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邁克還順利嗎?。」瑟巴斯欽閒聊似地問她,彷彿他一直在設法讀取她的心思。烏蘇拉嚇了一跳,餐刀哐噹敲中餐盤邊緣,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烏蘇拉扭開手,瞪著瑟巴斯欽。他的聲調有些不一樣,聽不出捉弄的意思,也沒有高高在上的感覺;而他的眼神彷彿在說,這事很重要。不是因為他想要得到什麼,而是為了其他理由。
「今天我不進去了。」瓦妮雅說。「可以幫我跟托克講一聲嗎?」
叮的一聲,她的魚好了。烏蘇拉走向微波爐。
烏蘇拉打開微波爐、拿出盤子,這時她聽見有人走進餐廳。她回頭,看見瑟巴斯欽倚在門框上。她面無表情,把注意力轉回晚餐與電話。
「沒錯,她沒說。」烏蘇拉確認答案無誤,坐了下來。瑟巴斯欽並未移動。烏蘇拉開始靜靜用餐,好希望手邊有什麼東西可讀、可隨意翻看。他幹嘛一直站在那裡?他想幹嘛?不管答案是什麼,她確定絕對與她無關。她相信他應該已經不再是特調組的一員了。她甚至不敢想像www.hetubook.com.com,萬一媒體把被害人和曾經參與調查的某人連在一起,結果會怎樣?至少托克絕對無法向高層解釋清楚他的決定。這點她很確定。萬一這事沒處理好,托克搞不好會丟了工作。他為瑟巴斯欽冒了這麼大的險,她不知道瑟巴斯欽心裡有無一丁點感激。他到底有沒有意識到托克下了多大的賭注。也許他不知道。
「嗯。」烏蘇拉應聲,背對著他。她用拭手布擦乾雙手,轉身要走。
餐桌上的手機響了,打斷她的思緖。她快步穿過這個設計者費盡心思納入人味、乾淨簡潔的餐廳:六張橢圓桌上鋪著紅格子桌巾,桌巾、窗簾與編織壁掛三者相得益彰。白色塑膠椅加了座墊,大型花紋壁貼環繞室內整整一圈,櫥櫃門板與廚房區的白色用品也有同型花紋。刺眼的日光燈換成吊燈,每張桌上都吊著一盞,其餘空間則以軌道燈點綴。三座方槽盛著室內植物。門邊還有一座水族缸。眼前這一系列設計在在傳達這裡「不僅是用餐的地方,也是m.hetubook•com.com一處能讓人享受時光、身心和諧、養精蓄銳的空間」的意涵——如同整修完成後,他們寫在員工手冊上的標語。是說整修到底花了多少?每次在這邊用餐後,烏蘇拉從來不覺得特別平靜和諧或精神為之一振。肚子飽飽?也許吧。不過她在舊餐廳也一樣啊。
「我跟托克談過了。」瑟巴斯欽開口,感覺有些遲疑。
「不順利。」瓦妮雅幾乎是一字一字飆出來這三個字。「查出羅德里蓋茲行蹤的本地警察只告訴我們他是酒鬼,卻忘了通報最重要的小細節——這人他媽的是個坐輪椅的。」
「你人真好。」烏蘇拉盡可能不帶感情地說,同時邁步走向門口。離開員工餐室前,她回過身面對他,「要是你當時也能表示一點點這樣的關懷就好了。」
「我沒時間。」
她回到桌邊,拿起手機瞄瞄螢幕。瓦妮雅。
不想面對邁克。
烏蘇拉在員工餐室,茫然瞪著微波爐裡轉圈圈的烤魚。現在吃午餐太晚,所以或許可算是提早吃晩餐;要是邁克打電話來,這樣hetubook•com•com她才能說她吃過了。為了某種理由,她就是不想離開工作、不想回家。
「從好的一面看來,妳就當去南泰利耶走了一趟小旅行嘛。」
「不可能。她不做這種事。」瑟巴斯欽就事論事。
「嗨。」
「坐下,拜託。」
「當然。明天見。」
「我知道。順利嗎?」
她轉身,消失不見。
「我知道,只是……」瑟巴斯欽抬頭對上她的視線,眼神直率真誠。「我不希望妳因為我出事。」
「因為我請妳坐一下。」
「如果這事還會繼續發生的話,」瑟巴斯欽繼續,聲音平靜但嚴肅,「要是有更多女人面臨生命危險的話……」
「噢,是嗎。」烏蘇拉語帶防衛。她愈來愈確信自己應該不會喜歡瑟巴斯欽此刻的心事。「談的是四名被害人都和我有關係……」他避開她的眼神,繼續說,「有過性關係這件事。」
她其實還有別的事要想。私事。像是她為何不願意回家,或者今晚要不要也去找托克。她猶豫了。昨晚做完之後,兩人躺在床上,托克提起伊芳和她認識的新男友;烏www•hetubook.com.com蘇拉忘了他叫什麼名字,但感覺托克在釣她、試探她,看看他們之間有沒有更多可能性。
「問這幹嘛?」她啐道,彎身撿起餐刀。
某件意義重大的要緊事。
而且他還說了「拜託」。烏蘇拉以為他的字典裡根本沒有這兩個字咧。她坐下來,但只是懸坐在邊緣,準備隨時走人。
烏蘇拉忍不住笑出來。她對地方警察早就不抱信心,瓦妮雅的遭遇只是更證實她的印象:除了不妨礙辦案,地方警力對調查本身實在很難有其他幫助。她盤算該不該在這時候告訴瓦妮雅:他們已經排除羅德里蓋茲犯案的可能性,不論指紋或DNA都與在命案現場採到的檢體不符。她決定晚點再說。從聲音聽來,她同事今天已經受夠了。
「坐一下。」瑟巴斯欽比比他對面的椅子。
瑟巴斯欽走進員工餐室,拉開最靠近她的椅子坐下。「我一直在想……」
某個真實的理由。
「沒幹嘛。」瑟巴斯欽聳聳肩。「只是隨便聊聊。」
某種更穩定、更長久的關係。
「我可以照顧好我自己。」烏蘇拉跳起來,打斷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的話。
「你這人從不隨便聊聊。」烏蘇拉將餐叉與剛撿起的餐刀並排,站起來。她沒食慾了,他知道她和托克的事嗎?如果他知道。那可不妙,非常不妙。瑟巴斯欽.柏格曼知道的愈少愈好。這個法則無一事不準:他有能力把黑的說成白的、白的說成黑的;假如他認為顛倒是非對他有利,他會毫不遲疑放手去做。
烏蘇拉結束通話,將手機滑進口袋,端著盤子走回餐桌。她邊走邊瞄瑟巴斯欽。「瓦妮雅打來的。她問候你。」
不想面對另一個玩幸福家庭遊戲的夜晚。
顯然她只能怪自己,一次打破兩條她為他們倆建立的規矩:所以,若是他誤以為她會願意修正對第三條的態度,也不該感到太意外。但他猜錯了。
烏蘇拉剎時明白他接下來要說些什麼。話題與她和托克完全無關,卻朝著她最不想討論的方向進行。
烏蘇拉從瑟巴斯欽身邊走過,他扣住她的手腕。她停下來,用眼神告訴他,最好馬上放開她。他不放。
「為什麼?」
「是我。」她聽見瓦妮雅的聲音,感覺有點上氣不接下氣,好像正在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