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千個深吻

她現在在吻他,但奇怪的是,她感到如此似曾相識。她幾乎能碰觸到他們的愛情歷史、在舌尖上品嘗它的本質。她的雙唇不只劃過丹尼爾的唇,也掠過每個他們所分享的吻,讓她想起一個以前的吻,一個像這樣的吻;那時,她的嘴唇就在那兒,而他的手臂則環繞著她的腰。他的舌頭劃過她的牙齒,讓她想起其他好幾個吻,而每個吻都令人沉醉,當他的手撫過她的背時,她顫抖不已,以往她也有過這樣的悸動。當她的眼簾輕輕震動,開啟又閉上時,透過她糾結的睫毛看到的他恍若一千個深深的吻。
「丹尼爾?」她走近他,問道:「怎麼了?」
丹尼爾拉開背包的拉鍊,研究著內容物。他大笑起來,搖搖頭。
菲力擠到丹尼爾身旁,靠近受傷男孩的頭部。丹尼爾後退一步好給菲力空間。菲力慢慢地從風衣裡取出一支長而黯淡的銀色星箭。
「我不想嚇到那些健行客。」他解釋道。「在地球上的大部分地區,人們不願見到奇蹟或天使。如果他們瞥見我們飛過,他們會說服自己,是自己眼花了;但像在這樣的地方——」
「原諒我得打斷你們。」流放者說,卻唐突地直視露西燃燒的兩頰。反正他又不是真的看得見。
她突然深沉地感覺到自己的身分——她不只是來自喬治亞州雷霆锁的露西.布萊斯。她是每個她曾經活過的女孩,是她們的經驗、錯誤、成就,最重要的是,愛的綜合體。
丹尼爾將露西放在一塊平坦的岩石高台上,此地極為乾燥,水分稀少得連最堅忍的沙漠灌木都無法生存;光禿禿的山景在他們四周無限延伸,陡峭地垂直落入陰暗的山谷。放眼望去,到處可見巨大的黃褐色岩石山巔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挺立,氣候冷冽,狂風怒號,空氣乾燥得連吞口水都會覺得刺痛。露西、丹尼爾,以及其他五名跟著他們旅行的流放者就將這一小片岩石高台擠滿了。
丹尼爾的左翅蓋過胸前,擋住他人的視線,右手伸進翅膀裡,彷彿一位魔術師將手伸進斗篷那樣。
「但他們不能擁有星箭。」丹達路斯的白眼珠因痛苦而鼓脹。「他們無法殺死我們,只能折磨——」
「其他人到了嗎?」丹尼爾提高聲量喊道。
菲力鞠躬表示受命。其他四名流放者站在他身後,髒污羽翼的破損邊緣隨風起伏。
「天秤。他們想要古物,一大批軍隊在維也納等著你的朋友。」
「我們會走往東的路徑,」丹尼爾指示。「向北飛過黑海,然後往西經過摩爾多瓦。那邊的風勢比較平靜。」
「嗯,我想我看見它了。」
他吐著唾沫,拼命咳嗽,臉孔扭曲。丹達路斯終於平靜下來。他開始牛飲,大口嚥下那個液體,喝完時嘴裡發出咂咂聲。
「而充滿驚奇之後的是——」
丹尼爾咧嘴而笑。「他很會討價還價。」
「他們有碰到天使嗎?」丹尼爾問。「阿琳、羅蘭、安娜貝拉?他們安全嗎?」
「信物還在你身上嗎?」丹尼爾問。
那四名流放者往前踏出一步,在露西和丹尼爾身前低頭鞠躬,彷彿在等待指令。
丹尼爾露出牙齒,對她搖了搖頭。然後他的身體劇和圖書烈地一縮,痛苦地喊了一聲;露西從沒看過他這樣。她的身體繃緊。
