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有幾個問題要問。」D.D.說道。
還是這一切會回到丈夫頭上?他累積了一筆任何老實人都付不起的賭債嗎?也許侵佔州警基金是他的主意,她是被迫配合。在背後支持你的男人。可是當她一拿到錢,領悟到她擔起的全部風險,再考慮到徹底自由的誘惑之後……如果你可以把所有不法利潤都留給自己,為什麼還要交出去呢?
「你認為那個黑衣人是職業打手嗎?」巴比皺著眉頭問:「是布萊安的債主派他來的?」
D.D.在副駕駛座上扭轉身體,直到她可以直接對他怒目相向為止。「你應該知道大家總是期待孕婦顯得荷爾蒙過剩又瘋瘋癲癲,也就是說我現在可以宰了你,而且只要陪審團裡有一個做母親的,我就不用坐牢了。」
「因為她求我這樣做。」
「很不錯的家。」巴比說道,再度扮起白臉。
「這麼說吧,泰莎真的很會刺|激別人。她說,一定要顯得可信。受配偶虐待是積極抗辯,也就是說,舉證責任落在她這邊。我必須用力揍她。我必須讓她……害怕。所以她開始煽動我,而且一直戳我痛處,等到她成功的時候……可惡……」里昂斯往外看著某樣只有他看得到的東西。「有那麼一刻,我真心想致她於死地。」
她拍拍他的手。「我也愛你,巴比,我也愛你。」
「泰莎那時候怎麼做?」
里昂斯瞪了她一眼。「根據他的說法,他沒有。他說他領錢是為了付清那臺Denali的貸款。所以呢,我們全都坐在這裡,這時冷靜得不得了的泰莎拿起電話打到他們的銀行去。這年頭全都是自動語音系統了,事情再肯定不過,他們的汽車貸款還有三萬四千元的欠款要打平。他就在這時開始大聲嚷嚷,說我們顯然有一腿。你自己猜這怎麼回事吧。」
她疑惑地想,不知那位妻子是否有個同等級的工藝坊或SPA中心,因為她敢用自己的性命來賭,照顧那三個男孩比在一星期中的任何一天巡邏八小時都累人。
她也有個相當好的計劃。把她丈夫誣陷成一個殺小孩、打老婆的人。然後以自衛為由除掉他。一旦塵埃落定,泰莎就可以靜靜地辭去警職,搬到另一州去,在那裡當一個繼承二十五萬人壽保險金的寡婦。
「上癮者會把自己的問題怪罪給其他任何人,」里昂斯口氣平穩地回答。「去問我老婆,我全都告訴她了。布萊安在家和不在家的時候,她都可以為我花的時間作證。我們之間沒有祕密。」
D.D.對他皺起眉頭。「可是他殺了布萊安。照我最近的了解,目標被做掉以後,債務可就很難還清了。」
「最後一個跑到樓頂的是臭雞蛋!」最大的男孩突然喊了起來,然後三個人像火箭似地呼嘯而去,彼此爭先恐後地要第一個上樓。
里昂斯聽起來有點絕望。D.D.不怪他。這個故事不怎麼合理,而且隨著時間一小時一小時過去,她猜里昂斯也開始明白了。
「他還在賭。」巴比說。
「喔,看在老天分上——」
這是D.D.的想像,還是里昂斯真的緊張起來了?
