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非常難受的一種病。」她翻了一頁，在筆記本上寫些字。「每天早上病人都需要把眼瞼從眼球上剝下來。」

柔伊停下了腳步，促狹地在原地跳躍舞蹈——今晚夜色清朗，沐浴在月光下，她就像是發了瘋的林中頑童。「太帥了。他以為妳會跟妳外婆說他的壞話。」她停下來，想了想，又說：「唉呀，他對妳那麼兇，現在一定嚇死了。」

「沖到屁股比較可能啦。」愛莉說，一面吃餅乾。

但是根本沒有時間能洗去這次談話的回憶。跑完之後，拉吉．佩托又要他們練習特別暴力的格鬥術。不過無論多痛苦，愛莉都不介意；多虧了他的訓練，她才能逃過蓋伯的魔掌。

露辛妲也會來。

克里斯多福仍然沒有消息，雖然他保證會跟她聯絡。而且她也還沒有把真正的情況告訴蕊秋或柔伊。她不能跟蕊秋講，而柔伊還很小。可是幾週過去了，不能吐實的壓力越來越大，她根本找不到人可以討論。

蕊秋拱起眉毛。「就像異形啊。而且還是個鬼迷心竅的異形。妳對舞會太念念不忘了，愛莉。去心理輔導。」

這件事讓愛莉的頭皮發麻。「他……還真是個牆頭草。」

「大家注意。」全體學生轉過去看著哲拉尼茲，他ｗｗｗ•heｔｕｂoｏk.cｏｍ.ｃoｍ走到房間中央。「拉吉．佩托有事要交代，他要宣佈往後幾週的事情。」

哲拉尼茲期待地凝視她，表情極謙遜。她必須說點什麼。

愛莉稍作休息，看著席爾文跟訓練夥伴練習複雜的逃脫技巧。席爾文的夥伴飛撲攻擊，可是席爾文輕輕鬆鬆就阻擋了他，還把他摔在墊子上。然後他彎腰扶他起來，臉上掛著謝罪似的笑。

愛莉懷疑地看著他。

他瞧了愛莉一眼，愛莉覺得背脊一陣涼。

而且她也哭不出來。自從在圖書館和卡特說過話之後，她就哭不出來了。就彷彿連她的眼淚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背棄了她。

就在這時，哲拉尼茲尖銳的聲音壓過了嘈雜聲。「今天先跑個四哩。」

露辛妲會來，她又一次這麼想。一定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

露辛妲會來這裡。拉吉要離開。壞事要發生了。

當晚，愛莉在一號訓練室的地板上伸展，拉腿筋。柔伊則在她旁邊上下跳躍。

愛莉眨眨眼。「妳說什麼？」

「兩塊，」蕊秋糾正她。「我會為了兩塊餅乾變暴君。」

他彷彿察覺到愛莉的目光，眼珠一轉，就與她視線相遇。愛莉愣住了好長的一秒。他好奇地打量她，似乎在猜測她在想什麼。愛莉臉頰緋紅，垂下視線，蹲下來綁鞋帶和-圖-書。

「妳來了這幾個月，我們的磨合不是很好，我……咳，我覺得對妳並不是很公平。」他咳了咳。「所以我想……如果有時候我對妳太嚴格，我想道歉。我想說希望將來妳會跟我繼續合作，我相信我們能有很好的合作關系。妳很有潛力，而有時候我可能沒有表示清楚。」

光是想到和外婆見面——說出折磨了她好幾個月的問題——愛莉就心跳加速。只要能讓這次的見面成真，她什麼都願意，包括換上一件亮晶晶的禮服，在爛舞池裡旋轉，聽著可惡的樂團演奏。

「我的媽。」愛莉回頭念書。「幸好我沒得那種病。不然我穿著漂亮的晚禮服眼皮卻黏在眼球上那會變成什麼樣子？」

但可怕的夏季舞會仍在她的記憶中揮之不去。如果露辛妲、愛莉、依莎貝兒都在同一個地方，那納森尼爾怎麼可能會放過如此大好的機會？

愛莉雙手抱胸，低頭看著地板。

真心話大挑戰之前，她是無名小卒。是莫名其妙冒出來的人。

「可以說句話嗎？」他的聲音平淡，沒有威嚇的意味。「柔伊，妳先走。愛莉馬上就去。」

「我需要洗澡。」愛莉加快速度。「現在就要洗。」

在送餅乾的學生出現之前，兩人一直在談冬季舞會。應該說是愛莉在談。因為她真的很痴迷。舞會再兩週就https://www.hetubook.com.com到了。撇開愛莉的血統不談，走廊上、餐廳裡、教室中，她聽到的也淨是這個話題。人人都在談舞會、舞會、舞會。要穿什麼。要跟誰去。可是愛莉想的卻是……