「那是個陷阱,」丹達路斯聲音粗啞,匆匆忙忙地說。他在風衣翻領上吐了一口灰色血液。
露西不禁大笑。
她吸進一口氣,乾燥而多沙,接著轉身將眼前全景收入眼底。這時,一道燦爛的金色光芒在東方的沙岩山巒上延展開來,看不見盡頭。「這裡就是上帝賜給摩西十誡的地方?」
「麻煩。」丹尼爾大笑了一陣。
「那是什麼?」露西問。
丹尼爾牽起她的手,深深望進她的眼眸。「過去很重要,因為它包含了所有的資訊和智慧。但妳會在其中迷失自我。妳在追求當下時,得學會保留過去的知識。」
「什麼樣的陷阱?」文生問。
「不是。」丹尼爾指著她的肩膀後方,一排娃娃大小的背包客正從南方向上攀爬一道幾百呎高的山路,那裡的地勢較不險峻。他們的聲音隨著寒冷、稀薄的沙漠空氣傳來,柔和又響亮的笑聲詭異地在靜默的山巔間迴盪,一個藍色保特瓶從某人頭上飛過天空。「那才是摩西領受十誡的地方。」他伸展雙臂,看著他們站立的一小圈岩石。「這裡是某些天使站著觀看整個經過的地方。葛碧、阿琳、羅蘭、坎恩——」他依序指了岩石上的不同地點,分別代表每位天使立足之處,「以及其他幾位。」
他往後靠上岩脊,深深吐了口氣。「它們回到路西法和天堂主人身邊。它們也是墮落的一部分。」
「怎麼了,文生?」丹尼爾站了起來。他一定是在墮落前的天堂時光中知道這流放者的名字。
她迅速站起身,拉直毛衣,將一隻冰冷的手按在溫熱的肌膚上。
露西沒有等丹尼爾往前傾身吻她。相反的,她主動將雙唇送上,品嘗這分驚喜帶給他的歡愉。他發出呻|吟,她想要一掃他失去她時所感受到的所有痛苦。
「當成一個信物——」丹尼爾回答,瞥了一眼他翅膀上流血的地方,毫不在意。「如果其他人意外抵達,他們會知道流放者是朋友。」他循著她憂心忡忡的眼神望向自己翅膀流血的地方。「別擔心我,我會康復的。來吧——」
這很奇怪。在這幾個禮拜、幾個月以來,它們愈來愈常出現在她眼前,直到她不用轉動眼睛,就能發現在角落搖晃不已的宣告者,試圖召喚她。現在它們似乎全都消失了。
「它究竟是什麼?我是指墮落。」
丹尼爾給了她一個溫暖的眼神,充滿感激。然後,他毫不遲疑地將她擁入懷中,光環塞在他們交纏的指間,丹尼爾彎下膝蓋,然後竄入天際。
「這些能讓妳撐到中午嗎?」他問。
「西奈山。」
丹尼爾將眼神轉開。「那是第一個與人類締結的正式聖約。在那之前,上帝只與天使約定。有些天使覺得自己被背叛了,認為這麼做打亂了自然事物的秩序;其他人則認為我們是罪有應得,那本是自然的發展。」
他們停下來,凝望彼此,丹尼爾開始大笑,露西的下巴掉了下來。「我做到了!」她大叫。「它就在我的記憶裡、是我的一部分,就像昨天才發生的一樣。我根本不和圖書用想就能記起來!」
「我早該這麼做了。」他說。
「我從沒想過自己會說這句話,但是——」她看著山巒間那些平凡、靜止的陰影,「我想念它們。宣告者是我和過去的連結。」
它看起來像一塊布,如絲般平滑,卻很硬挺。它有一呎長、幾吋寬,在冷冽的微風中顫抖。露西瞪著它。丹尼爾從他自己身上撕下一塊翅膀嗎?她恐懼地驚呼一聲,不假思索地伸出手想觸碰它。那是根羽毛!
