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必須這麼做。

芙洛拉對於華生醫生還是心懷不滿，因為是醫生簽下將她送走的文件。我一定是找到真相了。

所以，我該準備什麼東西聯絡哥哥，又有什麼是不需要的？

除非聯絡哥哥夏洛克。

我把她的雙唇畫得有如牽牛花，用上下顛倒的玫瑰花|蕾代替鼻子，接著將她的雙眼畫成罌粟花，頭髮當然是狂野又光滑的蘆筍葉片。她看起來就像是一束奇異的花束。

佩特洛蒂並沒有因此傷心欲絕，而是繼續製造丈夫還健在的假象，幫忙掩蓋妹妹的罪行。同時，她也試著控制芙洛拉，希望不再出現類似的不幸。可是芙洛拉顯然還是想製造麻煩……

我疑惑地緊緊盯著幾個大字。相信還有許多讀者一定也是如此，一則神祕的匿名訊息，如此醒目地掛在版面上，所有人都會注意到的。訊息也沒有任何加密，就只是一般的字母而已。看來有人真的很想要傳達某種訊息……什麼訊息？孤獨分離？和誰分離？都已經孤獨了還有什麼好分離的？但我就是個例外了，我一直以來都是孤獨的，我的名字甚至還是「孤獨」（Alone）一詞反過來……

我不能任由芙洛拉主宰華生的性命，再多一天都不行，誰知道她還能仁慈多久？要是華生醫生真的出事的話，我永遠都無法面對自己。但是，我已經想不到其他辦法了，除非……

我以前都會在段落之間塗鴉，而我現在則是開始認真畫畫了，雖然還是和藝術家相差甚遠。

除了象徵扭曲之愛的顛倒玫瑰以外，剩下的所有花朵，都源於我在華生太太的起居室看到的花束。

而且芙洛拉為什麼在溫室種了那麼多蘆筍？

想到這裡，我打了個寒顫，心裡像是遭到重擊般難受。我實在不願相信。

我還是有一個艱鉅的任務在身，幫助哥哥尋找華生醫生，但我覺得自己更有勇氣面對挑戰了。只要想著母親的臉，母親慈愛窩心的樣子……我終於冷靜地坐下，拿起鉛筆和一疊紙。

然後我就想起來了，繼續寫道：

我終於回到華生醫生家對面的住處，情況又是天差地遠了。幸運m.ｈetｕｂoｏｋ.ｃｏm.ｃｏｍ的是，眼尖的房東太太正好出門了。但是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用一先令賄賂了目睹一切的打雜女孩，要她告訴房東，我身體不舒服，希望能把飯菜送到房間。然後，我又追加了一先令，希望能偷偷洗個澡。

就這樣。

我懂了。

真是太難受了。誰知道在我康復期間，華生醫生會不會出什麼事？

我大聲驚呼，一下子坐挺身子，紙張散落一地。那晚的白色探照燈，已經帶我看清了一切。我找到真相了，看似無法解決的難題已經煙消雲散，而我也該開始行動了。

我的雙手顫抖，於是低下頭看看自己的畫作，結果發現自己出於同情，或是出於某種超越邏輯的同理心，將芙洛拉畫成了花朵。

一聽到她離開，我就起身把報紙拿進房間。我一邊快速地掃過報紙，想知道有關華生醫生的進一步報導，一邊慢慢走回房內。

街上的婦女潑出家中的汙水，身穿法蘭絨背心的工人正要出門工作，一位推著餐車的男子叫賣道：「新鮮出爐的麵包、香腸和好吃的布丁！來點熱騰騰的布丁，吃飽飽的早餐喔！」

不過我已經沒有其他假身分，甚至一套完整的面紗都沒有；就算我拿得到面紗，也沒有太大的幫助。因為根據我的經驗，即使是美麗的艾芙梭小姐，也很難從公家機關中調查出什麼線索。

