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我想先請教一些意見。」
他閤上日記。他對面的費法克剛從試煉集出來,正坐直身體。
「你曾對任何人提起你對費法克的懷疑嗎?」
「是誰?」
她沒回答,不過一臉不安。
「你對溫特維爾說過嗎?」
「為了不讓亞特蘭提斯得到他,他的家人把他殺了。」
英格蘭
「可是阿瑪菈說,亞特蘭提斯認為你是對手,而且相信你窩藏了一位與我舅舅能力同樣高強的元素魔法師。」
戴德斯往門口走去時,突然想起一件事。「能否告訴我,這次返校你被什麼事耽誤了?既然已經知道了一些事,我想你不可能被非魔法國度的船困在印度洋上。」
「你或許對你所相信的事守口如瓶,殿下,但是請記住我的能力。」卡許卡力的語氣十分冷靜。「我知道你的身分,而那是我冒著自己及我愛的所有人的生命危險,把真相告訴你的唯一原因。我希望有一天你也能同樣信任我。」
戴德斯看著卡許卡力完全想不起這名字是誰。然後,他突然想到了。「亞齊雷敘.巴力姆,一八三三年巨型流星雨那一夜出生的元素魔法師,他曾使一座早已死去的火山重新噴發?」
美好的內在。伊頓這些男孩,從一開始對費法克的反應就是這樣,他們喜歡她的善良、她舒適的陪伴,以及她接受每個人真實的模樣。「我會繼續不提費法克的任何事。」
戴德斯注視著卡許卡力。他擔憂著許多事,也預設了無數可能的狀況與因應之道,但從未想過會有人把費法克當成亞特蘭提斯特務。「你怎會認為是亞特蘭提斯把他安插在這裡的?」
「我瞭解。」卡許卡力的口氣也很謹慎。
韓考克太太是非常不一樣的問題。戴德斯並不打算信任抽屜把手上有漩渦記號的人。「我去打聽一下。」
「這個朋友,也是我當成外婆的女人,她勸丈夫帶著我母親搬到非魔法國度,所以他們離開了阿拉伯海的島國,移居到印度的海德拉巴。」
「家人發現我並不擅長元素魔法之後,總算放下心來,並允許我自行決定要不要到英格蘭來上學。我們東方的傳統並不認為看到預言就一定www•hetubook.com•com要照著走,我本來想留在家人身邊,但後來有一個新的夢改變了我的決定。」
「你認識一個叫作潘妮洛普.蕾恩史東的人嗎?」她的語氣壓得很平,聽起來怪怪的。
「我要回去了。」費法克說。
但是我離題了。年輕的蓋烏斯告訴我,我看到的毫無疑問正是最高指揮總督的宮殿,亦即禍主位於亞特蘭提斯内陸的僻靜住所。
戴德斯也開門見山地問:「你是誰?」
不過,這也難怪。從卡許卡力開始解釋,即使沒有明說,每個字也都集中在一件事:他說的是他們這個世代的偉大元素魔法師,而非他舅舅那一代的。
不管戴德斯多麼強烈地希望,那個偉大魔法師果然是溫特維爾,不是費法克。「所以你是來拯救溫特維爾。」他小心地藏起內心的失望。
戴德斯不是很想把費法克扯進來。「他覺得你的能力非常新奇。」
不過,他終究還是狠不下心來責備她,所以只說:「我先回去,確定沒有問題之後,妳再過來。」
戴德斯用嗤之以鼻的口氣說:「那是一個失控的誤會。那位元素魔法師召喚閃電下來時,我騎上佩利冬飛過去看了一眼,而亞特蘭提斯特務隨後也趕到那裡,此後我便不得安寧了。」
戴德斯點頭。「又是什麼特殊理由,讓你選擇把預言夢告訴費法克?」
當他們終於停下,蹲在一塊大石頭後面,我看到他們正要前去的地方。那是一座富麗堂皇的城堡,或者是城堡式的宮殿,位在有許多岩石的山丘上,居高臨下統治著周遭寬闊的谷地,谷地四周則是有如牙齒般林立的尖銳山峰。
「一月起義遭到鎮壓之後,所有希望又全被消滅了。而當我開始夢到那個特別的夢境時,溫特維爾男爵已經過世。但我對自己說,這是否表示有比自己想像中更重要的角色在等著我去扮演?這個夢的意思,會不會是我註定要從某種可怕的危險情況中救出溫特維爾男爵之子,並協助他重新點燃他父親的夢想?」
「什麼?」韓考克太太,亞特蘭提斯海外行政部的特派員?
