陣子,就把運動場的照明燈全部關掉了。接著他把我拖向學校的後方,那邊有另一個出口。我奮力抵抗,但他用另一種像野獸般的咆哮聲說:「妳敢!我就當場把妳勒死,然後妳知道我會幹嘛嗎?」他把我拽過五十街,來到葛蘭德家後面,用力把我壓在車庫門,用身體抵著我的身體,他褲子裡有個硬硬的東西就壓在我胸前。「我等下會回去找德露喔。」
「我知道妳在想什麼,小可愛,但是不用抱太大希望,巴比太聰明了,警察抓不到的。妳聽好:警察抓不到我的。」他不知從哪生出一股力量,如一陣風一般,我們就快到湖邊了。「看哪,就是這裡,我們的蜜月地點。」他抱著我跑過馬路,我的身體在他的懷裡上下晃動。警笛聲越來越接近,我心裡暗自祈禱:拜託拜託拜託拜託,讓瑪麗.藍恩找到那個裝著證物的購物袋去找大衛先生。如果她沒成功的話,等到巴比殺了我之後,他還會回去把那個袋子拿走,那以後沉冤就永遠無法昭雪。就算瑪麗.藍恩想把事發經過告訴別人,人家也只會搖頭,認為她只不過是在撒謊。還有德露……巴比到底把我的德露怎麼了?
我把手伸進門縫,指著一個她剛剛沒看的角落。「有沒有在那邊?」
那天晚上還是很熱,有時天黑之後高溫會稍微下降一點,但那天不一樣。空氣中有一種新割的草的味道,還可以聞到大衛先生替我們準備的起士醬義大利麵晚餐,以及伊瑟兒給我們當點心的派。
我回答:「她今晚沒上班。我問過了。」
「德露,」我說:「妳負責盯著巴比,只要他一離開現在坐的長椅,就大喊『巴比喔喔,來打繩球喔』。懂了嗎?」
我眼角餘光瞥見瑪麗.藍恩從工作台底下的陰影爬出來,安靜得像隻老鼠,輕輕推開台子上方那扇骯髒的窗戶。她拿到袋子了嗎?如果沒有,那就算她跑去跟大衛先生說巴比就是變態虐殺狂,大衛先生也不可能會相信她的。
巴比的兩顆門牙之間有個小縫,我以前從來沒注意到。他抓起我的辮子,用辮子尾端輕輕撫著他嘴唇。「我最喜歡金髮的,還有,妳的眼睛是綠色的,嗯,可口啊!」他喉間發出一種很奇怪的聲音,有點像我幫坎菲爾家的貓揉肚子時,牠會發出的聲音。「今晚,是我們的特別之夜,整個夏天我都一直計畫這一刻的來到。妳準備好了沒有啊?」
「巴比,我真的該走了,德露在等我。」我準備邁步離開,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其實,莎莉,德露沒有在等妳,她剛剛不小心從單槓上面跌下來,現在已經睡著了。」
瑪麗.藍恩、德露和我三人坐在最靠近小屋的單槓上,看著公園長椅上的巴比和蜜蜜.拉杜爾在玩西洋跳棋www.hetubook.com.com。我們又把德露想出來的天才計畫複習了一遍。
四周沉靜了一會兒,只剩下我的呼吸聲。接著坑裡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後我聽見我的叢林之王用天使般的聲音唱著:「別再來找我……」