「沙拉三明治!」她下令。
「所以他們知道她失蹤了。」D.D.開口了。他瞪了她一眼。
「你敢碰她就死定了。」巴比說道。
「你是在星期日早上這麼做的?」巴比問道。
兩個男人都呼吸粗重,D.D.就夾在他們兩人中間。
「沒關係。」提娜自動說道。
「好吧。就你所知,布萊安.達比有賭博癮頭嗎?」
「我說不行。而且你不能逼我。」
這是個寒冷的夜晚。路人在人行道上匆匆走過,衣領翻起來緊貼著他們的耳畔,戴著手套的手深深埋在外套口袋裡。還不見有雪,不過感覺就快要下了。一個冰冷陰溼的夜晚,很符合D.D.的心境。
他站直了身體。「對。」
「所以說,」D.D.回溯一遍:「泰莎慌了。她丈夫被她的槍射殺,她女兒被綁架,她看到女兒活著回來的唯一希望,就是對她丈夫的謀殺認罪。」
里昂斯住在一棟一九五〇年代風格的樸素雙層農舍裡,跟布萊安.達比家相隔七個街區和-圖-書。從街道上看,這棟房子顯得陳舊,卻維持得很好。前院小小的,現在雜亂地擺著一堆塑膠雪鏟跟亮晶晶的雪橇。雪人的遺骸跟看似雪堡的東西在車道上排排站,里昂斯的巡邏車則方方正正地停在車道上。
「沒有消息。」謝恩輕聲說道,然後把他的雙手放在太太的肩膀上,D.D.發現這種姿態真是非常感人。「我現在有些工作得做,可以嗎?我知道,我說過我會安頓男孩子們上床睡覺……」
「你需要的是一份沙拉三明治。」巴比現在說道。
「狗娘養的!」
「我已經解釋過了——」
根據里昂斯有所改進的新版說法,泰莎在星期日早上九點鐘打電話給他,口氣歇斯底里。蘇菲失蹤了,布萊安死了,都是某個神祕男子幹的。她需要幫忙。她希望里昂斯過來,自己一個人。現在。立刻。馬上。
「在我家你就別想。」
「她耍了你。」
「泰莎有個絕佳的計劃:你毒打她一頓,然後她會聲稱是布萊安做的,她為了自保射殺他。這樣她就能用這種方式認罪——符合她女兒的綁匪提出的條件——同時又不必坐牢。」其實這個部分對D.D.來說有幾分道理。從泰莎.李歐妮過去的經驗來看,她是在發揮個人長才。好個聰明的女人。
「不在了?」D.D.複述了一遍。
巴比知道一個地方,顯然是安娜貝爾的最愛。他進去點餐,D.D.則待在車裡避開廚房的味道,同時補聽語音留言。一開始她先回電給菲爾,要他回報布萊安.達比的經濟狀況,並且更深入挖掘他的其他帳戶或交易,有可能是以某位家人的名義申請,或用了假名。如果達比有賭博習慣,他們應該能夠看出此事對他銀行帳戶的影響——會有大筆金錢進出,也可能有一連串在快活林、金神或其他賭場的自動提款機現金提領紀錄。
正是這類狀況讓D.D.成了一個工作狂。因為找到蘇菲、證實泰莎的罪行會讓她好過些。然而把世界的新秩序告訴艾利克斯,只會讓她跌落更深的兔子洞。
這房間其實坐不下三個人,除非你把堆在角落的懶骨頭椅也當成座位,所以他們全都站著。
「早上九點。你會在我的手機上査到她的來電記錄。我跑過去。我們做了該做的事情……我不確定。那時一定已經十點半了。我回到家裡,她正式打電話報警,剩下的部分你們已經知道了。其他州巡警趕到,警督來了。那全都是真的。我想,泰莎跟我都希望安珀警戒可能會讓事情有轉機。整個州都在找蘇菲,布萊安死了,泰莎被逮捕。所以這個男人現在可以讓蘇菲走了,對吧?就把她丟在一個巴士站什麼的。泰莎做了他們要求她做的事,蘇菲應該要毫髮無傷。」
「安娜貝爾懷孕的時候超愛這一味。是肉的問題,對不對?你受不了肉味。」
她還沒回。她還不知道要說什麼。沒錯,他們已經逮捕了泰莎.李歐妮,不過他們還沒找到六歲大的蘇菲。而太陽已經第二次下山了,從第一次發佈安珀警戒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十六小時,但如果從蘇菲失蹤算起,可能已經過了整整兩天。只是安珀警戒很可能根本無濟於事。很可能泰莎.李歐妮已經殺了她全家人,包括蘇菲。
「那麼我們就全都在同一條船上了。」巴比說道。他跟D.D.設法推進到前門平臺了。「我們想找到蘇菲,帶她回家。」
里昂斯搖搖頭。「不。她不會傷害蘇菲。你們不懂,泰莎絕不可能傷害蘇菲。她愛她。這根本……不可能。」
「什麼?」
D.D.揚起一邊眉毛,注視著他。「聽起來他似乎真的相信你跟泰莎太親近了。」
這名魁梧的巡警閉上他的眼睛,看起來好像連吞口水都有困難。「可是她說……這是為了蘇菲。我們這樣做……必須打她……才能救蘇菲……」
他們吃了飯。食物很好,食物就是精力,食物就是能量。
