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要花我多少錢?」
「為什麼?」
她的黑眼睛閃了一下。「我一眼就看穿了那個男孩子,他一點骨氣都沒有。」
「難相處的人是我啦,艾力克斯.金凱德剛剛才在父親的強力協助下開除了我。他們不想和桃莉以及桃莉的問題扯上關係。」
「妳可以僱我。」我說。
「以前是我,我對他的事很有企圖心。後來羅伊自己的企圖心越來越強,我的就變弱了。人生有些事比拼命往上爬更為重要,我依然懷抱希望,希望他能結婚。」她那雙明亮的老眼斜著瞄我。「你知道,他喜歡女人。」
「我本想請他幫忙。他似乎真的很關心桃莉.金凱德。」
「我財力不足,沒辦法靠自己的力量查下去,這行不好賺。我需要靠山,最好是在這裡有身分地位,還有……我就說白一點好了……最好是銀行裡有大量存款的人。」
「你好嗎,亞……亞徹先生對吧?我正希望有人來訪,這霧讓我感覺好孤單,而且我的司機走了,所以……」她好像聽見了自己抱怨的口氣,及時打住,改口問:「那女孩還好嗎?」
「那要看這案子拖多久、牽涉多廣,我的費用是一天一百,額外開銷另計,同時我在雷諾有另一組偵探,正在查一條可能很重要的線索。」
「是嗎?」
「我去看她有沒有空。」
「這樣贖罪挺貴的。」
「在雷諾的線索?」
「我有事要找布萊蕭博士,您知道要去哪兒找他嗎?」
我喝口酒,想了一想,不知道布萊蕭太太會不會是個我能應付得了的僱主。她有錢,頸子上那顆鑽hetubook•com.com石正朝我眨眼,光用它就能僱我好幾年。
「克瑞恩警長今早拿槍給我看了。他想知道我認不認得那把槍,我當然不認得,我討厭槍,連看都不想看,我從來不許羅伊持有槍械。」
「他去哪兒了?」
「那我就坐這裡吧。」她小心翼翼放低身子,坐在鍍金椅上。「我的品格也許不會變更差,但是體能肯定會。這霧對我的關節炎很不好。」她一邊說一邊輕輕搖頭。「我不該抱怨。我答應了了我兒子,要為昨晚的事贖罪,一整天都不抱怨一個字。」
我套別人的話很有經驗,有人想套我話當然瞞不過我。「很一般,否則今早就不會飛去雷諾了,如果他真的很喜歡海倫.哈格提,就算有院長會議他也不會參加,會留在太平洋角,努力查出凶手。」
「我的看法是,這件案子盤根錯結,可能要回溯很遠,恐嚇哈格提小姐的人不是桃莉,她們感情很好,不可能認不出聲音。我想,桃莉跑去她家應該只是想討點意見,問她該不該回丈夫身邊,不料讓屍體絆倒,大受驚嚇,到現在都還沒回復正常。」
「起源於這裡,昨晚。」
「這你比我清楚。」她放聲大笑,笑聲並不愉悅,但有點幽默感。
「我會盡量壓低開銷,但可能還是得花個幾千美金。兩、三千吧,或許要四千也不一定。」
「你好像挺失望。」
「別誤會,我深愛我兒子,更以他為榮。他外表好看,頭腦聰明,都讓我很驕傲。他以優異成績從哈佛畢業,又拿到了博士學位,有一天一和*圖*書定會成為重要大學的校長或大基金會的總裁。」
「其實呀,我先前還想說服自己,說他對哈格提小姐有興趣哩。我從沒見他對別的女人那麼留心。」她把這話說得像個問句。
「僱你?」
「說件會讓你開心的事,就是,我也比昨晚好些了。今早我兒子說,我昨晚又出了洋相。老實說我挺難過的。」
「這沒道理呀。如果槍真是她的,那她最不可能藏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床墊下。她丈夫也說沒有,昨晚她回到門房後他一直和她在一起。更何況現在還不能證明那把槍就是凶器。」
「雷諾?」
我不知道這是好運還是惡運。她彷彿看得出我的念頭,笑了起來。「別擔心,我不會把你吃掉。」她把重音放在「你」字上,好像已經把兒子當早餐吃掉了。
「不接受。」
「你沒損失,那不好玩,不過幫我殺了不少時間。好了,如果你還有事要忙,我就不耽誤你了。」
「這我目前還沒辦法解釋,得深入調查一下她的背景,也想深入調查哈格提小姐的背景。」
「他說他帶她出去過幾次,但也說他們並不親近。他對她去世的反應也證明了這一點。」
「昨晚大家都不好過。」
她聳聳肩膀。「不知。布萊蕭太太好像說他整個週末都不會回來。」
至少一個半小時之後,她才一瘸一拐慢慢走下樓。原來她梳妝打扮,塗了腮紅,換上一件領口有蕾絲的衣服,套在鬆垮的頸子上,還別上鑽石別針。她向我伸出手,好像那是我的榮幸似的。
「我有點意外,命案正在偵查,他居然m.hetubook.com.com在這時候出遠門。」