我看著壘球場。瑪麗.藍恩說得太對了。大衛先生蹲在三壘,右手不斷打進左手的手套。他說我和德露可以來看他比賽,但任何情況下都不可以離開運動場。艾迪.卡拉漢加入了餅乾廠那一隊,因為他爸以前曾經在那家餅乾廠上班(直到他被餅乾壓型機輾死)。有艾迪在場,奈兒當然坐在觀眾席上,每隔兩分鐘就對著艾迪揮手一次。我好希望媽媽也在這裡看大衛先生打球,他好帥,皮膚是蜂蜜色的,頭髮的顏色和我的一樣淡,全身肌肉分佈均勻,又不會顯得像是想扁人似的。可是有他在一定很好,搬家具什麼的很方便。媽媽只要在這裡看著他,病情自動就會好了大半。我敢打賭他們兩個最後會結婚,然後去一個他們很喜歡的地方度蜜月,例如邁阿密海灘、佛羅里達。等兩人回來後就……
就在動物園入口處,巴比輕柔地把我放在樹下的草地上,還發出一陣竊笑。我們距離那些紅色的手划船不遠,可是街燈照不到這邊。我聞到了潮濕的泥土味,聽見了湖水輕拍泥岸石頭,不遠處還有音樂聲,跟一個女孩的笑聲。巴比從頭上脫下了襯衫,接著開始去扯他的皮帶,但好像不太順利,於是嘴裡咒罵了一陣。他乾脆低頭去看皮帶的扣環,用手解開皮帶。我腦裡突然出現爸爸的聲音:莎莉,趁現在,快呀,像風一樣飛奔。我馬上跳起來朝著鐵鍊柵欄狂奔,跑上了通往動物園的路,他一時來不及反應,沒抓到我。但他的腳步就追在我後面,我聽見鐵鍊柵欄被他弄得卡搭卡搭響,還有他的吟唱聲:「紅燈!綠燈!今晚看誰被抓到就當鬼!」他尖銳的笑聲有如空襲警報。
瑪麗.藍恩推推我:「別再做白日夢了。我們去偷看一下吧。」她現在笑的樣子,還真像猴子國裡的猩猩。「她是個詩人,只是自己不知道,但她的腳洩露了出來,嘿嘿嘿。」她開始胡言亂語了,看起來絲毫不害怕的樣子。她現在這種開心的樣子,是自從去年夏天她在北街放了一把大火之後,我就不曾再看過的。
「找我嗎,莎莉?」巴比用非常友善的聲音問道,還把手放在我肩膀上,把我轉過去面對他。「因為我也找了妳好久。」我低頭往下看,他腳上穿的已經不是剛剛的白色球鞋了,換了一雙黑色軟底便鞋,還有粉紅色跟綠色相間的菱形花紋襪!瑪麗.藍恩沒撒謊!
我快跑不動了,我快累死了,胸口如烈火般炙熱,我想慢下腳步。可是我知道,一旦慢下來就會被巴比追上。我乾脆跑出路面,朝著獸欄的方向跑。他對動物園的地形不如我這麼熟悉,因為我聽見他被水溝蓋的把手絆了一跤,那個把手hetubook•com.com恰好凸出在關熊的圍欄前方路面。他尖叫了一聲「幹」!立刻又調整腳步,在黑暗中我聞到他身體的臭味,聽見他的聲音已經非常靠近我了:「妳這個小賤人,快給我站住,否則等我抓到妳的時候,會把妳折磨到痛不欲生。」聲音又低沉又粗暴,巴比就是魔鬼的化身,他的威脅不是假的。果然警察抓不到他,因為警笛聲已經停止了。
瑪麗.藍恩點點頭,她點頭的樣子和伊瑟兒好像,很有智慧的感覺。「是啊,我知道。」
他手上拿著小屋的掛鎖鑰匙。如果我不趕快警告瑪麗.藍恩的話,她也會被巴比抓到。我只好暫時假裝巴比就是以前我認識的那個人,是我的朋友,是教我下棋的人。「噢,巴比,」我很大聲地說道,然後還笑出來:「你嚇到我了。我正在想能不能進小屋裡面拿一些繩子,因為我媽馬上要出院回家了,我想編個鍊子送她。我看到你和蜜蜜正在玩西洋棋,所以……啊,要不要我們現在來下一盤棋?」
