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好奇怪。
「我告訴妳,露西不是那種人。」諾拉興奮地對著露西揮手,露西則靠在床架旁偷聽。「她從來沒吻過男生,好吧,就那麼一次——露西,那個夏令營的矮子叫什麼名字,妳跟我說的那個——」
他拋出銅板,然後抓住它,在手掌裡翻個面。露西看到那不是二十五分硬幣,而是一枚非常古老的淺灰色金幣,以某種語言寫成的鑄文已經快要磨平了。那男孩對她抬高一道眉毛。「妳贏了。我還不知道妳贏了什麼,但那可能要看妳決定。」
「露西。」諾拉瞇起眼睛。「當我沒內衣可穿,我就買新的內衣。我希望到感恩節前我都不用洗衣服。妳準備好了嗎?足球男孩們已經在等了,希望能釣到女生。我們是他們的目標,但我們必須提醒他們,他們不能用手。」
在途中,露西曾有那麼一刻想要回家。那時他們已經離開家有兩天的車程,置身於喬治亞州的某處。她父親所謂的從汽車旅館到高速公路的「捷徑」讓他們直駛上海邊,沿著海岸線而行。馬路是碎石子路,空氣中開始瀰漫著臭花蔥的氣味。他們離學校還不到三分之一的路,但露西已經開始想念她長大的老家。她想念她的狗,她母親做酵母麵包的廚房。去年夏天,她父親的玫瑰花叢繞著她的窗台恣意生長,房間裡滿是柔和的香氣,想到隨時會有新鮮的花束就叫她開心。
「不,是;我是說……」花從她手中掉落,三片花瓣落在男孩的球鞋上。
她們去了派對——只是幾扇敞開的宿舍房間門,新生不斷走進走出而已;每個人都拿著一個塑膠杯,裡面裝滿甜死人的潘趣酒,而且似乎永遠也不必擔心喝完。喬登用她的iPod在當DJ,每隔一會兒就大叫「歐啦!」音樂很棒。她體貼的隔壁鄰居大衛,法蘭克林叫了披薩,海麗在裡面加了點新鮮奥勒岡葉增添風味。海麗從家裡搬來一座香草花園,將它們放在窗戶邊上。這些都是好人,露西很高興能認識他們。
「瞭解!」露西大笑,蹙著眉頭。「別靠近麥克斯。」
「頭。」露西聳聳肩,朗聲笑了一下。
他拋擲銅板。銅板似乎在空中盤旋。他看也沒看就抓住它,然後翻面,打開手賞。「妳又贏了。」他唱著歌般地說,古怪得像漢克.威廉斯,那是露西父親最喜歡的老牌歌手。
「露西,」她最後終於擠出聲音。「露欣達。」
「我剛才把它忘在這兒了,那是我朋友,該說是我室友,諾拉的。」露西邊說邊將手伸向罐子。這男孩很古怪,全身散發讓人緊張的氣質。她只好滔滔不絕地說話。「等會兒見。」
「很好玩,」她說,「我只是——」
「妳知道,我並不覺得沒經驗這種事有什麼好尷尬的。」露西悄聲說——這些牆壁很薄。「我只是,妳曾有那種『沒有』大事發生在妳身上的感覺嗎?好比妳知道妳的人生有個目標,但到目前為止妳的人生都很單調?我想要一個不同的人生。我想要感覺到它已經啟動了。我在等那個吻。只是有時候!我覺得我會等上一輩子,然後什麼事也沒發生。和*圖*書」
當他微笑起來,她看到他的眼睛是迷人的灰色,帶著一抹——紫羅蘭色彩嗎?喔,老天,她要愛上一個擁有紫色眼眸的傢伙了。諾拉會怎麼說?
她挽住露西的手肘,領著她走出房間。
丹尼爾搖搖頭。彷彿正在想他不想大聲說出的話。「妳只是——妳看起來好眼熟。我發誓我們一定在哪裡見過。」
喬登是從亞特蘭大來的紅金髮女孩,生氣勃勃;海麗則個子嬌小,總是咯咯傻笑,濃密的黑髮像黑色瀑布般垂掛在她的臉旁。她們似乎是不錯的女孩,但她們為何在討論露西從沒吻過的男生?
