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布萊安有什麼看法?」巴比問道。
「星期六晚上她有接到任何私人電話嗎?」D.D.問警督。
「那個假保險公司是空殼,」D.D.這麼認定:「設立出來就為了收錢,收了二十五萬美金之後就關閉了。」
「我想,我在這個工作上做得越久,就越是見怪不怪。」
出於禮貌,D.D.跟巴比到他辦公室去見他。他握了握D.D.的手,接著跟巴比打招呼的時候動作更親密,一隻手還抓住他的肩膀,顯然男士們彼此認識。D.D.很感激有巴比在場——若非如此,哈密爾頓可能就不會這麼有同事愛了。
「他會看曲棍球,也喜歡紅襪隊。這讓他在我心中成了個堂堂正正的男人。」
「調査人員是這麼相信。」
「有沒有請過很多天事假?她是個年輕媽媽,有半年都跟一個小孩獨處。」
巴比望著D.D.。「那麼她在星期六晚上肯定沒有腦震盪。我就算清醒得不得了,都很難完成這些表格,在頭部嚴重受創的狀況下更不用說了。」
「你認為她做了這件事嗎?」D.D.問:「你認識她丈夫,還有她的孩子。你認為泰莎殺了他們兩個嗎?」
「銀行已經充分合作了。他們交給我們一段影片,一個戴著紅色棒球帽和墨鏡的女人去結清了帳戶。這變成內部調査組最重要的線索——他們在找一個了解州警工會內部信息的女人。」
「還有李歐妮巡警的酗酒問題,」巴比平靜地問道:「曾經浮上臺面過嗎?」
巴比皺起臉。「看到申請文件沒有?」他說著,敲敲那兩份酒醉駕車罰單。「幾小時前從警監那裡拿到的。寫得很好。」
「銀行一定有信息可以提供給你,」巴比說道:「所有交易都是透過同一家銀行嗎?」
D.D.點點頭。她很訝異州巡警居然可以帶著自己的手機。許多執法單位都禁止個人手機,因為通常最早趕到現場的制服警察有用個人手機拍下私人照片的傾向。也許他們認為轟掉自己腦袋的傢伙很好笑,或想跟不同區域辦公室的哥兒們分享某種特殊的血液噴濺形狀。然而從法律觀點來看,犯罪現場的任何照片都是證據,要完全向被告方面公開。這意思就是說,要是有任何這樣的照片在案件判決之後浮上臺面,光憑這個就有理由申請審判無效了。
「誰簽署那些支票的?」
「說到心靈與腦袋,」巴比聽起來充滿歉意,就好像他很抱歉把警督貶低到三姑六婆的層次一樣:「有沒有人和*圖*書回報李歐妮跟另一位警官有染?或哪位警官可能對她有興趣,不論她有沒有響應對方?」
「可是支票被兌現了。」巴比說道。
「我知道狀況,」哈密爾頓同樣平靜地回答:「就我所知,李歐妮成功地完成戒酒十二步驟,一直維持著成果。我要再說一次,她沒有任何肇事或被投訴的記錄。」
「我們從來沒接到任何性騷擾投訴。」哈密爾頓立刻說明。「並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歡做文書工作。」
哈密爾頓並不喜歡這種主張。他的臉拒人於千里之外,讓人望而生畏,甚至顯得嚴厲。
「常跟他說話嗎?」
他們兩個人聽起來都很誠心。D.D.咬著她的下脣。「你對她認識多深?」她突然問這位警督:「有沒有培養團結精神的活動,或大家一起喝一杯聚一聚之類的事情?」
「你跟你的警探同僚有兄弟情誼嗎?拿著啤酒,大家一起分享冷掉的比薩,在另一個人家裡看比賽?」
「我認識他的時間比泰莎還久。布萊安是里昂斯巡警的好友,他早在八九年前就會出現在那些野炊場合,甚至還跟我們一起去看過幾次波士頓棕熊隊的比賽,偶爾也會出席撲克牌之夜。」