光是想到這裡，我就一陣膽戰心驚。我不可能親自去找他。如果寫信給他，以哥哥的聰明才智，肯定能輕而易舉地找到我！根據我對夏洛克．福爾摩斯的了解，所有東西：我使用的文具、墨水的顏色、字跡的筆觸、郵差的指紋……每個細枝末節都會暴露我的行蹤。

或許是有人怕自己提出了不合理的地點，引起我的懷疑？

他會不會已經遭遇不測了？

我把紙和-圖-書張放在大腿上，開始寫下：

但是如果真的是母親，要從吉普賽人流浪之處，長途旅行來到倫敦，怎麼會將見面的時間地點交給我決定呢？「何地何時」？

還是她發現自己惹我生氣了，希望可以得到我的諒解？

但我其實很希望這封密語是她寫的，尤其是現在，我如此擔心華生醫生的此刻。媽媽一定知道該怎麼做，我相信她一定知道。

我很了解自己的母親，她不是會把「愛」掛在嘴邊的人。絕對不是她寄出的密語。

我絕不能冒這個險。

「夫人，今天的報紙。」門外傳來一個羞怯的聲音，接著又傳來同樣羞怯的敲門聲，是剛剛的打雜女孩，我請她去幫我買《帕馬公報》。

如果有那麼一點微小的可能，密語真的是媽媽寫的……我能放過這種機會嗎？如果她的母愛突然爆發，我卻沒有回覆，她是不是就不會再更愛我了？

沒錯，可能就是長矛。我開始認真思考。長矛能用來穿刺，是一種凶狠的武器，甚至能置人於死地。不過，蘆筍的名字本來就蘊含了某種意義，蘆筍……

我一邊沉思，一邊將記憶中的芙洛拉畫下來，去掉鼻子和臉上的美容粉膏。畫起來還真不簡單，應該是說很痛苦，要把她畫得如此……可憐的女人。我在腦海中想像兩個貧窮的東倫敦孩子，孤苦伶仃地依靠彼此，而她們的母親可能正在為某個貴婦刷地板。或許她們的母親早就過世了，又或許母親回到家，發現妹妹的臉遭到老鼠啃爛，不再疼愛姐姐；抑或是她不再關愛破相的妹妹。無論有沒有母親，如此扭曲的成長環境，任誰都會失去理智。

結果當然是什麼消息也沒有。我不耐煩地將刊物丟掉，只留下「煩惱諮詢專欄」。不出我所料，自從我第一次看到之後，同樣的密語每天都出現在《帕馬公報》上：

我坐在路邊重新穿上靴子，向男人買了一根難吃的香腸，踉踉蹌蹌地走在街上，大口吃下香腸，都沒有人注意到我。如果換作親愛的艾芙梭小姐，和_圖_書來到如此龍蛇混雜的街區，一定馬上就會遇上壞人，甚至遇上搶劫，身上所有漂亮的衣服都會被扒光。幸好我頭髮髒亂、眼神癲狂、宛如剛打過架般地渾身是傷，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

但……她究竟做了什麼？殺了華生嗎？

直到我嘴巴上的傷口復原前……我不耐煩地在房內踱步，都無法找出方法逃避殘酷的事實。在我的臉龐痊癒，或是找到合適的妝容前，我束手無措。

於是，芙洛拉便殺了卡普索特先生。

我解開密語：

但我還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又想起自己偷聽到的另一段對話，寫下：

不出我所料。

我甚至無法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離開住處。

天啊，我一定得找出真相。

起初，卡普索特先生雖然試著幫助妻子的妹妹，但最後還是忍無可忍，把芙洛拉送去了科尼哈奇瘋人院。我一邊想像，一邊畫下了芙洛拉女人裝扮的模樣，為她加上了和佩特洛蒂相似的五官。

