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第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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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他是否注意到我整晚幾乎都沒睡。他比我晚一小時上床,大概認為我已經睡著,所以躡手躡腳到床上,連已成習慣的睡前一吻都沒給。
我們晚餐吃得很開心,正常的家庭晚餐。接著,當亞力士說他明天得去芝加哥呈個案子,或許得停留一晚或兩晚時,我幾乎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如果再有可怕的電話打進來,他也不會有機會接到或聽到。我想打電話給從前幫我做心理治療的莫倫大夫。雖然他已經退休了,但是我有他的電話號碼。我需要他的意見。上次我決定嫁給亞力士時,也打了電話給他。他曾警告我如果不把過去事情老實托出,婚姻會有危險。「賴利沒有權利要求你不說,西莉雅,」他這麼說過。
「不會拖太久了,」我說。「我有計畫在附近開業,遲早會重操舊業。」
亞力士回家後已經換了運動衫及棉質短褲。一如往常,我發現自己又在想著他還真是個大帥哥。我喜歡他的手形以及纖細的手指頭,如果有人叫我畫出理想中外科醫生的手形,我一定會畫他的手。而且,我知道他的手很有力。我在廚房裡想扭開瓶罐時,如果他也在,直接拿給他就行了。只要他輕輕一轉,蓋子就開了。
別再想了,我給自己加油打氣,希望喚回剛才在餐桌上感受到的溫暖,驅走那些黑色念頭。接著我走入了廚房。我帶傑克上床睡覺時,亞力士已經自願幫忙清理餐桌,把碗盤放到了洗碗機。https://m•hetubook.com.com
亞力士六點半到家時,我們全都坐在客廳裡。我和亞力士喝了杯紅酒,傑克喝了蘇打飮料,然後我們移到餐廳用餐,享受到這個新家來的第一頓餐。亞力士告訴我,他那位年紀大的客戶終於決定更改遺囑。「這次是她的孫姪女獲得漢普頓的房子,家中又要掀起第三次世界大戰了,」他說。「我真的覺得老太太很喜歡捉弄自己的親戚。反正她都不介意把餘生耗費在變來變去,我也很高興陪她玩下去。」
短短幾分鐘內,我發現事情有了轉圜,沒那麼糟。如果檢察官那邊認為泰德和佐潔的死有關聯,那麼瓦許探員盯著我看的眼神就是我會錯了意。或許,他的眼神只透露著我不過是個惡作劇事件受害者,一個從紐約來的人還真是倒楣,不僅買到了問題房子,還發現謀殺案的屍體。
我送傑克上學後,又到咖啡廳。上個禮拜才跟我閒聊過的女士,辛西雅.格倫佐和另一個女士就坐在附近。她看我走進去,便起身問我要不要一起坐。我並沒這個想法,只是本能還挺喜歡辛西雅,並想到或許一起聊聊可以知道當地人對佐潔之死的看法——何況我就是發現屍體的人。
我小時候,這裡家具都是白色,很適合當女孩房,床罩及窗簾等則是藍白相間。傑克的家具就比較適合男孩,是穩重的楓漆色。床罩是我懷他時縫製的百衲被。顏色鮮豔,紅、黃、https://www•hetubook.com.com綠及藍色。當他睡著,我幫他把被子拉高時,縫製這條被子的喜悅又油然而起,當時我真的以為可以在西莉雅.克洛格的身分下好好過日子。
上完騎馬課回家的路上,突然好想大肆買菜。養母凱薩琳很會做菜,不管冰箱裡有什麼都可以變出一桌美味菜餚。雖然我比不上她,但是我也很喜歡做菜,也發現做菜能讓人平穩心情。
坐在辛西雅旁邊的女士,李.伍茲,去年才從曼哈頓搬來曼罕。我們聊著聊著發現李的朋友珍.西蒙的公寓是我在嫁給賴利前曾經裝潢過的案子,於是一臉崇拜對我說,「原來你就是西莉雅.克洛格。我喜歡你爾珍設計的房子,她也一直很喜歡呢。真是太巧了。我正準備重新裝潢公寓,還跟她要了你的名片。我打電話去時你的助理說你可能已經懷孕,不會接案子。是真的嗎?」
「我還是比較習慣小孩吵著晚一點睡,然後最後頭一碰枕頭就呼呼大睡的模樣。」他看著我,我知道他想跟我說些事。「西兒,我鋼琴星期六會送到,」他說。
他就是保羅.瓦許探員。
「泰德一直給人感覺很像黑道,」辛西雅對我解釋。「我不是說他是個黑道大哥,而是他給人的觀感,看起來人很好,私底下打交道才讓人知道很強硬。所以我能了解星期五下午檢察官辦公室有派人去他辦公室一趟。」
「你想住在這裡,是吧?」我問。