要跟D.D.與巴比談話,警督傑拉德.哈密爾頓的口氣不怎麼熱烈,反而比較像是認命。他手下的一名巡警捲入一起「不幸事件」,調查團隊當然必須訪談他。
D.D.沒有花太長時間去看那張照片。她有個感覺,華倫寶寶是個素食主義者。紅肉很糟糕,但另一方面來說,乾巴巴的營養榖片聽起來是好東西。
哈密爾頓聳聳肩。「州巡警巡邏的時候不只帶著由他們部門統一分發的呼叫器,也帶著自己的手機。任何種類的私人電話她都有可能接到,不過在官方頻道上什麼都沒有。」
哈密爾頓翻了一遍那份檔案,然後搖搖頭。「很值得敬佩,」他這麼評論道,「要同時滿足工作要求跟家庭需要很不容易。」
巴比只管仔細觀察他的上級長官,但D.D.明白他的意思。因為布萊安.達比三星期前才回到家,而他的個人教練說,他從上一趟出海回來之後就對生活不太滿意。
「當然。可是我沒有家庭,」D.D.指出這點。「而且我年紀比較大。泰莎.李歐妮……你現在講的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媽媽,應付的是清一色男警員的營區。她是你麾下唯一的女巡警,對吧?」
哈密爾頓搖搖頭。
「我問了一下。李歐妮巡警最親近hetubook•com.com的熟人似乎是謝恩.里昂斯巡警,不過這層關係多半是透過丈夫而非李歐妮。」
「我當然認識李歐妮巡警。」哈密爾頓這時開口了。他是個相貌出眾的資深警官,身材修長,有著運動員的體格,深色頭髮從鬢角附近開始泛灰,多年來在戶外奔波的生活讓臉永遠地晒黑了。D.D.敢打賭,年輕男警官會公然對他表示仰慕,年輕女警官則會偷偷地覺得他很性感。泰莎.李歐妮也是其中一員嗎?哈密爾頓有沒有回報這番青睞呢?
「我?」大吃一驚的D.D.眨著眼望著這位警督,然後點點頭。
「阿門。」巴比低聲說道。
「大約是六個月前,」哈密爾頓繼續說下去,並沒有真正看著他們,「我想想……是在十一月。應該沒錯。里昂斯巡警安排大家到快活林賭場去玩一趟。我們很多人都參加了,包括布萊安.達比。我個人看了一場秀,在賭場裡花掉五十塊,就這樣結束一晚。可是布萊安呢……時間到的時候,我們沒辦法帶他走。再一局、再一局、玩完這局就好。最後他跟里昂斯吵起來,謝恩動手拖著他走出賭場的地盤。其他人一笑置之。可是……在我看來事情很明顯,布萊安.達比不該再去快活林賭場。」
D.D.跟巴比彼此互瞥一眼。
「我會說他對賭局的興趣顯得高出平均值。我會說,要是謝恩沒把他從輪盤賭桌旁邊拖走,布萊安現在還會坐在那裡,看著數字轉個不停。」
檢方可不太喜歡有這種事情發生。這種狀況很容易變得糟糕透頂。「李歐妮有被申誡過嗎?」這時D.D.問道。
「每張都兌現了。」哈密爾頓回答。
「對。可是盜用公款是從十二個月前開始的,有一連串付給某家保險公司的帳款,結果那家公司根本不存在。」
「他有賭博問題?」巴比皺著眉頭問道。
「我們現在談到的是多少錢?」他用比較講理的口氣問。
「我會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哈密爾頓向他保證。
「有人講起她跟布萊安之間的婚姻問題嗎?」巴比問道。
D.D.臉色一沉。她討厭自己這樣容易被看透。
「像是里昂斯巡警。」哈密爾頓表示同意。「他們試過,也失敗了。團隊合作是要贏得你同僚的心靈和腦袋支持。在那方面,李歐妮巡警只做到了一半。」
「就像是泰莎.李歐妮。」D.D.低聲嘟噥。
他的發言這麼直率,讓D.D.冷不防吃了一驚。她想了一下,然後就和*圖*書