和-圖-書卡許卡力搖頭。「你也很瞭解他。必須在他變得更加謹慎,或情況變得更為緊急時,我才會冒險把整件事告訴他。」
「的確不是那樣,我是去非洲參加我哥的訂婚宴——他未婚妻的家族已於幾代之前移居到非洲南部的喀拉哈里王國,即使該王國已被亞特蘭提斯占領,而他們流亡在外,但仍住在喀拉哈里沙漠附近。」
戴德斯偶爾會忘記上學期剛開始時,自己與費法克完全不對盤。那時他們之間的隔閡簡直像是道很深的海溝,完全無法溝通,但他們最後還是設法架起了橋梁。
「不,我的野心從來都是推翻禍主。」卡許卡力的語氣輕鬆,好像這是全世界最自然的事。「為我舅舅與他整個家族伸張正義,也為那些在禍主尋求更高強法力的過程中被犧牲的家族伸張正義。」
卡許卡力臉色沉重了些。「我希望你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例如她或許同情著我們的目標。」
我的視線模糊——分不清是黃昏或凌晨。我看到兩個男人的背面——或是接近成人的兩個男孩——他們正在走路,一個攙扶著另一個。他們偷偷摸摸地移動,頻頻蟾前顧後。
「她是怎樣的人?」
「那是你的目標,與我無關。」戴德斯刻意指出。

「我沒看見有任何事可以證明她對禍主不忠心。」

「所以,這個女人真的即將成為你的嫂嫂?」
「我什麼都不知道,一如我也不知道這些年守在溫特維爾身邊,到底有沒有任何效果。」
「她是最高國家安全顧問。」
戴德斯看著費法克安全返回,才前往溫特維爾的房間找卡許卡力。但他只碰到庫柏和蘇哲蘭從溫特維爾的房間出來,而溫特維爾則打著大哈欠,眼睛已經快閉上了。
「我去過她的起居室,在抽屜把手上看到漩渦記號。」卡許卡力說:「我知道她是亞特蘭提斯特務,可是亞特蘭提斯有許多特務,而且並不是每一個都對禍主忠心耿耿。」
「因為,你們身為最好的朋友,有時又好像很受不了對方。」
在此之前,費法克都很小心謹慎。她必須記住,即使他不能帶她共赴hetubook.com.com此生最大的任務,她依然是亞特蘭提斯最想抓到的魔法師。
卡許卡力在他自己的房間裡。「請坐,大公。」看到戴德斯進來,他說:「讓我先告訴你,我已布下防止竊聽的隔音圈。」
阿瑪菈一定就是闖進要塞之城那場花園宴會的女孩,現在也是卡許卡力哥哥的未婚妻。
「那個夢只是一些片段,我夢到幾個人在一間房裡——其實就是你的房間——其中一個人對我說:『守在溫特維爾身邊,你就可以救他。』」
「後來,她又懷孕了,我在一八六六年那場巨型流星雨發生的當天出生。這件事嚇壞了我的外祖父母,因為他們想起了我母親另一位在巨型流星雨夜出生的親人的下場,也終於把她哥哥和父母的遭遇告訴了我母親。雖然元素法力不一定會遺傳,不過他們依然密切地觀察著我。」
幾乎每座山峰頂端都有警衛塔樓,塔樓牆上細長的窗户閃閃發亮,彷彿夜行性動物瞇起的眼睛。以上是我在早上寫的,因為父親要我去參加的高級參謀會議快遲到了,所以寫得很匆促。我整天都想著那段畫面,並不斷猜測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什麼。
他們互道晚安,戴德斯往門口走去。而當他正要出去時,卡許卡力卻再次開了口:「殿下。」
我在靈視畫面見到的兩個年輕人,如果不是最勇敢的魔法就是最愚蠢的了。
「我還以為你的野心是幫助印度尋求獨立。」
剛才我去父親的教室拜訪他。目前現實生活裡的他非常不好相處,但是以前的他,以「記載和形貌」留存在試煉集教學篇章裡的他——我卻非常喜愛。而想到唯一能瞭解我此刻的生活,以及即將面對的重責大任之人已經不存在了,我的心也碎成片片。
聽到這句話,戴德斯很意外。因為是費法克最先說起卡許卡力的預言夢,也因為靜水神諭告訴她可向卡許卡力求助,所以他以為卡許卡力要說的事也會繞著費法克打轉。
「韓考克太太。」
這次有沒有希望呢?