「可是你制止自己了。」巴比輕聲說道。
D.D.很嚴肅地看著他。「那麼你比我們想像的還笨。蘇菲不見了,而且既然你現在是謀殺共和-圖-書犯,在我看來,泰莎.李歐妮似乎把你騙得團團轉。」
「我有個計劃。」她說道。
謝恩搖搖頭。
里昂斯的肩膀放鬆了,看來他的態度終於軟化了。又過了一會,他打開門,示意他們進屋。
「這計劃的一部分是要讓我回家見老婆小孩嗎?」
D.D.舉起一隻手要他安靜。她已經聽過這個故事了,但她就是信不過。而且這個故事是由一位已經騙過他們一次的警官同僚說的,更是於事無補。
提娜再度點頭。他們跟著謝恩從衣帽間走進廚房的時候,D.D.可以感覺到提娜的眼睛盯著他們。她認為那女人看起來還是很擔心。
他們的媽媽嘆了口氣。
巴比點點頭,假裝他很了解。
「我聽到檢察官……做出某些評論……」里昂斯的聲音變弱、消失。他傻呼呼地注視著他們。「我不懂。」
「我們跟他對質。我們兩個都在。泰莎希望我在場。她說,如果只有她一個人,聽起來就像是老婆亂發牢騷,但如果是我們兩個一起,布萊安的妻子跟摯友都說話了,他就非注意不可。」
「蘇菲?」她悄聲說道,這名字讓她喉嚨打結。
為了找停車位,巴比必須在那個街區繞上幾圈。在一個車位都沒有的狀況下,他違法把車停在里昂斯的巡邏車後面。要是不能扭曲幾條法令,幹嘛要當警察?
泰莎在對他們撒謊。她對她丈夫和女兒的事撒謊,而且要是哈密爾頓的理論正確,她對州警工會現在遺失的二十五萬元也撒了謊。泰莎偷了那筆錢嗎?那是她「新生活」的一部分嗎?偷了二十五萬,殲滅全家人,然後騎著馬融入夕陽,年輕貌美又富有?
「幹嘛?」他用詢問來打招呼。
「那你怎麼解釋骨折的顴骨?」D.D.問。
「你這狗娘養的,」D.D.重複了一次。「你打了她。就是你把泰莎.李歐妮打得遍體鱗傷。」
D.D.搖搖頭。
「就我所知……」這位巡警突然嘆了口氣,鬆開交叉的雙臂,往外一甩。「該死。」他說。
「這是我太太提娜。」他先做了介紹。提娜握了握他們的手,很有禮貌地面帶微笑,可是從這女人嘴角周圍的細紋,還有她出於本能望向丈夫、像是要得到保證的樣子來看,D.D.可以解讀出一股緊張感。
逮捕泰莎.李歐妮讓她覺得不好過。她本來希望如此。這個女巡警讓她心煩;她太年輕,又太冷靜。太漂亮,又太脆弱。在D.D.心中,這全都是糟糕的組合。
他們吃完的時候,D.D.端莊地擦擦嘴巴,弄乾淨她的手,然後把垃圾放回棕色紙袋裡。
「你相信這種故事?」D.D.難以置信地問里昂斯。他們現在坐在懶人椅上。要不是巴比把他的Sig Sauer放在膝頭上,這樣顯得還滿親密的。
追蹤布萊安.達比那輛休旅車的最後一趟路顯然是優先事項——鎖定星期六下午那輛Denali到了何處,然後找出蘇菲的屍體。
D.D.想著,要是法醫沒發現冷凍造成的細胞損傷,這個計劃本來會成功的。
「他們的媽媽載他們去上學的時候在廣播上聽到的。安珀警戒。」他聳聳他結實的肩膀:「哪裡都避不開那些消息,我想整個重點就在這裡。可是他們認識蘇菲,他們不明白她可能會出什麼事。」他的聲音變得比較粗啞了。「他們不了解,他們的超級警察爸爸為什麼到現在還沒帶她回家。」
「他好幾次提到你辦的出遊活動,你知道的——哥兒們晚上一起去看紅襪隊比賽,還有去快活林。」里昂斯點點頭。
里昂斯聳聳肩。「根據泰莎的說法,他們的存款應該有三萬塊,可是結果並沒有。到頭來我借她錢去付給承包商。然後,等布萊安回來的時候……」
「我們跟警督哈密爾頓談過了。」巴比先開始。
幹得好,班,D.D.這麼想,然後發現自己精疲力竭。她今天還沒吃東西,昨晚也沒怎麼睡。她的身體正在罷工,不理她了。她需要小睡一下。她需要打個電話給艾利克斯。
報案熱線https://m.hetubook.com•com比較少接到目擊蘇菲的報案電話了,卻有更多關於白色Denali的電話。原來這個城市充滿了白色休旅車,也就是說項目小組需要多餘的人力去追蹤所有的線索。D.D.提議熱線組把所有車輛目擊線報轉給目前正在追蹤休旅車最後幾小時行蹤的三人小隊。她通知他們,這件事應該二十四小時進行,所有加班申請自動許可;他們要是需要更多人力,就抓更多警官來。
巴比又點點頭。
「我不把工作帶回家,」里昂斯紅潤的臉上仍然高度警戒,卻沒那麼有敵意了:「我有三個孩子。他們沒必要聽說蘇菲的事。現在這樣他們已經夠不安了。」
她剛才接到艾利克斯的簡訊:聽說逮捕的事了,這一仗其他部分進展如何?
