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堅定的語氣向他宣告。「我是來見溫布瑞爾勛爵的。」在他還沒來得及拒絕我前,我又補了一句。「我很確定他會想要接見我的。」
若拒絕交易,直接向警方報案。
嗚呼哀哉,完全就跟我想的一樣。管家終於走回來後,安靜地示意我跟著他,領著我進入一間陰暗又充滿菸味的撞球室。沒有一個正經的淑女應該涉足於此。而在這間暗室之中,站在綠色絨布撞球桌之後,與我正面交鋒的,正是兩名年輕的溫布瑞爾家公子。
喬佛瑞打算用他高興的方式來操縱羅德尼的政治生涯,或許此舉可以讓他致富,又或者只是享受操弄權力的快|感。
我有給鳴鳥的訊息
這裡我應該向各位解釋,當高頂禮帽遭到使用者的汗漬弄髒,必須淪落到二手衣商店時,禮帽的頂部便會遭到移除,剪去弄髒的部分,接著截短過的帽冠便會再次被縫回帽簷。灰鬍大叔的帽子便是這個過程的最佳佐證,而且這頂帽子至少歷經三次這樣的步驟洗禮。
終於來到了溫布瑞爾大宅的臺階前,我大膽走上那大理石階梯,走過火把照亮的門廊平臺,接著敲了敲巨大的桃花心木前門。
因此喬佛瑞,顯然是個擁有低級同夥且享受不法行為之人,展開行動(與他惡徒般的友人一起),試圖找出這封爭議的佚失信件。
哦,我的老天呀!如果他現在正在與那個惡人商討對策,那該如何是好?
做這件事的同時,我發現自己並不是唯一在街上遊蕩的人。迎面而來的是一個彬彬有禮、留著灰鬍子的可憐蟲,他一邊閒晃、一邊在水溝裡翻找,好像是想在裡面找幾個值錢物品那樣。他不太像是個乞丐,身上脫線的衣服感覺是紳士才會有的裝扮,雖然衣衫襤褸,不過走路仍使用手杖,高大的身材不敵歲月而佝僂著,沒有修剪過的鬍子將一張臉遮去大半,剩下的臉龐則被一頂截去頂
hetubook.com.com部的高頂禮帽擋住了。
我聽到管家回來的聲音,於是趕緊將視線轉回一排鴕鳥蛋杯的擺件上。
嗯哼,讓我想想。
不過我對這樣的安排仍舊皺起了眉頭。我用一種專橫,同時又希望讓他感到神祕的語氣說:「去拿封蠟給我。」
果然,因為口音,讓管家可以繼續問道:「小姐,方便給我名片嗎?」
願意拿此交換圖太太
不管了,該死的邏輯。這讓我的心又隱隱作痛了起來。如果這一番推理的結果,我又錯得離譜該怎麼辦?如果我大搖大擺地走到溫布瑞爾大宅的門前,接著害自己丟臉丟到家,甚至……甚至永遠走不出那個大門怎麼辦?
說時遲那時快,那名文雅的落難灰鬍大叔又重新出現在溫布瑞爾大宅鑄鐵欄杆的遠方轉角處。
一段時間過去,我開始擔心自己是否誤判了情勢。我是否應該把訊息畫成玫瑰與雛菊的形狀,那樣會讓收件者留下更深的印象嗎?不對,如果羅德尼勛爵對密碼毫不知情,這樣根本就沒有人會看得懂,又或者,幫他打理的男孩喬佛瑞,會認得這段曾在裙撐上出現的密碼。
雖然他就這樣從我視線中消失了,我還是沒有從橡樹的樹蔭中走出來。我等了一下,思索自己是否應該要把他納入我的計畫之中,同時再一次檢視我手上的這個案件,找到最好的解方:
我還在等待著機會。
我真希望自己多認識羅德尼勛爵一點。信件上那懦弱的字跡是出自於他之手嗎?很有可能,畢竟他看起來很依賴喬佛瑞為他打點一切。
羅德尼.溫布瑞爾勛爵,一位「如此可親又好心的紳士」對於事件發展至此應該非常沮喪,但是「沒有骨氣」,所以沒有辦法對此有任何回應。
在我踏進屋內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一刻,便驚嘆於這個大理石地構成的入口是如此大,且如此冰涼,裝潢如此繁複,擺滿了麋鹿頭骨、武士刀、埃及石棺、象腳傘桶、鄂圖曼仕女像、浮雕邱比特與其他各式各樣的珍奇藏品,這簡直就是一間博物館了。這裡沒有任何椅子,管家也沒有邀請我在圖書室坐下等待,他就把我跟這些擺設一起晾在那裡,他自己則離開去拿書寫用具了。