「我母親只知道她是魔法師難民,但對原生家庭的歷史完https://m.hetubook.com.com全不清楚。印度也曾發生反抗亞特蘭提斯的起義,部分魔法師難民逃到海德拉巴附近。有些人想成立旗幟鮮明的新族群,有些人則只想消失在人群中。我母親嫁給了後面這群人裡的一位年輕人;他成為一名律師,而他們生了兩個孩子,很少參與族群活動,過著和周遭非魔法師幾乎完全相同的生活。」
「我不重要。不過你或許聽過我舅舅的名字,雖然他已經不在人世。他叫亞齊雷敘.巴力姆。」
如果要找何瑞修.海伍德,他會先從揭露記憶保管人的身分下手。
「那你為什麼告訴我?」
可能嗎?「妳在搜尋記憶保管人身分時,看到她的名字?」
杜明曆一〇一〇年一月二日
「這個夢最近又再度出現,這次我終於看清楚說『守在溫特維爾身邊,你就可以救他』這句話的人的臉。」
「沒有。不管他怎麼來到我們這裡,他對周遭每個人都很幫忙。」
卡許卡力點頭。「那麼,你也知道他後來發生了什麼事。」
他不知道自己原先期待著什麼,但這消息依然讓他震驚。蕾恩史東指揮官?
「而你認為溫特維爾是這些目標的關鍵?」
戴德斯注意到,最近這幾個星期,卡許卡力幾乎寸步不離溫特維爾。不過,仔細想來,他們最近這幾年也幾乎不曾分開。
「而且,就在我們家——夫人和我外婆以前是同學,她在叛變失敗後來到我們家。我們把這些真相都告訴阿瑪莅了。接下來的幾天是一片模糊——於是耽誤了我返校。」
她起身離開凳子,穿上進入實驗室時脫下的制服外套。「阿果寧的台詞是她最喜歡的句子,而且她和海伍德老師許多年前就已認識,是在要塞之城的一場接待會上,那時他們甚至還沒進入大學。不過,這還只是推論。」
我也非常害怕自己將來變成他此刻的模樣,如此堅硬和嚴峻,充滿憤怒和指控。尤其試煉集又讓我看見他曾經多麼活力充沛和魅力四射,更加深了我的恐懼。
「非常能幹,對王室似hetubook.com.com乎也很忠誠。沒有任何證據顯示她和亞特蘭提斯有檯面下的交易。妳為什麼對她有興趣?」
「看來是這樣。」卡許卡力望了望那幀訂婚照。「無論如何,我們有機會談了些話。阿瑪莅提起一個她認為很振奮人心的消息,也就是皮耶杜爾夫人再次現身,據說是要分配軍備給正祕密籌劃攻擊亞特蘭提斯軍事措施的幾個魔法王國,並傳授機宜。」
戴德斯感覺到一種奇怪的預感。「請說。」
「不過,你也不必擔心你說的話會傳入不對的人耳裡。我的野心或許沒有你這麼大,但我對亞特蘭提斯沒有好感,也不會妨礙你。」
「費法克的情況很怪。既然他一直都是你最好的朋友,我原本希望你能告訴我更多。我知道他是上個學期開學才來到這裡的,只是不確定是你安排他來,還是亞特蘭提斯安插他進來,而你只是盡力容忍他。」
「是他懇求家人下手的,他不想被抓。至少這是我聽到的版本。」卡許卡力解釋道。「無論如何,為了報復,亞特蘭提斯殺了他全家每個人,除了我母親。她當時年紀很小,在亞齊雷敘的能力剛被證實不久,就被家人送去住在朋友家。」
「我知道溫特維爾男爵是誰。一月起義有段時期非常成功,男爵的名字成為所有魔法國度希望的同義詞。家人不斷談起他新的勝利——我們後來才知道是蘇琳女爵提供戰略;我們原本以為這是他一手策劃,並以高明的計謀和能力打敗亞特蘭提斯。我還記得外祖父母偷偷地小聲談起,終於不必再流亡而返回家鄉的可能性。」
「我明白。那韓考克太太呢?」
宿舍在晚餐前就會鎖門,如果回去晚了,就只能爬窗或騰跳。而任何時間騰跳都可能被看見。他不怕被看見,但她可不行。只要有目擊者,即使爬窗進入,都可能引起韓考克太太懷疑。
「結果我的能力不在元素魔法,而是預言夢。費法克向你說過嗎?」
戴德斯並沒有轉身。「什麼事?」
「其實皮耶杜爾夫人早就自殺了。」戴德斯說。
在下午茶時間獲得新情報後,戴德斯只想搜尋和卡許卡力有關的事。但日記只再次證實戴德斯將前往亞特蘭提斯,同行的只有另一人,而且這個人還需要他攙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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