整個星期一傍晚,我www•hetubook.com.com掙扎著要不要告訴亞力士想聘請刑事律師的事,但是喉頭就是掐緊著說不出口。週末的春日湖之行好不容易緩和我們之間緊張的關係,我真是懦弱,真想延續這種好氣氛久一點。
「八點半。你也知道,他每次都比這時間還早就睡著了。」
這裡曾經是我的房間,現在是傑克的,至少暫時如此,房間雖然大卻只有一個地方能放睡床——沿著窗邊的這一面長牆。搬家工人把床抬到這裡時,我曾要求他們把床移到另一面牆擺放,卻超出位置。
傑克邊說邊幫我混合麵粉、奶油及牛奶來做餅乾,然後又轉動沙拉盒,擠乾裡面的綠葉水分,在鮭魚上塗點芥未,自己再把蘆筍放到碗裡去。
第二天早上,亞力士匆忙給了個吻別就出門。「我要去騎馬。在俱樂部沖澡和換衣服。晚上再從芝加哥打電話給你。」
下樓前,我踟躕在走廊上,回頭望了他房間一眼,想起那年紀的自己,在房裡讀著自己的書,安全又開心,完全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事。
能再度成為設計師西莉雅.克洛格真好。辛西雅和李甚至推薦給我一位管家,說她之前都在北卡羅萊工作。我很感激地抄下她的資料。就在我們起身準備離去時,突然有種被監視的感覺。一轉身,發現那個男人就坐在旁邊的一桌。
傑克的未來又會是怎麼樣呢?我想著。那時候的我再怎麼想,有想過自己幾年後,母親竟會因為我,即便不是我的錯,而喪生嗎?https://www.hetubook.com.com就算是場意外,但是我親手殺死了她,造成了我難以抹滅、終身抱憾的經驗。母親的眼睛張得大大的,動作停歇,喘著氣,說出低吟的一句話。就在那時候,子彈不斷射出,繼父匍伏著想靠近我,她倒了下來躺在地毯上,手就攤軟在我腳邊。
我帶傑克上床睡覺時,都還在想這件事。我給他念了個故事,然後讓他自己念一個,直到睡覺時間到了,才把燈關掉。
「來得正是時候,」亞力士微笑地說。「濃縮咖啡泡好了,我們去客廳喝吧。」我們面對面坐在火爐邊的椅子上。這時候,我有種感覺,他正抓對時機想和我聊些事。「你讓傑克什麼時候關燈睡覺?」亞力士問。
我不在家時,傑克和他的保母蘇,兩人玩得很開心。她帶著傑克騎小馬騎了一段很遠的路,傑克很興奮提起他在隔壁街上遇到的小孩,其中一個還是他班上同學。「就是不愛哭的比利。媽咪你要記得打電話給他媽媽,說我明天放學後要去他家玩。」
我還來不及說什麼,他的手已經抬起。「西兒,我很想念我的鋼琴。已經六個月了,我放棄自己的公寓,把鋼琴收到儲藏處。你可以找新的房子,卻有可能花上一年。就算你找到了,不一定可以立刻搬進去。」
這時若我打給莫倫大夫,找不到他人的話,留言讓他再打給我也就無所謂了。我打去想問他該怎麼對亞力士說出想找律師的事。
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表情肯定明顯吐露了想法。「算了,沒關係,」亞力士說。「這想法可能太扯了。」就在他站起身時,又加了一句,「我還是要在星期六把鋼琴送過來。」
辛西雅先是表達了很同情我在荷蘭路上受到的驚嚇,然後說出整個地方普遍認為泰德.卡瑞特和佐潔之死有所牽連。
「但這裡永遠會是人們心中的『小麗兒之家』,」我反對說。
都是些瘋狂、黑暗的念頭。就在我走下樓梯時,滿腦子卻覺得我有必要保護好傑克。他那麼喜歡自己接電話。電話鈴一響,他就會衝過去接。萬一讓他聽到有人以恐怖的聲調叫小麗兒該如何是好。因為小馬的關係,他都以為麗兒是壞小孩了。我知道當時他能感受其中不好的含意。惡作劇事件,警察的騷動,還有媒體及救護車,這些都給他帶來了影響。雖然他看起來還好,但是我不得不揣測聰明的小腦袋到底都在想什麼。
「是,我想,西兒。我知道以你的能力,可以把這裡裝扮得像樣品屋,也可以佈置成很溫暖的家。我們可以架設安全圍牆,確保不會再發生破壞事件。」
「西兒,我有個停止傳聞的辦法。我查過關於這地區歷史的書,說到這裡許多豪宅的主人會替自己的房子命名,這棟房子本來叫做諾魁斯特,我們再這麼叫它吧,只要立個牌子在大門口處。然後等我們準備差不多時,辦個雞尾酒會,在邀請卡上放屋子的照片,歡迎大家到魁諾斯特。相信大家就會開始用這個名字記住這裡,你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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