「我希望你會用到它。」丹尼爾的話嚇壞了露西,因為這意味著,他認為在亞維農的天使也像在維也納的那幾位一樣身陷險境。
「葛碧、茉莉和坎恩怎麼辦?」露西問。
「什麼事那麼好笑?裡面裝了什麼?」露西問。
「現在它們消失了,妳可以靠自己了。」
高原有一條險峻狹窄的小路通往一座小岩脊,就在他們降落地點的下方。他們牽著手走下崎嶇山脈間的小徑,當路變得過於陡峭,不適合歩行時,丹尼爾便順著山勢往下滑行,而且總是飛得離地面很近。他的翅膀向身體兩側收攏。
他們在黎明前抵達高地沙漠。晨曦照亮靠近東方地平線的蒼穹,土黃色的雲朵蒙上一層朦朧的粉紅和金色光輝,驅走紫色的夜光。
「這個嘛。」他說。「妳看到靠近地平線的那條河沒有?」他指著一條蜿蜒過沙漠平原的藍色小溪,就在露西目光所及的最遠處。
露西在透過宣告者追求自身的真相後,好像打開了一扇大門,那些從莫斯科、赫斯頓到埃及的記憶全留了下來。現在她所擁有的記憶更多、更多。
他在啜泣,當他俯臥在岩石上,讓其他人照料他的傷勢時,他低聲說著某種露西無法瞭解的語言。他們試圖抬起他,想將他骯髒的風衣脫掉。風衣被劃開好幾處,一只袖子被扯掉了。但那名流放者哭嚎得十分悽慘,連菲力都動了惻隱之心,將男孩放回地上。
露西依偎著他,咬碎了幾顆巧克力,看著東方的天空變得愈來愈粉紅,之後轉金,在太陽照射遠處的山巔縱谷時,將之染成一片淡藍,光芒在山脈的入口處投下奇怪的暗影,剛開始她假設其中有些是宣告者,但她很快便了悟到不是如此,它們單純只是從變換的陽光中投射出來的陰影。露西這才想起,她已經有好幾天沒看見宣告者了。
「人們會期待自己看見奇蹟,」露西替他把話講完。「他們想看見奇蹟。」
她抓著它,它是露西碰過最柔軟卻又最強壯的東西,美麗非凡——看到她的眼睛飄到丹尼爾拔下羽毛的地方,那裡正在淌血。
丹尼爾先將露西放在岩石嶙峋的高台上,然後轉身,看見陪伴他們的五位流放者正圍著第六位站立。當丹尼爾看見第六名流放者時,他畏縮了一下,翅膀震驚得往後抽動。
「它發生在我無法描述的另一度空間裡。當妳和路西法分開、我找到妳時,我們那時最接近它;話雖如此,我們仍舊離它很遙遠。」
流放者的眼瞼顫動著,然後閉上。露西第一次覺得她離朋友如此遙遠。如果阿琳、羅蘭,或任何天使發生了任何事……
流放者在他上方站著,文風不動。「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盡然如此。」
他面對她,往前走了三小步,他們的身體相觸,腳趾尖交疊。「就在這裡。」他吻了她一下。
細沙鞭打著露西的頭髮,丹尼爾將翅膀收回身體兩側。「我們到了。」他的聲音中有一抹崇敬。
「軍隊?他們現在公開和天使對抗了?」丹尼爾不敢置信地搖著頭。
「丹尼爾。」一名流放者平板的腔調打破露西的幻想。那個蒼白的男孩站在他們靠著的岩石高處俯視他們。露西透過他那灰到近乎透明的羽翼,看見一片雲朵飄過天際。
「所以我們得飛來這裡,而不是從宣告者穿越。」她說。
「他們需要我們,丹尼爾,」她說。「我們走吧。」
「在我們離開威尼斯前,我請菲力從他的櫥櫃裡拿幾樣東西。我不該讓看不見的流放者替我們準備營養早餐。」他拿出一罐紅辣椒口味的洋芋片、一包紅色袋子的巧克力、幾支藍色錫箔紙包裹的貝西巧克力、一包口香糖、幾小瓶低卡汽水,和幾包義式濃縮咖啡即溶包。
他的臉上刮傷處處,好像曾被一再扔上一道磚牆;他的嘴唇不斷冒出血來,發亮的鮮血沾滿了他的牙齒。剛開始,露西沒看出那是血,因為流放者的血不是紅色,而是淡灰色。他的血是灰燼的顏色。
「這是哪裡?」露西將毛衣的高領往上拉,圍住耳朵,好抵擋強風。