但我的腳步沒有停止。黑暗中我聽見(也聞到)獸欄裡有些動物受到了驚擾,我跑過獅子籠,經過我和德露最喜歡的樹,跳過大猩猩山普森前方的黑色鐵欄杆。我知道,天氣這麼熱,動物一定都待在外面。他在黑暗中等著要抓我了。我跑過草地,到了山普森坑洞的邊緣。
我從單槓上跳下來,看著三壘上的大衛先生,他穿著紅色條紋的球裝。我想要快速跑過去,告訴他,瑪麗.藍恩看見小屋裡超市購物袋內裝的是什麼東西。
小屋裡點了一盞燈,一道光線流瀉出來,投射到草地上,就像一塊破碎的玻璃。瑪麗.藍恩指指門。按照計畫,由我負責盡量把門拉開,因為我常在花園裡忙東忙西,所以比較有力氣。我用手抓住門板邊,開始奮力向外扳,瑪麗.藍恩站在門旁,就快要擠進去時,她又停了下來,跟我說:「莎莉,把門再拉開一點。我的頭卡在這裡進不去。」我閉上眼睛,集中精神更用力拉,真的是用盡吃奶的力氣,勉勵自己如果這次能成功,就能榮登運動場女王的寶座。我用力拉,發出悶哼聲,果然辦到了。等我睜開眼睛,瑪麗.藍恩已經鑽進去了,嘴裡還說著:「我就知道自己這麼瘦,有一天絕對派得上用場。」
我聽見巴比從後方接近的腳步聲,於是轉過身面對他。他說了一句「抓到了!」然後跳起來要抓我。他這麼一躍,帶動了一股氣流,好像飛機起飛那樣,張開的手臂有如機翼。我等待著恰當的時機:最後一刻我才閃開,他飛越過我的時候,我還可以看見他平滑、有光澤的胸膛,整個過程有如慢動作一樣,好像他整個人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懸吊在半空中。他露出微笑,伸手要抓我,但這時原本把他懸吊在半空中的無名力量消失了,他整個人摔進了山普森的坑裡,落地時發出美妙無比的一聲「咚」。
我可以感覺到他襯衫底下的肌肉,他抱著我跑https://www.hetubook.com.com過費茲派屈克的藥房,裡面燈光微弱,隱約可以看到亨利在櫃檯後面看書。我想大喊「亨利,救命」,一開口就被巴比的大手摀住了嘴巴,他手上有汽車機油的味道。他用沙啞的嗓音氣喘吁吁地說:「妳很喜歡那個小玻璃喔,對不對?」彷彿我喜歡亨利,就是傷了他感情似的。「可是妳比較喜歡巴比,對吧?」他的眼睛盯著窗戶裡面的亨利。亨利,我這輩子無緣嫁給他了。
巴比.布羅菲就是變態虐殺狂。
「準備好了!」我說。其實我根本還沒有準備好,我心裡怕死了,感覺就像爬上游泳池的跳水高台階梯,慢慢走在粗糙的跳板上,朝最前端走過去,然後就站在那上頭,任由微風輕輕晃動著我的身體,等待著我的勇氣來把我推下去。我不知道有多少次從跳水台下來,低著頭,尷尬地走下階梯。
我想大叫,可是喊出來的只有微弱的「啊啊啊」,很像我在夢裡被電影《黒湖妖潭》的怪物抓到時發出的聲音,那是一種嘴巴被塞住的聲音。只有我自己聽得到。還有巴比。
巴比很仁慈地說:「好好,別哭了,我們好好樂一樂,樂完之後,妳就可以和妳爸爸在一起了。妳出殯的時候,我會帶著粉紅色康乃馨參加,就像我參加裘妮和莎拉的喪禮一樣。」他輕撫我的臉頰,用鼻子摩擦我的鼻子,就像以前我和爸爸常做的動作。遠處響起警笛聲,他竟然還能跟著警笛聲一起哼唱。這警笛聲是來幫我的嗎?
