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不潔之水

然後,坎恩的手臂改變位置,胸膛稍微抽離。剎那間,她覺得渾身發冷而且脆弱無比,但另一片胸膛、另,一對手臂代替了坎恩的。她不用張開眼睛就知道那是丹尼爾,宇宙中沒有其他身體能和她貼合得如此緊密。
「我表演最後一幕的時候到了,親愛的。」蒂誠摯地說。「別擔心,我會一步步地引導妳。」
「王座從未想過天使會叛變,也未料到墮落天使阿撒瀉勒會花上數百年,在希臘一個極深的洞穴裡,研發殺害天使的武器。」
「葛碧……茉莉——」露西跪了下來。她伸出手仔細端詳,彷彿她以前從沒看過這雙手似的。燭光在她皮膚上閃爍,將塵土照耀成柔和的金粉,微微發光。當她輕拍她的雙手好盯著手掌時,塵土化為亮晃晃的銀色。「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最近幾天對流放者而言是個沉重的打擊。」菲力說。他的聲音洩漏他的憂傷。「許多流放者在維也納被天秤擄獲,更多流放者則於亞維農死於長老之手。我們只剩四個人。我能讓他們進來嗎?」
「糟糕,」安娜貝拉柔聲說,拉開靴子拉鍊,將它們丟到一旁。阿琳將銀製墜飾從露西頭上取下,放進靴子裡。她們飛離地面,將露西放入溫熱的水中,翅膀不斷拍動。
「他們全死了——」菲力說。「是的。流放者為你們的理想犧牲了自己。」
「夸雍馬拉克……夸雍馬拉克,」丹尼爾重複著,這幾個字眼聽起來像「凱雍馬拉卡」。「我的書裡有提到它。」他拉開背包拉鍊,翻過頁面,喃喃低語。最後他將書舉高給蒂看。露西往前走好看得更清楚。在大概是第一百頁的下方,丹尼爾以手指指出一個褪色的註解,字跡潦草,以露西不認識的文字寫成。他在註解旁邊寫了三次同樣的字:
精緻的珍珠光砂散落在露西身邊。
「做得好,丹尼爾。」蒂微笑。「你一直都知道。儘管『夸雍馬拉克』對現代人來說,比古音更容易發音——」她發出一連串露西無法模仿的複雜顎音。
蘇菲亞在他們身後啜泣,聽起來似乎已經接受這將是她的死亡方式。
「噓。」他就像那樣抱著她,輕輕搖晃,用翅膀摟住她很久,似乎過了好幾個小時,直到她流乾眼淚,沉重的心情緩和下來,不再抽抽答答地哭,呼吸再次變得順暢。
當女孩們走過那間較大的祈禱室前方時,坎恩、羅蘭和丹尼爾正坐在中央祭壇低聲交談。坎恩在喝菲力黑色皮製背包裡的最後一瓶星箭可樂,露西可以看到他血淋淋的足踝逐漸癒合,然後那道疤痕開始消失,他吞下最後一滴,接著轉動他的肩膀,啪的一聲讓它歸位。
坎恩走過去,將它拿起。「我們在聖貝內茲橋的橋墩找到它後,就被長老們追上了。」他搖搖頭。「我真心希望這個痰盂有那個價值。」
「蒂在哪裡?」露西環顧四望,尋找那位最清楚古物意義的人。
「那麼坎恩可能會死,」阿琳說。「或是其他人。蘇菲亞和她的黨羽今m.hetubook.com•com晚一定會以某種方式殺掉天使,我們都知道這件事會發生,但妳對此沒有準備。」她嘆口氣。「妳衝出來打算救坎恩?妳很有膽量,露西。」
葛碧和茉莉剛剛才被阿琳從祭壇上救下——
「她們為什麼——」
「她們知道,阻止路西法比個人的生命更重要,」丹尼爾說。「比已經發生的所有事都還要重要。妳這下應該相信,我們的任務有多重大。」
「怎麼可能?」
窗戶下躺著蘇菲亞小姐和另兩名長老的屍體,她們被綁在一起。
周遭一片死寂。蘇菲亞小姐不再發出咳嗽聲。露西不用看也知道那意味著什麼。
五根銀色星箭安靜地穿過祈禱室空蕩的空間。它們在往前飛時散開,朝著露西和丹尼爾射過來時,似乎凝結在半空中。
等她們離開洗禮房,走回祈禱室時,太陽已經升起,陽光透過窗戶中基督升天的彩繪玻璃,灑下色彩斑斕的光芒。
如今卻消失了。
這都發生在一瞬間:
