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輛富豪車的鑑識結果符合碧翠絲的說詞。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在車上找不到血跡。」
「我應該告訴你們的。」
「我跟另一個男人在一起。」
「所以伍夫離開妳？」
「你又不知道。」
「我不知道。她突然就發現了。可是她沒有阻止我們，反而嘗試向雷格納與學校勒索。校長就是這樣發現的。」
「為什麼？」
「他氣沖沖地下車，非常非常生氣。最後看見他的時候，他正跑過足球場。」
「我想大概是一個月前吧。」
托克和瓦妮雅看起來一副他們鐵定聽錯了的模樣，沒聽清楚那個啜泣的女人在說什麼。
「是妳不忠？」
「沒有愛。」
「沒有。伍夫是為了約翰回來的。我們分開及分開後的這一年對約翰影響很大、很嚴重。他很憤怒，也很困惑。他留在我身邊，但我卻是拆散這個家的人。這是一場公開的戰爭。我們找不到解決辦法。大多數的孩子都能找到面對父母離異的方法，也許需要不少時間，但最後他們大多都能熬過來。可是約翰沒辦法，就算他每隔一週就去伍夫那邊住，或者更常住在他那邊，約翰還是無法接受。後來他的想法是，一家人如果不住在一起就沒意義了，然後他變得有點偏執，而且生病了。他的情緒愈來愈沮喪，一度有過自殺的念頭，所以他開始看心理醫師、接受輔導，但還是沒用。這是整個家庭的問題。我們三個人必須在一起，像從前一樣。像他一直以來習慣的那個樣子。」
「那現m•hｅｔuｂｏoｋ•cｏｍ•cｏｍ在他原諒妳了嗎？」
「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發現，不過伍夫和我在六年前離婚。但是我們一年半前又復合了。」
「所以伍夫搬回來住。」
「結果呢？」
淚眼迷濛的女人點頭。
「她跟這幾樁命案沒有關係。」
「我必須跟他談一談。」
碧翠絲羞愧地垂下視線。她坐立難安，擱在桌上的雙手緊緊掐著面紙。要是瓦妮雅再不冷靜下來，他們會失去這個人——碧翠絲可能崩潰，這對他們沒有半點好處。托克再一次輕輕按住瓦妮雅的手臂。瑟巴斯欽決定加入，透過耳機下達指示。
「什麼時候開始的？」
兩人剛開門，碧翠絲便出聲阻止。「瑟巴斯欽在嗎？」
「你們為什麼離婚？」
「沒有。我把車開回學校歸還。」
「妳答應了？」
「很難說。不過現在再去想這些也沒有意義。」托克聲音沉穩、語帶安撫，「說說妳和羅傑的關係。」
「我知道你們可能會認為這種關係非常不恰當。我已婚，而他只有十六歲。但以他的年齡來說，他非常成熟……所以就這樣發生了。」
托克扶著門讓瓦妮雅先走。兩人來到偵訊室外的走廊上。
「拜託，我認為他應該也有話想跟我說。」
「問她為什麼需要感覺有人愛她。她不是結婚了嗎。」
瓦妮雅與托克坐在偵訊室裡。對面是碧翠絲，史荃。她的穿著與瓦妮雅和瑟巴斯欽初次見到她時一樣——墨綠色襯衫與棕色長裙。只是她現ｈｅｔuｂｏｏｋ•coｍ.ｃoｍ在看起來十分疲憊。疲憊且蒼白。蒼白的膚色襯得她的雀斑更加明顯。也許這只是瑟巴斯欽的想像，不過他覺得——瑟巴斯欽站在隔壁的小房間觀看——就連她豐潤的紅髮好像也失去了光澤，碧翠絲手裡抓著面紙，不過她似乎無意拭去緩緩滑下臉龐的淚珠。
「但妳在那個星期五又跟他見面了？」
瓦妮雅聳聳肩，把注意力轉回碧翠絲身上。
全盤皆錯。
「所以他們也許不會死？雷娜和雷格納？如果我跟你們坦白的話？」
托克點頭，表示他也有同樣的想法。碧翠絲的供詞聽起來高度可信，算他們運氣不好。瓦妮雅心裡也冒出同一句台詞。她壓不住疲憊與失望的語氣。
碧翠絲點頭，再度垂下視線，感覺困窘，原因顯然是對面這位年輕女士對她的想法。她甚至可以聽見她的批評，在她眼裡看見她的不齒。碧翠絲不怪她。既然她已經把一切說出來，赤|裸裸地攤在這光禿禿的房間裡，她也坦白承認自己悖德；但是，儘管受到敵視，她仍在這種關係中體驗到某種近似被崇拜、被重視的愛。她一直都知道這樣不對。不管從哪方面來說，這都是錯的。
「你們結束了嗎？」
「如果妳說了，事情肯定簡單許多。」瓦妮雅語氣生硬，聽起來很不高興，簡直要開罵了。碧翠絲看著她的神情彷彿像是領悟到什麼恐怖的事，嚇呆了。
「這……」碧翠絲抬起視線，態度遲疑，似乎在尋找合適的字眼描述她在家裡的處境和*圖*書