懂了。媒體會更深入地挖掘波士頓這位最新的蛇蠍女郎,然後要求知道州警當局在想什麼,竟然僱用一位已經有過暴力前科的巡警……對,警督有很多事情必須解釋。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哈密爾頓突然問。
「很難分辨。可是全都是存到康乃迪克州的同一個銀行帳戶裡,那個帳戶在四個星期前結清了。」
「從勤務日誌來看,」哈密爾頓緩緩說道:「她最近上班時數是比較長。」
哈密爾頓嚴肅地看她一眼。「如果我手下的巡警邀我去一個聚會,我總是會設法出席。戰友情誼很重要,更不用說這些非正式聚會對於保持巡警與指揮陣營之間的溝通管道有多麼重要了。剛才提過,一年裡可能有個三四次,我會參與里昂斯巡警跟他口中的『同好會』活動。」
「幾乎沒有。我們大多數的出遊都是男性聯絡感情的各種活動——看比賽、進行比賽、或在某個比賽下注。而且,沒錯,」他轉向D.D.,好像已經預料到她會抗議了:「這些活動可能會讓李歐妮巡警覺得被排除在外。雖然就我記憶所及,她也看紅襪隊比賽,很多場都是全家出席。」
「那件事,」哈密爾頓沉重地說:「會讓我們很難看。」
「在營的層級,」他很簡潔地說明:「我們鼓勵李歐妮的長官制造更多機會,讓她覺得有歸屬感。我們就說結果好壞參半吧。毫無疑問,在一個男性佔優勢的組織裡當唯一的女性很辛苦;另一方面來說,李歐妮自己看起來也無意搭起友誼的橋樑。講白一點,她被視為獨行俠。就算是設法跟她做朋友的警官——」
「二十五萬美金。」
「那麼布萊安.達比怎麼樣?」巴比問道。
無論是哪一方面,泰莎都有特別豐富的勤務日誌,就連星期五跟星期六晚上都是。光是星期六的大夜班,她就開出兩張酒醉駕車罰單,而且在第二個案件中不只是把駕駛帶去關起來,還安排了嫌犯車輛的拖吊作業。
「一名好警察,」他平靜地繼續說下去:「年紀輕輕,卻很有能力。沒有肇事或被投訴的紀錄。」哈密爾頓在桌上攤開泰莎的檔案。他確認泰莎在星期五跟星期六晚上都有值大夜班,然後他跟巴比一起回顧她的勤務日誌;對D.D.來說,大半的日誌都沒有意義。調查警探追蹤的是偵辦中的案件、結清的案件、逮捕令或搜索令、還有訪談等等。巡警呢,除了其他雜務以外,他們追蹤的是汽車臨檢、交通罰單、接電話出勤、送和圖書出傳票、扣押財產、還有一大堆支持工作。在D.D.聽來,這不怎麼像是警務工作,反而比較像是打籃球。顯然巡警要不是在造訪某人,就是在協助其他巡警造訪某人。
「不知道你跟里昂斯巡警這麼熟呢。」D.D.這麼說,揚起一邊眉毛。
「聽著,」現在這位指揮官說道:「李歐妮巡警從來沒有因為任何罪名被起訴,她符合我們所有的選拔條件,拒絕她的申請——那會是差別待遇。而且就記錄上來說,她以非常出色的成績通過警察學院的課程,在值勤時表現堪稱模範。我們不可能知道,也不可能預期……」
「他們兩個我都認識。」哈密爾頓嚴肅地回答,讓她很驚訝。「在這幾年的幾次野炊跟家庭集會裡認識的。蘇菲是個漂亮的小女孩。在我記憶中,她非常早熟。」他皺起眉頭,似乎在跟他心裡的某件事情角力。「旁人可以看出來,李歐妮巡警非常愛她,」他突然這麼說,「至少,我看到她們在一起的時候總是這麼想。泰莎抱著她女兒,對她充滿愛意的樣子。一想到……」
「李歐妮巡警有沒有提過任何經濟壓力?要求多值幾個班,更多加班時間,或諸如此類的事?」
D.D.瞪大了眼睛。「你真好心,告訴我們這件事情,而且是這麼快就自願提起。」