他沒有回答,只是用冰冷的藍眸瞪她,她現在看出他眼底有抹在他這年紀不該有的深沉悲傷。
諾拉在昏暗的秋天傍晚中指出一扇窗戶。她們的宿舍是個完美的U形白色磚造建築,中間有個小庭院,每個人好像無時無刻都會待在那裡閒扯淡。但諾拉指的不是那兒。另一扇三樓窗戶正面對著露西和諾拉的三樓窗戶。窗戶拉起,小麥色的雙腿晃到外頭,兩個女孩的手臂出現,用力揮動。
她在門口轉身。原來他是指銅板遊戲。「喔,頭。」
她點點頭。
「傑瑞米?」露西皺皺鼻子。
「我以為妳會帶一罐健怡可樂給我。」
「我有啊。」露西伸手探入洗衣籃,去拿她替諾拉買的那罐可樂。「抱歉,我一定是把它忘在樓下了。我用跑的去拿,馬上回來。」
「哪一面?」她走進時他問。他有張方正的臉,波浪般的琥珀色頭髮,藍色的大眼睛,脖子上掛著一條小金項鍊。
就在那時,露西和她父母親駛過一道漫長蜿蜒的車道,經過一扇看起來相當可怕的高大大門。大門像通了電,像座監獄,大門外有個告示,上面以粗硬的燙金字體寫著:劍與十字感化院。
「只是喬登和海麗。」她瞪著露西。「我們在擴音器上。揮個手吧!」
「不可能。我高中時幾乎被這門課死當。」她看著他,看著他的眼睛,它們的確是偏紫羅蘭色。「你為什麼這麼問?」她說,發現它們熠熠生輝。
「Pas de prob.(沒問題。)」諾拉小秀了一下法文。「但要快點。海麗說,她們那邊的大廳都快被大學足球代表隊攻占了。足球男孩等於狂歡派對。我們待會兒就過去。得掛了,」她對電話說。「不,我穿著黑色襯衫。露西穿著黃色——或者,妳想換衣服?不管怎樣……」
「諾拉,」露西說。「這真的是妳需要和別人分享的話題嗎?妳究竟是在和誰講電話?」
「我本來應該在這兒和一個朋友碰面。」丹尼爾聳聳肩,抬頭看向窗戶。他們看不見諾拉正在那裡和某人打情罵俏。「但也許我已經碰到她了。」
她總是在塗指甲油和講電話。她有奪門擺放指甲油這些瓶瓶罐罐的一排書架,而在她們認識彼此的這一個禮拜以來,她已經幫露西修過兩次腳趾甲。
從那輛車子裡出來的男孩真的都很好看,但露西只覺得膽怯不已。她可不喜歡成為在樓上喬登和海麗房裡唯一害羞的女孩。
露西指指房間,有點m.hetubook.com•com
沮喪。「我才從那裡出來。就在樓上。」
但她喜歡派對。不然她該怎麼打發時間呢?緊張地躲在自己的宿舍房間裡?她絕對要去派對玩。
諾拉人很好——她不是問題。在露西走進房間,看見她的新室友正在貼亞伯.芬尼和奧黛莉.赫本的〈儷人行〉海報時,兩人立刻成為朋友。當她們在凌晨兩點試圖於宿舍那間髒兮兮的廚房裡做爆米花、結果引發警報器狂響,讓所有人穿著睡衣衝到外頭時,兩人的感情變得更加堅固,在一整個禮拜的迎新會裡,諾拉想盡辦法拉著露西去參加各個活動。她在愛蒙路前上的是間時髦的預備學校,因此對大學迎新會和宿舍這種生活形態已經習以為常;男生就住在隔壁、線上校園廣播電台是唯一聽得下去的頻道、妳在這兒做什麼都得刷卡、報告得是厚厚的四頁等等,這些對她而言似乎都不顯得古怪。
露西回到樓上後將可樂丟給諾拉。「妳在洗衣間裡碰過那個喜歡丟銅板的瘋狂男生嗎?」
「你——」她不敢相信自己正打算跟一個帥得像模特兒的加州高年級生說:「想坐下來聊嗎?」