「飲料裡有種化學化合物,」丹尼爾解釋,「凡人叫這種平淡無奇的毒物為天冬氨先苯丙氨酸甲酯,他們相信這是他們的科學家所發明的;但它是種古老的天堂物質——一種毒液,一旦和星箭合金中的解毒劑混合,就會產生反應,成為一種能治癒天使的藥劑。對這種輕傷非常有效。」
「好,另一段沙漠人生如何?當我找到妳時,妳住在坦尚尼亞的塞倫蓋提。妳是那個村落裡最高、最瘦,和跑得最快的人。我有天經過那兒,打算拜訪羅蘭,於是在最近的泉水處留下來過夜。其他男人都不信任我,但是——」
「你對抗天秤?」丹尼爾似乎既惶恐又驚訝。露西仍然不明白天秤究竟是什麼。她模糊地將他們視作天堂的陰暗延伸,勢力往下擴及世界。「發生了什麼事?」
「但現在它們消失了——」
他朝著一名流放者點點頭,一個有條光滑金髮馬尾,長度及她背部一半的女孩,自動將手伸到丹達路斯的頸後,將他的頭抬離岩石幾吋高。菲力小心翼翼地用一隻手撥開男孩流血的雙唇,將銀色液體倒入他的喉嚨。
露西試著描繪這幅景象:百萬個顫抖的陰影圍繞著一座巨大的陰暗天體,它們的鬚蔓像太陽黑子般舔舐著「將一切抹除」這天體的表面。
「去找你們的朋友吧,」菲力說。「文生、奥莉安娜、桑得斯和愛梅特會陪你們過去。等丹達路斯恢復健康,我就會和其他人加入你們。」
「他現在需要休息,」金髮女孩說。「但他醒來時會精神百倍。」
「沒錯,」丹尼爾說。「牠喜歡妳。」
丹尼爾的眼角柔和起來。「有時我會搞不清前後次序。我得承認,我不記得獨自度過的漫長時間!卻記得每個第一次看到妳臉龐時的心跳、妳的唇和-圖-書帶來的每個吻,以及我和妳製造的每個回憶。」
「那是什麼感覺?」
不。是她找到回去那些記憶的路。
「在這幾千年間,我曾在這附近住過幾次,時間有長有短。有一次,在幾百年前,我住在這裡的時候,有隻叫做奥得的駱駝。牠大槪是地球上最懶惰的生物,會在我餵牠時昏倒,連走到最近的貝都因營地都是個小奇蹟,但當我在那個前世裡第一次碰到妳時——」
親吻丹尼爾是既令人振驚的新鮮又毫無疑問的熟悉,就像孩提時的記憶原本恍然若夢,直到在閣樓中的老箱子裡發現照片證據。露西覺得,她彷彿發現了一個大倉庫,裡面存放著意義非凡的相片,那些深埋在時間中的記憶從她靈魂深處被一一釋放。
丹尼爾看著菲力,菲力從沉睡的男孩上方抬起眼睛。「我們其中一人會在這裡守望。如果你的朋友先抵達,流放者會幫你傳話。」
「卡布尼亞呢?」菲力問。
她搖搖頭。「我要怎麼才辦得到?」
「什麼?」
他眼中的紫羅蘭火花在瞬間燃燒得更加明亮。「其他人一定已經在路上了。」他轉身面對流放者,東方愈來愈燦爛的晨光照耀出他們陰暗的輪廓翦影。「你會在他們抵達前,在此守候嗎?」
丹達路斯閉上眼睛,輕輕搖頭。
「這實在太令人驚嘆了。」她說,幾乎喘不過氣來。她還擁有多少她所不知道的記憶?她能記得多遠以前的事?她轉身面對他,把膝蓋拉近胸前、往前靠,他倆的前額幾乎相觸。「你記得我們每一段的過去嗎?」
「其他人呢,丹達路斯?」菲力的聲音儘管聽起來依舊毫無感情,但露西第一次發覺他的腔調中暗藏憐憫。
「丹尼爾?」
「太陽快出來了,」丹尼爾說,從菲力那兒拿來一只皮製小背包。「我想妳一定很餓。」
當他再度放鬆,伸展翅膀時,手裡拿著某個閃閃發光的白色物品。
他們在一片什麼都沒有的地方中央停住,肩並著肩坐在一小塊平地上,一座花崗岩替他們擋住強風,也擋住所有人的視線;一隻淡棕色的山鶉沿著凹凸不平的山路啄著地,一路走上來。露西眺望花崗岩外的景致,真是美不勝收:一長串山巒綿延,有些山峰籠罩在陰影裡,有些則沐浴在晨光中,隨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在太陽升上粉紅色的地平線時,所有山巔也變得愈來愈璀璨。
「你呢?」
「沒錯。看見奇蹟後就是充滿驚奇。」
