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朋友嗎?」
「你叫什麼名字?」一會兒後,他問我。
之前,我們家稱得上是全波士頓最豪華的聯排別墅,但其實關起門來,一家三口分崩離析。現在,在煤渣磚所築起來的監獄高牆內,一切都是那麼險惡,所以,我們必須找回我們自己。
「我可以吃一點晚餐嗎?」
他摟住我的那隻手往下略微施力,抓了我的肩膀一下,這一抓一壓,是要我放心,並透過指尖的重量讓我再次感受到他以前的承諾。他會誓死保護我和愛胥琳。他發誓過。
賈斯汀誓言要保護我和愛胥琳,但我已經開始擔心光靠他一個人沒辦法對付米克這種專業等級的變態。我們一家三口必須團結合作,他、我和愛胥琳。少一點恨,多一點愛。
「麗碧!」
「兩、三個月?」
我什麼都沒說,只接下膠囊,在他的攙扶下,慢慢沿著走廊回廚房。我從周遭氣味知道我們已經接近廚房了。
「老季會阻止他的。」
「八?」我低聲說。
我以為愛可以讓我們變成更好的人,顯然我錯了。
賈斯汀衝到我旁邊,將我拉離爐子。接著,老季把手指放在我的眼睛上,慢慢撐開我的眼皮。
賈斯汀關掉爐火,雷達從廚房的門口走進來。
這陣子,我常常這樣,拋下他們,但我們誰都沒說什麼。
賈斯汀和我在對抗這個世界。
上下打量我,似乎在研究我的眼睛,然後逕自點點頭。
米克不是那種只會在嘴上逞凶鬥狠的人,他說得到做得到。而被囚禁在這座監獄裡,我們根本無處可逃。他是凶猛的獵食者,我們是獵物。而且,是沒地方可以逃的獵物。
他走到水槽,用紙杯倒了一點水給我。第一口先用來漱漱口,吐在嘔吐袋中。
「氫可酮,原本用來舒緩脖子疼痛。」我直直看著他說,這次他沒教訓我。
「當一般醫生太娘,我是戰地醫生,真材實學的本領。」
「麵條就好,簡單的食物。」我說。
「靠,慘了。」老季往後退,看著賈斯汀,說:「我想,你老婆腦震盪了。」
站在一鍋番茄醬汁前的我,呆呆看著他,這輩子第一次,我竟記不得……湯匙,湯匙,湯匙是什麼?
「老季?」雷達哈哈大笑。「老季控制得了全世界,問題是他要不要這麼做。」
「塊頭愈大,摔得愈重。」我喃喃地說。
我拿了義大利麵條和番茄醬汁,準備做監獄中的第一頓美味晚餐。我們有很多碎番茄罐頭、橄欖油、乾燥的香料植物,還有大蒜。我又多拿了一罐橄欖、一罐醃的珍珠洋蔥,以及一罐迷你蘿蔔和玉米粒,將它們堆放在不鏽鋼的中島上。沒有新鮮食物,我們只能將就吃醃製蔬菜hetubook.com.com、忍受死鹹的可怕味道。鹽的部分,我無能為力,不過,我可以把蘿蔔和玉米筍加入大蒜番茄醬汁中,這樣一來,在不影響可食性的前提下,起碼可以補充一點蔬菜和營養。橄欖和大蒜能讓醬汁增添風味,或許沒能美味到拿下波士頓北端區的任何獎項——波士頓北端區可是美食聚集地——但在這個州政府的矯正機構內,拿個獎牌應該算實至名歸。
「有胃出血嗎?」
雷達真像電視劇上那個也叫雷達的人呀,年紀輕輕,說起話來卻這麼成熟,一臉稚嫩,反應卻老氣橫秋。但我隨即想到老季和米克,忍不住納悶,跟他們那種人混在一起,能純真多久呢。
沒想到,在我耳邊的是粗啞的聲音。「我會殺了你,你這個漂亮的白種婊子。不過,我會先好好操你女兒。你可以躲在這裡,愛躲多久就躲多久。反正我有的是時間,有的是耐心,我有一整座監獄,三百四十二間牢房可以讓我躲起來,然後跳出來嚇你。」
「凱薩琳.查普曼。」我回答,聲音虛弱。
「閉上眼睛,別動。」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我。
老季站在我們前方,離我們有段距離,背靠著附滾輪的活動型不鏽鋼中島,對我們下了這道測驗題。他腰際的皮鞘裡就放著泰瑟槍,皮帶上一只毫不起眼的黑色囊袋裡,伸出一些東西。我的直覺告訴我,我們不會想知道那些是什麼。
雷達檢查我的脈搏、血壓,然後拿一根細細的手電筒直接照射我的眼球。我咬著下唇,才沒痛得叫出來。接著,他開始伸出手指,穿過我一頭沒梳理、骯髒凌亂的金髮,檢查我的頭顱,害得我很不好意思。他的手指落在我耳朵後方時,我終於叫了出來,他趕緊抽回手。
他兩手一攤,說:「你乾脆告訴我吧,我不會告訴別人的。而且,以你目前的身體狀況來看,我們兩個恐怕有很多時間要相處。你讓我了解你的身心狀況愈多,我就愈能幫你,不然,你現在真的是廢人一個。我的話,你參考看看。」
他就是這麼說的,剩下的監禁時間,說得好像我們被判了重刑,說不定是無法假釋的無期徒刑。
聽起來不太對。我皺起眉頭,愛胥琳呆望著我,連老季也是。我的頭好痛,我伸手摸著額頭,然後發現自己的腳正在晃動。