「還有,如果妳碰到一個叫麥克斯的男孩,我建議妳躲開他。我和他是多佛的同學,我很確定他是足球隊的。他似乎很可愛迷人,但他在家鄉有個超凶狠的女友;這個,她自以為是他的女友啦——」諾拉用手半掩住嘴巴低語。「她沒申請到愛蒙路,可是非常忿忿不平呢。她安插了不少間謀。」
她跳了起來。她的鼻子埋在花裡,所以沒看到他走近。現在,一對破爛的匡威球鞋出現在她面前。她的眼睛往上移:褪色的牛仔褲、黑色T恤,和鬆垮綁在脖子上的紅色披巾。她不知道為什麼心跳開始加速,她甚至還沒看到他的臉——短短的金髮……看起來太柔軟的嘴唇……漂亮到讓露西倒抽一口氣的眼眸。
「想出來透透氣?」
他揮手,彷彿在說,哈囉,回魂吧。「我是丹尼爾。」
「妳會習慣的。我來兩天就習慣了。」當他注意到她恐慌的表情時,伸手碰觸她的肩膀。「開玩笑的。妳看起來比我能適應多了。等我下禮拜看到妳,妳大概會完全融入這裡,還穿著長袖運動衫,上面印著大大的『E』。」
她不假思索地去抓自己頸上的項鍊,發覺她脖子上空空如也。怪了。她總是戴著母親在她十八歲生日那天送她的銀製墜飾。那是個傳家寶,裡面有她祖母的老照片,看起來非常像露西,是在她碰到那位後來成為她祖父的男人前後拍的。她早上忘了戴上它嗎?
她轉身,尋找她留在樓下這裡的健怡可樂。然後,她看見它放在距離那男孩右膝大約一吋遠處。「那不是你的吧?」
她慢跑下到地下室的最後一段階梯。太陽快下山了,所以洗衣間空蕩蕩的,顯得分外寂寞。黃昏是穿著妳剛洗好和烘乾衣服的時候。和圖書
洗衣間裡只有一個女孩,她穿著拉到大腿處的條紋長襪,非常瘋狂搶眼,正用力刷洗著一件紮染牛仔褲上的污漬,彷彿她未來的希望和夢想全繫於污漬能否去除。一個男生坐在轟轟作響、顫動不已的烘乾機上,在空中抛出銅板,然後用手掌接住。
「哈囉。」
露西在通往庭院的窗前煞住。一車男孩停在宿舍的圓形車道裡。他們一邊爬出來一邊互相推擠、縱聲大笑,露西看見他們全穿著愛蒙路足球校隊襯衫。露西認出其中一個人。他非常帥——金髮、燦爛的微笑,散發典型預備學校男孩的氣質(諾拉在某天午餐時為她畫圖做圖文解釋後,她現在可以輕易分辨出來了)。她從未和麥克斯交談過,即使是在他們和其他幾個學生組隊玩校園尋寶遊戲的時候。但如果他那晚會去派對……
「諾拉。」露西輕輕推了她一下。「不准妳老是提他。那是深夜室友交心的話題。那時說的話妳應該保密才對。」
「酷。」他再度微笑。「就像露欣達.威廉斯。那個歌手。」
她的父母很支持她——尤其是在她因蝶式游泳的佳績而贏得部分獎學金時。她將她的整個人生裝入一個過大的帆布行李袋裡,而一些對她而言感情意義重大的東西則裝在幾個盒子中:她父親從紐約回來時送她的自由女神雕像紙縝;一張她母親在露西這個年紀時的照片,頭髮剪得很糟,讓她想起家中那隻狗兒莫札特的填充玩偶。她那輛破爛吉普車後座的布套周遭已磨損得很嚴重,聞起來像櫻桃冰棒,卻帶給露西莫大的慰藉。她父母的後腦勺也讓她安心不已。她父親遵照速限,在漫長的四天中開車北上東岸,有時停下來讀讀歷史標記,還在德拉威西北部停下來參觀一座椒鹽捲餅工廠。