里昂斯點點頭,什麼話都沒說。他的雙臂交叉在胸前,D.D.想著,這是一種防禦姿勢。或者,從肩膀跟胸前鼓起的肌肉來判斷,也許是一種攻擊姿勢。
「我是這樣猜想。也就是說,他會欠下更多債務。而那個槍手是來收帳的。」
里昂斯瞪著她,然後把凝視的目光轉回巴比身上。「你為什麼不直接問我那個問題。」
巴比拍拍她的手,同時已經撈出那一包食物。「現在嘛,是誰在說男人不該過度體貼……」
「我想布萊安已經超過那個限度了。在我聽起來,他似乎是惹錯了人。他們不要他的錢,要他的命。可是他是一位州巡警的丈夫,這類謀殺可能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所以他們想到第二種情節,讓泰莎本人變成嫌犯。引開所有人的注意,同時把工作完成。」
D.D.認為那代表是。
「有多嚴重?」她問。
「布萊安的賭博行為是一年前開始的。賭了三個月之後,有了第一次的小『插曲』。他欠的錢稍微多了一點,當他還在努力擬定還款計劃的時候,就被賭場僱用的幾個職業打手海扁了一頓。他隔週就加入健身房了。我想布萊安把健身當成他的自保對策。這麼說吧,在泰莎和我跟他正面對嗆之後,他也沒有停止上健身房。」
「睡覺時間到!」她通知這些男生。「回房間去。在你們刷過牙、換上睡衣之前,我不想再看到你們!」
巴比點點頭。
「不。這計劃的一部分是要前往里昂斯巡警的家,然後在他老婆小孩面前盤問他。」
親愛的上帝啊,她到底要怎麼跟艾利克斯說?
當巴比慢慢把他的武器放到旁邊時,D.D.的目光轉向里昂斯腳上的鐵頭鞋。那個圓圓的鞋尖。符合泰莎臀部上的瘀傷,她的律師不准他們看的那個。
「她是女孩子,我不打女孩子。她也知道這點。所以她開始……在警察學院裡,我們必須彼此對打。這是自衛訓練的一部分。像我這樣的大個子都很掙扎。我們會有興趣成為警察,是因為我們有公平競爭的觀念——我們不打女人,也不欺負弱小。」他望著巴比。「在警察學院裡除外,在那裡你突然就必須那麼做。」
「為什麼?」
可是巴比的實戰能力無人不知——他彈無虛發。其他警官可不會忽略這種事。
里昂斯聳聳肩膀。「我們是看上地點才買的。現在你看不出來,不過後面的草坪往下延伸到一個公園裡,讓我們有相當大的綠地;對烤肉會來說很棒,對那三個男孩子來說則非常必要。」
然後她轉向奈爾,他曾經在醫院工作過。奈爾已經詢問過泰莎的醫療紀錄,現在D.D.想知道布萊安的紀錄。在過去十二個月裡,有沒有任何跌破膝蓋的事件(D.D.暗想著,也許是滑雪弄傷的)——也有可能是從長長的樓梯上跌落。奈爾很感興趣,他說他會立刻開始查。
里昂斯嘆了口氣,望著巴比。「布萊安練出一身肌肉,」他突然間說道:「為什麼布萊安要練成大塊頭?你昨天問過這件事。」
「出了什麼事?」
「你說什麼?」
那個人告訴泰莎,他已經帶走蘇菲了。要救回她,唯一的辦法就是照他的話做。接下來他就用泰莎的槍射了布萊安三槍,然後就走人了。
「聽起來布萊安.達比好像常常參加。」
「他向地下錢https://www.hetubook.com.com莊借錢?」D.D.很尖銳地問道。
「你知道蘇菲在哪裡嗎?」巴比溫和地問道:「泰莎會帶她到哪去,你有任何想法嗎?」
她抓住他的右手,把那隻手朝著燈光方向一扯。里昂斯立刻舉起他的左手,好像要把她往後推,但下一秒就有一把上膛的Sig Sauer頂著他的太陽穴。
「告訴我們在快活林發生的事情。」D.D.說道。
「所以就是沙拉三明治了。」
「嘿,里昂斯,」她現在這麼說「如果你在星期日早上來到泰莎家,布萊安的屍體怎麼會在那之前會被冷凍?」