「要考慮多久?」
「我也是,但是他不去不行。可不是因為命案才躲開的,一群小型學院的院長要在內華達大學開會,幾個月前就安排好了,羅伊是主要講者,有義務參加。我看得出來,他想去得不得了,他愛受大眾注目,你知道嗎,他一直有點像演員……可是對於隨之而來的責任他就沒那麼愛了。」
「這事妳知道?」
「晚上打電話給我。羅伊大約會在晚餐時間打來……他只要出門在外,就一定天天晚上打電話回家……我得先跟他商量再給你答覆。你可能不知道,我們的生活費其實還挺緊的。」她手頭玩弄著頸上的鑽石,說得很真誠。
布萊蕭太太扶著我手臂站起來的時候,身體發出咯吱聲。「你還是跟我去書房吧,這裡風大。我開始迷戀你了呢,年輕人。」
「不是去賭博,這我可以保證。他對賭沒興趣。老實說,有時候我還嫌他太謹慎。羅伊有點像個媽寶,你不覺得嗎?」她眼神裡有種複雜的嘲諷意味,對他的狀況和她在其中扮演的共謀角色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
我把敞篷車的事說給她聽,包括車主是男友眾多的莎莉.柏克太太。她聽得津津有味,身體整個向前傾。
「我不玩接龍。」
「即使他們在她床上找到槍。」
「你不接受這個看法?」
「贖罪?」
「是的,要做彈道測試,得等到星期一。如果我運氣夠好,在那之前就能查清楚很多事了。」
「是呀,我們都是。早餐時羅伊還說了,要我儘可能幫那女孩的忙。可是我和*圖*書能幫什麼忙呢?」她皺巴巴的雙手一攤,作出一副無助的樣子。
「人的個性不太會隨年紀改變。」
「羅伊.布萊蕭博士在家嗎?」
「不在。」
有個警察守住了門房,不讓我進去,可是我去主屋就不關他事。拉丁裔的瑪麗亞來應門。
「怪了。那我找布萊蕭太太。」
「警方怎麼不追這一條線索?」
「妳的意思是說,我一直都這樣?」
「那好。」她有點諷刺地盯著我看。
「謝謝,可是我不能久待……」
「他對她去世有什麼反應?」
「說不定也追,不過我沒聽說。看起來他們已經認定凶手是桃莉,不在乎別的了。這樣比較簡單。」
「為我從過去、現在直到未來的自私贖罪呀。亞徹先生,我考慮考慮。」
「這話還真侮辱人。」但她面帶微笑,幾近挑逗。
「有人照顧她,葛德溫醫師說比昨晚好些了。」
「有企圖心的是他,還是妳?」
「亞徹先生,你已經有明確的看法了?」
「羅伊今早飛去內華達州的雷諾了。」
我不等她請就走進屋內,坐在玄關的鍍金椅子上等。瑪麗亞上樓請示後說,布萊蕭太太很快就會下來。
我們一同走進書房,面對面坐在高背皮椅上。她按鈴叫瑪麗亞調一杯威士忌蘇打給我,然後靠著椅背掃視書架,書架上滿滿的書好像在提醒她,布萊蕭是個重要人物。
我開車走山麓街去布萊蕭家。這位院長也不一定可靠,可是他有錢,而且對桃莉表露過超乎職責的同情。我不想單憑一己之力苦撐,我要找個能出錢又在地方上有影響力的靠山。愛麗絲.詹m•hetubook•com.com
克斯合乎條件,多多少少,可是我不想要她那種客戶。
艾力克斯和他父親退了房,開車走了。我沒出去送行,但能聽見引擎的聲音,很快就讓霧蓋了過去。我坐在那裡,讓打結的胃慢慢鬆開,對自己說,以我的能力,剛剛應該可以處理得好一點才對。金凱德不過就是個驚慌失措的男人,他對於自己的地位,就跟前一代人對於靈魂一樣重視。
瑪麗亞端著我的威士忌走進書房,杯裡的冰塊鏗鏗作響。她隨隨便便把酒遞給我,問她的僱主還有什麼需要,沒事她就退下了。
「你是不是在想,我是個自私的老女人?」
「知不知道那把槍是誰的?」
老太太似乎挺高興看到我。
「這是當然。」
她這麼實際,我覺得很有意思,也很可怕。她似乎挺開心的,對她來說,聊天比一個人玩接龍有趣得多。
「結果做得怎樣?」
「你還在搖籃裡的時候,我就開始和男人打交道了,亞徹先生,你的意思是我很難相處?」
「你這年輕人真大膽,又機靈,我喜歡機靈的年輕人。去書房吧,我請你喝一杯。」
「不知道,不過警長好像想當然爾認為是桃莉的,如果是,那她和命案就脫不了關係。」
「不怎麼樣。」她促狹一笑,擠出了更多皺紋。「這就跟一個人玩接龍一樣,總是多少會作制弊嘛,難道你不作弊的嗎?」
「這事也許挺有意思。」她好像在考慮要不要連看兩場電影似的。「整件事大概要花我多少錢?」
「如果妳真想為桃莉做點事,不只是坐在這裡嘴上說說的話,可以僱我。妳想我們兩個能處得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