通常我總有辦法達到我的目的,不管是用偷雞摸狗的方式,或是透過賄賂。不過在今天的這個情況之下,這些人根本就不缺我的錢,所以兩個方法都行不通,而且我也需要鞭策自己去嘗試以前從未做過的方法。
從他的語氣中,我聽得出一絲慍怒及反諷。怒氣來自於他發現我正試圖提高自己的地位,凌駕於他之上,因為簡單的燭蠟其實就能把紙條彌封起來了。同時他也對於紙條要被封起來這件事感到不開心,因為這樣他在拿給主人時就不能偷看了。而反諷的點在於,顏色是非常具代表性的,他這是在挑戰我,要我展露自己的意圖。
我從地區名錄中發現,席德尼.溫布瑞爾勛爵身後留下兩個兒子,年紀較大的那位名叫羅德尼,即將繼位,成為新的溫布瑞爾勛爵;年紀比較小的那位則名叫喬佛瑞。
這名僕人依舊一語不發地向我走來,拿了一個寫字檯給我,上面擺滿了高品質的紙張、筆、墨水。這個寫字檯上甚至還有一根已經點好的蠟燭,來提供我可以寫作的光源。
他擔心(也可能是喬佛瑞害他這麼擔心)一封年代久遠、他父親未曾收到過的訊息會浮出檯面,讓他丟臉。
我不敢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只好目送他彎過轉角,看他小心翼翼地沿著溫布瑞爾大宅周圍的鐵欄杆漫步。
這棟義大利式建築的外牆布滿許多稜稜角角的裝飾,如果要攀爬上去,簡直是易如反掌。不過我必須得提醒自己,攀爬不是解決一切的萬用解方;就算和圖書我能夠爬上籬笆、躲過豪宅必備的看門狗、爬上豪宅的外牆、找到入口、閃躲掉旁人的注意與追捕,進而成功找到圖柏太太,然後下一步該怎麼做呢?我完全不敢想像讓她爬出高塔的窗戶外,接著跟我一起爬下去的情景。
在他離開去拿封蠟的時候,我拿起筆,試著專心,讓我的筆跡看起來又大又穩健,並寫下:
我告訴他。「這是什麼問題?當然是拿紅色的給我。如果有猩紅色最好,不要緋紅色。」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就讓他自己去亂猜吧!
我用一種非常戲劇化的方式,說出這段想好的臺詞。「如果你願意讓我寫下一張便條,交給溫布瑞爾勛爵,我想他便會接見我。」
而根據太太們的說法,羅德尼是兩兄弟之中比較善良的那位,我決定最好的辦法便是跟他直接談,說服他把圖柏太太放了。當然,我希望那位比較魯莽的喬佛瑞先生沒有在這之前就先把圖柏太太「處理」掉了!我儘量不去揣測受人敬重的席德尼.溫布瑞爾勛爵,會有這樣一個做出如此惡行的兒子。不過,一旦他已經綁走了圖柏太太,並且從她嘴裡逼供出訊息,那麼……
我接過他遞來的紅色封蠟,用蠟燭將其點燃,接著在紙張的摺疊處滴上一灘血色的小水窪,等待它凝固。我希望自己有個印戒,或一樣戲劇化的東西來把封蠟搌平,不過最後還是妥協了,改用手掌的根部把它封緊。在我確定封蠟變硬後,就把這封訊息交給了管家。
太好了。正如我所想的那樣。
趁這個機會,我檢視起靠近前門的銀盤上,有幾封正準備寄出的信件……有了!在這些信裡,我看見幾封信是用黑墨寫成,那邪惡、尖銳的筆跡,我想我不會認錯。
這戲劇化的場面是我計畫中的一部分:我假設管家們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來,其實都保有人性,也都有好奇心。這個人一定會猜想我葫蘆裡究竟賣什麼藥,
https://m.hetubook.com.com於是乎,他從門口讓開,示意讓我踏進溫布瑞爾大宅。
無法找到信件的情況下,喬佛瑞與友人綁架了圖柏太太。
管家離開了,拿著信準備去交給主人,留我一個人站在那裡,幾張非洲戰士面具的木頭眼睛直直地盯著我。
等等,我在「高端仕女俱樂部」碰巧偷聽到的對話,現在變成我腦袋中最重要的線索之一。羅德尼?喬佛瑞?這應該不是同名同姓,尤其是哥哥才剛進入上議院,完全有理由拿來當成八卦大講特講。
其他來自羅.溫布瑞爾勛爵的信件,字跡則看起來平平無奇。羅德尼勛爵感覺……好吧,我不敢妄下定論,不過貴為勛爵又是皇室成員,他應該有個專門幫他寫信的祕書吧?