「啊,啊,火爐過燙了。」他衝到我旁邊,轉動調節鈕,將火關小。這我倒懂,調節鈕可以控制火量,火量影響溫度,我可不希望我的醬汁焦掉。
「老季是老大嗎?」
「什麼?」
「麗碧。」他喊了我。
「是可待因酮,還是對乙醯氨基酚?」
「我認為你的指數是十,比八好一些,不過還是……你得做個斷層掃描。這裡沒那麼先進的玩具,但可以先照個基本的X光。」
「他會殺了我,然後殺了我的丈夫,然後我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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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半晌,我們沒人說話,靜靜地工作,沉浸在專注處理廚務的美好感覺中。終於又有目標,有焦點和方向。麵條在水裡滾動所散發的香味瀰漫在空氣中,我聽見愛胥琳的肚子咕嚕咕嚕叫。應該有二十小時沒進食了吧?我努力數算,但腦子就是不配合,於是我繼續專心切菜、攪拌、處理香料,開始將食材下鍋。我這輩子都在煮菜,已經練就出不加思索的反射動作。
「你怎麼會……」
只是,我的腳步把我帶離家人。我認為我應該說些什麼,試著把一些訊息傳達給他們,比如要抱持希望,不要擔心,或者,我愛他們。說這些話應該不難吧?在我們一家分離的前夕,我應該要隔空對他們大聲喊道,我愛你們,對不起,我愛你們的。
「不可以。」年輕人淡淡地說:「頭部受傷,不能碰維柯丁。」
「你……你是怎麼學會這些?」我試圖把手往整個房間一揮。
我沒回答。
我納悶,賈斯汀跟那個女孩上床時,是不是也這麼告訴自己。事後,他是不是跟我吞藥之後一樣懊悔,但下次還是照做不誤。一次又一次,不斷重複。
雷達又聳聳肩,「你知道些什麼,可以告訴我。」
他離開。嗶一聲,然後閃光。
我又看著他,愈來愈不解。
原諒我。
「你坐在這裡。」老季以堅決的口吻下令。「你女兒也坐著。不聽話就走著瞧。雷達,把事情搞定。」
「有人在痛苦的時候,會故意讓自己的五官變遲鈍,但也有像我這樣的人。處方止痛藥,對吧?來自後灣區的貴婦,怎麼會碰這種東西呢,看來你的生活真的出了問題。可是,吃醫生開的鎮痛劑可待因酮和對乙醯氨基酚卻沒事,對吧?你已經二十四小時沒碰……我敢說你已經累垮了,只靠意志力撐著,感覺就像身處大海中,被海水不停往下捲。你知道自己應該振作,專心保護家人,可是你當然辦不到,因為你沮喪消沉、腹部痙攣、煩亂不安、噁心嘔吐。喔,對,剛剛還撞到了頭。可是,不管怎樣,你還是得振作。」
「媽?」
「湯煮。」我說。
現在,我縮成一團,努力讓痙攣的胃放鬆,同時閉上眼,對抗頭痛。
「很好,我扶你去醫護室。」
雷達翻了個白眼,說:「真蠢啊,你,竟想電擊一個塊頭是你兩倍大的男人。聽我的話,你的求生技巧只有半套。」
我沒回答,因為我覺得他應該是在自言自語。
「痛得更厲害。」
不過,其實不完全如此,打從我吞下第一顆藥……
雷達以不敢置信的眼神打量我。
「十。」我說:「我限制自己一天只能吃十顆。或者十五顆。」
我很想笑,但忍住了。
米克會一刀斃了我們,然而,老季會讓我們生不如死。
雷達回來。
我的丈夫臉色發白,但我不曉得為什麼。
「我覺得我又快吐了。」
「瞧,一www.hetubook.com.com般醫生聽到你這麼說,會立刻跑掉,可是,我已經幫你準備好嘔吐袋了。」
新房間。這次走得沒那麼穩了,而且還直冒汗,甚至可以感覺到脈搏的顫動。疼痛、煩亂、難過。
「若喝酒呢?」
他們的頭頭說,這是我們的第一個測驗。想吃飯就自己煮,但,要煮給六個人吃。老季割斷了我們三人手上的束帶。這是噩夢開始以來,我們一家三口首次手腳自如地站在一起。雖然沒有刀刃,但廚房裡仍有鐵製的平底煎鍋、磨泥器、削皮器及擀麵棒。很多暴力工具,如果我們有足夠動機。
問題就從賈斯汀向我要湯匙開始。
年輕人把我的手掛在他的肩膀上,撐著我站起來。我只晃了一下就立刻站穩。走路不難,因為走路不需要思考,只要一腳一腳跨出去就好。
我茫然地看著他,好想躲在丈夫的身體裡。他就像靠山一樣站在我旁邊,摟著支撐我。我好希望可以投入他的懷抱。第一次約會時,我就愛上那種身體依偎著他,他用結實胸膛撐住我柔軟身軀的感覺。像兩個互補的拼圖,完全密合。那時,他給我一種安全感,現在,我就是要使用這種安全感來撐住自己。
老季碰了我一下,我忍不住畏縮。那條眼鏡蛇、那些獠牙、那些發亮的鱗片……
「如果可以……我的包包。」
門開啟,我繼續閉眼,等著雷達宣告:病人會死,還是活?
