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這種胸衣從肩膀一路包覆到臀部,正面是湯匙狀的堅硬鋼鐵支架,用以限制胸部以下的任何贅肉突出,更何況夫人從童年時期就開始穿了!我無法想像她究竟有多痛苦。雖然我也會穿胸衣,但那單純是為了收納我的匕首等物品,所以我不曾束緊胸衣。即便如此,我每天回到家都等不及想趕快脫下這身束縛,更何況……
於是這次的訪談就這樣戛然而止,但她為什麼沒有呼喚女僕來領我出去呢?
「她的其他穿搭配件有什麼呢?」我這麼問是因為在外出遊的女性總是會隨身攜帶小物,不論是手提袋、暖手筒、扇子或是其他物品。
身穿綠松色絲綢的瑪麗已經走在我前面很多步,她一心想著福爾摩斯,根本沒注意到這一切,當然也沒看到我在到達一樓時把貓拋了出去。
這有什麼好抱怨的呢?我離開屋子並走過第一個街角後,立刻鬆了一口氣,我很確定哥哥和其他人都無暇想到我。
看來,我只好去好好調查一下貝克街的地鐵站了。
就在我的大腦想https://www.hetubook.com.com通一切之前,我的眼睛已經鎖定目標,雙手也有所動作。有兩、三隻貓正沿著樓梯扶手悠悠漫步,其中最大的一隻有著獅子毛色,我一隻手伸到牠的肚子下方,將牠抱起來夾在手臂下,用兩隻手指頭拎著我的小包包。我伸出另一隻手輕拍牠扭個不停的頭,以免牠在派上用場之前發出反抗的叫聲。
要是夏洛克注意到我,後果可是不堪設想。我努力說服自己憑著身上有格調又女性化的禮服及帽子,他絕對認不出我。但是他有可能會詢問我的身分,而要是有人告訴他我是拉格斯汀博士的助手,那就行不通了。我絕對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他絕不能注意到我的存在。
這招聲東擊西遠比我期望的還有效,那隻可憐的貓發出有如擠奶工被乳牛狠狠踢了一下時的慘叫聲,落在打了蠟的木桌上,四隻腳東抓西抓,撞掉了哥哥的高禮帽、手套以及手杖,桌子也應聲倒地。
地表將倫敦一分為二,成為地面上以及和*圖*書地面下兩座截然不同的城市,但上流社會以及中產階級鮮少意識到這一點,或者說他們並沒有意識到上下兩座城的差距有多大。
「布蘭季弗蘿需要用手帕捂住口鼻,因為她本來有輕微的氣喘。我是說,一直到現在都還有。」身穿綠松色絲綢的瑪麗解答了我心中的疑問。但當她發現自己無意間暗示公爵夫人可能已經不在人世時,聲音變得格外僵硬。她對自己的失言懊惱,顯然也被我的反應冒犯,便說:「我送妳出去吧。」
原來如此。
公爵夫人臉型修長,面容迷惘而落寞,悲傷的眼眸與我對望。與之形成對比的是她那一頭金褐色秀髮,以及一身令人屏息的美麗華服。那絲綢衣領做工精細,摺邊精細得難以想像,蝴蝶結綁在兩側而不是正面,以及——我的天啊,那條腰帶真是緊!
但其實我只有聽到很大的撞擊聲,因為所有人轉身背對我時,我正忙著溜出門外。我還聽到某人怒吼著:「該死的貓!」一邊抱怨那些貓「總是永遠在打破東西」,那個人大hetubook.com.com概是公爵。
雖然善待動物是我的原則,但我得承認,為了最大限度地激怒這隻貓,我先扯了一下牠的尾巴,然後才把牠甩到那張桌子上。我不得不說自己投得相當準。
「跟我來。」她向臥房門口走去,相框依然緊握手中。
泰晤士河原本有許多支流,隨著城市不斷擴張,這些河流被建築覆蓋,成了下水道。自從霍亂大流行之後,倫敦又興建了新的下水道系統取而代之,但是原本的河道仍然存在於地表下。除此之外,現在又多了地下鐵,而為了建造地下鐵,當然還需要建築工人專用的通道。地面下的倫敦如此千瘡百孔,地面上的倫敦卻還沒有坍塌崩毀,真的是奇蹟!這座地下迷宮之中肯定有什麼密道,讓惡棍得以乘虛而入綁架富家女子。
公爵夫人甚至連睡覺都穿著胸衣?確實,為了纖細腰身殉難是貴族婦女們的常態,但實際聽聞還是……太可怕了。
「兩次懷孕都不幸流產。」
剩下的細節我無可奉告。真可惜每當有趣場面發生時,我都無法留下來看熱www.hetubook.com•com鬧,因為這種時刻大多是我逃亡的時機。
「一頂有雲紋綢荷葉邊的白色網紗遮陽傘,用以搭配裙子,另一隻手則是拿著手帕。」身穿綠松色絲綢的瑪麗回覆。
當我們在樓梯轉彎時,我的心涼了一截,因為我親眼看到站在拱形前廊正中間,面向路易斯.奧蘭多.德坎普公爵道別的高瘦身影,正是夏洛克哥哥本人。
糟糕。我假裝沒聽見她說的話,含糊不清地問下去:「想必夫人也會穿戴手套吧?」
身穿綠松色絲綢的瑪麗從我手中拿回相片,說:「我忽然想到,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也應該看看這個,我剛才好像聽到他在樓下。」
這點我認同得不得了。我的老天,承受如此極端的胸衣酷刑,公爵夫人當時很有可能命喪黃泉。我實在無法想像她懷孕生子,然而那似乎是眾望所歸。
這讓我感到些許驚訝,因為手帕一般是年輕未婚女性的隨身物品,她們會捏著手帕的中心點,讓四個角落像扇子一樣展開,以便在心儀的男性出現時,「不經意」地讓手帕掉在地上。
慘了,原和_圖_書來她希望親自將照片交給福爾摩斯先生,甚至等不及要馬上這麼做。天啊,我該怎麼辦?我跟著這名強勢傲慢的女僕走向樓梯,內心急得像熱油鍋上的螞蟻。
「是的,一雙白網紗手套。」
「可能是。」身穿塔夫綢的瑪麗語帶驕傲地說:「親愛的布蘭季弗蘿從童年時期就開始穿匙狀胸衣(spooned corset)。」
「……希望您能夠為我們家族解開這可怕的謎團。」
我震驚地脫口而出。「夫人的腰身大概是我所見過最纖細的了。」
分娩?「夫人她……嗯?」
然而一想到公爵夫人在地鐵站失蹤後生死未卜,我的心就揪了起來。
那張細長的高腳桌就在樓梯最底下,剛好正對大門。
夏洛克將雙手緊握在背,頭向前傾,一副全神貫注傾聽的模樣,但顯然他正想要從前廊的高腳桌取回帽子、手套和手杖,並告辭離去。
「當然,除了分娩期間。」
「從那之後,她每天持之以恆,甚至連睡覺都穿著。」
「真是遺憾,而且那過程不僅和生小孩一樣痛苦,更是危害夫人的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