「宇宙是所有人的奮鬥目標。」丹尼爾說,菲力短促地點點頭。
「那茉莉呢?」露西最後問。「她的死……能抵銷葛碧的死嗎?就天堂和地獄的平衡來說?」她覺得像討論商品般談論她的朋友讓人很不舒服,但她也知道,這問題的答案如今很緊要。
「儘管位階僅次於王座不見得是種祝福。」阿琳低語。「問問妳的老朋友比爾就知道。」
露西深有罪惡感地點點頭。
安娜貝拉在房間角落的洗禮盤後方找到一個洗手台,並用大木桶倒了好幾桶蒸氣騰騰的熱水到浴紅裡。阿琳站在露西旁邊。沒有看她,只是握住她的手。當浴缸裝滿水,從磁磚折射著深藍綠色時。安娜貝拉和阿琳將露西拉到水面上。她仍舊穿著毛衣和牛仔褲。她們沒有想到要將她的衣服脫掉,卻注意到她的靴子。
他從祭壇跳到蘇菲亞身上,將蒂推開,三個人都在他的力量之下倒地。坎恩降落在蘇菲亞身上,將她側身釘住,想用他的重量將她壓碎。她在折磨下發出慘叫,當坎恩的雙手伸向她的脖子時,她雙臂無力地擋在臉孔前。
「不,」他說。「天使死後什麼也沒有。」
坎恩頓時停了下來。一會兒後,一名穿著黃褐色風衣的男孩滑進打開的窗戶。一旦他站好,菲力便抬起他剃光金髮的頭,死白的眼睛盯著坎恩。
「茉莉也很重要,儘管她的位階較低,」安娜貝拉說。「當然,這是在墮落之前,在她選擇路西法之前,我知道我們不該說死者的壞話。但茉莉以前真的老是惹火我。她很負面。」
他朝她微笑,握住她的雙手。他的手溫暖、充滿生氣。露西一度以為自己再也看不到他,再也看不到他那雙閃亮的眼眸,再也看不到他伸展那對金色翅膀,再也聽不到他說冷笑話時提高聲音的方式……儘管她最愛的是丹尼爾——她以她無法想像的方式在愛著他——但露西仍舊無法忍受失去坎恩,那是她衝進祈禱室的原因。「謝謝妳。」他說。
「她們知道自己會死嗎?」露西說。
在她的視線被淚水模糊時,她更無法直視他的眼睛。
她深吸一口氣,拉開身子,剛好可以看見他和圖書的臉。她覺得眼睛腫脹疲累,她的淚水浸濕了丹尼爾的襯衫,彷彿她正用自己的憂傷為他洗禮。
「要到西奈山嗎?」丹尼爾站起來,並扶露西起身。
最後,蒂抬起頭看他們,臉上帶著奇怪的表情。「嗯,現在全都說得通了。」
「很久很久以前,路西法是第一名,」安娜貝拉說。她在稍稍停頓後瞥了露西一眼,看見露西臉上的震驚。「他就在那兒,主導所有行動,然後他叛變,葛碧的位階於是往上移。」
「這招有用嗎?」安娜貝拉問,嘖嘖稱奇。
但蘇菲亞小姐的掙扎怵目驚心。從她的喉嚨發出漱口般的咕嚕聲,坎恩的手指按緊,不斷拿她的頭撞擊地板。比她口紅還要暗的鮮血開始從老女人的嘴裡涓涓流出。
菲力對著窗戶伸出一隻手,另外三名身穿黃褐色風衣的流放者滑進打開的窗戶:一位露西不認識的女孩,菲力介紹她是普瑞西雅;文生是在西奈山為露西和丹尼爾站崗的流放者之一,以及那位從維也納皇宮屋頂前來的蒼白女孩,奧莉安娜。儘管她知道那位流放者女孩看不見她,露西還是對她嫣然一笑。露西希望奧莉安娜感覺得到,因為露西很高興看到她康復。所有流放者看起來都像兄弟姊妹。謙恭迷人,皮膚過於慘白。
「行李袋裡有什麼?」坎恩指著文生措著的海軍藍帆布袋。
她的胸口再度顫抖起來。「但——」
「怎麼不能?」坎恩陰鬱地反駁。「妳情願我哭嗎?」
丹尼爾托住露西的下巴,將她的臉轉過來面對他。他抓住她的肩膀。他們的眼神再次交會,試圖不去聽蘇菲亞的大聲呻|吟。
露西麻木地跟著天使們。她們帶露西走到祈禱室後方,打開幾個衣櫃,直到她們找到目標:一扇通往密閉圓形房間的黑漆小門。
露西覺得心灰意冷,就連洗禮池也像在嘲笑她。她在此準備洗去兩名死去天使的塵土——她被詛咒的靈魂似乎很重要,大家都搶著要,因為她小時候沒受洗過。拯救露西和丹尼爾一事,值得她們犧牲自己的靈魂嗎?怎麼會這樣?這個「洗禮」讓露西已破碎的心更加難受。