「喔，愛莉，我能不能幫妳拿書？妳有沒有什麼需要？我能抹唇蜜嗎？」蕊秋吃吃傻笑著說。「妳的頭髮一定太重了，我來幫妳戴。」

愛莉趕緊跟上去，可是哲拉尼茲叫她的名字，她向後轉，看見老師要她過去。

「吔。」柔伊低聲歡呼，對著門口就要衝。

只有跟她很熟的人才不受影響。

「喔對，」他說。愛莉覺得他的小眼睛裡閃動著憤恨的藍光，可是他的聲音卻是一派的和善。「去吧，去跑步吧。要是妳需要多一點時間，沒關係，慢慢來。」

「我也是。」愛莉說，低頭去碰膝蓋。

哲拉尼茲等到所有的學生都離開後才開口。兩人彆扭地沉默著，愛莉看見他的額頭閃著汗光。他拉扯運動衫的領子，好像領口太緊。

出事了。

愛莉的心口像被一只冰冷的拳頭揪住。她瞪著拉吉，他說什麼他們會很安全、他們都蓄勢待發之類的話，聽起來非常空洞。

兩人在寒冷的夜色中慢跑，柔伊說：「他好遜喔。」

可是目前唯有蕊秋和柔伊能逗她笑。喬仍在生她的氣。至於她的生活則充滿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緊張與恐懼。還有悲傷。

「我一直想找妳談一談，愛莉，有一個禮拜了。」他清清喉嚨。「只是想澄清一下。」

「最好能去跑步。」她的聲音充滿了活力。「我想跑步。」

佩托先生以自信的步伐走到中央，轉了一圈，檢視所有的人。「各位都知道，我的公司在秋季班負責西默利亞的保全工作，各位也知道G8高峰會兩週後即將在倫敦舉行，也由我的公司負責保全。同時，冬季舞會也將舉辦，不少各國名流政要會蒞臨，因此我們在人力調遣上會相當吃緊。」

「那是一種疾病，病人沒有眼淚。」蕊秋挑剔地打量她。「不過妳沒有。」

柔伊離開時還挑高了眉毛；愛莉則回以無奈的聳肩。

「哇塞，妳腐敗得還真快啊，」愛莉說，「妳就像，『速成暴君：只需要一塊餅乾。』」

愛莉細加思索，她在西默利亞中學的求學生涯可以劃分成幾個階段：夏季舞會之前之後。卡特之前之後。還有現在：真心話大挑戰之前之後。

「索格倫氏症候群。」蕊秋對於她改換話題一點也不意外，將來想習醫的她，頭也不抬，盯著化學課本。

「呃……當然，哲——哲拉尼茲老師，」她說，「我很樂意。謝謝你，我……」愛莉戰戰兢兢看著他，好像他會咬人，同時朝門口走了一步。「我大概應該…www.hetubook.com.com…」

「少嫉妒了。」愛莉把一半餅乾分給蕊秋，蕊秋勉強接下。「跟妳不搭。反正也不會持久，對不對？」

「我哭不出來，一定是哪裡有毛病了，」她跟蕊秋說，「搞不好我生了什麼大病。」

柔伊停在門口等她。

「這段期間我會再多增加人手，可是我們需要各位的協助。我們要讓夜間部恢復巡邏的工作。各位為此已經接受了幾個月的訓練了，可以試一試了。你們會直接和我的小組成員配合，他們會在我們不在的期間留在這裡。這些人都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保全專家，我想你們能從他們身上學習到很多。」

如果他說他剛才在交誼廳看到綠色火星人在吃巧克力，她恐怕還不會這麼驚愕。

有一天，愛莉在交誼廳抱怨肚子餓，有個追星族低年級學生偷聽到之後，馬上堅持要幫愛莉端茶和餅乾來。「真是太離譜了，」蕊秋說，「妳早晚會被沖昏頭。」

每次她走進房間，大家都會轉過來看她。她開口說話，大家都很專心地聽。以前根本沒見過的人，對她都彬彬有禮。

「妳怎麼知道？」

真心話大挑戰之後呢？她成了明星。

「我當然希望不會，」蕊秋含了滿嘴的餅乾說話。「不過這個餅乾還真好吃，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再去拿幾片。」

愛莉像屁股著火一樣逃出房間，險些就絆到柔伊。她就站在門口，耳朵貼著門。