「當醫生嗎?你念醫學系嗎?」
他站起來離開房間,可能是去看X光片吧,或者,太唾棄我了,不想跟我共處一室。我懶得跟他爭辯,懶得告訴他,我以前就是在貧民窟長大的。還有,對,我很清楚自己過的是人人欽羨的好日子。
「十毫克。」
「彼此彼此啦,你還不是不能控制你的家人。隨便啦。雷達懂醫藥,他可以處理的。」
突擊隊員採買了吃的東西,但多半不是新鮮食物。又是因為我們在服無期徒刑嗎?不過,那一排排的罐頭真是驚人啊,還有袋裝的小扁豆和乾貨,應該可以裝滿那一整櫃面積超過三公尺見方,人可以走進去的儲藏櫃。當我走進儲藏櫃,拿取要做出像樣晚餐所需的食材時,努力不去想這些食物的數量可以讓我們吃多久時間,因為這些問題的答案所反映的,很可能是歹徒的綁架計畫。
「一、二……」老季先起頭,要我往下數。
雷達看著我,說:「所以,你又吃了另一種來止痛。」
「這是數位的,」他說,彷彿我聽得懂他在說什麼。「不過,還是得等一下。」
剛剛雷達是怎麼說的?首要之務……就是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那傢伙不對勁。」
「胃痛。」
我拋下了丈夫和女兒,讓他們自己坐在不鏽鋼臺邊。
年輕人聳聳肩,不自在地動來動去。「我們認識,這就夠了。」
藥丸成了我的錨,讓我不至於飄搖。人就是這樣,有時明明知道這樣做不對,還是照做不誤。本
和*圖*書性難移。需要的就是需要,會做的就是會做。
我接受他的看法。看來,很多事情日後都會變成我要自己負責。可是,不管怎樣,現在我要振作,設法讓自己不再溺水。我要開始揮動手腳游水,並且考慮到我的丈夫和女兒,把他們的安全擺在第一位。
賈斯汀被派去處理兩磅重的麵條。其實,我丈夫是能下廚的,而且廚藝不差,尤其是炭烤特選菲力牛排。不過,現在他負責處理麵條,愛胥琳和我準備醬汁。女兒打開一個個罐頭後,用塑膠刀切細已被醃軟的蘿蔔和滑溜的洋蔥。我用另一把塑膠刀切橄欖。應付醃製蔬菜,確實不需要銳利刀刃。
年輕人沒回答,只是看著我。
他聳聳肩,彷彿在說,吃了之後會有什麼問題,我要自己負責。
「這是鎮定用的劑量,加上每顆藥有五百毫克的乙醯氨酚,一天十顆……吃多久了?」
這座監獄蚊子館的商業等級廚房令人刮目相看,同樣地,醫護室也先進到讓人驚嘆。雷達直接帶我進檢查室,裡面有不鏽鋼水槽,以及裝滿各種有趣醫療器械的上鎖抽屜。床被固定在地上,可能是怕病人飛起來。
「我沒有湯煮。」我聽見自己這麼說。
「我需要的是我的包包。」我想都沒想,就低聲說出這句話,但一說完,便開始伸舌舔我乾裂的嘴唇。
他直直看著我,說:「在學校,我很用功。」
我留意到,每次老季開口說話,他頭上的深綠色蛇狀刺青就會起起伏伏,尤其被天花板的刺眼燈光一照,蛇鱗波紋如縠,彷彿眼鏡蛇活了起來,窣窣朝我們而來。
X光機器。我躺在桌子上,雷達在我的胸口放了一塊厚厚的毯子,然後用布蓋住我的眼睛,接著,一臺機器出現在我的頭上方。
「他控制得了米克嗎?」
我張嘴,但沒說出任何話,於是我又閉上嘴巴。「他想殺我。」但隨即聽到自己這麼說。
「劑量呢?」
「有可能是腦震盪,」他喃喃地說:「或者挫傷,或者撕裂傷。你知道格拉斯哥昏迷指數嗎?」
好希望……好希望賈斯汀在這裡,摟著我的肩。
「對,也愈快砸碎你的頭。」