這位巡警足足比巴比多了五十磅。他比較壯,而且作為一位巡官,對於街頭鬥毆更有經驗。換成別的警官,里昂斯也許就會想冒險採取行動,覺得這個警官其實說得到做不到。
「這是泰莎告訴你的。」
「對你來說還真是以大欺小啊。」D.D.冷冰冰地說道,這名巡警再度紅了臉。
也許泰莎就是因此施壓,要班釋回她丈夫的屍體。她本來想徹底迴避驗屍,就算要驗屍,也要讓這件事進行得快一點。班會迅速進出解剖室,完成工作,然後就不會有人發現。
巴比想停下來吃晚餐,D.D.卻不想。「你必須更努力照顧自己。」巴比這麼告訴她。
D.D.緩緩撤退,讓巴比帶頭。他是州警戰友,更別提他多擅長扮白臉了。「我們無意打擾。」巴比立刻開口,語氣很能安撫人心。接著他信口開河:「剛才在達比家,我們想起了幾件事,既然你就住在附近……」
里昂斯脹紅了臉。他的拳頭在他身體兩側握緊。D.D.往下一瞄,然後……
「起初不信,」里昂斯坦承:「後來這就變成泰莎用來說服我的主要論點了。如果連我都不相信她的說法,還有誰會信?」
「如果他在就會。」里昂斯說道。又一次意味不明的聳肩。
D.D.瞪著他。她還沒想過毛線鞋、OK繃或帶小孩上班這種事。她還在努力接受這個嬰兒,更不要說是帶著嬰兒的生活了。
車門砰然打開,巴比爬了進來。他捧著一個棕色紙袋,裡面飄蕩著各式各樣奇怪的味道。D.D.吸了一口氣,這回她的胃總算不造反了。她吸了更深的一口氣,就這樣,她餓壞了。
巴比露出微笑。「喔,安娜貝爾以前說過同樣的話!」
「我們會在客廳裡。」
「布萊安是個壞男孩,」D.D.慢慢地複述一遍。「所以布萊安被殺了,蘇菲被綁架了,這是為了讓泰莎聽話。」
在D.D.跟巴比爬出車外的時候,里昂斯正站在前院裡。這位雄壯威武的巡警穿著一條褪色的牛仔褲,一件厚重的法蘭絨襯衫,還帶著一臉不歡迎的陰沉怒色。
「不,我喜歡大麥克,不過那現在對你來說可能行不通——」
「沒錯。」
「對。」里昂斯很熱心地點頭。
這位巡警臉紅了,低頭注視著他傷痕累累的拳頭。「我本來下不了手。」他用一種悶住了的聲音說道。
這個念頭讓D.D.沮喪。她結束電話,轉而凝視窗外。
然而巴比卻有問題要問里昂斯。「可是你真的,我是說真的把她打得遍體鱗傷。為什麼?」
「Gesundheit(祝你健康)。」D.D.這麼回答。
D.D.點點頭。「對我來說,蛋也無法制造奇蹟。」
他們走進一個小小的玄關衣帽間,有木頭護牆板的牆壁上掛滿了外套,磁磚地板上到處都是靴子。屋子很小,D.D.只花了一分鐘就弄清楚誰是這裡的老大:三個年幼的男孩,年紀從五歲到九歲不等。他們擠進這狹窄的空間裡歡迎來客,講話時興奮地壓過彼此的音量;然後他們的媽媽,一個三十來歲、留著及肩棕色捲髮的漂亮婦人,一臉惱火地逮住他們。
里昂斯慢慢後退,乖順地站在那裡,同時D.D.用力把他有重擊瘀傷的拳頭拉到天花板的燈光下。他右手的關節泛紫浮腫,有好幾個地方的皮膚都擦傷了。
「所以你應該嘗試地中海式飲食,它有非常多種類繁複的素食。」
「所以我們就互相講對方的壞話,對吧?刺|激對方採取行動,因為小個子如果真www.hetubook.com.com的要學到怎麼防衛,大個子就必須開始認真動手。」
他抵達的時候,發現布萊安死在廚房裡,泰莎還穿著她的制服,在屍體旁邊啜泣。
「謝恩,星期日早上在泰莎家裡沒有什麼神祕男子。事實上,布萊安很有可能是在星期五晚上或星期六早上遇害。至於蘇菲……」