「我尊貴的女士,請問您要什麼顏色的封蠟?」
那名年長的遊民在完成了勘查溫布瑞爾大宅一圈的任務後,毫無懸念地跛行回宅邸的前方,駐守在原本蹲點的地方。就像我猜的那樣,很顯然,他打算在這附近待一段時間。
老天爺啊!下一步該怎麼做?
我一邊壓抑住發抖的衝動,一邊希望自己不需要與此人碰上面。
與此同時,我也發現自己的稱謂從「小姐」變成「我尊貴的女士」。
或許,我,艾諾拉.福爾摩斯,透過與他面對面談話,能夠……
來開門的管家上下打量著我單薄且古板、緊緊裹著美麗諾毛衣的身形,神情彷彿看到一隻打擾他工作的小蟲一般地不樂意。他一句話也沒有說。
寄件人:尊貴的喬.溫布瑞爾。指的就是喬佛瑞了。
我有充分的理由感到恐懼。老實說,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真的讓我自己非常害怕。不過,在那位男士走近時,一股暖意仍充滿了我的心,這讓我止不住臉上的笑意。
無須廢言
管家眉毛揚起的角度讓人看了不禁捏把冷汗,不過我直挺挺的腰桿與清脆的貴族口音在某和*圖*書種程度上,確實扭轉了他對我的第一印象。順帶一提,就算像哥哥夏洛克,或是……我本人(讓我吹牛一下)這樣天生的模仿好手,模仿起低階人士的口音可以說是輕而易舉。不過據我所知,貧民階層要以上流社會的口音說話,那可是前所未聞。
接著,我像士兵一樣直起身子,昂首闊步地向前踏出一步。在灰鬍子正對面的街道上,我開始大步走著,晃著自己的包包,確保灰鬍子看見我,雖然我刻意不去看他。
「我沒有名字,也不帶名片。」
在一個寒風刺骨的冬夜裡,給無家可歸的人們暖身的浴缸篝火旁,我見過這頂帽子一次。錯不了,我曾經看過這個灰鬍子,當時他穿著大同小異的裝扮。我認出了這個有趣的人,而當他走近時,我的心臟開始以最不理性的方式瘋狂跳動著。我站在橡樹的陰影下動也不敢動,深怕他看見我的身影。
羅德尼.溫布瑞爾勛爵剛進入上議院。
溫布瑞爾家的大宅聳立在我眼前,這是一棟氣派的白色四層樓豪宅,位於梅菲爾區,距離佛蘿倫斯.南丁格爾的宅邸只有一個街區之遠。時值傍晚,我站在大宅對面種滿樹的街道上,一棵橡樹親切地提供它的樹蔭,讓我站在下面觀察溫布瑞爾大宅,手裡仍抓著我的老舊皮革肩背包,身上還穿著早上那件匆忙套上的深色連衣裙。我不禁猜想,當年佛蘿倫斯.南丁格爾,在於斯屈達爾軍營一片慘況中交給圖柏太太的卡片上,是否正寫著這裡的地址。
艾諾拉,妳必須對自己有信心,否則妳永遠沒辦法完成任務。現在把計畫再複習一遍。一步一步慢慢來。
幸運的是,他急匆匆地經過我身旁,走到了對面的街上,沒有把頭轉向我的方向。當我確定他並沒有看見我後,才鬆了一口氣。
我並未在紙條後署名。接著我將墨水擦乾,摺起紙條,在管家回來之前就把紙上的訊息藏好,以免他回來的時候,趁機越過我的肩膀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