德露用心電感應傳了個「別妄動」的訊息給我,然後粗魯地說:「算了吧!就算他是妳爸,他也不會相信妳說的。妳這樣會干擾他打球,惹他生氣。」
德露的舌頭露在雙唇之間,非常非常專心盯著巴比。「我牢牢盯著他了。」她把她的浣熊帽戴在頭上,紅色的捲髮垂在背後(她的頭髮經過今年夏天豔陽的曝曬之後,有點變成了淺粉紅色,像是還沒熟透的草莓)。「芭芭拉到哪去了?」
我驟然停止掙扎,整個人癱在他身上。然後他用一種很溫柔的語氣說:「真抱歉,莎莉,今晚有點匆忙,平常我喜歡帶我的新娘到這裡,花點時間相處,彼此熟悉之後再帶她們到湖邊。」說完他又把我拖著前進,經過另一家的後院,院子裡有一隻狂吠的黑狗,用力想要掙脫牠的鍊子。巴比一腳就踢中黑狗的頭,狗悶哼了一聲就再也不叫了。「妳曉不曉得我們等下要去哪裡呀?讓妳猜三次。」我的腿一直發抖,連路都走不了,最後巴比也累了,不想拖著我走,直接把我抱起來。「我們要去一個妳最喜歡的地方喲。」
「妳爸是誰?」瑪麗.藍恩問。
我也向她舉起兩手的大拇指,然後繞過轉角。我的心臟跳得好厲害,轉角處很黑,只能看見小屋門口的那盞小燈在那裡忽明忽滅。我等著眼睛適應黑暗的狀況,還把臉貼在學校的磚牆上,希望磚牆比較涼爽。結果連磚牆都是熱的,粗糙的牆面聞起來很像人行道。
「瑪麗和圖書.藍恩!」我喊道。
我脖子上感覺得到他呼出的氣息。他怎可能逃過德露的監視?
「準備好了嗎?」瑪麗.藍恩從單槓上面跳下來問我們。
「所以妳準備好囉?」他愉悅地低聲說道,還用手順著我的襯衫往下摸,往短褲那裡摸。他的呼吸聲很沉重,很像我們打完繩球之後的呼吸聲。接著他緊緊環抱我,我突然認出那種感覺了。從他身上散發而出的感覺,正是那天我在法齊歐家後院被人抱住的感覺,那次他用枕頭套套住頭,在後面追我。這感覺,那時我還以為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是恐懼,但其實那不是恐懼,我現在才明白,那是興奮,就彷彿你得到了渴望已久的某個東西那樣。
「莎莉,」德露喊了我一聲。
接著我豎耳傾聽德露有沒有在叫我,但什麼聲音也沒有,沒有警告,沒有交談,什麼也沒有。我從門縫裡看著瑪麗.藍恩走過裝紅球的金屬大箱子,又穿過一大堆球棒和球套,然後快速走到長條木板工作台旁。他們大概是在這個工作台上修理壞掉的體育用品,瑪麗.藍恩說她就是看見巴比在這個台子上打開袋子。她探頭察看櫃子裡面,看了看鏟子後面,又拉開一個綠色的金屬箱,結果裡面只有一大堆油漆罐。瑪麗.藍恩轉身看我,肩膀聳了一聳。看來是找不到她說的購物袋。可能巴比已經猜到瑪麗.藍恩會跑來偷窺,所以把袋子扔了。要不然就是瑪麗.藍恩先前撒了個天大的謊。
但今晚我絕不退縮,不會放棄。我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勇氣。我不知這份勇氣從何而來,可能是跟大衛先生是我親生父親有關,也可能是媽媽身體好一點了,或許是這兩件事加起來之後,讓我成為一個不同以往、更加勇敢的人。這就是長大的感覺嗎?