「普瑞西雅。」菲力對那個女孩點點頭,她在屍體前跪下,將它們扛到肩膀上,然後打開泥棕色的羽翼,竄出窗戶。露西看著她越過天空,帶走蘇菲亞小姐的最後一部分,以後露西再也不會見到她。
他的翅膀頂端已經不再流血,用某種精巧的紗布包紮著。
「還沒有人經過她。宗教觀光客不是足球不良少年,」坎恩得意地笑。「猛攻祈禱枕頭吧!」
菲力以手勢要文生將行李袋放到中央祭壇上。它發出沉重的砰一聲。「丹尼爾.格里葛利在威尼斯時,問我有沒有可以給露欣達.布萊斯吃的食物。當時我所能提供的只有廉價的垃圾點心,那些是我義大利模特兒朋友偏愛的食物,我一直對這點很懊惱。這次,我問一位義大利凡人女孩她喜歡吃什麼。她帶我到一個叫做炸豆泥三明治的攤子。」菲力聳聳肩,腔調在最後像問句般提高,變得活潑。
坎恩咆哮:「你迷路了嗎,流放者。」
露西感覺到她的嘴唇顫抖,眼睛灼痛。當她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之前,她已跌和圖書入坎恩的懷中,感覺他的雙手繞過她的背。他的下巴抵在她頭頂,她開始哭泣。
「丹尼爾也是這麼說。可是她為何得犧牲自己來拯救——」
見露西在浴紅裡沒動靜,阿琳發出咯咯叫聲,好像在哄馬兒離開馬廄。她打開毛巾,等著露西走進去。她站起身,覺得像個小孩,阿琳用毛巾包住她,將她擦乾。毛巾薄而粗糙,浴袍卻厚實溫暖。
「別擔心,」阿琳說,讀透她的心思。「這不算數。」
露西倒回丹尼爾的胸膛。他的本能反應則恰好相反:他的手臂緊拉住她,將她用力拖倒在地上。兩對巨大的翅膀一左一右掠過露西前方,一副是璀璨的紅銅金色,另一副則是最純粹的銀白色,它們像巨大的羽毛屏風擋在她和丹尼爾之前——然後在眨眼間消失。
菲力指著窗戶下的死長老。「看起來需要有人幫你們處理這些屍體,流放者能從這裡接手嗎?」
「我可是吻了一位阿兵哥才拿到手的。」她說,但腔調缺乏那種她也向葛碧和茉莉說話時的輕快。
有什麼颼颼掠過她的左耳。她轉身看見一根星箭從灰色的石牆上彈開,劈啪掉在地上。其他星箭都不見了。
露西閉上眼睛,將頭潛入了水裡一會兒。如果她有掉淚,她不會感覺到,因為她潛在水中。她不想再有任何感覺。這就像潘妮又死了一次,新的痛苦在舊傷口上撒鹽。
丹尼爾放聲大笑,顯然很驚訝。「麻煩你們了。」
安娜貝拉點燃小門旁磁磚桌上的枝形大燭台,再點燃石龕裡的另一個燭台。這個紅磚房和大型餐具室一般大小,沒有家具,只有一座高高的八角形洗禮浴缸。浴缸裡面鋪著綠色和藍色馬賽克,外面以大理石雕刻而成,一道飾帶環繞著,描繪天使降臨人間的場景。
「喔,不,」文生說。「流放者也買了腦嘴豆泥、皮塔餅、醃黃瓜、一罐叫做黎巴嫩生菜的東西、小黃瓜沙拉,和新鮮的石榴汁。妳餓了嗎,露欣達.布萊斯?」
「她知道她在做什麼。」
露西從未思考過她朋友們在天堂的位階,但現在,她想到的是葛碧守候她、照顧她、帶給她食物或衣服或建議的時候。她是露西慈祥的天使母親。「她的死亡意味著什麼?」
丹尼爾將露西交給阿琳和安娜貝拉。「妳們去吧。」
坎恩的右腿從綑綁的繩索中掙脫,足踝被割得傷痕累累。他使盡力氣掙脫手腕,在右手從繩索中脫困時怒嚎出聲,而被鐵釘釘住的翅膀稍微被扯破,肩膀脫臼;他的手臂奮力搖擺,從肩膀處腫脹起來,模樣可怖,彷彿手臂幾乎被扯斷似的。
「當天使死時,」她靠著他的肩膀說,「她會上天堂嗎?」
「坎恩,等等!」丹尼爾叫道。「別動!」
「勒斃是最親密的殺人方式,」坎恩說道,彷彿在教導暴力基本課程。「現在,讓我們看看妳的死亡有多美。」
「葛碧和茉莉知道她們在做什麼。」丹尼爾低語。
「你現在怎麼還能開玩笑?」露西問。
「她死了,從創造的最高祭壇上離開。」
「就是那個東西嗎?」這就是害她朋友賠上性命的古物嗎?