她騰不出雙手:她那可折疊式的黃色洗衣籃裡堆滿了衣服,大部分都在離家後第一次用的烘乾機裡被烘得縮小一個尺寸。她將衣服丟到狹窄的下層床鋪上,對於自己竟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找到這麼多樣的衣服來穿感到驚訝。她想起愛蒙路大學一整個禮拜的迎新會讓她有很深的挫折感,但記憶似乎已經開始變得模糊了。
但她北上來這裡讀大學是為了尋找自我、拓展她的人生。她不斷提醒自己這點。
「我最喜歡她的〈本質〉那張唱片。我從加州開車過來時有一半時間都在聽它。德州啊?來愛蒙路很不習慣吧?」
露西在三十分鐘裡就認識了二十個學生,大部分是男孩,在她做自我介紹時,他們一逕兒地靠過來,將手放在她的腰上,好像不這樣他們就沒辦法聽清楚似的,好像碰碰她會讓她的聲音變得更清楚。她察覺她一直在注意洗衣間裡那個拋銅板的男孩會不會出現。
那男孩歪著頭,露出微笑。
「不好玩嗎?」
諾拉是她的新室友,她是除了露西的家人外,第一個看見她在晚上會戴牙套的人(但這不打緊,因為諾拉也有一個)。她現在正坐在窗台上,一面塗指甲油,一面講電話。
「喬登剛才說她們的隔壁鄰居覺得妳很可愛。」諾拉扯了一下露西那頭波浪般的及腰黑髮。「www•hetubook•com•com但他是個花|花|公|子,所以我就直說了:我說妳啊,親愛的,可是位淑女,妳想在今晚的派對前,先過去晃一下嗎?」
她們正繞過U形宿舍的第二個轉角。她們會馬上轉彎、走近大廳盡頭;那座大廳叫做卡布斯廳,喬登和海麗的房間就在那裡。露西靠在牆壁上嘆口大氣。
「是啊,」她說,「我也是。」她轉身看著後窗外,直到大門消失在迆邐的森林裡。然後,在她察覺之前,他們就已經越界進入南卡羅萊納州,隨著吉普車新輪胎的每次運轉,愈來愈接近康乃迪克州和她在愛蒙路大學的新生活。
「我也很急。」諾拉的眼睛變得有點朦朧。「我知道妳的意思——但妳至少有點控制權。尤其是妳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我們可以讓事情發生。我們的第一個學期還沒正式開始呢,小鬼。」
露西和她父母在一週前駛過一千九百哩的路北上愛蒙路大學。在這之前,她都數得出她離開德州的次數——他們全家曾到科羅拉多州的皮克峰度假過一次;到田納西和奥克拉荷馬州參加地區游泳比賽兩次(第二年,她在自由式大賽中刷新自己創下的最佳紀錄,為校隊帶了一個藍緞帶獎回來);然後每年假期他們都會去拜訪她在巴爾的摩的祖父母。
諾拉有一大群從多佛預備學校來的朋友,她每天似乎都交得上十二個新朋友——像喬登和海麗,她們一雙腿仍在窗外晃蕩,還在揮著手呢。露西很想趕上她的速度,但她這輩子都待在德州安靜、偏僻的鄉下,那裡的生活步調比較慢,她現在發現自己喜歡那樣,她發現自己渴望她在老家時老是說她痛恨的東西,比方鄉村音樂,還有用木叉叉起的加油站炸雞。
夜晚涼爽乾燥,完全不像德州。肌膚在微風吹拂下重新變得清爽。蒼穹裡只有幾顆星星,庭院裡有幾個學生,都不是露西認識的面孔,因此她大剌剌地坐在兩大叢牡丹花間的一道石裳上。它們是她最喜歡的花,宿舍旁的花圃在八月底還盛開著牡丹,她視之為一個好預兆。她撫摸一朵盛開牡丹的深凹花瓣,傾身向前吸入它柔軟的香氣。
不是這個!