她走過去,檢起一個東西,原來只是一坨生鏽的鞦韆鍊。她又轉過來對我做了個鬼臉,好像在說「那現在怎麼辦」。我指著裝紅球的桶子,腦海中突然浮現巴比常常拍打著紅球的畫面。這是我的直覺。「裝球的大桶子,往下面找。」
「我真的知道,真的。拜託,莎莉,妳是誰?海倫.凱勒嗎?看看妳和他長得多像。」
「她走了,回家了。她……」
大家都知道,小屋的門上有個掛鎖,掛鎖的鍊子有點鬆脫了,所以可以把門稍微拉開一點。不過拉開的縫隙不大,無法讓一個小孩子鑽進去,至少不能讓一般身材的小孩鑽進去。但是像瑪麗.藍恩這種小孩就不一樣了,她是全世界最瘦的小孩,她確定自己一定可以鑽進去。她鑽進小屋之後,就可以拿到巴比的超市購物袋,然後拿去給警察。
我看她想幹嘛,原來她只是舉起兩手的大拇指為我加油。
全世界只有她一個人能辦得到。
馬路對面的運動場上,大燈已經打開了,就是舉辦男子壘球賽時會開的照明燈,今晚是「真正好餅乾廠」對戰「警察隊」。大衛先生也在裡頭參賽,他是三壘手。每個球員都在互相大喊著:快呀,吉爾,把球打出去!https://www•hetubook.com.com投球啊!看你一副肉腳投手的樣子。嘿,喂,如果你不想下場打球,那就去買票當觀眾!觀眾席上也一直傳來歡呼加油聲。現在風向變了,讓我相信餅乾廠隊可能會贏,因為迎風吹來的巧克力餅乾香味,會替餅乾廠隊的隊員帶來力量。
他把我拉近他的胸前抱緊,他溫熱的呼吸帶著牛奶味,類似小嬰兒的氣息。如果此刻你剛好在對街的房子裡看到這一幕,一定會認為巴比.布羅菲真是個優秀的輔導員,這麼照顧小朋友。接著他把嘴唇貼上我的耳朵,舌頭在我耳中舔來舔去,我腦裡只想得到瑪麗.藍恩說的那種會把小孩吃掉的大蟒蛇。
「瑪麗.藍恩,妳才不知道。妳剛說了一個妳這輩子最大的謊言!」
球場傳出一陣歡呼聲。二……四……六……八……我們最愛他!比賽結束了,運動場要關閉了,巴比隨時會回來小屋,把外面運動場的照明燈關掉。情急之下我對著門裡大喊:「快點!」瑪麗.藍恩盡力把她細瘦的手膀子朝球桶最裡面探,胡亂撈了一陣,最後終於抽了出來。在她手中的,可不就是那個購物袋嗎!袋子最上面還摺了起來。她笑了,朝我走回來,就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我聽見背後傳來致命的口哨聲。
瑪麗.藍恩已經消失在學校的轉角處。我又看了巴比一眼,他現在靠著計分板,蜜蜜.拉杜爾就站在他面前。巴比把手放在蜜蜜的手上。
德露回答得煞有介事:「羅斯穆森就是她爸。」
我才想轉身跟瑪麗.藍恩說「出動」!她卻早就朝著小屋走過去了。我再看了大衛先生一眼,心想如果我揪出巴比就是變態殺人狂的話,他不知道會有多麼驕傲啊。但如果巴比不是變態殺人狂……只要別捅出太大的摟子,應該也不會怎樣。
巴比根本沒理我,反而向四面張望了一下。「妳朋友瑪麗.藍恩在哪裡?我看到妳們兩個過來這裡。她到哪兒去了?」他看了看小屋裡面,小屋內的燈光照射在他臉上,霎時之間讓他整個人亮了起來,彷彿天使。我屏住呼吸,向天上聖母祈禱,請幫幫我吧。他好像往小屋裡面看了很久很久,然後才再度問我:「莎莉,她在哪裡?」
我和德露就是喜歡瑪麗.藍恩這種調調:永遠準備好去做任何事。例如偷按人家的門鈴,然後趁屋主還沒出來之前快速開溜,或者跑到法拉家開的汽車保養廠去用力踢車輪,然後躺在地上呻|吟,假裝她剛被車輪輾過。有一次她還裝成跛腳小孩,挨家挨戶去討錢,再拿來買糖吃。瑪麗.藍恩真像個野猴子!尤其是偷窺別人的時候。
他笑了一下,又朝我走近一步。「唉唷,那就太遺憾了,我本來替她準備了一個大驚喜,這下她沒辦法享受了。」
我只好小聲回答:「巴比,我比較喜歡你,不喜歡亨利,我最喜歡你。」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說,說完之後我就哭了起來。
她從我左邊一棵樹後面清楚地回答:「快來,時間有限,已經打到第八局了。」她跑到小屋門口向我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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