「她的確知道。」露西回答。
「但你們不必對這些老人表示任何敬意。」坎恩說。
和-圖-書「因為她賭丹尼爾、妳和我們會成功。」阿琳的手臂倚在浴缸邊緣,托住她的下巴。她的一隻手指探入水中,劃開塵土。「知道這點並不會讓失去她變得好受。我們都非常愛她。」
在他走近時她全身僵硬。她的心跳變得很快。
丹尼爾還來不及回答,蒂就看見那個高腳杯,她將它舉高、在手裡轉動,從每一面仔細審視它。「銀杯,」她低語。「哈囉,老朋友。」
「很接近。」蒂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彷彿從她的肺部回憶起過去。「在聖凱薩琳修道院上方一哩處的山區有一對大樹。我們要在那裡集合。那裡叫做『夸雍馬拉克』。」
他的皮膚慘白,將他的綠眸襯托得宛如翡翠。點點汗珠沿著他的髮線冒出,左眼附近有道小刮傷。
丹尼爾。
一隻手臂繞過她的腰。熟悉的蓬亂黑髮靠上她的肩。「來吧,」阿琳說,「我們幫妳清理一下。」
「我們得在觀光客來前逃走。」阿琳說,撿起露西的靴子。
「什麼?」這不是露西的意思。她的本意是葛碧是她的朋友。
這些美食的分景多到荒謬。他們覺得在祭壇上吃東西非常不敬,所以移到地上享用大餐,每個人——流放者、天使,和凡人——都大快朵頤。氣氛很嚴肅,但溫熱的食物能填飽肚子,正巧就是他們在那當下需要的東西。露西指著奧莉安娜和文生如何製作炸豆泥三明治,坎恩甚至請菲力將鷹嘴豆泥遞給他;同時,阿琳飛出窗戶為露西找些新衣服。她回來時帶著一件褪色的牛仔褲、白色V領T恤,和一件很酷的以色列陸軍防彈背心,上面有一個描繪橘色和黃色火焰的補釘。
坎恩吞口口水,雙臂環抱胸前。「我很抱歉。我不知道這件事。」他清清喉嚨,又說:「這解釋我們為何會在抵達亞維農時,看見流放者在橋上和長老們戰鬥了。他們沒有機會解釋,因為後來——」
「但葛碧——」
露西瞇起眼睛,透過塵土的霧靄看見整個房間:丹尼爾蜷伏在她身旁;醒轉過來、已經起身的蒂正奮力壓制在翻滾扭動的蘇菲亞小姐;安娜貝拉站在失去知覺倒地的其他長老之上;阿琳顫抖的手裡緊握著一根繩索和瑞士刀,仍被綁在祭壇上的坎恩則一臉錯愕。
蒂指著一個焊接進高腳杯較寬一邊的黃銅盤子,喃喃低語。彷彿在讀一本書。她的手指撫過那上面描繪的錘鍛圖像。露西慢慢往前走,想看清楚一點。那圖畫看起來像是自由落體中的天使翅膀。
「他們現在跟我們在同一條船上,坎恩。」丹尼爾指指別在菲力衣領上的羽毛信物。
在祈禱室另一邊的窗戶上傳來輕敲聲。坎恩走過去打開彩繪玻璃旁的窗玻璃時,天使們渾身僵硬。他的下巴收緊。「準備好星箭!」
「丹尼爾——」她緊握拳頭,手臂緊抱住他,想將痛苦擠走。
她轉回頭,迎上丹尼爾的眼神。他的臉色慘白,雙眼燃燒著讓人不敢直視的濃烈紫羅蘭色。
蒂凝望著敞開的窗外,盯著聖城的晌午蒼穹。「我的孩子,你很快就會知道。很快就會知道。」
她一隻手耙過濕透的頭髮,將它從臉上撥開。她都不曉得她的頭髮有多髒。然後她坐在浴缸後面的長椅上,靠在浴缸邊緣https://m.hetubook.com.com,開始發抖。安娜貝拉在池中加入更多熱水,但露西並沒有因此就不打唆嗦。