我混入貧困擁擠的街區，身上衣衫不整又髒亂無比，正好不會引起側目。排水溝裡有幾個喝醉的酒鬼在呻|吟，一位只穿了骯髒和-圖-書圍裙的女孩蜷縮在房屋門口，她赤|裸的雙腳已經凍得發紫。還有幾位男孩，穿著破舊的上衣和過長的褲子，褲管像是救生員般高高捲起，露出瘦骨嶙峋的雙腳。他們跟著一位穿著得體的女士，乞求她施捨一點零錢。

這還是一則密語，就像小孩寫的一樣簡單易懂，就只有我的天才媽媽才想得到。託她的福，我終於確定「艾薇渴望槲寄生」的訊息是個陷阱，無疑來自我親愛的哥哥夏洛克。我還知道了更重要的事情：母親雖然不會說出半句正常母親會說出口的話，但她還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照看我。

沒有廣告分類，也沒有署名。

但是我的臉受傷了，不管傷口有多不明顯，我都不可能化身美麗的艾芙梭小姐去調查了。即便是再小的痘痘，艾芙梭小姐一定都會足不出戶，直到自己痊癒為止。

是為了花束嗎？她早就已經有了夠多的蘆筍葉，可以做出成千上萬的花束了。難道是要拿來吃？她的蘆筍叢還是太大了，甚至能讓整條聖井街的居民填飽肚子，而且蘆筍上的尖刺似乎都沒有除掉……

我的腦中一片混亂，就像是一條小狗在追逐自己的尾巴，不停地在原地繞圈。我繼續盯著刊物，在「煩惱諮詢專欄」上來回掃視，實在沒什麼值得注意的……但我突然看到一則引人注目的訊息，像是謎一般地大大寫在個人專欄上：

佩特洛蒂的聲音在我腦中迴蕩：「芙洛拉，不准殺人，再也不行！妳對華生醫生做了什麼？」

首先，我現在百分之百確定的事情有哪些？

華生醫生和無鼻軍人的推理不再成立後，我也懷疑過自己，但還是開始思考佩特洛蒂、芙洛拉以及httｐs://ｍ.hｅｔubｏｏｋ•ｃoｍ•ｃom失蹤的卡普索特先生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如果我什麼都不做，害得華生醫生失去性命……

「不行！太糟糕了！ 」

峰迴路轉，我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至於佩特洛蒂，自從芙洛拉的臉遭老鼠啃食後，便窮盡一生照顧妹妹，即便她無疑是個瘋子，也不忍心把妹妹送到瘋人院。最後，她在丈夫和妹妹之間，選擇了後者，違抗丈夫的決定，將芙洛拉帶出瘋人院。

我放聲大笑，一下放鬆許多。

「謝謝妳，請放在門口就好。」

古斯的矛。（Spear of Gus）

不到中午，我已經吃飽喝足，洗得乾乾淨淨，換上漂亮的碎花裙裝。我用貼布貼住臉上的傷口，還整理了一下房間。

是長矛。

我很會把人臉畫得很誇張，而且能夠幫助自己思考。我快速地畫好佩特洛蒂。她的真名是什麼？她認出窗外的我了嗎？我對她也仍有許多疑問。我將芙洛拉畫成一個有鼻子和山羊鬍的男人，因為她似乎更適合當男人，佩特洛蒂的思想實在是太狹隘了。不過芙洛拉是如何適應男性裝扮的？

除了蘆筍以外的花朵我都懂。但是蘆筍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真的很想找出華生醫生，但他得要活著才行！我必須更深入調查芙洛拉，需要知道她的全名，查出她到底有沒有殺過人？知道是不是華生醫生曾為她治療，診斷出她精神不正常，導致芙洛拉的報復？我還需要知道把病人送進瘋人院的完整流程。目前我只知道需要一份文件，上面要有家屬和幾位醫生的簽名。問題太多了，我需要前往自治市鎮辦事處、警察局、瘋人院，必須親自去一趟科尼哈奇瘋人院，還要調查……

這是讓人最憂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