「另外還有一件事,你們或許應該知道,」哈密爾頓平靜地說:「我要你們了解,這個完全不能列入記錄,而且這件事可能跟李歐妮巡警完全無關。不過……你們提到過去三星期,而事實上我們剛好在兩星期前發動一個內部調查:有個外部稽核員發現工會帳戶內的基金有不當的挪用。這位稽查員相信基金很有可能是被內賊盜用了,我們現在正試著弄清楚那些錢的下落。」
「我想到一件事,」哈密爾頓突然說道:「跟李歐妮巡警無關,只跟她丈夫有關。」
「你認識他嗎?」D.D.好奇地問道,「那位丈夫,布萊安.達比?或她女兒蘇菲?」
巴比跟D.D.交換了一個眼神。要是布萊安的銀行帳戶裡沒放著五萬塊,D.D.會比較喜歡這個故事。上癮的賭徒通常不會有五萬塊存款。他們還是專注地看著這位警督。
「像是里昂斯巡警?」D.D.插嘴。
巴比賞她一個警告性的眼神。
「那她十六歲時射殺別人的事情怎麼說?」D.D.問道。
她讓巴比帶頭說話,同時她仔細觀察著哈密爾頓的辦公室。麻州州警熱愛他們軍隊似的階級觀念,此事惡www.hetubook.com.com名昭彰。如果說D.D.的現代化辦公室裝潢得有如一般公司行號,那麼哈密爾頓的工作空間就會讓她想起一位正在崛起的政界候選人。有木頭鑲板的牆壁上掛著哈密爾頓跟麻州所有政界要人的合照,全都裝在黑色相框裡面,其中有一幅特別大張的快照,是哈密爾頓跟麻州共和黨參議員史考特.布朗的合照。她瞥見一張麻州大學安默斯特分校的畢業證書,另一張則是FBI學院的結業證書。一對讓人印象深刻的鹿角架在警督的桌子上方,顯示出他打獵的高超本事;要是這招不奏效,還有另一張照片顯示哈密爾頓穿著綠色的工作服和橘色的打獵背心,站在剛打到的獵物旁邊。
哈密爾頓把他的頭歪向一邊。「為什麼說是過去三星期內?」
D.D.聳聳肩。「警界並沒有很多女性。如果李歐妮巡警沒有感覺到兄弟愛,我想實在不能怪她。」
哈密爾頓望向別處。他清清喉嚨,然後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雙手交握。「這是很可悲,很可悲的事情。」警督沒有特定對象地喃喃自語。
「兩星期前不見了?」
哈密爾頓終於遲疑了。「我不算真的認識她,」最後他說道:「李歐妮巡警與人保持距離這件事是出了名的,她有兩份工作表現報告提到這件事。她是個工作紮實的警員,非常可靠,顯示出良好的判斷力;但在社交方面一直很疏離,這是某種隱憂的來源。就算是大半時候單獨巡邏的州巡警,還是必須感覺到團體的凝聚力,要能夠確定你的同僚會掩護你。李歐妮巡警的同僚對她的專業表現心存敬意,但沒有人真的覺得認識她這個人。然而在這個工作上,專業與個人生活的界線很容易就模糊掉……」哈密爾頓的聲音戛然而止。D.D.知道他的重點何在,而且很感興趣。執法並不是白天做完就算了的工作。你不能光是打卡、值勤、然後就脫手交給你的同事。執法是一種使命。你奉獻給你的工作,奉獻給你的團隊,並且讓自己順應這種生活。
「你得去問里昂斯巡警。」
「在佛萊明漢是這樣。」
「她在行為上有注意得到的變化嗎,特別是過去三星期內?」
警督沒有爭辯。
可是銀行裡有五萬塊呢,D.D.想著。銀行裡有五萬塊的時候,誰會需要加班啊?
D.D.曾經懷疑泰莎有沒有太親近某位同僚、甚至某位長官,像是這位警督。但實際上聽起來,她的問題在於不夠親近他人。
「謝恩跟布萊安最近有去快活林賭場嗎?」巴比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