「妳這學期有修細胞生物學嗎?」他問。
「傑瑞米!但那是在玩真心話大冒險。小鬼的遊戲。所以呢——」
她看著他放在她手臂上的手。但不僅如此,她體內好像有上千個小型爆炸,就像國慶日煙火秀的終場。他大笑,然後她不知道為什麼,也跟著大笑起來。
諾拉很想馬上衝進派對,露西也是;她真的想。但她現在在談論的是一種無法描述的感覺,而這比在派對上玩得開心還重要。露西認為她對命運的掌控並不大於擲銅板的結果。命運似乎不真的在她的掌控之中。
喔,不。她一直呆呆地瞪著他。他舉起手來彷彿是要揮手。但他沒有揮手。他的手指在空中盤旋。她的心臟停止跳動,因為,突然間,她完全不知道這位陌生人想做什麼。他可能會做任何事。友善的姿勢只是一種可能性。他可以對她比出中指。她剛才像個跟縱狂似的死盯著他,可能也活該如此。那太荒謬了。她太荒謬和*圖*書了。
「沒事。」露西心不在焉地點點頭。「我很好。」
「這還真是有點不吉利,」她的母親從前座咂著嘴說,從教人如何裝修自家的雜誌上抬起頭來。「我很高興妳不是來讀這間學校,露西!」
他愛我。他不愛我。他愛我。
「很抱歉。」他說。「我不是故意要嚇妳的。」他的眼睛是什麼顏色?
搬到康乃迪克州上大學,對露西而言是個很巨大的改變。她在普拉諾高中的朋友大部分都去念德州的學校,但露西總覺得外面世界裡有什麼正在等她,而她得離開家鄉去尋找。
「妳沒事吧?」諾拉歪著頭對露西說。一綹短短的金棕色鬈髮掉在她眼睛上。
「嗨。露西!」一個人叫道。
「當然好。」露西拔開可樂上的拉環。可樂是她在洗衣間附近的販賣機買的,洗衣間到處灑滿了洗衣粉。
「徹底的文化大震撼。」感覺起來這是她這一週內說過最誠實的話。
她根本說不出話來。這男生不只是露西這輩子所見過最帥的,他還自己走上前來自我介紹。他看著她的方式讓露西覺得庭院裡好像只有她一個人,彷彿這世上只剩他倆。而她就快搞砸了它。
然後她就回到了她的宿舍房間,而她的父母則遠在德州的老家。露西不想讓她母親擔心,但事實上,她非常想家。
「好啊,」他馬上回答,然後瞥了亮燈的窗戶和裡面的派對一眼。「妳不會剛好知道,那裡在開足球派對吧?」
「再一次?」他問道。
露西朝諾拉揮揮手,表示她馬上會回來,然後衝出房間。她一次踩兩格階梯,蜿蜒走下宿舍地板,直到她站在地下室入口處那破損不堪的紅褐色地毯上。校園裡的每個人都喊這裡地窖。這名詞讓露西想起桃子。
露西咬著宿舍房間的磁卡,伸長脖子將它刷過鎖中,等待那聲小小的「喀嚓」懇起,然後用臀部頂開門。
「妳喜歡的型究竟是怎樣?我是說,我知道妳已經拋棄那個又瘦又高、笨拙的傑瑞米了。」
「你怎麼知道?」從來沒有人猜到是露欣達.威廉斯。「我父母是在露欣達,威廉斯於德州奥斯汀開演唱會時認識的,」她又說。「我是德州人。」
說點什麼。
「妳說得很對。」諾拉點頭,舉起雙手擺出投降姿勢。「有些事情很神聖,我尊重這點。如果要妳用少於五個字來描述妳的夢中之吻……」
露西在喝了三杯潘趣酒、吃完兩片美味無比的薄脆義大利香腸披薩後,被正式介紹給麥克斯,然後在接下來的十分鐘裡都在躲他。諾拉說得對;他很帥,但考慮到他在家鄉有個瘋狂女友,他對女孩的態度實在太過輕佻。她、諾拉和喬登擠在喬登的床上,在陣陣咯咯傻笑中低聲為所有在場的男孩評分。那時露西決定她喝了太多那個神祕的潘趣酒。她離開派對,偷溜下樓,找個安靜的地方清醒一下。
他瞇著眼睛看她,她恐懼地納悶,在他們對話的期間,她鼻子上是否一直沾著花粉。這不會是她第一次出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