很久以前,我失去父親,後來,沒多久又失去母親,這些我都撐過來了。我很堅強的,直到那天,聽見丈夫低聲承認他出軌,我赫然發現我要失去丈夫了,赫然發現這個家就要自行毀滅了……
「那王八蛋到底把你傷得多重?」老季喃喃地說:「來,從一數到十。」
「你能走路嗎?」他問。
我一動也不動,靜靜躺著,假裝睡著。米克離開了。雷達進來,告訴我確定是腦震盪,要我好好休息,多喝點水,密集補充omega 3活化腦細胞,並遞給我兩顆富含omega 3的魚油膠囊。然後,他說他會送我回去跟家人在一起,他們晚上會照顧我。
老季對著天花板的監視攝影機揮揮手。一個電子眼和蛇眼對看,我心想,感覺神智逐漸滑和*圖*書走。賈斯汀扶我坐到凳子上,要愛胥琳繼續攪拌醬汁,然後從我身邊走掉。我再次孤單一人。我看著頭上的燈光反射在綿延無盡的不鏽鋼臺上,我要病倒了,可是,病倒又能怎樣呢?過去這二十四小時內,我吐了好幾次,身體已經受不了。我試著跟痙攀翻騰的胃解釋,並安撫它,然後坐著看丈夫將煮麵的厚重鍋子拿離火爐,端到水槽,倒入過濾籃。接著,愛胥琳以聽起來很誇張的聲音說,醬汁好了,不過她是對著我說,而不是看著醬汁說。從她那雙眼睛裡,我看到了憂慮、憤怒和恐懼,我的頭又痛了。我不想要我的孩子憂慮、憤怒和恐懼,我應該照顧她的,不是嗎?
我的背碰到了那鍋正在沸騰冒泡的醬汁。
「水。」我說。
雷達對我搖搖頭。「你住豪宅,有那麼帥的老公,那麼漂亮的女兒,說真的,你在逃避什麼東西呢?或許你應該去貧民窟看一看,或者,天殺的,去軍營待個幾天,你就會懂得珍惜。」
「去前線?軍隊?」
老季善意地提醒我們,要是我們敢惹事,絕對會立刻受到懲罰,而懲罰方式,至少會是:剩下的監禁時間,不得靠近食物。
「任何團體超過一人,就會有老大。」
我想我哭了,還是有誰在抽噎。
年輕人舉高一只塑膠袋。我微微翻身側躺,吐出一點水後,開始乾嘔,躺回床上後,抱著疼痛的肚子。雷達完全不驚訝。「你得喝水,看看你的皮膚——」他指著我的手背,搖搖頭。「都脫水了。你在想什麼啊,以為自己在歡樂郵輪上嗎?遇到困境時,首要之務就是照顧好自己的身體。你需要液體,需要吃東西。」
「我們都去。」賈斯汀說。
他要嚐嚐麵條煮得如何。要我拿湯匙給他。
老季似乎很驚訝我真有兩把刷子,我不想告訴他,其實我的前半生可說和母親在貧民窟裡熬過來的。我除了有辦法利用罐頭做出美味食物,還懂得用可樂清洗馬桶,用漂白水和小蘇打粉清除頑強污垢。
老季走向我。
監獄的廚房好大,簡直就像餐廳等商業場所的廚房。大型烤箱爐具、糕餅店的專業攪拌器,以及綿延無盡的不鏽鋼流理臺。這樣的廚房規模,代表飯廳裡會擠進好幾百人。各式各樣的鍋碗瓢盆、烘焙器皿、攪拌工具、磅秤量杯等,不過,看來老季和他的同夥已經把可當作武器的金屬刀刃全換成塑膠刀了。
可是接著,賈斯汀破壞我腦袋靈光的一刻,因為他又跟我要湯匙。我幾乎惱怒地看著他。
原來,我內在一直有個空洞。那個空洞好深、好黑、好醜陋。我不只是空的,應該說我被那些失去的東西給掏空了。到後來,我甚至不敢出門,因為我怕自己會被風吹走。
「湯煮啊。」
「一定是你那個變態的同夥害的。你不能控制一下你的人嗎?」
不過,我或許真的太過浪漫。我從未奢想住豪宅,不曾奢想擁有後灣區的門牌地址,我只想要我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