、她的生活。她終於找到了。
「李奧．朗汀。」
「為何這麼問？」瓦妮雅回想：碧翠絲認識瑟巴斯欽嗎？當然認識。他們在學校見過，還有他們曾打電話問她伍夫和約翰在哪兒露營，不過都只是一下子而已。
但她怎麼可能拒絕她最渴望、最需要、從任何地方都得不到的愛戀？
「妳沒去追他？」
「妳的婚姻狀況怎麼樣？」
瑟巴斯欽在隔壁房間確認地點了點頭。所以當初他隱約覺得不是他在誘惑碧翠絲，而是反過來，那個直覺其實是對的。然而真相卻比他以為的還糟糕。她這幾年鐵定過著地獄般的生活。日復一日跟徹底拒絕她、表明與她畫清界線的男人，還有把所有家庭問題都怪罪於她的兒子一起生活。可以想見，碧翠絲心寒透了。於是她毫不拒絕任何可能得到的愛與肯定，這種結果倒也不令人意外。
「他付了？」
「對，離開我和約翰。他直接走出大門，離開了。多多少少是這個樣子。然後我們大概過了一年才再度聯絡。」
不必要的苛刻。
「他轉過來幾個月之後。他需要人的溫暖。他在家得不到什麼鼓勵和依靠。而我……我需要感覺有人需要我、有人愛我。這聽起來很恐怖嗎？」
「為了約翰。我很感激他，可是伍夫和我……我們的婚姻不是你們定義的那種關係。」
「我們再看看能怎麼安排。」
碧翠絲抬眼看著瓦妮雅，眼神格外清澈。這件事很重要。這個年輕女人必須了解這一點。
「我想是吧。他認為學校和圖書
的名譽比什麼都重要。他讓我教到這學期結束。因為我們已經在期中開除校警。要是又有人離開……這樣不好看。但他命令我結束跟羅傑的關係。這是當然的。」
「星期五晚上他打電話來，想跟我見最後一次面。他說我們必須把話說清楚。」
瓦妮雅轉向托克。
無人回答。托克似乎察覺瓦妮雅即將迸出「對，沒錯」，所以他輕輕按住她的前臂。瓦妮雅忍住了。
「對。我們聊了一下，我試著跟他解釋。我載他去足球場，但他還是不願接受以後不能再跟我見面。他一直哭、一直求我，最後大發雷霆。他說他覺得被遺棄了。」
「你們的關係是怎麼被雷娜．艾瑞森發現的？」托克突然改變話題。碧翠絲止住哭泣。能把話說出來真好。她甚至覺得，對面的年輕女人看她的眼神變了，變得比較同情。當然，她不會因此認同碧翠絲的行為，但或許她能理解她的理由。
「他十六歲，而妳是指導他學習的人。妳覺得呢？」瓦妮雅又來了，句句帶刺。
「我就是知道。根據她剛才陳述的內容與她的行為，沒有跡象顯示她在說謊。」
「我知道。我直接跳到結論好了。我最初的假設是，開車的人就是兇手。但其實不是。」
沉默再度降臨。碧翠絲立刻將這種沉默解讀為他們不相信她，認為她在說謊。眼淚一湧而上。「我真的沒有殺他。你們一定要相信我。我愛他。你們要怎麼看我隨便你們，但我是真的愛他。」碧翠絲把臉埋進掌心，哭了起來。瓦妮雅與httｐs://wｗw.ｈeｔuｂｏok•ｃｏｍ.ｃom托克交換眼神。托克朝門口的方向輕輕點頭，兩人起身。托克表示他們待會兒再過來，但他懷疑碧翠絲根本沒聽進去。
碧翠絲點點頭，再一次深呼吸。她的臉色紅潤多了。也許她當真做了什麼可怕的事，這小房間裡的人也有權譴責她，但把話說出來讓她心頭的重擔減輕不少。她要全部說出來。
碧翠絲吸氣，屏息片刻，彷彿為了對抗即將面對的挑戰而鼓起勇氣。
「沒這個必要。」瑟巴斯欽說。三人同時停下腳步。「既然有人紅杏出牆，那就表示一定有人戴綠帽。我們對她丈夫了解多少？」
「嗯，我們說好我去某個地方等他。我跟伍夫和約翰說我要去散步。然後向學校借車去找羅傑。他到的時候，情緒很不穩定；他剛跟別人打一架，鼻子還在流血。」
「不要打擊她。問就好。她想告訴你們。」
瓦妮雅瞄瞄牆上的鏡子，她的表情彷彿在問「這跟命案有啥關係？」。瑟巴斯欽按下通話鈕，再次給予指示。
「可是這仍不足以洗清她的嫌疑。」
「這也就是說還有另一輛車。所以我們得再重頭找起——這是第幾次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這一次，我不得不同意瑟巴斯欽的看法。」
下一秒，瑟巴斯欽從隔壁房間冒出來。他直接切入重點。
「理由是？」三人並肩穿過走道，托克問他，「是你想出來開車的人是她、還有她跟羅傑的祕密關係。」
「瑟巴斯欽．柏格曼？」
「嗯，至少我試過了。但羅傑無法接受我們不能繼續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