「她在樓下。」丹尼爾解釋,「教堂剛剛開放,所以蒂到樓下去創造一個小帕提納遮掩長老們的屍體。現在她在樓梯底端立了個告示,說明這個『側翼』,正因維修而關閉中。」
「我想,這表示她知道怎麼用那東西。」坎恩說。
等他們再也吃不下任何東西時,蒂出現在門口。她和流放者禮貌地打招呼,將一隻手放在丹尼爾的肩膀上。「你拿到古物了嗎,親愛的?」
露西低下頭。橋上那些塵土。她沒想到那會是流放者。她太擔心葛碧、茉莉和坎恩了。
他讓她盡情地哭,抱緊她。他低語:「妳好勇敢。」
直到一聲野獸般的咆哮劃破這空間。
露西原本想問誰在葛碧之下,但她想想後決定不問。也許曾經是丹尼爾,但因為他不斷選擇露西,他在天堂的地位於是陷入險境。
「噓,」他低語。「憂傷會讓妳喪志。它很危險,妳得戰勝這股憂傷。」
男孩們抬起頭,看著站在安娜貝拉和阿琳之間的露西。他們三個一起跳下祭壇,但坎恩第一個走到露西跟前。
露西盯著塵土,直到安娜貝拉開始將毛衣從她頭上脫掉,然後是她穿在下面的T恤。她摸索著她牛仔褲上的鈕釦。這身衣服她已經穿幾天了?脫掉它們的感覺很奇怪,好像脫掉一層皮膚,然後看著它們癱在地上。
「什麼事情說得通?」露西問。
「如果我有聽蒂的話,乖乖留在走廊——」
羅蘭扭倒蘇菲亞小姐,將她擊倒在地,但他還是遲了一步。
不。
「什麼時候到了?」露西問。他們現在找到所有的古物,但她不瞭解他們還需要做什麼。
「我的人生,我的目的。我們需要去哪兒。我們需要做什麼。時候到了。」
露西看著阿琳消失在門後,接著連打了三次噴嚏。「哈囉,樟腦丸!」當她出現時,手裡已端著一條白色毛巾和一件過大的格子圖案浴袍。「現在先將就一下。我們會在離開耶路撒冷前替妳找到替換的衣服。」
阿琳皺緊眉頭。「葛碧是大天使中身分地位最高的——妳不知道嗎?她的靈魂抵得上……我甚至不清楚她抵得上多少小天使。反正很多。」
在丹尼爾的肩後,某樣東西在葛碧被綑綁的祭壇上閃著銀光。它是個高腳杯,大如潘趣酒碗,但形狀是橢圓形,以錘鍛的銀製成。
露西和丹尼爾的身上覆蓋著一層塵土。
「當然可以。」丹尼爾說。
「但我從來不知道它的意思。」丹尼爾說。
「但她最近有些改變。好像她終於醒過來了。」她瞥瞥露西。「現在回答妳的問題:天堂和地獄仍處於平衡狀態。我們得看事情將如何發展。如果路西法成功,現在看來要緊的很多事都將無關緊要。」
有那麼一剎那,每樣東西似乎都靜止下來。
巋嗯姆克。巋嗯姆克。巋嗯姆克。
「你是說我看到的是炸豆泥三明治?」羅蘭對著文生那鼓脹的袋子抬起眉毛,顯然非常懷疑。
「介意我插|進來嗎?」他柔聲問。
「她不可能真的死了。」
在似乎過了很久以後,她感覺到有手滑到她的臂膀下拉她起身。水面沾了一層薄薄的灰色塵土,它不再閃著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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