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雅明詫異地看著她。
「謝謝爸。」班雅明看著玩具的塑膠包裝，咧開嘴笑了笑。
西蒙娜與艾瑞克婉拒了。他們想和兒子獨處，而不想和更多的警察在一起。
「我們參加了一個讀書會，所以我當然得讓他跟上進度。」她說話時，有著和約拿同樣的悅耳口音。西蒙娜發現她在念伍爾芙的《燈塔行》。
第四天班雅明出院後，西蒙娜立刻訂了回家的機票。她想去替大夥兒買咖啡，不料第一次碰到醫院餐廳打烊，交誼廳裡也只有一壺蘋果汁和一些餅乾。她到外面找咖啡館，但奇怪的是似乎到處都空盪盪的。整個小鎮顯得平和寧靜。她走到鐵軌旁停下腳步，順著閃閃發亮的軌道看過去，看見路堤被雪覆沒。黑暗的遠方只隱約看到寬闇的烏麥河，河上有一條條的白色冰雪與黑水。
「聖誕快樂，爸。」班雅明微笑著說：「喏，吃點薯條吧。」
他們匆匆步行趕往餐廳時，冰冷細雨開始打落在身上。那是棟醜陋矮胖的建築，彷彿被市立圖書館的赭色圓形建築給緊緊壓在地上。有位六和_圖_書十多歲的婦人站在櫃台後面，店裡看不到其他顧客。
「好耶。」班雅明坐起身來說道。
「對，你是對的。」艾瑞克回答。
「這些東西帶一點過去給外公好不好？」艾瑞克提議。
「我也是。」班雅明插嘴說。
「是啊，我發現了，」約拿說：「所以有句話我得跟你說。」
「我不是早就告訴你了。」約拿說。
西蒙娜淺淺一笑，打電話叫計程車。班雅明則走到櫃台要一個紙袋裝食物。
「我想點一杯酒。」西蒙娜說：「不過我猜應該不可能。」
艾瑞克看看手錶，露出困惑表情。才下午四點。有個女人匆匆走過，手上提了個大袋子。
「你也是，艾瑞克。」約拿說：「你們回斯德哥爾摩了嗎？」
「來吧，開動。」艾瑞克說。
「我說過我們會找到你兒子，你記得嗎？」
「你們呢，」約拿說：「你們到了亞蘭達就會有警方護送。」
「我可不知道。」
西蒙娜望著自己的孩子，他瘦了好多，她心想，但不只如此。他心裡好像還有塊重石，還有個https://m.hetubook.com.com東西在拉扯他的思緒，令他煩憂，把他往下拖。他並沒有真正和他們在一起，他的目光轉向內心深處。
看見艾瑞克伸手輕拍兒子的臉頰，她忍不住又哭了起來。她低聲道歉別開頭去，恰巧看見一只塑膠袋被風吹出垃圾桶，貼在窗上。
他們搭的計程車緩緩駛經歐登廣場時，艾瑞克看見家人的身影倒映在窗玻璃上，與廣場上裝飾得美輪美奐的巨大聖誕樹重疊在一起。他們從樹枝前滑過，彷彿繞著樹在跳舞。那棵樹巍然而立，高聳廣闊，數百盞一閃一閃的小燈泡盤旋而上，直達那顆燦爛明亮之星。
「什麼話？」
女店員動作小小地、憤怒地敲鍵盤，替他們點餐。「還要什麼嗎？」她問道。
班雅明沒有應聲，只是把臉埋在她胸前，任由她一再親吻他的頭。
「沒錯，」艾瑞克說：「這點我承認。」
艾瑞克將托盤放到桌上，又回到櫃台拿另一個，然後才坐下來分發紙盒、紙袋和飲料。「在麥當勞吃東西，一樣都不能漏掉。」
「我們怎麼辦？和_圖_書」班雅明問道。
「你是在建議我們去麥當勞吃聖誕晚餐？」西蒙娜問道。
「我是對的，不是嗎？」
「聖誕快樂，約拿。」他說。
「你偶爾會心存懷疑。」
艾瑞克看了兒子大半晌，喉頭因愛意洋溢而隱隱作痛。班雅明在吃薯條，卻一臉嚴肅。他已經陷入自己的思緒中，兩眼放空，彷彿被吸入自己的回憶以及片段回憶的空隙中。艾瑞克伸出未受傷的手，捏捏兒子的手指，見他抬起頭來。
「其實我們現在正在吃聖誕晚餐。」
「聖誕夜。」西蒙娜突如其來地說：「今天是聖誕夜。」
「你是說真的？」西蒙娜問。
「不然奶昔怎麼樣？」艾瑞克說。
十二月二十四日星期四，下午
「山難救助隊借給我一間小公寓。」蒂莎面帶微笑著說。
「但我知道一切都會解決的。」約拿繼續說。
她坐到兒子身旁後伸手摟住他，並感覺到眼淚撲簌簌地落下。外頭有一個人踩著滑板咻地從碎冰之間溜過，發出刺耳的刮擦聲與喀喇喀喇的噪音。經濟學院後方，和*圖*書有個女人獨坐在遊戲場邊的長椅上，一旁還有一輛空的購物推車。兒童鞦韆的輪胎座位被風吹得前後搖晃。
「等等，」艾瑞克拿出一個快樂餐玩具，說道：「聖誕快樂。」
班雅明正在拆一個大麥克的包裝，艾瑞克的手機響了。是約拿。
「難怪路人一直對我們說聖誕快樂。」艾瑞克微微一笑說道。
「香草、草莓還是巧克力口味？」女店員沒好氣地問。
（全書完）
「麥當勞開著。」艾瑞克說。
艾瑞克詫異地盯著電話看，然後轉向西蒙娜，看到她透明的肌膚、寬闊的嘴，還有最近因為憂慮而出現在眼睛四周的密集紋路。她對他微微一笑，接著他順著她的目光望向班雅明。
「是的，我記得。」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慢慢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都結束了，班雅明回到他們身邊了。
現在他們猶豫不決地站在斯德哥爾摩的畢耶亞爾旅館外。班雅明穿了一件警局失物招領中心提供、寬大得離譜的運動服，戴著西蒙娜在機場替他買的和*圖*書一頂毛帽——具觀光色彩的薩米族帽——和一雙有點太小的連指手套。市區有如廢墟，一個人影也見不到。地下鐵停止營運，沒有公車，餐廳也黑漆漆、靜悄悄的。
「你會冷嗎？」她問道。
「在醫院過聖誕該有多好玩？」
西蒙娜眼看就要放聲大笑，但還是忍了下來。「當然是草莓嘍。」
在烏麥歐的醫院住了兩天，班雅明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便陪著艾瑞克和西蒙娜去術後病房探望約拿．李納。他的大腿被馬瑞克以剪刀刺成重傷，不過休養三個星期應該就能完全復元。他們走進去的時候，有個將頭髮綁成鬆鬆的髮辮披在肩上的漂亮女子，正坐在一旁大聲念書給他聽。一見到他們，她隨即放下書，起身自我介紹，說她叫蒂莎，是約拿多年的朋友。
「聖誕快樂，」約拿說著掛上了電話。
「你選吧。」西蒙娜對艾瑞克說：「我們要去坐下來。」她和班雅明穿梭過空空的座位。「窗邊有張桌子。」她微笑著低聲對班雅明說。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