「你懷孕了,」他打斷她的話。「男人喜歡對孕婦過度體貼,這讓我們有點事情可做。我們私底下也熱愛寵壞小嬰兒。哇,等你第一次帶著嬰兒去見你組員的那一天……我打賭菲爾會織一雙毛線嬰兒鞋。奈爾嘛……我猜他會提供卡通OK繃,還有小寶寶的第一頂腳踏車安全帽。」
「我不知道。他不會跟我談這種事,他知道我不贊成。可是大約半年前,泰莎打電話給我。布萊安出門工作了,樓上的浴盆有個地方漏水。我給她一個水管工人的名字,後來她跟那個人簽約了。有幾根水管要換,有些牆壁要補。把一切都打點好,估計要花個八九百塊。但是她要從存款裡提錢的時候,錢不在了。」
「你們進行了賭博成癮的『介入』治療。」巴比說:「有效嗎?」
「你喜歡沙拉三明治嗎?」D.D.很懷疑。
「不行。」
「布萊安的屍體。法醫判定他是在星期日早上之前被殺的,而且被放在冰上。」
「真的?那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們這件事?」D.D.說道:「我反而回想起那一整段流利的說詞,你說你對布萊安和泰莎的婚姻介入不深。現在呢,在二十四小時之後,你卻是他們專屬的介入治療專家。」
里昂斯真的用跑的去她家,因為他的巡邏車會太顯眼。
「而你必須停止過度體貼!」在他們開車穿過波士頓街頭的時候,她厲聲回嘴。「我以前就不喜歡,現在還是不喜歡。」
里昂斯發出空洞的低吼:「有效嗎?有效才怪,布萊安不但不承認他有問題,他還指控我們有染。我們兩個連手對付他。全世界都要對他不利。」里昂斯搖搖頭。「我是說……你以為你認識某個人。我們做了多久的好朋友啊?然後在某一天,他突然變了個人。對他來說,與其接受自己有賭博成癮的問題,還有變賣生平積蓄來打發地下錢莊不是處世良方這兩件事,相信他的好友在幹他老婆還比較容易。」
「沒錯,」D.D.開口說道:「你辦野炊很有名,泰莎跟布萊安就是這樣相遇的。」
她還沒準備好去想這件事,還沒準備好面對艾利克斯溫柔卻總是一針見血的問題。她也不知道要怎麼從那種對話直接往下接著說喔對了,我懷孕囉,你還沒聽說這件事吧,不過巴比.道奇全都知道了,先前有個女性殺人嫌犯告訴他了。
「懇求他。央求他在陷得太深之前尋求幫助。但他拒絕正視問題。所以到最後她說,如果他沒有問題,那對他來說答應不賭博應該很容易。徹底不賭。他會遠離快活林、金神大賭場或任何其他地方。他同意了,同意之前還先逼她答應不再見我。」
三個男生盯著她看,文風不動。
「不是……」
「我也愛你,D.D.,我也愛你。」
「算我一份。」
「我必須如此。」里昂斯用乾脆的語氣說道。
「給我給我給我啦!」
泰莎告訴他一個荒謬絕倫的故事。她巡邏完回到家裡,把她的勤務腰帶擺在廚房餐桌上,然後走上樓去察看蘇菲。蘇菲的房間是空的。泰莎才剛開始緊張,就聽到廚房裡傳來一個聲音。她衝回樓下,發現那裡有個穿著黑色羊毛軍式風衣的男人,用槍管頂著布萊安的頭。
D.D.並不是在偵辦一個人口失蹤案;她是在領導一個謀殺案調查,目的是找回一個孩子的屍體。
廚房外面是一個小小的客廳。這裡似乎一度是春夏秋三季通用的陽臺,里昂斯補完了窗戶部分,還裝上一個小小的瓦斯暖爐來取暖。這個房間被裝潢成粗獷的男子風格,有臺大螢幕電視,兩個特大號棕色活動躺椅,還有琳琅滿目的運動紀念品。男人安樂窩,D.D.這麼推論,這位壓力過大的巡警可以退居此處,抒解他一天的疲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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