丹尼爾跪在流放者前面,替那位男孩的臉擋住陽光。「發生了什麼事,丹達路斯?」他將一隻手放在流放者的肩上,這似乎安撫了那男孩的情緒。
菲力轉身,展露插在他翻領釦眼裡的亮白色羽毛。它在風中發出微光,輕輕抖動,那片光芒與流放者死沉的蒼白皮膚形成尖銳對比。
「奥得拔腿狂奔,」露西不假思索地回應。「我放聲尖叫,因為我以為牠會踩到我,你說你從沒見過牠跑得那麼快。」
「誰設下的陷阱?」丹尼爾問。
她是露欣達。
丹尼爾的右手滑到露西的腰際。他的翅膀發出輕柔的一聲「颼」,立即垂直飛上五十呎高的石頭,流暢得就像凡人一次踩一個階梯一樣。他們往上和圖書竄升時,她的胃往下掉。
他點點頭,咬了一口洋芋片,對他來說那是一種在凡人間養成的習慣,不是真的需要進食。「我們一從過去回來之後,那些陰影就消失無蹤。我們現在所在的此時——自從路西法重新啟動墮落的這九天——是地獄邊緣的時間。它脫離其餘的歷史,如果我們失敗了,它將會完全消失。」
「法蘭茲和阿達——」男孩說話的模樣彷彿這幾個字就能帶來痛苦。「他們正趕往這裡。」
「他的翅膀斷了,」菲力說。沒錯,露西發現,那對灰暗的翅膀的確不自然地在他身後展開。「我不知道他是怎麼飛回來的。」
「請容我們先行離開,」丹尼爾說著,站起身,他的白色翅膀搭著岩石表面,直到他打直肩膀,高高舉起它們。他伸手去牽露西。
露西原本沒察覺到,但她真的餓壞了。
菲力從瓶中取出星箭。他小心翼翼地將星箭擦過雙唇,好像是在清理它,然後將它放回風衣內,他的嘴唇在剎那間散發銀光,直到他把嘴唇舔乾淨為止。
丹尼爾將羽毛遞給菲力,他毫不猶豫地將它夾進風衣的翻領中。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問。
星箭在泡入汽水時冒起煙來,嘶嘶作響。瓶子在他手中冒著蒸氣騰騰的煙時,菲力扭曲著臉。一股噁心的甜味飄來。而當露西看見棕色低卡汽水嘶嘶響著、開始旋轉,瞬間變成帶著珍珠光澤的銀色液體時,眼睛不禁睜大。
「這種事從未發生過。宣告者屬於歷史。它們是重要事件的陰影。它們在墮落中誕生,因此當路西法啟動他的遊戲時,它們就回到他身邊去了。」
「我想我們能在其他天使現身前,偷偷獨處一下。」
露西不禁露齒而笑,有那麼一會兒,她享受著丹尼爾是她獨享的奇蹟這件事。
看著丹尼爾的翅膀、被它們擁入懷中時,很容易讓她忘記它們其實是一根根的羽毛。露西一直假設它們的組成帶有某種神祕和超自然的色彩,像來自上帝的夢,但它和露西以前所見過的羽毛都不同:寬大、濃密、鮮活,展露出流竄過丹尼爾身軀的相同力量。
「不!」露西大叫,立刻用手掩住嘴巴。「你不能——」
那男孩個頭很小,身材纖細,卻有兩隻大腳。他顯然是最近才理了個光頭。如果以人類的年齡計算,他看起來大約是十四歲。有人狠狠地揍了他一頓。
「丹尼爾,宣告者怎麼了?」
「但我父親用三塊斑馬皮買了你背包裡的刀子!」
那簡直太不可思議了,每次當露欣達死在丹尼爾的懷中,就會連帶地失去有關前世的所有記憶,但不知怎的現在都回到她的腦海中,就像露西總會回到丹尼爾身邊一樣。
「快點,」她對丹尼爾說。「我們能試試另一個前世嗎?」
「試圖戰鬥。寡不敵眾。」
「我們要去哪裡?」露西問。
「別擔心,露欣達.布萊斯,」菲力開口,但沒回頭看她。他的手探入黑色的皮製背包——丹尼爾先前將它拿上岩脊——然後摸出一小瓶玻璃瓶裝的低卡汽水。他用牙齒將瓶蓋咬開,瓶蓋翻滾,在空中劃出一條長長的弧線,擦擊岩石表面,之後,菲力非常緩慢地將星箭放進窄窄的瓶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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